淬骨——猫说午后
时间:2022-03-17 07:53:46

  “引质子回国!”裴煜霍然起身,脱口道。他望着萧栖迟,呼吸都不免有些急促,眼里已灌上一股浓郁的动荡。
  萧栖迟点点头,“对,质子便是强与弱的象征,无论你父皇在不在乎你,只要他想同大周一争,必然会从想法子争取你回国开始。等到时,我再同皇帝和太后晓以利害,想来顺水推舟,八成会放你走。”
  “哈……”裴煜实在无法压制内心的激动,如松了口气般笑出声,随即又是泪如雨下。他真的不敢相信,幻想过无数次听到能回国消息的画面,就这么真实的发生了。
  他不傻,他完全辨得出来,比起萧晚迟的囿于后宫的那些法子,萧栖迟的做法,做成的机会更高,且对他的帮助也更大。
  毕竟后宫妇人的帮助,哪里比得上朝臣的支持?尤其还是谢非复这样的相才!萧栖迟此举,不仅给他了一个可落到实处的希望,还让他拥有了视他为恩人的大才。他能预见,但凡谢非复得了父皇信任,但凡他能回国,等他的,必然会是一片全新的天地。
  萧栖迟这么做,对他是百利而无一害。但是对萧栖迟,却是百害而无一利……
  思绪至此,裴煜从激动中渐渐回过神来,对上了萧栖迟欣慰却又充满悲伤的眼。
  他忧心,眉心蹙得道:“栖迟……若你是以我的名义将谢非复送去雁京,他必然不知你所为,会恨大周皇室。如今大周主幼,若我父皇要对大周不利,你……”
  萧栖迟本想冲他一笑,但终是忍不住哽咽,捂着心口失声哭道:“裴煜,我不知道我这么做是对是错,我不知道我会不会因此成为大周的罪人。这些日子来,我日日在矛盾中挣扎,我是大周的公主,我本该事事为大周着想,我知道,这些我都知道!但是从我懂事至今,我从未在萧氏感受到过什么亲情和在乎,就连成了亲,驸马心中都没有我,仗着是太后的侄子对我视若无睹,和一个贱婢你侬我侬。”
  萧栖迟哭得愈发难受,“我为什么还要替他们守护江山?我为什么不能为我心爱的人做一件真正值得的事?会伤及国本如何?大周势弱又如何?我只想对真正爱我的人好!裴煜,我知道成亲一事,伤你至极,但我没有办法,我真的没有办法。我是真的爱你,我不知道这件事会给大周带来什么可怕的后果,大周可能会覆灭,我可能会成为阶下囚,再也做不了公主……”
  萧栖迟走上前,紧紧攥住裴煜的手护在心口,恳求道:“你一定不要辜负我一番苦心!更不要辜负我对你的情义!谢非复和你父皇,若有机会定不会放过萧氏,唯有你成为大梁之主,大周才能有一线生机,我才能保住现在拥有的一切。裴煜……你会变心吗?你会护住我吗?”
  萧栖迟紧紧盯着裴煜的眼睛,眼里满是浓郁的盼望,宛如掀起的阵阵海啸一浪浪冲刷在裴煜的心上!
  他未曾想过,这个世上,会有一个人爱他,爱到赌上自己的国家和自己一生的荣华!与萧晚迟对他的利用相比,萧栖迟这才是不留余力的帮他,甚至对自己百害而无一利,仅仅只是因为爱他!
  当了那么多年政.治的棋子,裴煜如何不知,萧栖迟此番帮他,付出了多大的代价!他甚至知道,她的所作所为,倘若被大周百姓知晓,必然会背上千古骂名。
  一旦她赌错,一旦自己是个靠不住的人,那么大周就会遭受重创,她身为大周的公主,又能好到哪里去?她这是把自己半生的幸福,还有毕生的爱,都像赌注般全部压在了他的身上,她甚至没有把握会赢,只能恳求他,别辜负她。
  她为他做到这个地步,他又怎么能辜负她?又怎么会辜负她?
  这一刻,裴煜深切的感觉到,萧栖迟一步踏进了自己心底的最深处,比之前还要深千倍百倍!
  若说从前,萧栖迟于他是一场刻骨铭心的感情经历,那么现在,萧栖迟于他,便是自己灵魂的另一部分。是哪怕他粉身碎骨,也要护她周全的人,是毕生与他不分彼此,紧密相连,命运相裹之人!
  裴煜看着萧栖迟,眼里的光愈发灿烂和坚定,今生有她,夫复何求?
  他捏着萧栖迟的肩膀,郑重道:“我绝不辜负你!也绝不会让这件事后果,变得你无法承受。”今生今世,他哪怕负尽天下人,也绝不会对萧栖迟有半句谎言!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小天使“34628870”浇灌的营养液,爱你么么哒~
  之前真的只算小虐,大虐还在后头呢~哈哈哈哈(嚣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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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萧栖迟抿唇,泪水如雨般落下,捏着裴煜的衣襟重重点头,显然是信极了他,已是将半生的希望都寄予在他身上,“我信你!只惜我身不由己,已和温行玖成亲。今生我已不奢求能和你在一起,但能为我唯一挚爱做到这件事,无论结果是否如我所愿,我也无憾了。”
  裴煜听罢,心间大受震撼。萧栖迟为他赌上一切,竟是在他身边连个名分都不要,甚至说无论结果如何她都无憾,意思是哪怕他做不成大梁之主,哪怕他失约,她身陷囹圄她也不会怪他。
  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傻,这么单纯美好的姑娘?
  裴煜又心疼又怜惜,伸手将她揽进怀里,听着耳畔的她哽咽的哭声,手扶着她如瀑的长发,心间反反复复只剩下一句话,得之我幸……得之我幸!
  他在萧栖迟耳畔,低声且郑重道:“姑且不说你是我毕生所爱,即便是个不大熟悉的人这般帮我,我都不会让他竹篮打水。栖迟,只要我一天不死,就会为了我们两个的未来拼尽全力。”
  萧栖迟从他怀里起来,认真地点点头,而后对裴煜道:“不知道谢非复那边要多久才能和你父皇见上面,等尘埃落定,最早怕是也得到明年开春,咱还是先稳着些,快来吃饭,不考虑这些沉重的事了。”
  裴煜笑着点点头,重新坐回到椅子上,专心和萧栖迟一起吃饭。
  吃罢饭,萧栖迟便借口要去先找皇帝探口风为由,从裴煜房中离开。
  而裴煜,在萧栖迟走后,取出那把断成两截的未完成玉梳,拿在手里反复查看。
  他眉心紧缩,眼底满是懊悔。砸玉梳这件事,现在是真的后悔,他从未这么后悔过,和萧栖迟刚和好那天就悔之莫及。
  眼下还有什么法子补救?若是等日后送她更珍贵的东西也行,但在他心里,总是比不上这把玉梳意义非凡。无论是对她感情的诚挚,还是选择去做它的时间。
  既是第一个想要真诚送她的定情之物,也是他今生第一次想要这么去爱一个人。
  裴煜拿着断了两截的玉梳,手里边比划着拼接,边锁眉想着法子。眼下最好的法子,就是等回大梁后,先将这把玉梳没完成的部分完成,然后请能工巧匠,以修补的形式,将其做成金镶玉。
  他其实应该早一点看明白,这把玉梳当初砸了就后悔,其实他的念头,和今日萧栖迟的念头是一样的。
  萧栖迟说不管结果如何,为他做这些事都不后悔。于他而言又何尝不是如此?无论他这辈子能不能娶到萧栖迟,能不能真正和她在一起,他想送玉梳的人,仅她,唯有她而已。不该砸,无论她是否嫁于他人,做好给她便是。
  做好决定,裴煜找出一个质地极好的匣子,以棉布将两块玉重新包裹,然后好生装在了匣子里。
  想来等他再将这把玉梳送到她手上时,与它伴随而来的,还能有很多很多礼物,能力范围之内,他一定要将他所能给的最好的一切,全部给她。
  如此想着,裴煜修长的手捧着匣子,唇边笑意愈发深邃。
  而萧栖迟,回到玉色楼后,分别写了两封信,一封裝筒封漆,快马加鞭送去大梁给谢非复,一封则命人递去给宫里的梁靖城。
  内容倒是简单,给谢非复的,无非就是给裴煜扯得那些慌。
  让谢非复佯装裴煜为救命恩人,将其扶上太子之位。
  在扶持裴煜的过程中,趁机肃清大梁朝堂中的势力,收拢不到裴煜麾下的人,便排除异己,削弱贬斥其中有才能者,最大限度的弱梁。
  至于能收拢到裴煜麾下的那些,她自有办法,有朝一日,连同裴煜一起,一网打尽。
  在这个过程中,谢非复是以正大光明的重整大梁朝堂,只需不断扶着裴煜上位,再给他收拢有才能者,到时裴煜不仅看不出来,恐怕还会对谢非复感恩戴德,信任有加。
  在信中,萧栖迟将自己和裴煜的关系,以及对他扯得谎,全部交代的明明白白,只要谢非复看到,就知道该怎么做。
  至于给梁靖城的那封信,更是简单,渔网撒了这么久,是时候收网了。太后、陈太师、几个有竞争力的皇子,凡是会伤及大周之本的人,一个都跑不掉。
  而许上云那边,之前让他秘密训练的轻骑营,在签订生死状,以及几次任务之后,基本已经明白自己的职责。大周有难,要清权臣,弱大梁,而他们轻骑营,便是这场战役中,最锋利的刀刃。
  他们直接听命于昌阴长公主府,受许中郎将调遣,除此之外,任何命令都与他们无关。他们平日里伪装成普通士兵混在军营里,一旦有事,方才秘密调离。
  萧栖迟的信送进宫,到梁靖城手上的那天,是个阴天。天灰蒙蒙的没有朝气,西风亦瑟得紧。
  梁靖城搬了椅子,坐在小皇帝的身边,手里端着茶壶,时不时地小口抿着,指点泰元帝批奏折。
  当他看完萧栖迟的书信,边将信点燃,边笑道:“时候是算到了。”泰元帝在一旁听见,未至一词,只当自己听不见,甚至连多一个念头都不敢想。
  梁靖城玩儿着手上扳指,笑意玩味,终于是时候对陈太师动手了吗?这连月来,他虽已经把持泰元帝手里的一切,但深受陈太师掣肘,委实恶心又难受。
  皇权在手,权臣再厉害又如何?兵权又不在他的手里,还不是任人宰割,嚣张什么呢?
  而且萧栖迟的信中,也将谢非复入大梁的事交代明白,叫他必要的时候,配合谢非复。
  看到此,梁靖城倒是犯了难,这公主对裴煜,到底是个什么感情?一会儿情真意切,一会儿又安排这种事折磨他?
  梁靖城思索着站起身,如照顾弟弟般,轻拍一下泰元帝的后脑勺,说道:“陛下玩儿去吧,接下来的事,臣亲自来。陛下只需记住,无论谁来找你,只咬死不见。”
  泰元帝眨眨眼睛,忙将手里的毛笔放下,问道:“我可以去打马球吗?”
  “当然可以。”梁靖城眼风笑着扫过,“公主不是说了,只要陛下乖乖听话,不仅不会死,还想要什么就有什么。”
  泰元帝唇边闪过一个欣喜的笑意,起身出了勤政殿后门,自去玩耍。而梁靖城,拿起朱笔,取过桌上几本折子,便是行云流水而下。
  写到一半,梁靖城忽地想起什么。若是裴煜当真只是一颗棋子便也罢了,但前些时日看殿下对他的态度,似乎当真是有那么几分情义。
  他还是留个心眼,能弄死裴煜的时候,定要抓住机会才是。做下决定,梁靖城方才继续提笔书写。
  第二日早朝,皇城外鸣冤鼓大响,谢非复的贴身书童,衣着狼狈,眼红泣血,手持一段血衣,重击冤鼓,求告御状。
  早已得了嘱咐的泰元帝,当即便命人将鸣鼓之人带了进来。看着堂下饮泪泣血的少年,泰元帝问道:“你因何事击鼓?”
  书童双手交叠,高高举于头顶,忍泪朗声道:“草民乃前廷尉丞谢非复之童。我家大人身受皇命,前往予城。然,途中忽逢追杀,我家大人至今不知所踪!”
  说着,书童忽地指着门外,朗声哭道:“追杀途中,幸而被有身手的护院斩杀两人,草民翻遍两具尸体全身,得见陈府字样!”
  书童眼神满是恨意的看向位于群臣之首的陈太师。怎知陈太师却是连眼皮都未曾抬一下,掸袖敛一下胡须,未至一词。
  书童接着怒道:“草民贱命微薄,自知不该在金殿之上信口雌黄。但眼下大人生死未卜,草民深受大人之恩,怎能任由奸臣当道!”
  “陛下!”书童再复行礼,“大人常说,陈党一手遮天,排除异己,朝堂黑暗!他本欲借花朝节杀夫案,撕开对付陈党的口子。却不想竟遭陈党如此报复!陛下,明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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