骨中冰河——嫍媚
时间:2022-03-22 07:43:24

  归途真的不知道该不该夸夸这位妹妹心大了,他揉揉太阳穴,“你与谁同行来的夷城?就是走沙漠的时候。”
  与谁?
  “三个赏心悦目的人?”骷炎不知道怎么说骨滦和泫蛟,另一个人还不知道名字。要被归途知道,她贪颜,不明人身份,一路与陌生人同行,甚至给人表明她的心意。定是要被教育一番的,她不想听人念念叨叨。
  归途:……
  “你问我啊?我和你同行的?”
  “吸溜”的喝汤声回应他,骷炎还打了个嗝,“那倒没有。哈哈!”
  男人原是要探探骷炎的身体的,但想想觉得算了。反正现在也没事,但凡对方有什么要做的,也不用等到现在,关键骷炎也没啥好图的。
  “吃完就去睡觉吧。”归途走到骷炎背后。
  骷炎乖巧……还没来得及点头就双眼一黑,意识最后,“归老狗……”
  烈日毒辣,沙漠里干涸的众人渴望雨水。长长的队伍走得极慢,骆驼铃铛晃响,显得黄沙之地空寂。他们像走在熊熊燃烧的火炉中,无风无雨。
  “这是哪儿?”骷炎在骆驼背上醒了,茫然无措,长长的队伍,走得沉默。她想问问,可一开嗓,嗓子眼就像要冒烟了一样,干疼,沙哑。身上还有瘀痕,衣服也穿得潦草。
  天色已晚,夜里总是冷的。
  骆驼侧边的姑娘听见声响,抬起头来看向骷炎,眉眼如丝,声音柔柔弱弱,“姐姐醒了?”
  骷炎被颠得想吐,她翻身下地,结果腿一软,膝盖陷进沙子里。
  女子把她扶起来,眼眶泛红,眼底还泛着乌青的眼圈,“姐姐快些走。阿玲刚刚听到他们说我们再这样慢,就要把我们丢下。”
  骷炎听见自己冷冷清清的声音响起,“迟早的事。”
  不对,这是哪?
  她记不起来。
  她是骷炎……
  不,她是眼前这个女人阿玲的姐姐,阿烟。
  她和阿玲是孤儿。
  前不久,阿玲遇见一个杂种,那人甜言蜜语把阿玲哄得心花怒放。就寥寥草草私定终身,本是要拜堂的。那狗东西与外人一起血书一封威逼利诱说他被人绑架,要阿玲赎人。
  阿烟瞧不上那杂种,因为担心自己的妹妹就变跟着去,到了指定的地方。两人都被打晕,再醒来时已经是在沙漠里。这个队伍里面的人,大多都是坑蒙拐骗来的。孩子都被锁在笼子里,还有一个老人每天坐着骆驼,听说是大当家的爹。阿烟想问问他是怎么教出此等恶徒,烧杀抢掠。
  女人模样都不差的,在队伍里面,几乎是供人玩乐。阿玲是许给狗东西的,狗东西是这里的二当家,大当家是不碰的。
  轮到阿烟的时候,阿玲跪着求那杂种,结果是被当众侮辱。阿烟性子烈,挠了大当家几下。男女力量悬殊,在帐篷里,在那人身下,阿烟绝望渡过她人生最难熬的一晚。
  “姐姐,对不起。”
  阿烟不说话,要她怎么不怨?
  她们走得慢,阿玲的眼泪流的不止,哭声幽怨。
  前头有人过来,指着阿烟的鼻子,“今夜还是你来伺候大当家。”
  阿玲挡住阿烟身前,哭得梨花带雨:“我去,我去。我姐姐才醒,她不行的。”
  来人叫小五,他冷着脸,“大当家要的是处子,你昨日在所有人面前可是没了体面的。他瞧不上你这种。”
  阿玲拉着姐姐的手,发抖,她没有办法,无能为力。只能一遍又一遍重复:“不行的,不行的……”小五说话已经算好听的,手脚也算规矩的。
  “给我水,我梳洗好就去。”阿烟哑着嗓子,自动忽略阿玲的震惊和小五眼中的蔑视。
  “阿玲姑娘也要梳洗,二爷要见你的。”
  沙漠的夜黑得不严肃,甚至还能看见灰暗的深蓝色,星宿斑驳点缀。若换个场景,换个时间阿玲是一定有时间看的。
  无风,沙子甚至没有褪去温度。可是阿玲觉得她好冷,她不知道姐姐疼不疼,但一定冷。她想抱抱姐姐,可她好像没资格。若是她听劝,若是她能有双识人的明眼,若是她……起先,她看大漠孤烟,壮观得很。现在的大漠是她见过最难看的景。
  姐姐进了帐篷,里面开始传出羞耻的声音,同行的人好似已经麻木。阿玲觉得心疼,疼得她眼睛发黑。
  她没有洗漱,甚至在原地不动。那个许她终生的男人走过来搂着她,温声细语,说的话却如毒蛇吐液,“你看你姐姐,不是一开始就瞧不上我吗?现在是不是很听话?”
  阿玲后悔,是真的悔,“你杀了我吧。”
  男人不搭话,手指落在阿玲眉眼,“这么好看的眼睛为什么总哭?”说完还给阿玲硬套了一个极丑的手钏。阿玲的手被磨出血。
  阿玲被他的触碰弄得全身激灵。
  “你若死了,你不在意的。你姐姐都在意,你换她,怎么样?”他再笑,“这是你的耻辱,你姐姐的耻辱,你摘不掉的。”
  绝望,她犹如瞬间掉进冰窟窿里,不得翻身。
  她认命。
  阿玲以为隐忍一些,她和姐姐就能活。可,那些人在沙漠迷了方向,水和干粮只够部分人了。那天,他们牵走了所以骆驼,放弃了拖着队伍的女人孩子,以及那位老父亲。
  可怜她们无水无粮,盲目走。连先前的可以辨明方向星宿都不出现了。她们走走停停,每次睡起来,总有人没了呼吸,安安祥祥的不似生前那样满面愁容。都瘦的不成人样,也笑得好看。
  阿烟最聪明,每次说出去找东西都能找到一些动物,蛇,蝎子……有胆子小的吓得昏迷不醒,她就在她们看不见的地方处理那些动物的尸体,她衣裙上的血渍越来越黑,血腥味越来越浓。
  她们不敢问为什么会突然有肉,怕失去活下去的机会,即使知道希望渺茫。
  人还是一直在减少。
  “阿烟姐姐,我好饿。”最后一个孩童用力说话,出来的声音却轻巧。他双颊凹陷,嘴唇干裂起皮,眼睛涣散没有焦距。
  阿玲也发软,她拍小孩的头,“我们就要走出去了,小时在坚持一下。”
  小时还未来得及回应就阖上双眼,一个轻轻巧巧的“嗯”哽在喉咙,压住了他满腹渴望。
  阿玲麻木地将小时就地掩埋。
  只剩阿烟,阿玲和老人了。他们开始要走时,老人只说:“把我也埋了吧!”
  阿玲刨了个沙坑,把老人埋了的时候,她听见阿烟说了句什么,听不清。
  她们继续走。
  走了很久很久,久到阿烟摔了跟头再也没站起来。阿玲终于看见一个小小的客栈在沙漠中屹立不倒。
  “姐姐,我看见了,那里有客栈。”她欣喜若狂给到在身边的说话,她想去扶,结果两人摔倒在地。
  阿烟轻巧得很,想把阿玲手上的手钏摘下来,她想叮嘱妹妹好好活下去,想摘掉那份耻辱,想说自己怪的其实不是她的。
  手钏在阿玲手腕上,与阿烟近在咫尺的距离,可她没力气了,她看向自己的妹妹,觉得愧疚有遗憾。遗言说不出口,真的很难过。
  “姐姐。”
  阿玲摸了摸姐姐衣裙下的腿,果然只剩森森白骨。
  “姐姐,我其实猜到的。”
  那些人我们都不认识为什么要救她们?
  “我有身孕了。”
  刮风了。
  干涸了十几天眼睛,一下子砸出眼泪了。她连姐姐都来不及埋,边说边走,仿佛身边有人一样。所以,阿玲是知道姐姐的,终归是她自私,她想活下去。她放弃姐姐,放弃骨气,她想她应该活下去。
  要起沙暴了,前面就是客栈。不确定是不是海市蜃楼,但那是她活下去唯一的寄托了。
  “姐姐,阿玲好怨,好恨呐!”可笑,细细想来罪魁祸首居然是自己。
  等快到客栈时,身后沙暴卷来。她拼尽全力跑,触碰到门时,阿玲庆幸有绝望。这是她唯一获救的可能,可里面的人是不会开门的。
  “救救我的孩子!”她先是敲门,最后急得是拍门。
  阿玲和姐姐一生善良,却落得如此地步,她怨。沙暴卷席而来,她眦红双目,像沙尘一样被卷入其中。
  她不确定风里是不是全是她亲手埋的人,但是她看见姐姐了。
  姐姐啊,手钏她不摘,她怨。
  这片沙漠,她走不出去,别人也别想走。
  ……
  阿烟看着几近疯狂的妹妹,感受奇怪。她觉得不对,她看着自己的身体在大风中被撕裂,阿玲还在下着不甘的诅咒。
  她不是阿烟,也不在沙漠。
  她哪里来的妹妹?
  可她是谁?
  如同大风撕裂,沙土拍打。她觉得全身疼,比她剜肉时还痛。从头骨开始,她听见自己骨头碎裂的声音,一直到脚趾。
  “咔咔咔!”
  她看不见自己,无法蜷曲,无法挣扎。视线一片黄沙,无光无日。
  如果有人能撕开这灰朦,多好!她快疼死了。
  “啊!”
  “轰!”
  惨叫伴着雷鸣,闪电划破痛苦的根源。
  她睁开眼睛,只见微弱的烛光和归途严肃的脸。好半天才反应过来。
  “哥?”
  “怎么做个梦做傻了?”归途看着这丫头清瘦了些,都有下巴了。
  “我做了一个噩梦。”骷炎的嗓子是真的发疼。
  归途给她到了杯水,“我知道。是沙怨。”
  骷炎不知道是哪个步骤出错,她才会在梦的结尾痛不欲生。
  “你灵魂不稳,差点碎裂。我给你灵魂加固,现在不会有太大问题。”所以,又因为怨灵影响,她差点没了小命。
  “灵魂不稳?”骷炎喝了水,眉毛一挑,“我是要元神归位,重返天庭?”
  归途:……
  “你是个人。”不要总想些不靠谱的。
  “我知道你不是个人。”
  归途眉心突突跳了那么几下,“用你一直强调?就活该刚才痛死你。”
  骷炎吸溜鼻子,嗓子还哑着,“可疼可疼了,全身都碎了,我还喊不出声音来。然后我快要死的时候就全身轻松,吼出来了。”
  归途不搭话,觉得心疼
  “白天都来不及问这里是哪?”
  “夷城。”归途觉得不对又纠正骷炎,“你已经睡了两天了。”
  ……
  这夷城,果然热闹啊,连这老狗都来了。
  外面的月光比屋内的烛光还明亮,骷炎两天没进食,腿脚发软。喝了两口粥就想到梦里自己视角剜肉的场景就吃不下去。
  归途让她好好休息,就出去。骷炎神戳戳连爬带扶的到窗子边,望月。
  举头望明月,低头思骨滦。
  “想见骨滦了。”梦里的一切都在她的接受范围之外,未经人事,就被迫在梦里与人共情做房事。她是觉得有点恶心的。
  早知道就不躲他了,这样子梦之前能看一眼颜做做准备,梦醒再看一眼安慰安慰自己。
  手指在窗沿上勾勒骨滦的名字,想归想。梦里经历的事情,在脑海中挥之不去。现在还能感受到那种绝望,窒息,饥饿,痛苦……
  她不会对家和书院以外的世界像以前一样期望的。
  那一张张死去的脸明明最后都是安详,回忆起来却诡异悚人。夷城虽有夜市,但这般时候,都灯火阑珊时。她体力不支,软坐在地上。懒得趴会床,在地上挣扎了会儿,就磕上眼。
  做梦真的是体力活。
  月下。
  那人从窗口随月而进蹲在骷炎身旁。绿色长袍落在地上,修长的手指理开骷炎额前碎发,声音如酒香醉人,“命真大。”
  “凡人神识,神族气息?”骨滦气息不变,尾音上扬,勾人心魄。
  骷炎睡死,答不了他的。他指尖定在骷炎额间,白光汇聚。
  明日,骷炎不会记得她做过梦,一个不愉快的噩梦。
  微微带肉的手腕上的手钏堙灭成灰。
 
 
第6章 及笄
  大早上,骷炎虚虚弱弱的起来吃饭,归老狗脸色不太好看。
  她觉得这顿饭,气氛有点严肃,她正襟危坐想琢磨一下,找个话题打破这诡异。
  “手钏呢?”
  骷炎茫然,“什么手钏?”
  归途脸极丑,白瞎一张好脸,“你昨晚干嘛了?”
  “啊?”骷炎更茫然了。但看见归途的脸色,她觉得她应该说些什么,小心翼翼的,“睡觉?”
  归途叹了气,算了,蠢成这样他能问出什么来。也不是能看见她额间的封印。想了想,觉得舒坦了才十分嫌弃地道:“你灵魂虽然加固,但容易嗜睡。别太玩了。”
  反正都加固灵魂了,应该没什么大问题。他也就没追究那封印是谁下的。
  吃得差不多,骷炎收拾了碗筷,屁颠颠的在归途面前殷勤谄媚。
  “你想做什么?”归途不用问也知道,但凡骷炎有钱绝对不会安安分分地在身旁鞍前马后。只是想看看她的狗腿样,很喜感。
  “老~”骷炎卡了有卡,把“狗”吞下肚,笑得乖巧,“哥。”
  “嗯。”
  骷炎敢确定,归老狗是用鼻孔应他的。斟酌了一下词汇,“你看看我,是不是有下巴了?”
  归途眼皮一抬,“你说第几层?”
  骷炎疯狂摇人,面目狰狞“你看看,你仔细看看!”
  “哟,这还胖得五花三层的?”
  “……”
  杀死这只老狗吧,谢谢!
  “我瘦了,衣裳都不合身了。”骷炎觉得有点委屈,明明就是要瘦出小蛮腰的节奏,怎么不鼓励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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