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声蚀骨——朵枝
时间:2022-03-23 08:14:12

  廖霍一听,不禁诧异,抬眉愕道:“你见过他小时候?”
  舒晚不明所以地回道:“见过,我八岁的时候见过他一次,只不过第二年他就出国了。”
  “八岁?”廖霍若有所思地看着她,手中的酒杯摇晃在灯光下,红醇的颜色印刻在脸颊,更添了几分探究。
  他忽地一笑,恍然般地点了点头,扬着声音道:“哦,那易辞洲就是十一岁?”
  见他语气奇怪,舒晚眉头耸立,说道:“他大我三岁,难道不是吗?”
  廖霍抿着嘴角,不由地挑眉讥笑,口中却淡然道:“是,也不是。”
  模棱两可的回答,让舒晚更加疑惑,本来易辞洲从小到大的变化就令她错愕,而看易家对他的态度,更是让她觉得他有什么鲜少人知的秘密。
  她追问道:“你是什么时候认识他的?”
  “我吗?”廖霍假装思索了片刻,好整以暇地说道:“大概十三四岁吧,在美国的时候。”
  “那他应该刚刚出国。”舒晚静静凝神,“那个时候的他,你觉得与现在相比,有区别吗?”
  果然啊,女人一旦提及自己的丈夫,话匣子就如同流水倾泻一般,多得让他烦躁,更让他产生了一种莫名的羡妒。
  “原来的易辞洲、和现在的易辞洲……”廖霍依然扬着笑意,不紧不慢地说道:“当然有区别。”
  舒晚疑惑:“原来的和现在的?”
  她追问得紧,他内心的羡妒也越来越深,廖霍稍稍抬了抬眼帘,几不可查地瞥了她身后一眼,没答她的话,只扬声道:“舒小姐如果没有别的事,我就先去忙了。”
  见他根本没有正面回答的意思,舒晚急了,她急忙拉住他的胳膊,问道:“你刚才那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指尖微凉,触及到男人的衣服时,让他不由自由地微震了一下。
  看着那只白皙的手牵扯着自己的臂膀,廖霍掀了掀眼皮,冲她身后扬着下巴,讥笑道:“回头。”
  听到这话,舒晚一愣,随即抬头去看他的眼眸。
  廖霍眼睛很是深邃。
  但从他轻浮的双眸里,俨然能看出来一个男人的倒影,正不偏不倚地站在自己的身后。
  她心底“咯嘣”一下,下意识地回头,那一瞬,正抵上他冰冷的眼神。
  易辞洲的视线在她身上淡淡逡巡,最后,落在她紧攥着廖霍胳膊的手上。
  他眼神明显一黯,脸色遽沉,舒晚愣滞了两秒,立刻将手缩了回来,站在那垂眸不语。
  廖霍冁然而笑,浮夸地打了个招呼,“哟,闻风而至啊?怎么,怕我吃了她不成?”
  易辞洲淡淡看了他一眼,说道:“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卖了。”
  廖霍吃了瘪,讪讪收回了目光,满不在乎地说道:“谁让你老婆一个劲打听你呢。”他稍顿,挑眉继续:“说实话,她挺关心你的,好好待她。”
  说罢,他低头睃了一眼舒晚,然后几不可查地讥笑一声,转身大步离去。
  随着廖霍离去,余下二人面对面而站,皆没有说话。
  舒晚站了片刻,只觉得头顶的阴影仿佛一只无形的手掌,按着她,让她挪不动腿。
  易辞洲面无表情地凝视她,见她脸色有些发白,内心不觉有些回软。
  他只字未语,上前拉住她的手,往大门口走去。
  夜冷露重,易辞洲将外衣脱了下来,罩在她身上。见车来了,不由分说打开门,把她推了进去。
  舒晚难得没有挣脱反抗,默不作声地随他上了车。
  车子缓缓发动,易辞洲解开西装扣子,把身子倚靠在座椅后背上,大臂一挥,就将舒晚揽入了怀里。
  他低头、凑向她耳边,不冷不淡地问道:“说吧,想打听我什么?”
  在他气场之下,舒晚只觉得后脖颈的汗毛都全竖起来了,她浑身一颤,镇定了几秒才道:“没啊,就是问问你喜欢什么东西。”
  “是吗?”易辞洲眼神凛了凛,没信她的话。
  他更用力地搂了搂她的肩,让她靠在自己的肩口,喉结一滚,“想知道什么,直接问我吧,知无不言。”
  明明是一句敞开心扉的话,却让舒晚感觉到一阵莫名的委屈心酸,酝酿了半晌,她才慢慢说道:“你是我丈夫,向你朋友打听你的喜好,有什么问题吗?”
  她不肯说实话,易辞洲也懒得多费口舌,他侧过身,捏了捏她皙白娇嫩的下巴,“既然我是你丈夫,你去问别的男人,是什么意思呢?”
  他劲儿大,又强迫她抬头看他,疼痛顺着下巴尖袭来,一瞬间就湿了眼眶。
  舒晚攥紧拳,咬着下颌轻轻呼气,将打转的眼泪咽了回去,“想听实话吗?”
  易辞洲没松手,反而加大了力度,冷冷直言:“当然。”
  舒晚鼻尖一酸,她倔强地昂头,与他视线相冲,轻声道:“你不是我丈夫吗?那我去南沙湾那种地方找你,也是理所当然的吧?”
  冠冕堂皇的话,易辞洲听得多了,但是从舒晚嘴里说出来,却别有一番讽刺的味道。
  他凝视了她片刻,撇头嗤笑一声,“继续。”
  舒晚心虚极了,“继续什么?”
  易辞洲敛了敛眉眼,厉声道:“我没功夫跟你在这斡旋,说说,你到底想打听我什么。”
 
 
第25章 
  ◎你跟我跟久了,也会演了。◎
  舒晚被他揽在怀里,身体僵硬得如同一根荆条,却依然盯着他。
  看久了,她认真道:“我来突击检查。”
  话语将将落下,易辞洲倏地一愣,随即仿佛感知了什么,竟扯了扯嘴角,笑问道:“然后?”
  舒晚更是认真,“看看你平日里跑到南沙湾到底在干什么。”
  “……”
  “有没有左拥右抱。”
  “……”
  “电影里都这么演,陪酒女站一排,老板随意挑。”
  “……”
  “我还怕你找外遇、包二奶。”
  她说完抿了抿唇,顺便朝他真诚地眨了一下眼睛。
  易辞洲低头看着她,有些好笑,“我找外遇,跟你有关系吗?”
  舒晚提了口气,镇定道:“有啊,我善妒,万一吃醋找上门去,难保不会上新闻。标题我都想好了,人设崩塌?TPN总裁夫人下场亲手撕小三。”
  耳朵不好使,嘴巴和脑袋倒是很灵活,连害怕的情绪都隐藏得很好。
  这女人,虽然他打心底里厌恶她是个聋子,但是此刻,他忽觉有些莫名的有趣。
  易辞洲微阖双眼,冷漠的眼眸染上一层悸色,盯着她那一本正经的模样看了半晌,不觉失笑:“阿晚,你跟我跟久了,也会演了。”
  舒晚客气回他:“夫唱妇随。”
  “夫唱妇随?”易辞洲看着她眼底莫须有的真挚,不屑地挪开了视线,淡淡扫过她耳朵上两只碍眼的助听器,“你还不够格。”
  说着,他手中力度渐弱,直至放开了她的身子。
  脱离他臂膀的束缚,整个人都如同解脱一般轻松了起来,舒晚长舒了一口气,将刚才被捏出的眼泪抹了抹,一瞬不瞬地盯着窗外。
  路途很远,车子也开了很久。
  正出着神,这时,易辞洲突然淡淡道:“你弟弟来南沙湾,是我默许的。”
  舒晚听着,没有回头,也没有说话。
  不管舒涞去哪工作,她其实都无所谓。对比起在公司里当个拖油瓶,在南沙湾端茶送水会是个更好的出路。
  只是,舒涞那种性格,不适合。
  易辞洲继续道:“他太过于莽撞,做事不考虑后果,放在廖霍眼皮底下,至少有人能压制住他。”
  “那为什么是廖霍?”舒晚回头,疑惑道:“廖家是什么背景你不知道吗?舒涞那种人,你让他天天在南沙湾待着,少不了耳濡目染,指不定惹出更大的麻烦。”
  所以说,女人只看表面、只看当下。
  有的时候,他想解释,也解释不通。
  见她嘴角下耷成一个小小的弧度,易辞洲眉头微皱,不耐烦道:“他之前在澳门欠的赌债,要他一只手的人,你知道是谁吗?”
  易家走的是清官白道。
  按理说,之前舒涞欠赌债被人要剁手的事儿,除了警察,没人管得了。
  而易辞洲却轻而易举地解决了。
  这次舒涞划车,又是看在易辞洲的面子上才放过了他。
  想到此处,舒晚恍惚一愣,不由捏拳,如醍醐灌顶般猛然醒悟了过来。
  车及别墅,她都没有再说一句话。
  -
  转眼到了周日。
  下午,雨还在下,窗外淅淅沥沥不止。
  易辞洲坐在会议室里,签署着手中的文件,递还给沈特助,“之前我不在的这段时间,多谢沈特助了。”
  沈特助俨然一笑,“总裁过谦了。”
  作为集团内部的元老级员工,基本的客气礼让还是要有的,易辞洲干恭恭敬敬对他道:“您在爷爷身边二十四年,所见所闻比我多的多,我还是要跟您学习的。”
  沈特助波澜不惊地又笑笑,“总裁,您是董事长的孙子,我跟了他多久,也就等于跟了您多久。”
  易辞洲不动声色地听着,调整了一下坐姿靠在椅背上,淡然如常心中却暗暗发紧。
  知道那件事儿的人很少,但沈特助就是其中一个。
  他有傲骨,也有软肋。
  更甚者,他的身份,就是让他这辈子抬不起头的把柄。
  他笑道:“沈特助言重了。”
  沈特助深深看了他一眼。
  不得不说,这个易辞洲,比以前的那个,厉害得多。
  他没再多说,又交代了几句工作上的事情,这才转身离去。
  天色渐晚,易辞洲静坐了一会儿,回身穿上外套,给付沉打了个电话:“去蓝湾别墅接太太。”
  想了想又加上一句:“让她打扮好看点。”
  接到易辞洲的要求,没多时,付沉就站在了舒晚面前。
  这高大的男人,浑身上下的细胞仿佛都在摇旗呐喊“我很不自在”。
  他原本跟着易辞洲,只是脱离法国的雇佣兵改行混口饭吃,毕竟给这种大佬当保镖,也算是老本行。
  但是自从回国的这些日子,他基本上三天两头就被派来“盯着”这位愁云惨雾的太太。
  除了偶尔说上两句话,剩下的时间,她把助听器一摘,基本上就是干瞪眼了。
  舒晚走近首饰柜,淡淡问道:“打扮好看?你问问他,什么叫好看呢?”
  这话问得太专业,付沉这种糙汉直男|根本答不上来。
  舒晚自嘲地嗤笑了一下,手指划过一排排精致的耳环,最后停留在一根铂金钻石项链上。
  戴上项链,她对着镜子,里面的人,那张脸蛋,妩媚得像一颗刚刚沁了水的珍珠。
  她眼神黯黯,嘴角的弧度上扬,自嘲道:“别说你了,我自己都不知道什么叫做好看,谁让我是个聋子呢。”
  -
  傍晚时分,舒晚跟着易辞洲来到了易家老宅。
  车子稳稳停下,易辞洲先下了车。
  他径直走到舒晚的这边,帮她拉开车门,扶着她下了车,而舒晚也熟稔地伸出手,顺势攀住了他的胳膊,自然地贴了上去。
  浓烈的男士香水味掩不住身上那股淡淡的烟草味。
  虽然两个人不是第一次近距离接触,但是蓦地贴紧在一起,还是同时僵硬了一秒。
  易辞洲阖了阖眼,低头看她。
  没有过多的首饰,只有胸前一条钻石项链,衬托得那张精致脸庞更加娇媚如丝。
  然而,再仔细端详,两只碍眼的耳朵上,依然挂着助听器。
  真的是连半点再看下去的欲望都没有了。
  舒晚冷冷问道:“好看吗?”
  易辞洲稳住脚步,不语,只紧紧拉住她的手,然后按响了门铃。
  令人惊讶的是,开门的居然是易宏义,他虽暮年,却精神矍铄,一双深邃的眼睛在易辞洲和舒晚之间来回逡巡了一下,沉声说道:“怎么来晚了?”
  易辞洲也没有想到会是老爷子亲自来开门,他稍稍迟疑,解释说道:“路上堵了。”
  易宏义也没再多问,便示意二人入座。
  舒晚环视了一圈,几乎都是生面孔,除了易老爷子,只有一个稍稍眼熟的中年男人。
  易辞洲的父亲去世得早,TPN集团旗下的金融行业完全被二房家的堂叔易飞白掌控着,如果猜得没有错,这个中年男人,就是那个堂叔无疑了。
  果不其然,易辞洲礼貌说道:“堂叔好。”
  易飞白见他们携手而来,满是探究的目光先是扫过舒晚,然后慢慢停留在易辞洲的身上。
  凝视了几秒,他侧过脸,几不可闻地从鼻腔里轻轻嗤笑了一下。
  舒晚诧异地愣了愣,随即抬头去看易辞洲,见他并没有什么反应,自己也不好说什么,便随着他跟堂叔打了招呼,然后入了座。
  舒晚环绕一圈,见易母不在,便问道:“爷爷,妈呢?”
  易母身体一直不好,常年久居易家老宅,偏离城市喧哗已经不是一日两日了。
  易宏义一边倒着白酒,一边说道:“严芷她身体不是很舒服,应该马上就来了。”
  不多时,就见一个中年女人在护工的搀扶下缓缓从隔间外的走廊里走了过来。
  她一身白裙,肩上罩着厚厚的披肩,虽然看着上了些年纪,但是眉宇间的风韵依然犹存,依稀能看清往日的风华。
  易飞白笑意更浓了,懒洋洋地喊了句:“大嫂。”
  严芷稍稍点头,她看了一眼在座的几个人,目光落在易辞洲和舒晚身上的时候,不禁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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