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七对——也稚
时间:2022-03-23 08:27:21

  年关将至,戴青来公寓看简觅夏,带了煲汤还有暖和的羽绒被。简觅夏下楼帮忙提,以责备表达关切,“妈妈,我这里什么都有。”
  戴青一进屋便不停歇地整理这样收拾那样,好像这里从来不存在家政阿姨,乱得没法落脚似的。
  看到整条烟、无数个塑料打火机,和抽屉里的安全套,戴青默默地。
  母女坐下来吃饭,戴青试探般问:“谈男朋友了?”
  简觅夏懒得解释那么清楚,说:“路温纶,我那高中同学。”
  “哦……”戴青听到一些风声,早有预料,“他对你好不好?”
  “很好。他也很好。”
  “你们……”
  简觅夏笑了,“我说过的,我不会结婚,也不会生小孩。”
  “妈妈知道,你高兴就行。但是人家 ……”
  “还太早了。”
  “你们要商量好。”
  “商量什么呀,还没到那一步。谁说我谈朋友就是奔着结婚去的,我玩儿不好么,玩儿一辈子。”
  戴青隐隐有些担忧,“这就是问题,你想一辈子谈恋爱,男人当然乐意了。关键是等你,不说三四十,到四五十岁吧,谁跟你谈恋爱,二婚带小孩的老男人?”
  “妈妈,”简觅夏无奈极了,蹙眉而笑,“我为什么呀,我现在挣钱,以后有钱周游世界,到处跟帅哥谈恋爱不行吗,我怎么非得找个人过日子,那日子过不过都一样。”
  “我没让你找个人过日子。夏夏,妈妈不可能照顾你一辈子,你爸爸更不可能了。”
  “哎呀你别管,我也不想活那么大岁数。”
  “简觅夏!”
  简觅夏反倒比戴青更凶,“让我好好吃饭行不行!”
  原本路温纶今晚想过来,简觅夏情绪不佳,谎称妈妈要留下来,不方便。
  厨房外的月亮时圆时缺,时而看不见。简觅夏吃了半粒佐匹克隆,倒在一沙发的玩偶上等待睡意。
  *
  周末早上,路温纶提前说好来找简觅夏,说是约会,实际是到牙科医院洗牙。简觅夏懵然不已,听说他提前两周预约的,又觉得好可爱。
  不知道路温纶是否有意,他们的约会通常很生活化,但要说缺乏浪漫,也不是。
  他们吃餐厅,逛公园,在午夜看大片首映,到Live House听乐队,一周以来唯一空闲的傍晚,仅仅一起待在江岸看日落。做一对恋人会做的一切,路温纶很舍得花时间花心思。
  简觅夏无法否认,这就是恋爱,可那些生活化的时刻令人害怕,会感到路温纶有所期待,而她无法回应。
  万喜为扭转旗下品牌舆论,以鼓励青年设计师为名,设立基金会和比赛。从牙科医院出来,路温纶告诉简觅夏,给了相关资料。
  简觅夏牙齿寒浸浸的,想说的话就又咽了回去。
  效仿世界级服装设计师赛事,比赛面向至少出过一季成衣系列的设计师,比赛通过线上报名,由业界知名的大刊主编、超模、高级设计师等进行初选评议。为新赛事增加曝光与话题度,官方还请来受时尚界和杂志青睐的年轻影后作全程司仪。
  路温纶说这是他在万喜做的最后一件事,PARALUV.一定要参加。
  简觅夏犹豫片刻,问:“你要回北京了?”
  路温纶语调比平时更沉,“嗯,我可能要在那边待很长一段时间。”
  “多久?”
  “总部有点事情。”
  “你怎么跟我打马虎了。”
  路温纶抬眼注视女人,“萍总一手做的项目现在亏损严重,董事会已经很不满。我爷爷……爷爷一个月前进了重症监护室,病危的消息快压不住了。”
  “怪不得你那天从北京回来……”
  乌云压得很低,没一会儿下起雨,停在路边的保时捷开启雨刷。
  路温纶的声音像是从很远来的,“这些不是重点,就算我做不了什么,我也要回去做点什么。”
  “这是一个家族企业,萍总为改革揽了很多责任和烂摊子,总部出了一点小问题,所有人都把矛头指到她身上。我是她儿子。”
  路温纶是他母亲的儿子,爷爷的指望,路氏未来的继承人。
  而她呢?飘零无根的都会流浪者,一点忙都帮不上。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路氏还不至于这样就要倒。”
  “路温纶,我从来……”
  路温纶摸了摸简觅夏头发,“嗯,我知道。做好你自己的事情。”
  将人送回公寓,路温纶离开了,简觅夏咬着她清洁过的牙齿,望着瓢泼寂冷的雨,不知如何自处。
  “到了。”他发简讯报平安。
  “吃了没?”仍然不忘问候她。
  “吃了,今晚阿姨做了我喜欢的糖醋排骨。已经提交了portfolio,会好好做的,你别担心我啦。我都好。”
  “北京真他妈冷。”
  “我这里不冷。我等你回来。”
  -完-
 
 
第五十九章 (二更)
  ◎错误信号◎
  路温纶此番走得匆忙, 简觅夏想向路温纱打听一二,扮可爱说胡话,发去消息才知道路温纱比路温纶更早回去了。声称对家族生意一点兴趣都没有的她都回去了, 可想事情的严重程度。
  简觅夏不太懂商业,不懂股票,却开始频繁浏览财经新闻。简觅夏问傅禹是否知道什么, 傅禹特意去打听了, 到上海第一件事便是约简觅夏吃饭, 正巧唐钰打来电话, 三人驱车近郊一间现捞烤鱼。
  大排档泛黄的挡风门帘里, 烧瓦斯的烤锅盛了整条鱼和杂菜,咕嘟嘟冒气, 香味四溢。三人却甚少动筷,握着玻璃杯。
  “我跟家里出柜了。”
  “我怀孕了!”
  “我……”简觅夏张嘴巴, 愣愣望着唐钰。
  唐钰反而惊诧地问傅禹,“你不是准备读PhD的时候再跟家里说吗?”
  傅禹平静地说:“是没多久了, 可我已经二十六了,二十六还没法在最亲的人做自己,很失败。”
  简觅夏按捺不表,蹙眉问唐钰, “不是, 你怀孕了?”
  “嗯,四周多了。”唐钰用筷子拨了拨烤锅里的香菜,夹一小块带皮鱼肉吃。
  见二位友人一时无话, 自嘲, “老偏方见效。”
  简觅夏追问:“你怎么想的呀。”
  “没怎么想啊, 怀了就要呗, 我舍不得打。”唐钰顿了顿,“但是我心情很奇怪,我不想告诉向阳。”
  “你还没告诉他?”傅禹轻声问。
  “嗯,检查那些单子我全都藏起来了。”
  简觅夏不解,“你既然决定要,为什么不跟他说?”
  “是我的孩子,你懂吗?”唐钰面容清冷,眼里多了些简觅夏读不懂的东西。
  傅禹说:“你不可能一直瞒下去,很快你就会出现早孕反应,肚子也会……。”
  “我知道,我都知道,”唐钰摸了摸眼皮,“我觉得他知道了这件事会很可怕。”
  “什么意思?”简觅皱眉,“他不想要孩子?”
  唐钰默了默,说:“向阳无所谓吧,可能还挺高兴的,但这种高兴……不是他要做爸爸了,是我唐钰要给他们向家传宗接代了。他结婚的任务就彻底完成了。”
  简觅夏稍微明白了,“你还是不信他?你们这段时间到底怎么样啊?”
  傅禹亦同样关切地看着唐钰。
  唐钰呼出一口气,缓缓说:“我不是不信他。信与不信,根本不重要了,已经过了那个阶段了。”
  简觅夏想起从前和路温纶分手的过往,沉默了。可转念又有话说,“你们在一起生活这么久了。”
  “生活?”唐钰莞尔一笑,“一起生活就能友爱的话,世界早该和平了。”
  “最虚假的就是生活。”
  “虽然我也这么想,”简觅夏顿了顿,颇有几分哀愁地搬出戴青的话,“日子总得过下去。”
  “所以啊,我想生下这个小孩。我不要让人抢了去。”
  傅禹听出话中隐情,踌躇地问:“你不会想和向阳离婚?”
  唐钰喝了口热豆奶,笑笑,“以前不想和他分开,从来不想,想到没了他就很可怕。但我知道自己怀孕,到现在,好像我和他之间的各种感情,渐渐开始消解了……”
  唐钰和傅禹继续说着,简觅夏忽然笑了一声,“小钰,你想借种,干嘛不挑‘人类高质量’?”
  傅禹惊讶,“夏夏……”
  唐钰却是不恼,垂睫,轻声说:“我喜欢他,可是再喜欢不下去了,和他有一个孩子,我的孩子,我就又有了点儿指望。”
  “我觉得你疯了。”简觅夏倒满一杯酒,一口气喝掉。
  唐钰讥诮,“我看你也差不多。路温纶上赶着追你,很享受吧?”
  简觅夏哂笑,“不错,我承认。试问哪一个女人不享受?那可是路温纶诶,路氏太子爷。换你一样的,唐钰。”
  唐钰冷声道:“新鲜一阵便过了,你以为会是一辈子?你敢不敢问他,会不会跟你结婚?”
  简觅夏笑容更盛,“一阵子也好啊,我虚荣,我满足了,立马换下一个。”
  傅禹出言劝阻,“你们俩够了……胡说有个限度,谁心里没个事儿。”
  唐钰说:“我今天就要说她,我看不惯她这幅样子很久了,动不动要死要活,谁对你做了伤天害理的事儿了,啊?没几年奔三了,你以为还能装娇俏多久,你看你找的那些男人,哈,你以为各个都信你那套恋爱主义?都是为了跟你上床!”
  简觅夏抬手,顷刻间啤酒泼洒到唐钰脸上。
  傅禹一怔,忙从纸盒里抽出一堆纸巾,帮唐钰擦拭发梢和淌到衣服上的酒精。
  “小雨怀孕了。”傅禹警告似的对简觅夏说。
  简觅夏轻快地说:“孕傻啦。”
  唐钰揩了脸,咬牙冷冷睇着简觅夏,“我几时轮得到你指手画脚?!”
  “神经病。”简觅夏终于冷下脸来。
  “简觅夏。”傅禹生气道。
  “今天坐这儿,大家都说嘛,说啊。大禹,你也说。”
  “好,你不说。”简觅夏睨回唐钰,“你以为我好看得惯你吗?你把我当朋友还是什么,你无非是觉得有人给你护着的感觉很好。来上海找着我,想方设法凌驾我,不就是想找回那种感觉么。其实你根本就觉着自己不行了,还在我们面前表演——”
  “你太过分了!”唐钰横眉。
  “对,你当然以为都是为了我好啊,为了帮我。我过分,我把你当朋友才这么过分!”简觅夏拍桌而起。
  “别吵了,要吵我们上车去。”傅禹伸手挡在两个女人中间。
  “我不像你这么丢得起脸。”唐钰说罢从钱夹里拿出几张红钞摆在桌上,快步往店外走去。
  傅禹在二人间看了看,跟了出去。
  视众人目光为无物,简觅夏抬手招呼老板娘来结账,攥起找补的零钱,闯似的挥开防风帘疾步至路边的薄荷绿甲壳虫旁。
  拉开车门,撒手将零钱扔进去。
  “你有多了不起?”简觅夏从未如此愤然,“愚蠢!”
  说罢砰地摔上车门,横穿马路到对面拦车。
  “小钰,你等我一下。”傅禹说着追过去,使劲把简觅夏按到怀里,拖回车里。
  “我看你最疯!”唐钰骂了一句,赶紧将车驶出去。
  听到行车提示,傅禹箍住简觅夏,重新关拢车门。
  车内寂静,行驶了一段路后,唐钰打开车载电台。节目主持人讲沪语,软绵绵不知所云。
  简觅夏弯腰,双手蒙住脸。
  唐钰余光瞥见,不悦道:“你到底有什么毛病。”
  傅禹本以为简觅夏是要缓口气,却见她微微颤抖,忙将人扶起来。
  唐钰回头一看,大惊失色,“她焦虑症发了!”
  “没有……”简觅夏撑住车门,连做了好几个深呼吸,“我没事。”
  傅禹想察看简觅夏的状态,简觅夏撇开他,缩到角落,“真的没事,我就是一下故障了。”
  唐钰嗤笑,“我看你是有点神经障碍。”
  “还不是因为你!”简觅夏怒道。
  唐钰打了个激灵,回呛道:“不想出车祸就好好坐着。”
  “我搞不懂,你为什么呀,你还这么小,非要结那婚,现在又想离。你离吧,你生孩子做什么?你以为单亲妈妈好做,还是单亲小孩幸福?”
  “‘完整家庭’的小孩就见得幸福?我会好好爱她,好好教给她,”唐钰说到孩子,变得柔和,“我保证世上别的小孩拥有的爱,她不会少一分。”
  “根本就没成形,它只是一个——”
  傅禹捂住了简觅夏嘴巴。
  唐钰朝后视镜看了看,“你让她说吧。她这是应激反应。”
  简觅夏登时又起火,傅禹拍抚她后背,引导她做深呼吸。
  “我蠢就蠢了,地球也不多我一个蠢人。我要过日子,只能这么做。”
  “小钰,唐钰,你根本不知道你在做什么。一个女人,根本不需要通过做母亲来实现价值,你现在想的很好,你会给她很多爱,但是你把她当成你人生的指望,你不觉得这很恐怖吗?如果她不如你预期了,你会不会崩溃,还是说从一开始你就要控制她?那么她就是另一个我,若干年后的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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