觉得每一个人都闪闪发光,值得别人去爱,只有他像是地上的灰尘一样不起眼。
也有一次。
当着王行之的面,少年自己想留下秋露浓。
两人即将离开玄天宗,少年鼓起勇气,喊住了他们。
王行之和秋露浓一起回头。他们两站在一起,宛如一对璧人。
不敢去面对任何一个人的眼神。
那一刻,他发现自己竟连抬头的勇气都没有。
“没什么,你们去吧。”少年笑着说。
其实他是秋露浓的话,也对他很失望吧。
他永远达不到自己心里预期那般完美。
他觉得自己是个废物。
少年二十岁。
夜色如水,缓慢的淌进室内,衬得少女肌肤像透明一般白皙。
秋露浓闭着双眼,少年靠在床边看着她。
只有这时候,她才会这么安静,像月光下柔软的花朵。她看起来好乖,离他好近,此刻像是只属于他。
少年不敢去触碰她。
温顺的看了秋露浓许久,他突然问,“如果我死在你面前你会怎么样?”
你会看我吗?
你会永远记得我吗?
那样的话......
俊秀的少年假设着,感觉自己像一只晚上才敢钻出来的耗子,阴暗又自卑。
“你可以多想想我吗?”
到底怎么才能......让她多看看他呢?
让她只能看见他。
少年心里真的藏了好多,好多的问题。
但是他觉得自己说不出来。
就算秋露浓站在他面前,而他下一秒就要死去了,他也不会说出来。
他在秋露浓身边,有时觉得幸福得快要落泪了。
有时候又觉得每一分钟都是人间炼狱。
那个少年是谁?
这个人......是我自己啊。
祁知矣从梦中惊醒。
额头上一大片冷汗,他轻喘着气,恍然了许久。
那些画面,百年前酸楚或者痛苦的时刻,就像种子一样在他的心里生根发芽,深深的钻进了心壤里。
他永远也逃不掉。不论过去多少年,都会午夜梦回。
执念。
你以为你少年时期没得到的月亮,会在长大拥有更多东西后,被你遗忘。
或者多年后回首一顾,觉得不过如此。
可哪知道,那月亮在岁月中一遍又一遍的美化,变得更加明亮和难以触及。
你将永远都是那个握不住月亮的少年。
简直犹如在沼泽中挣扎。
祁知矣倚着窗沿,面容淹没在阴影中,眼中一团浓稠的暗色。
可是你心里已经有答案了,不是吗?
有一个声音在祁知矣耳边响起,蛊惑着他,带着让人难以拒绝的魔力。
明亮的月色下,
祁知矣慢慢的低下头,白皙的手臂上,暗红色的花纹正在慢慢蔓延。
魔气。
自从上一次他从秋露浓墓地中醒来,梦见心魔的频率越发频繁。
更奇怪的是,祁知矣忘记之前发生了什么。
可是。
这世上有人能在不知不觉中抹去他的记忆吗?
祁知矣皱眉,揉了揉自己的眉心。
到底是发生了什么?
运起丹田中的灵力,将那股魔气压下去。祁知矣在晨曦中睁开眼,突然想到了一种可能性。
难不成,其实是他自己不愿意想起?
......
天还未亮,玄天宗广场上就有打坐和练剑的身影。
等第一个缕阳光落在正中间的玉碑上,弟子们纷纷起床修炼,整个山脉都活泛了起来。
人影晃动,朝气蓬勃。
负责新弟子报道的师姐守在天梯前,等了又等,终于等来了最后一个弟子。
少女打了个哈欠,一副还没睡饱的样子。
“秦珑珑?”
师姐翻了翻弟子花名册上,见这人的资质很不错,以为是个恃才傲物的家伙,忍不住叮嘱了几句。“以后别再这样了,以后进了玄天宗,上课迟到那是会有惩罚的。”
“好勒!师姐!”秋露浓笑眯眯走了进去。
入学考试已经进行了半。
考试内容非常简单粗暴,分组上台比试,根据输赢扣分或减分。
也可以直接挑战其他组的对手,输你的人分数越高,你加的分就越多。
考生中明显气氛不太对。
秋露浓抬头一看,目前遥遥领先的第一名是萧柳。
世家弟子几乎全被他打了个遍,脸色都很难看。
见到秋露浓来了,几个和她一组的世家弟子跳起来质问,想把怒火发泄在她身上。
薛阳看着她。
这个秦珑珑,明明是个普通百姓出身,却不知道在哪凑够的报名费,也通过了内试。
一开始,见她能和谢争春说得上话,以为她也是和四大家族有联系的人。
后来,见谢争春也对她冷淡了,他们感觉自己像是欺骗了。
非常不爽。
这几个弟子围住她,凶巴巴的质问。
秋露浓笑了笑,一套“对不起。”“很抱歉”“这波我的” 大礼包下来,像是拳头打在棉花上。
见到少女明显不在意的神情,薛阳又想起方才被萧柳打败的场景。
少年只用了一刀就将他击败,站在台上俯视他的眼神也是充满了蔑视,完全无视了他。
薛阳更加不爽了。
想要给她点颜色瞧瞧。
这个念头像毒蛇一样在薛青心头蹿动着。
他的视线扫过少女柔软的腰肢和纤细的手腕,平民出身的弟子往往什么都不会,顶多学过些体术,可是看她这样子估计自己半只手就能拿下。
到时候,比试中就算伤到脸蛋或者手脚,也只能说是自认倒霉了。
一个女人,喜欢抛头露脸,和他们争抢玄天宗的名额也就算了,进了门派后还认识不清自己的位置,一直无视他们?
想来也是她的父辈没有教好,你看,那几个世家出身的就要安分守己的多。
薛阳想,我这是代替她的父辈教育她。
做下决定,薛阳向秋露浓发出邀请,“看你这个态度,多说无益,你现在就上台和我比试吧。”
身边的弟子立马领会了他的意思,意味深长的“哦——”了一声,幸灾乐祸的看着秋露浓。
有人还很惋惜,觉得秋露浓长得挺好看,不要性格这么不识趣就好。
“好啊。”少女点头。
不远处,谢争春跃跃欲试,正要邀请萧柳比试,就看到对方忽略自己,大步流星的走到秋露浓前。
萧柳对着秋露浓说,“我要挑战你。”
薛阳:...
有一瞬间,周围都寂静了。
萧柳一直在迎战,未曾一败。可他也一直没有主动挑战过别人。
就好像在场的都是垃圾,让他都提不起兴趣。
也正是这股态度,激怒了大部分人。
被他挑战的少女欣然道,“可以啊,不过刚才我先答应了别人。要不你等一下?让我们先打完?”
萧柳的视线移过来,薛阳连忙摇头,脸上堆着笑,“你们先打,你们先打,我可以再等等。”
等这尊大佛离开。
薛阳长出一口气,厌恶的看着两人的背影,“那就让他先教训下那个秦珑珑吧。”
陶志伟紧张的看着秋露浓拔剑,说:“我觉得秋姐会赢的。”
“怎么可能啊......”他身边的弟子以为他在开玩笑。
目光望向比试台,所有人都看得格外认真,等待着他们想象中的画面。
比试台中央,两人面对面站着。
秋露浓望着几个月就筑基成功的少年,浮想联翩,“我有个问题。”
“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萧柳一脸冷漠。
“这一段时间里,你是有遇到修炼系统吗?有遇到什么被困在灵器上的大能?”秋露浓一脸真挚,思考起还有什么流派的龙傲天。
萧柳:...
他怎么一个字都没听懂。
不过,萧柳确实不懂她在想什么,如果他是秋露浓,在益州时他就会杀了自己。
他觉得秋露浓愚蠢。
可更让他觉得耻辱的是,那时候,他竟然被一个同龄人那样轻易的打败,毫无还手之力。
如今,萧柳已经不是曾经的自己了。
他自信于自己能一洗雪耻。
“没什么好说的了,出招吧。”萧柳说。
太阳移到正上方。
明明阳光灿烂,可那两人亮出的刀和剑上,闪烁的寒芒却比这更亮眼。
萧柳的刀法,极凶极快,几乎称得上是毒辣。
方才比试时,有弟子怀疑,萧柳是不是想一刀把自己劈穿,下台后腿都在抖。
可当面对秋露浓时,即便是没学过刀法的人,也看得出来,他下手更狠了。
有弟子问陶志伟,“你那朋友,和这个萧柳有仇吗?”
“没没有吧?”陶志伟打着磕巴,目光一刻也不敢离。
本来很不满的谢争春,却在看到秋露浓动身的那一刻愣神。他在谢家跟随最好的剑修学过剑,自然的看得懂其中深浅。
“她是有东西的。”他有点不敢置信的说。
台上,两人谁都没有犹豫,身影一闪,随后就只看得见残影。
萧柳跃起,横批一刀,秋露浓反手握剑,挡住带着破竹之势向她而来的长刀。
金戈相撞。
气流犹如水波一般从中间散开,嗡鸣声震得周围人耳朵发疼。
在秋露浓的目光中,萧柳勾唇角笑了下。
铁剑上裂开一丝缝隙,犹如蜘网般蔓延。
喀嚓。
剑断了!
秋露浓的剑断了!
一时间,弟子们惊得忘记了呼吸。
这还打个毛啊!
没有了剑的抵挡,长刀向着前方所向披靡,向着少女的胳膊砍去。
有胆小者已经吓得想遮住眼睛。
可那刀的速度,远比他闭眼睛的速度快。
距离胳膊只差几厘米,长刀却在空中顿了下,萧柳握刀的手爆起青筋,骨节发白。
少年整个人像被撞开了一般,空中翻身,落地时脚尖在地板上留下凹痕。
什么东西把刀震开了?
一双双眼睛迷茫的望向中间,努力的把眼睛睁大,睁更大。
“剑气!那是剑气啊!”长老摸着胡须,“后生可畏。”
三峰之一,云雾缭绕的汀清峰上,几个长老围绕在一起,观看这次比试。
“确实是年少有为,这算得上是剑修中的天才吧。”
“虽然是天才,可是这剑气更像是生死关头的突破,并不一定能使出第二下。”
“我也是这样想的,不过输了这场比试不算什么,我看那少年手中的刀,可不是一般的刀,应该是在“天下名刀榜”中的。”
...
比试台中的少女,果然如他们想得一般,并没有再使用剑气,而是一直在躲闪。
长老们纷纷点头。
“我看不一定。”负责惩戒堂的长老突然说,“到现在为止,这少女也只出一招,你们就不好奇,等会她出的第二招是什么吗?”
云雾下方,秋露浓正在心里骂人。
我打你爹啊!什么黑心武器铺。
步步紧逼的刀光中,秋露浓一路闪躲,身影犹如鬼魅,萧柳看得清那团模糊的残影,却摸不到她。
突然,少女那双阳光下泛起涟漪的黑眸出现在萧柳眼前,那么的清晰,又那么的近。
撞上秋露浓视线的那一刻,萧柳手背上惊起一片鸡皮疙瘩。少女声音亲昵抚过他的耳膜“你说,你为什么会觉得自己......”
断了的剑,末端却依旧锐利,此刻,却竖在少年白皙脖颈间——“能杀我呢?”
两人立在那。
一动不动。
众人望过去,只看到两人中间横着一刀一剑。
少女脸侧一截被斩断的黑发,飘舞着落下,而少年毫发无损的站在那,握着刀的一动未动。
怎么不动了?
这就打完了?
打完了。
不仅打完了,还分出胜负了。
萧柳输了。
萧柳面色冰冷的收刀,跳下比武台,留下一句“技不如人”扭头就走。
“这算什么啊,是不是那秦珑珑用了什么美人计让他认输啊?”
薛阳不敢相信,又被萧柳看了一眼,吓得不敢说话。
倒不是萧柳多么的光明正大。
而是竟然有人把他和秦珑珑这个人,用“色诱”两个字联系到一起,极其侮辱人。
“哎哟!你们真是笨死了!”谢争春站在桌子上,给议论纷纷的弟子们解释,“萧柳虽然握着刀,可是你们没看到他喉咙前那把剑,只差半分,就能要了他的命。他就算有刀,他也不敢动,所以是秦珑珑赢了。”
比试举行了整整三天。
第三日傍晚,新入门弟子再次汇集到广场前,那位“天下第一人”懒散的坐在殿台上,长老们在台下坐了两排,广场外围满了围观的师兄师姐。
负责大试的长老立新生前,朗声宣布:“玄天宗某某届大选,共通过八十九名弟子。”
而这些弟子中的第一名是....
“秦珑珑。”
广场回荡着长老高亮的声音。
秋露浓从弟子中走出来,站在广场中间,背着双手,望向祁知矣。
“第二名,萧柳。”
萧柳面色铁青的站在秋露浓身边。
“萧兄,好巧,”见到他,秋露浓一脸惊喜,“我们又见面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