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只看如何找机会回到魔界了。
... ...
漆黑的森林卷动起冷风,头顶,半透明的结界上撞击引起的水波越来越少。
似乎都解决了,玄天宗内的山脉中一片安静。
谢争春藏在树干旁的草堆中。
周围夜色昏昏,阴沉骇人,好几次他都想回去,又想起秋露浓的话,挣扎数番,还是老老实实的待在这。
谢争春神经紧绷,突然感觉到身后有人。
灵力凝聚在剑刃,他翻身,下意识的反手一剑,可那人速度比他更快,一只手捂住他的嘴唇,一只手钳住他的手腕。
“小少爷,还不错啊。”秋露浓的笑声贴着他的耳边响起,清脆悦耳。
谢争春面色微红,用胳膊肘戳了戳秋露浓,后者立刻会意,放开了他。
“我还以为你被魔修解决了。”小少爷抱怨,“磨磨蹭蹭的。”
“抱歉啦,抱歉啦。”
几句很不走心的道歉后,他们走在通往山顶聚集地的路上。
十七跟在秋露浓身后,悄无声息,她心情不错,甚至还有节拍哼起只有她听得到的歌,而谢争春一脸郁闷,几乎不说话。
冰冷的风掠过,带着树叶沙沙抖动声。
谢争春和秋露浓一起停下脚步。
他望向那个方向,而秋露浓比他反应更快,更直接,拎起他的后领,扭头狂奔。
“你在那等个啥?跑啊!”秋露浓边跑边回头看。
之前伪装成师兄的魔修竟然站在原地,并没追过来。
“我这不是刚想跑就被你拽住了吗?”谢争春不满。
话未落音,两人一起撞在了透明的墙上,摔了个结结实实。
“这是一种高阶的限制,像结界一样,没有主人允许无法出入。”谢争春在书上见过这种。
他面色略微震惊,“能瞬间施展这种限制的术法,只有大宗派才教,如今的魔修都来自名门了。”
“这可不是普通的魔修。他们只有身体还是人,其实早就被魔物夺舍了。”
秋露浓幽幽的说,“那是一种邪术,献祭自己的魂魄换取巨大的力量。成功后,他们会在短时间内拥有远超之前的修为。”
“然后,日复一日,整个魂魄被魔物啃噬掉,直到魔物完全占据献祭者的肉体。 ”
魔气浓郁,黑色的衣袍垂在地上。
魔修一步一步向着他们走进近,怪异的身躯被微弱光亮映照着,完全展露在两人面前。
如果说,妖的原型还和动物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魔往往就是一切混沌和混乱的组合体。
要么是双腿被蟒蛇般的长尾代替,要么就是两条颈椎汇聚在一个偌大的脑袋上。
秋露浓脸上有些难看。
那玩意实在是太丑了,真是不管再看多少次都习惯不了。
谢争春皱眉,喃喃道,“怎么比书上画得还吓人。”
“有解开限制的法子吗?”秋露浓问。
她摸了摸指间的储物环,想起放在里面的折仙,有些蠢蠢欲动。
“没有。”谢争春回答,“得精通阵法才能解开,或者就修为压制,只可惜我在家族里最偏科的就是阵法了。”
“你打得过他吗?”谢争春问。
“打不过。”秋露浓还有心情吐槽,“这修为起码得元婴期往上了吧,你觉得,我打得过还会来这拜师吗?”
两人面面相窥,都从对面脸上看到了几个——你怎么这么淡定?
秋露浓:“我只会在心里害怕。”
真的吗?我不信。
谢争春一脸狐疑,“我好歹是谢家的人,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懂不懂?”
“哦。”秋露浓点头,表情意味深长,但并没有提之前谢争春惊慌的举动。
她只是冲他眨眨眼,明亮的双眼狡黠又灵动。
见鬼。
谢争春暗骂了一句,怎么秋露浓比他想得还要放松。
其实,谢争春并不是像表面那样泰然处之。
他双手制止不住的颤抖。
突然,在那站立许久的魔修沙哑的开口,“你长了一张我很讨厌的脸。”
谢争春忍不住说,“长得比你好看也有错?”
说完后,他愣了下,觉得自己被秋露浓同化了。
魔修沉默着注视两人时,浑身散发着仿佛黑夜一般凝重的气息,冰冷而邪恶。
他目光停留在秋露浓的脸上,至阴至寒,让人感觉黑蛇吐着蛇信在舔舐自己的脸颊。
秋露浓终于意识到他是在说自己。
她撇清关系,“我以前可没见过你。”
“你当然不会见过我,见过我的人全都死了。”魔修像是嘴唇的玩意上扬,似乎是笑了起来。
“五百年间,我们大部分人都没能熬过那个夜晚,活下来的,全在通往人界的缝隙中纷纷陨落了。不过,一想到那个女人也死了,我就心情大好。”
秋露浓心里微微一动,瞬间改变了想法。
她抵在储物环的手指放下,“那个女人是谁。死之前我总得知道,我是和谁长得像吧。”
“你没必要知道。”魔修的目光在谢争春和秋露浓之间转了一圈,最后,停在她身上,“老七是你杀的。修真界年轻人的成长速度,比我想象的还要快啊。”
“一般一般啦。”秋露浓好似以为对方在夸奖自己,有些羞涩。
“玄天宗弟子啊......”
魔修古怪的笑笑,“我改变主意了。你有见过你们尊上祁知矣吗?有没有人告诉过你,你长得很像那位祁知矣曾经.....”
他恶意的揣测着秋露浓脸上每一分神情,“——爱慕过的剑宗之主。”
“我靠!”
谢争春比所有人都震惊。
因为那位剑主身份神秘,容貌昳丽,亦正亦邪,外加她的成名经历过于跌宕和传奇,一剑斩尽天下剑的舍我其谁。
这几百年间,她始终是民间话本创作者的挚爱。
每一个从她身边经过的男人,都逃不脱被后人写进爱情话本的命运。
其中,她和妖皇的人妖禁忌、相爱相杀的虐恋情深话本;还有她与祁尊上的少时意气相投,分道扬镳后,谪仙公子苦苦守护风流女剑修重回正道的破镜重圆话本,堪称流传最广的两类。
谢争春不能免俗,小时候也是看过这些话本的。
谢争春一脸“我吃到了大瓜”的表情。
◎最新评论:
【好耶】
【来啦,太太更得好慢,呜呜呜】
【wow】
【"挣扎数翻,"给作者大大捉个虫~
数番】
【"几百年一件的"给作者大大捉个虫~
几百年一见】
-完-
第35章 大道如青天我独不得出
◎这是风暴的中心,犹如狂风骤雨中一页平静的小舟。◎
“最近几年, 我有时候会想,你为什么那样讨厌我。”祁知矣问。
他语气真挚,面容泛起青石般温润的光泽, 仿佛真的只是在问一个好友,为什么讨厌自己。
“你在和我玩什么花招吗?”简行斐皱眉,有些不适,“这还需要理由?我们的立场就是最大的理由。更何况, 我一直都很讨厌你,你不知道吗?”
祁知矣笑笑:“小时候还没有吧。”
简行斐这张一颦一簇皆是风流气的脸上, 第一次明显露出厌烦的色彩。
“有吗?”他不想再说了。
两人都沉默了一小会。
简行斐心不在焉的摇着扇子,目光慢悠悠,在天空的结界上晃动着,似乎等待着什么到来。
“你在看什么?”祁知矣问他,可其实心中了然。他解释道, “我没有告知四大世家。我是不会让世家的修士过来的。”
简行斐一愣, 神色古怪的望向祁知矣, 略带戒备:“为什么?”
“因为我想你活着。”祁知矣一字一顿。
他用那双点漆般的眸子看着简行斐, 认真的说,“说实话, 如今世上能让我牵挂的东西已经不多了,不管是好的还是坏的。在涿郡认识的每一个人, 如今而言都对我都很珍贵。”
简行斐没想到自己的第一反应是点点头。
“都死的差不多了......”他赞同。
“看不出来, 倒是我以小人度君子之腹了。”简行斐面无表情,仰头望向天空, “我就没你这么好心了, 只要四大世家的人一到, 我就会放出“尸守”——那玩意本来是用来在每一任妖皇墓地里守墓的, 我用妖皇之血把他污染了,如今算是妖界最危险的武器。”
“想的很周到。”祁知矣赞赏。
“如果四大世家的人来了,我就刚好报个仇;如果他们不来,那我就把折仙抢回去,挖个坑埋给秋露浓。”
“不留作纪念吗?”祁知矣问。
“纪念个啥?纪念我年少时苦苦单相思吗?多丢人啊。我比较看得开,人死茶凉,这都走了几百年了,茶都得凉个几百杯了吧。”
简行斐感觉自己脸有些酸,说不清是个什么表情。
他说得很轻松,努力摆出一副不在意的样子,可颤抖的尾音还是暴露了他的烦乱。
总是这样的。
简行斐绕了很大一个圈子,可最后他知道还是会绕回那个名字。
祁知矣还是点头,道:“你没说错。”
然后一言不发。
简行斐感觉,现在的祁知矣比以前还要无趣。
十六岁少年老成的祁知矣,被如今的清冷孤绝一衬托,竟然还算得上灵动。
祁知矣沉思片刻,又问,“你准备了所有的一切,只是要来抢折仙的吗?或者说,你护得住折仙吗?”
“不。”简行斐望着他,郑重的开口,“我要知道真相。”
“什么真相?”
“一切。”
两人对视,一瞬间,空气中像是有无数看不见的剑在齐声嗡鸣。
“一切?”祁知矣重复,眉头紧皱。
“你们为什么去魔界?是怎么去的?在那里发生了什么?还有......”简行斐目光肃静,“她怎么死的。”
“死”这个字仿佛把简行斐烫着了,让他全身颤栗了一刹。
... ...
再凶恶的魔物面前,秋露浓也毫不畏惧,现在倒是往后退了一步,脸色大变。
她很想说,我求你别告诉我。
我只想做个一心修道的平凡女修。
魔修嘲讽:“你们拜入的门派就是这样的虚伪,看似心系苍生、谪仙般的师尊,实际上,会背地里找很多和剑主相似的女人。”
秋露浓心说:喂!讲得我像是被潜规则的一样,老娘是堂堂正正进来的好吗?
谢争春和谢元白接触的多,祁知矣的事,之前也有耳闻。
他偷偷看了秋露浓一眼,被她瞪回去,只能目不斜视的继续盯着魔修。
“真是肮脏又丑陋啊!就是这样的人类,就你们这样的种族都能占据人界这么久?!”
魔修一脸愤懑,冲着两人吼完,马上又庆幸、后怕的叹息道:“还好我们找回了殿下.....”
“殿下?”秋露浓问。
意识到自己说了不该说的。
魔修警惕的看了秋露浓一眼,终于想起自己要做什么,眯着眼,缓步走近。
“反正我们都要死了,死前总得让我们死个明白吧。”秋露浓试图说服他。
黑袍落地,白色的骨刺像蜘蛛般伸展开来,魔修像一个伸懒腰的人一般喟叹的呼出一口气。
坚硬的骨刺在少女面前此起彼伏、张牙舞爪的挥动。
喋血而冰冷的气息漫延,包裹住了秋露浓。
森冷白骨马上就要割破少女的皮肤,流出鲜血,露出难看的肌肉和内脏。
她眨着眼,死乞白赖的继续追问,“那是什么?”
谢争春目瞪口呆,觉得秋露浓很是疯癫。
魔修本不应该回答。
可数百年的潜伏实在是太寂寞了。暗无天日、不被人知晓的日子里,他从没有机会和人说这些。
他看了看秋露浓:“那是希望。”
“魔界......的希望吗?”秋露浓觉得有些荒诞。
“你们以为你毁了一切?可是没有!那位大人给了我们希望,这场战争永远不会结束!”
魔修似乎把眼前少女的脸和剑主搞混了。他狂吼的声音阴冷而尖锐,裹挟着数百年的怨气,“五百年了,我们的火必将人间燃成地狱,即便我们耗尽自己!”
大人。
秋露浓不知为何因为这个词愣了下。
潜意识里,她感觉那是个很关键的人。
她问:“剑主究竟做了什么?让你们这样恨她?”
“她杀了魔君,魂飞魄灭。”
魔修猩红的瞳孔几乎快从眼眶中蹦出来。
话音落在空中的同时,异样的冷意惊起。
谢争春打了个寒颤,即便一知半解,也流露出长时间文化熏陶下残留的恐惧。
他觉得自己得知了不得了的大事。
秋露浓想反驳,她记得自己明明没干过这种事情。
而接下来的话更是让她感觉一片陌生。
“殿下放他们进入魔殿,结果那些正道就是那样的忘恩负义!还好大人出手了,那些人全都付出了代价。”
魔修想起往事,脸色扭曲,眼中燃起遭到背叛的愤怒,“不!还有祁知矣!要不是他蒙骗了大人,本来那三个人全都该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