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直接把他揍了一顿!”
秋露浓手指一颤。
心说,刚认识庄羽时,她怎么没发现,她是个这么豪横的姑娘。
“他后面还一直在问你的事情,我真的怀疑,他是不是输给你之后,对你怀恨在心,伺机报复。”
“.....你别那么惊讶,放心。我警告过他,没有我们在场,禁止他靠近你半步。”
庄羽一脸骄傲,哥两好的拍了拍秋露浓的肩膀。
庄羽说话掷地有声,声音清脆悦耳
越说到后面,她越神采飞扬。
而对面的秋露浓目光逐渐呆滞。
秋露浓:“...”
一切往她未曾预料的方向发展了。
秋露浓沉默了一会,艰难的开口问。
“你、你还揍了他一顿?”
“没想到吧。我现在是符修,谢争春是剑修,他修为还比我高,按道理我是打不过他的。
“但是。俗话说,兵不厌诈。”
庄羽自豪的笑了起来,“符修,讲究的就是一个出其不意,我还让陶志伟给我做了丹药,做两手准备。”
“最后我找了个伸手不见五指的深夜,蒙头暴揍了他一顿,也算替你报仇了。”
“你这个,应该叫偷袭吧。”秋露浓幽幽的说。
秋露浓觉得对不住谢争春。
兄弟,真是让你受罪了。
“我想见一下谢争春。”
秋露浓刚说完这句话。
少年已经到了门外,踟蹰的立在窗边,默默望向她。
“那我走了啊。我去告诉师父们,你醒了的事情。”
庄羽恶警惕的看了眼谢争春,又一步三回头,叮嘱秋露浓道,“我就在隔壁峰,有什么事直接用传声符喊我,半刻内就能赶到。”
那眼神,让秋露浓生出一种“庄羽是她老母亲”的错觉。
室内只剩下谢争春和秋露浓两人。
秋露浓歪头,看向谢争春。
几次移开视线,目光闪躲,谢争春终于也看着她。
谢争春似乎是上课途中赶过来的,几缕碎发,凌乱的飘散在狭长黑眸前。
靴上有着沙石磨砺的痕迹。
他好像长高一点,挺拔的身姿依旧清贵,眼眶下多出一团淡淡的青色。
秋露浓:“你...”
谢争春:“你...”
两人同时开口。
“你先说?”秋露浓问。
谢争春摇了摇头,“你先说吧。”
秋露浓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夸奖他:“你做的很好,不愧是谢小少爷。”
这话落在谢争春耳中非常刺耳。
“这是什么意思?”谢争春挑眉,“我这有什么值得夸的?只不过是收尾而已,真正解决他们的人是你。”
“那也很厉害了。”秋露浓认真的说,“能想到这个办法,把这件事瞒过去。”
谢争春别扭的侧头。
脸上隐约还是有些不服气。
“不对,我没有全部瞒过去。”谢争春想起件事,猛地转向秋露浓,目光如炬。“还有一个人,他可能在怀疑我们。”
秋露浓:“谁?”
谢争春压低了声音:“他叫裴川。”
“我好像......”秋露浓想了想,“在哪听过这个名字。”
“你知道他也不奇怪。”谢争春说。
“按辈分,他是我们的师兄。”
“入门时间很短,但已经是年轻弟子中最优秀的一批,被长老们寄予厚望。”
“同他的天资一样闻名的,是他在门派弟子中的声望和受欢迎程度......尤其是女弟子。”
秋露浓懂了,“这人很擅长蛊惑人心啊。”
“裴川,是第一个找到我们的弟子。”
谢争春的眼神越来越冷,脸上仿佛结了一层冰霜,玉雕般的面容透着一股严肃和凝重。
“就在你杀了魔修的一刻后,裴川出现了,拦下我。”
“他当时的眼神,完全不像是相信我的样子。”
“他明明不相信,却提出,让我把你交给他。他要带你去找长老。”
“我拒绝他。僵持之时,掌门过来了。”
“之后我派人打听。裴川一家都是凡人,拜入玄天宗之前,他只是一个普通的世家少爷。”
“身世清白,和妖魔两界之间没有半点联系。”
“裴川?”
秋露浓边听边回忆,终于想起来自己在哪见过他。
临南镇。
那个要认她做妹妹的杀人狂。
原来他当时意味深长的说“我们会再见面的。”
是指这个。
“但我还是怀疑他,”谢争春非常笃定,“我总觉得他不是一个普通弟子。”
“当然——”
话锋一转。
谢争春注视秋露浓的眼睛,缓缓逼近。探究她,像追逐猎物的豹子般侵入她周围空间,感受到彼此气息。
他贴着少女的脸颊问,“你也藏着秘密吧。”
那张清隽矜贵的面容波澜不惊,语气却带着威胁和揣测。
不是疑问。
而是肯定句。
谢争春是亲眼看见秋露浓杀了那两个魔修的。
比起魔修。
当时更让人害怕的反而是这个看似无助的少女。
简直像是场诡异的噩梦。
谢争春看着那样的秋露浓,一时像惊恐痛苦的少女,一时像凶狠暴戾的暴君,让人莫名其妙的难过。
同时,他又被恐惧压得喘不过气来。
连手腕都有点发抖。
然后呢?
秋露浓想。
她并不惊讶,反而松了口气,好像本就该如此。
害怕她,质问她,然后要挟或者远离。
“嗯。”
秋露浓淡淡的应了一声。
两人视线在空中碰撞。
无视这扑面而来的压迫感。
秋露浓看到。
谢争春身后,十七从懒懒散散到冷眼近看。
看谢争春的眼神像是见到一只讨人厌的苍蝇。
“两次。”谢争春突然说。
什么两次?
秋露浓不解的看向少年漆黑澄亮的瞳仁。
“你救了我两次啊。”他垂眸,幽幽的说,尾音悠长。
谢争春往后撤了步,双手环在胸前,皱眉。
表情介于肃然、苦大仇深、别扭和羞涩之间,眼中跳荡着火光。
“其实我很意外。”
“我没想到你会回来找我。”
“你知道的,之前我并不认同你,也不服气。”
谢争春顿了下。
他深吸一口,再开口时带着一股傲气。
简直是宣誓般赤诚,威风凛凛。
“但现在你有什么秘密对我而言都无所谓了。”
“只要不是什么伤天害理、为害苍生的事情,不论怎么样,我谢争春,肯定是和你站在一起的。”
一口气说完全部想说的话。
谢争春没有去看秋露浓脸上的表情,转身跑了。
秋露浓怔愣的看着门外的背影。
半天没有说话。
... ...
第二天。
谢争春顶着两道审视的目光,给秋露浓送过来许多上阶丹药。
庄羽斜靠在窗沿,陶志伟拿着一本书抬头。
两人半信半疑的盯着谢争春。
“我哥哥知道你醒来后,特意从谢家带过来的。”谢争春说,“他还想亲自见你一面。”
庄羽蹦了下来,微笑着阴阳怪气。
“看不出来啊,令兄真是通情达理,不仅记得送丹药,还会道歉。”
一边说,庄羽一边给陶志伟使了个眼色。
后者心领神会。
陶志伟检查谢争春带来的丹药,确认没问题后,对着庄羽点头。
谢争春就看着这两个人在他面前表演。
庄羽咳了一声,没有半点不好意思。
“你兄长的心意我们领了。以后,勉强相信你。”
谢争春捂脸,觉得自己和哥哥一起受到了侮辱。
“就算我们想害秋露浓,也不至于用“下毒”这么肮脏、愚蠢的方法。”
“小心点,总没什么害处。”庄羽撇了撇嘴,“我并不是针对你。”
“树大招风。”
“门派里,有一些弟子对秋露浓很不满,她现在大病初愈,我总是担心会发生什么。”
秋露浓正悠哉悠哉的看着话本,听到这句话,顿时懵了。
她指了指自己,“我?”
“我什么都没干啊,就躺床上睡了十几天。”
“你想想,在新弟子大会上,我们干了啥。”庄羽提醒。
空气一瞬间凝固了。
“我那不是......主持公道、匡扶大义吗?”秋露浓隐约还有些骄傲。
“你一个新入门弟子,当着所有人的面前,让玄天宗下不了台。”
庄羽冷静的告诉她,“在许多人眼里,你这是挑衅门派所有人。”
“更要命的是,你质问了祁知矣的道。”
“而玄天宗内,大部分人都是祁知矣的崇拜者。”
秋露浓一脸怀疑,“祁知矣的影响力这么大吗?”
庄羽直接转身,看着谢争春和陶志伟,问:“你们当中,有谁是仰慕祁知矣的?”
带着背叛秋露浓的羞愧感。
两人犹犹豫豫的举起手。
秋露浓:“...”
想象一下,面对一群愤怒的死忠粉。
秋露浓眨眨眼,把话本丢到一边,神情终于严肃了起来。
“你们两个都没事吧?”她问。
陶志伟不好意思的挠头,“没事啊。”
“哎。”庄羽叹了口气,扶额,“先关心一下你自己。”
“我和陶志伟的师父,一个是长老,一个是最神秘稀缺的丹修大能。没有人敢动我们。”
她神色担忧,“倒是你,现在是我们中间最危险的。”
亲眼见过秋露浓手撕魔修的谢争春:“... ”
不。
他觉得其他人比较危险。
庄羽和陶志伟都忧心忡忡的望着秋露浓。
等着她的下一步动作。
秋露浓点头,示意自己明白了。
然后。
她打了个哈欠,擦掉眼角生理性泪水,拿起话本,一个侧身,再一次像没骨头一样的靠在床头。
兴致勃勃的翻看画本。
并时不时爆发出愉悦的笑声。
这一次,对面三人集体陷入了沉思。
庄羽觉得自己路走窄了。
究竟是什么,让她产生了一种秋露浓茫然无助、需要人保护的错觉?
可能是因为,庄羽见过被带回来的秋露浓吧。
虽然长老检查过,说秋露浓身上并没有重伤。
可布满衣袍的血迹还是吓到了庄羽。
那么多血。
怎么可能没有受伤呢?
庄羽看着秋露浓安静的躺在那。
散发出一种异样的脆弱感。
她双眼紧闭,平日绮丽的面容,此刻素白得像是冰雪。
阳光落在她肌肤上,整个人像是透明了,一碰就碎。
很不真切。
庄羽害怕秋露浓就此消失。
有些事,到底是秋露浓给了她勇气。
她才敢迈出那一步。
庄悦知道,自己一个人的勇气肯定是不够的。
正所谓,关心则乱。
想了想自己这些天做的事情。
庄羽头疼的揉了揉太阳穴。
出了秋露浓宿舍后,庄羽喊住谢争春。
“有件事情我要和你道歉。之前那个在竹林揍了你一顿的人,是我。”
在少年惊讶的视线中,庄羽低头,态度十分诚恳,“你要是还生气的话,我让你打回来也行。”
“打回来”这三个字。
让谢争春更加震惊。
他看了庄羽一眼,很想问,我在你心里究竟是什么人?
庄羽缩着脖子,小心翼翼的低头用余光瞟他。
竟然真的在等一顿毒打。
谢争春默默看了她一会,终于是笑了起来,没有再说话,转身离开。
“喂!谢争春!”
听见少女的喊声,谢争春背对着她,随意的摆摆手,“我不生气。”
与此同时。
走出房间散步的秋露浓,站在山头,向云雾缭绕的远方望去。
身后,吹落的花瓣和树叶在空中飞旋飞舞,秋露浓墨一般的长发散乱在风中。
她认真的发着呆。
“妹妹!”
身后突然传来一个声音,把秋露浓吓个半死。
她扭头,看到裴川那张漂亮的脸。
“好久不见。妹妹,有没有想我啊!”少年开心的笑着,挥臂,袖摆随风飘舞。
整个人像花蝴蝶一般的要扑进秋露浓怀里。
“滚啊!”秋露浓躲开。
“怎么了?妹妹生气了?”裴川歪头去看她,笑容佻薄,黑发垂在肩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