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仙器灵兽一路相伴。
在祁知矣以绝对的、碾压式的实力,获得修真界认可之前。
世家更多人的看法是,分家弟子,在修道路上总是难以出头。
毕竟,常言道:“修道之途一命二运三风水四阴德五敬鬼神六根骨”
每一项, 都是早在人出生之前, 就已笃定了的。
“在谢家, 我和我哥哥完全不一样。他在没出生前, 就已经被默认是下一任家主接班人。”
“而我,如果不是七岁那年测出根骨, 现在,我也只是上百个分家弟子中的一个普通弟子。”
“原本, 像我这样的人, 出身在谢家。”
“就犹如一株参天巨树最末端的枝丫,每年都有, 生死都不会被人在乎。”
“但是在祁知矣之后, 更多的人开始重视起分家弟子中有天赋的。”
“甚至, 我家老爷子产生那个想法, 中途停滞了我兄长谢元白家长之位的接替。”
“也是因为看到了祁知矣如今的影响力。”
“所以,如果不是祁太上,可能如今我不会站在这里。”
谢争春直直的望向秋露浓的眸子,眼神第一次如此坚定和深邃。
“你明白吗?”
谢争春身上带着十七岁少年特有的光芒,率性狂妄。
因此,当他如此郑重的说起一件事时,目光沉静得犹如水波般起伏的火焰。
那一幕让秋露浓莫名其妙的在意。
也正如谢争春所说的一样,他哥哥是和他完全不同的两类人。
短短一条路,谢元白慢悠悠的问完了自己所有关心的问题。
话里藏话。
动不动就是一个坑。
这下,秋露浓终于相信这两兄弟关系很好这件事了。
谢元白要是对谢争春起了异心。
能把谢争春玩死吧。
末了,离开时谢元白淡淡的对她说。
“希望秋姑娘把那天的事情忘了,不要和争春提起。”
秋露浓当然知道他说得是什么。
不就是在临南镇的偶遇。
她立马表态。
“我这人嘴巴很严实的。”
说罢,谢元白径直离开。
而谢争春那边,原本像狗皮膏药一样的裴川也失去踪影。
“裴川到底是有什么居心?他有对你做什么吗?”
谢争春担心。
秋露浓先是摇头,然后对着谢争春叹了口气。
“和你哥聊天好累。”
最讨厌这种满肚子弯弯绕绕的弟控了。
“他不会和你说了什么奇怪的话吧?”
谢争春轻轻皱眉,脸上混杂着好奇和少许羞赫。
空气中有片刻的安静。
谢争春顿了顿,又缓缓开口,试图安慰秋露浓。
“我一直都没什么朋友,所以,兄长知道你后非常意外。”
“兄长一直处在他那个位置上,要操心的事情太多了。”
“不论何事,其中的诸多细节,他都要自己了解清楚,才会感到安心。”
少年脸上的情绪直白到几乎一览无余。
比起别扭的话语,反而更能安慰人。
过了好一会,秋露浓才反应过来。
这人是在给我解释他哥的言行。
可自己和谢争春说的根本就不是同一件事。
牛头不对马嘴。
算了。
秋露浓无声的叹了口气。
顺着谢争春的话题聊了起来。
“我还以为,你这种小少爷,从小到大都有会很多人争着和你做朋友。”
秋露浓提起,“就像在玄天宗考核时,那些围在你身边的人一样。”
“当然不是了。”谢争春摇头。
“遇见你之前,严格来说,我唯一的朋友就是我哥哥。”
秋露浓恍然大悟。
这就不奇怪了。
难怪谢元白看她的眼神就像看小三一样。
就连一贯维持谦谦公子假象的皮囊都压不住那一股味儿。
“你说的那种人,其实我兄长更符合一点。”
谢争春突然轻柔的笑了笑,侧头望向秋露浓。
“从我有记忆起,他就是谢家这一辈人的中心。大家都争着抢着想接近他。”
“小时候,在长辈眼里我和哥哥是两个极端。哥哥是谢家最优秀、最聪慧的那一个。”
“而我就是冲动、一事无成的代表。”
“所以他们都很讨厌哥哥和我在一起玩。”
“觉得我这种卑贱的分家弟子,以后只是一个在家族庇护下混日子的废物......我小时候就是那样的怯弱啊。”
谢争春的语气很平静,眼神淡然,流转着波光。
可那几个刺耳的词汇让秋露浓心里不由地一惊。
“以前那些事,你现在想起来会觉得......一点都不生气啊”她问。
“不啊。”
谢争春理所当然,摇头道,“那是我最快乐的日子了。”
秋露浓愣住了。
她都已经准备好了,只要谢争春一声“当然”说出口,她就立马跟他一起在言语上,对谢家进行讨伐。
结果这人的回答急转直下。
让秋露浓一时哑口无言。
她惊讶的察觉到,谢争春是真的不难过也不怨恨。
少年俊秀的脸上逐渐浮现笑意。
说话时,漆黑的眸子被阳光照得澄亮,温柔而清澈。
眼神宛如回首望向自己来时的道路。
“因为哥哥太好了。”
谢争春解释道,“不管别人说什么、怎么看我,哥哥永远都是站在我这边的。”
他明明没说什么细节。
可无数画面如白驹过隙般在秋露浓眼前闪过。
少年奔跑在溅起露水的道路上,谢家寻找的灯光照在他们背后。
他们在山中彻夜漫步。
在落下圆月的寂静屋顶上一起翻花绳,身后是惊慌的谢家家仆。
“我是在哥哥的庇护下长大的啊。”谢争春轻声说。
整个人几近被淹没在午后周遭热烈的光影中。
“在被测出灵根之前,哥哥是唯一一个对我温柔的人。”
“哥哥身份比他们所有人都要尊贵,是既定的未来家主。”
“所以他们拿哥哥没有任何办法,只能看着哥哥牵起我的手,大摇大摆的离开他们的视线。”
“小时候我一直觉得哥哥就是这世上最好的人。”
“也许你们都觉得哥哥太过冷漠了,但其实不是的。他明明比所有人都要温柔。”
“但他就是那种达成目标不惜牺牲一切的人。”
“所以,他决定了要重振家族,就无论如何都要做到。哪怕牺牲自己。”
他连续说了两次“最好”,连他自己都没有发现。
谢争春看着秋露浓的眼睛。
异常真挚。
仿佛真的是想说服她,让她相信“谢元白是这世上最好的人”。
所以不要对我的哥哥有偏见。
“谢元白应该是他心里最重要的人了吧?”
秋露浓心里有一个声音说。
只有把人慎重的藏在心底。
才会在突然想起他时,一下子有那么多说不完的话。
每一句都是那样的珍重和怀念。
连听众都感觉到了幸福,为之动容。
谢争春想了很久很久才开腔。
“其实,我一直在苦恼一个问题。”
秋露浓冲他眨眨眼,示意自己在认真听。
“哥哥的身体好像不太好。”
谢争春斟酌着说,“他背着我偷偷吃药,并且不想让我发现。”
“我只能假装没看到。”
他迷茫的望向秋露浓,“你说,我要继续装下去吗?哥哥好像并不希望我知道。”
秋露浓有些惊讶。
原来谢争春也有这么聪明、这样懂人心的时候啊。
他并不是蠢,只是大多数时候都不愿意点破。
面对秋露浓的目光,谢争春微微侧头笑了起来。
“哥哥从小就比我聪明。不管是什么事情,如果他想瞒我,总是轻而易举。”
就像刚才,谢元白试图隐瞒自己认识裴川这件事。
秋露浓突然感觉自己看不懂这对兄弟了。
无论是谢争春,还是谢元白,对彼此的感情都是真的。
可另一方面,谢元白身上散发的气息却让她不安。
那个世人眼中的翩翩公子,背后究竟是藏着什么。
... ...
以谢元白在世家中的名气。
他离开玄天宗的那天,许多弟子前去相送。尊敬而不舍。
秋露浓觉得,自己应该是唯一一个开心的人。
送走这一尊大佛后,她终于可以安心的继续混日子了。
其他弟子在上课,秋露浓在临南镇巡逻。
其他弟子在修炼,秋露浓在山上闲逛。
逃课逃到了“几乎忘记了还有她这个人”的地步。
秋露浓从树上苏醒,伸手,遮住眼前明亮的阳光。
想着换个地方睡觉,
她漫无目的的在山间闲逛,穿过几片林子,直到见到一间屋子才停下。
目之所及都是荒芜裸露在外的地皮,没有任何植被。
唯独一间布满灰尘的屋子孤零零立在中间。
凄惨荒凉。
走近了看,秋露浓又发现旁边还有半截枯死的树。
裸露的树根歪歪斜斜,贴着地面蜿蜒爬行。
有人想要这株早已枯萎的树再度活过来。
在它身上种下了能起死回生的种子。
秋露浓发现,自己竟然走到了蓬莱山脉的山背。
这里曾经终年大雪,是玄天宗不为人得知的另一面。
秋露浓围着那截树干看了又看。
十七不知什么时候出来了,也蹲在旁边,呆呆的望着它。
秋露浓以为十七觉得好玩。
好心的随手浇了下水。
正低着头,本就微弱的光亮突然被什么人挡住,秋露浓招呼他。
“让一下。”
那人听话的移开了步伐。
对秋露浓而言,被人悄无声息的靠近是上上辈子的事情了。
可这人的动作几乎没留下任何“痕迹”。
声音,气息,连空气都没有任何波动。
仿佛真的是从九层云霄之上降落的谪仙。
十七猛地抬头,直勾勾的盯着这个人,好奇的打量他。
这人白袍墨发,衣和发都飘逸如行云。
他浑身上下一尘不染,肌肤隐约流动光泽,和羊脂玉发簪交相辉映,风仪玉立。
他低垂着眼脸看向少女,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秋露浓也反应过来,猛地一个抬头。
下一秒,她被祁知矣的容光照耀得要睁不开眼了。
靠。
她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
祁知矣这一来。
连周遭原本荒凉的景色,都被衬得带几分超凡脱俗的美感。
冷冷清清。
秋露浓摸了摸自己额头。
以为自己发烧,导致出现了幻觉。
身为玄天宗太上。
祁知矣差不多就是玄天宗的核弹,镇派之宝。
比起实用价值,更多的是威慑作用。
对寻常的弟子而言,可能从入门派到死也只能见他几次。
他更像是一个符号。
始终远在天边。
各种重要场合上,会见到祁知矣坐在最高处,垂眸望向下面黑压压的人群。
遥遥相望,可他眼睛里空荡荡什么也没有。
印象里最深的,永远只是他离开时那个修长的背影。
而此刻,祁知矣注视着秋露浓,静静的矗立在那,任由轻风带起衣袂飘飞。
整个人像一件玉制的艺术工艺品。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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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
第39章 此恨不关风与月
◎ 所有的清冷出尘、文雅从容都只是他精巧描绘的皮囊。◎
秋露浓沉默的和祁知矣对视了半天, 终于意识到不对。
“好巧。”她干巴巴的挤出两句话。
“你也来晒太阳啊。”
祁知矣一动未动。
秋露浓讪讪的笑了笑,偷偷瞟了眼逃跑的方向。
“看来尊上也喜欢这个位置啊?”
“眼光不错。”
“那这位置就让给您了。”
她语气恭敬,一边糊弄, 一边小心翼翼的往后迈了一步。
准备趁祁知矣一个不注意,立马转身逃跑。
祁知矣目光微动。
“你是要回去上课吗?”
他慢悠悠的开口,声音冷冽,如玉珠落盘。
每一个音调的咬字都很端正, 如仙乐般悦耳,却无端让人感觉很遥远。
祁知矣是怎么知道, 她没去上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