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气几乎和他袈裟上的图案一样露骨。
朱砂红的夜叉,黑色的月亮,线条古朴苍老如上古的壁画,颜色却美艳逼人。
杀气浓墨重彩,几近倾斜而出。
“那是佛修中的修罗道啊......”
有人率先认出了那身袈裟。“几百年未见修罗道的弟子了,没想到啊.....”
修道罗道弟子竟如此美貌。
“羽衣刀。”男人轻声说,冲着所有人点了点头。
一贯的神情冷淡,说话简洁。
空气间鸦雀无声。
呼吸声异常清晰,不少人的呼吸急促起来。
这个名字一时让大厅内的温度降了不少。
过了足足十秒,才有人叹息般的开口,“羽衣刀啊。”
仿佛一口气喘不上来,下一秒就要昏过去一样。
在场的所有人都知道羽衣刀的名字,可从来没有人见过羽衣刀。
因为......见过他的大部分人都死了。
修罗道。
身为佛修的一个分支,一开始就是作为维系着修真界和平的一种威慑手段。
而羽衣刀此人,代表着修罗道的顶峰,也是佛修的精神领袖。
他以极其精准的杀人术而闻名。
曾亲手处决过,数以千计的、身份尊贵的世家修士。
传言,他那一身袈裟就是被鲜血染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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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呜呜呜呜呜呜呜终于等到他 还好我没放弃】
-完-
第59章 灯半昏时月半明
◎“很多年以前,我见过你,在王行之身边。”◎
在场的世家弟子中。
不少人从幼时就听到过羽衣刀的名字, 他是被用来恐吓小儿夜啼的恶鬼。
也有人的父辈是死在羽衣刀手下。
如果告知了羽衣刀这个人即将出现。
毫无疑问,这就是在人群中扔下一个炸弹,反应激烈。
而当他真的就这般忽然出现后, 所有人却都默不作声。
就......被吓到了。
原来近距离的靠近一个大佬,被杀气吓到尿裤子,是真实存在的。
“听闻尊者不是在闭关吗?这是是何时出的关?”
王家家主最为镇定,第一个上前询问。
“刚才。”羽衣刀惜字如金。
他转头, 视线在场内寻找着,最后落在了一个人身上, “我来带一个人走。”
“是谁?谁这么劳烦您亲自过来?”
王家家主问到一半,也是愣住了。
羽衣刀走到秋露浓面前停下。
他低着头,长长的睫毛垂了下来,额发挡住了别人窥探他的视线,肌肤冷白。
秋露浓愣神。
门外的光穿过羽衣刀的背上, 落在她脸上。
他和跪在地上的秋露浓四目相对, 少女仰头, 整个人被笼罩在他影子中。
明暗交错间, 两人对视的一幕宛如一副水墨画。
众人震惊,一时没有人任何出声。
“此事不妥。”
祁知矣翩然而下飞到了厅内。
他又恢复到之前的模样, 眼角眉梢都是冷冷的,那张脸宛若玉雕刻出来的, 没有丝毫感情。
其他修士像是抓到了主心骨, 也跟着应和。
“有何不妥?”
羽衣刀站直了,微微侧目看向他们。
“玄天宗宗内事务, 不容外人插手。”
祁知矣凛声道。
羽衣刀一言不发的上前几步, 杀气腾腾。
祁知矣的视线依旧毫不客气, 笔直锐利, 和羽衣刀的眼神在空中碰撞,宛如两把刀在无形之中摩擦发出火光。
锋芒毕露。
两人都是如此的冷硬。
颇有一种就算天塌下来,我也屹立在此不倒的威严。
夹在两人中间的修士,觉得自己是在两团巨型风暴之间的炮灰,马上就要被撕碎。
就连最讨厌祁知矣的王家家主,也不由得惊讶了。
想不到啊。
祁知矣平时总一副什么都懒得管的样子。
也有这样有当担的时候?
为了我们世家的脸面,不惜和羽衣刀起正面冲突。
“反正今日内也定不下结论,不如改日再开始。”
羽衣刀率先后退了一步,转身面向所有宗门代表。
寒刀般的目光一一扫过他们,后者顿时生出一种触目惊心的感觉。
羽衣刀决定先从好解决的人下手。
他讨厌一切麻烦和复杂的事情。而祁知矣偏偏就是“复杂”的集大成者。
“以修罗道的名声当保。”
羽衣刀斩钉截铁,“下一次,我必定带人过来。”
不愧是羽衣刀的风格。
每一句话都直达重点,毫不拖泥带水。
也堵得对面之人毫无拒绝的理由。
毕竟,这都以修罗道的名声担保了啊。
佛修曾是最为早古的宗门,日益衰退。
它真正开始在修真界中壮大,源自于千年前和仙门世家的合作。
之后,佛修由一个古朴的门派,转型成一个独立于任何世家宗门的第三方组织。
常有人,把修罗道比作佛修的刀。
世家中作恶太多的弟子,大部分的宿命,也就是死在修罗道这把刀下。
那羽衣刀,就是其中名声最响亮、最锐利的宝剑。12
似乎找不到任何拒绝的理由了。
修士们脸色变幻莫测,从彼此身上都看到了冷汗。
这一切的中心,唯独秋露浓全程神色如常。
没有人再注意她了,她仿佛成了这场对峙中微不足道的小甜品。
她百无聊赖,一会看看祁知矣,一会又打量起羽衣刀。
“走吧。”
羽衣刀冲着她点点头,语气淡淡的。
没有半点喜悦,或者邀功之类的情绪。
就好像两人只是在路边遇见。
他收刀抬起头,冲多年未见的旧友说。
走吧。
秋露浓迟疑了一刻,起身跟在他身后。
没有人阻拦他们。连祁知矣都安静了,只是注视着秋露浓离开的背影。
秋露浓知道,此刻,祁知矣估计在心里算计了很多。
而羽衣刀,是一如既往的直来直去。
内心和他的表情一样一览无余。
就仿佛连来救她这个行为,也只是随手为之。
可羽衣刀认出她来了。
对视时,那短短的一瞬,从那双刘海下雾蒙蒙的眸子里,秋露浓确认了这件事。
“你怎么发现的?”
秋露浓盯着他的眼睛。
好似两颗琉璃珠子,漆黑一片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
“有人告诉我的。”
羽衣刀淡淡的说。
“是谁?”
秋露浓压低了声音,呼吸急促。
羽衣刀认真的看着她,然后缓慢摇了摇头。
他不能回答,或者说,他不想回答。
总之,乌鸦般的青年只是用那双执拗又干净的眼眸望向她,眉目纤细,那里面什么也没有,秋露浓只能看到自己的倒影。
和羽衣刀对视,简直像是在一面镜子前自怜自叹。
没有人能看透羽衣刀。
就好似所有想杀他的人,都无法在死前渗透羽衣刀的招数。
因为,羽衣刀的世界里什么也没有。
连羽衣刀这个人,都让人怀疑,究竟是什么支撑着他行动的。
秋露浓忽然觉得没劲。
羽衣刀一贯懒得说谎。
可也没人能从他嘴里打听出他不想说的。
顶着一身“人挡杀人、佛挡杀佛”的杀气。
即便青年举止礼貌,面无表情,周围弟子还是敬畏的给他们让出一条路。
他们根本不敢看青年的脸。
到门口的这一条路上,秋露浓心烦意乱,忍不住把所有重生后接触过的人,都在脑中过了一遍。
可还是想不出来,那个幕后使者究竟是谁。
方才和和羽衣刀的对视,让她大受震撼。
几百年过去了,而羽衣刀和以前没有丝毫变化。
时间在他身上宛若失去了效果。
秋露浓默默的打量起青年,长长的墨发柔顺垂下,肌肤白如象牙。脸上每一根线条都锐利而干脆。
羽衣刀此人。
成名之时比所有人都要年幼。
从十六岁第一次拿下当时萧家二把手的人头,走到修罗道的幕前。
到之后闭关的两百多年里,他一直是佛修中最引以为傲的名剑。
羽衣刀就像一个精密运转的仪器。
高效,稳定,毫不拖泥带水。
他没有别的爱好,也没有物欲,任何身外之物在他眼里都是一样。
相传,羽衣刀是如今佛修里,最符合“苦行僧”概念的弟子了。
他独自生活。
没有任何侍女随从,一个人修炼、杀人、入睡。
有一个玩笑是,羽衣刀生活中最常见的色彩便是他人的血了。
她当初是怎么认识这种人的?
走在羽衣刀身边,秋露浓有些许恍惚。
她和羽衣刀可谓不打不相识。
羽衣刀想杀她。
可又打不过有系统加持的秋露浓。
那是羽衣刀职业生涯中唯一的败笔。
刚穿过来的那几年间,仗着自己有一个系统,秋露浓很是横行霸道。
就差路过哪就插个旗子,写上“这是老子的地盘”。
修真界视她为离经叛道的邪魔妖道,恨不得人人得而诛之。
后来,她入淮南,游汴梁 ,投三山,和王行之比试了三次,在涿郡认识了沉默寡言的的少年祁知矣,还是纨绔世子爷的简行斐。
这个世间,慢慢在她眼中呈现出另一种绚烂的色彩。
不再是那一个冰冷冷的、由宗法维系的社会,等级分明。
她也不再是孤身一人了。
可是.....
她明明记得,从一开始她就是不是一个人的啊。
是谁?
究竟是谁曾长久的待在她身边,又悄无声息的离去。
一想到这,她的头就疼得宛若要裂开。
“怎么了?”
羽衣刀转身,望向那个突然驻足的少女。
少女回头,目光投向了来时的方向。
一片模糊的色彩中,祁知矣坐在那,俯览众生,像个冰冷的被摆在那的雕像。
让人心生敬畏,却又如此的遥远和孤寂。
真是不对劲 ,竟然会对祁知矣这种人心生怜悯。
秋露浓揉了揉太阳穴,垂眸。
“没什么。”
... ...
玄天宗,临南镇。
小镇上热闹繁华,透着一股市井的生活气。
他们是最平凡的老百姓。
无论修真界中发生怎样的震动,都与他们无关。
“这样吗?这些天里,发生了这么多事情啊。”
女人端起茶杯。
碧绿的茶水在杯中荡漾。
现在正是凡间最温暖的时候。
春意盎然,街边挤满了商贩和寻常百姓,修士御剑从头顶飞过。
说书人脸上堆着笑,带了个小马扎,在茶馆前坐下。
这美人不知何时出现在镇上,随手便是一袋灵石,说想知道最近玄天宗发生了哪些大事。
“是啊。今日又要审问那弟子了,今早我看其他门派的人都来了。”
说书人说,“才入门不久,名字好像是叫秦、秦什么来着?”
“姓秦么?”女人笑了笑。
她一身素白的长裳,背脊挺直,即便坐在简陋的茶馆前,也仪态万分,好似倾国的美人。
美丽到一定程度,是会让人心生畏惧的。
周围人的目光不敢在她身上停留太久。
因此,他们也没发现,美人身上不合常理的地方。
明明清明祭已过,她手边却放了一壶酒。
是常用来祭拜用的。
“按我说,姑娘应该不是玄天宗的弟子吧?”
茶馆小二又填上一壶茶,“如果玄天宗有姑娘这般美貌的人,只要见过一次,我定是忘不了的。”
美人摇头。
“那姑娘来玄天宗是为何呢?”小二又问。
“祭奠。”
她轻启朱唇,吐出两个字。
“姑娘是有亲人是玄天宗内逝世吗?”
小二感慨着,抬头时却发现,座位上已不见美人的身影,几片绿叶落在椅子上。
两条街之隔,镇上最大的酒楼中。
一只纤细白皙的手敲了敲柜门,掌柜掀开门帘,看了眼美人,又警惕的确认周围没有人外人。
“你们的主子在吗?”美人问。
“少主去处理门内事宜了。”掌柜很谨慎,斟酌字句。
“这样啊。”女人语气中有轻微的可惜。
她笑了笑,再伸手时,手上捏着一封信,
“给你们的主子。”
“那姑娘吗?”掌柜小心的保管好信,问道。
“少主很重视这事,花费了很大精力去寻觅姑娘行踪,姑娘真的不去见一面吗?”
“不了,太迟了啊......”
转瞬间,美人的身影消失,仿佛不存在过一般。
只剩下几个孤零零的话音犹在耳边回响,逐渐融化在一片嘈杂中。
“我没有时间了。”
临南镇的尽头,一边是起伏的蓬莱山脉,一边是凡间灰蒙蒙的广阔山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