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年的错过与没错过——华砚刘
时间:2022-04-01 08:57:39

  华老板想了想说:“这些工作并不复杂,以你的工作能力和悟性,只要了解了,我们这个行业的发展趋势和相关政策,上手应该没有问题。我们今后还要拓展新园区项目,肯定需要培养和储备人才,如果你能过来,就暂时先负责行政人事工作这一块吧。哦,对了,我公司财务部的盛经理也是从浦海市过来的,我让他中午陪你们吃饭,顺便大家也认识一下。”
  这次面试,华老板与我们没有多聊,因为他还要接待银行的客人,他叫盛经理安排我们吃午饭。盛经理个子不高,年龄应该长我几岁,脸型和身材都呈现出“一团和气”,一副眼镜快挂到鼻尖上了,具有“账房先生”的明显特征。他说我们是华老板的贵客,准备带我们到镇上去吃饭。邹总说不用了,还要赶下午的飞机,就在小街上随便吃点就好了。
  吃饭时,盛经理听说我是从浦海市过去的,自然亲近和热情。邹总告诉他,我也可能加入这个公司,希望他以后多关照一下。盛经理听了非要喝点啤酒以示祝贺,他说:“我刚来时可不适应了,相比浦海市,这里算是穷乡僻壤了,好在待遇还说得过去,不然早跑了。”
  邹总问盛经理怎么到这边来的?他说:“我所在的浦海市那家公司被人家并购重组了,薪资减了不说,新老人员互相排挤,整天窝里斗,后来有朋友介绍了这家公司,我看公司的产业还靠谱,就过来了。”
  邹总说:“我对华老板的产业情况不是十分了解,只知道是环保产业,你具体给我们说说呗。”
  盛经理朝我们狡黠地笑了笑,说:“这涉及到有些商业机密,不好细说,只有进了公司后慢慢了解。不过,产业倒是实实在在的,你们上午去的办公室是租用的,我们园区项目就在那座房子的后面,有一千多亩的规划面积,现在已经有一半的面积完成了招商,有的企业已经投产,有的企业正在建设,招商还在同步进行,我们也准备搬进园区办公了。欸,华老板和你谈好待遇了吗?”盛经理问我。
  邹总没等我开口,就接过话茬说:“还没呢,到时再说吧。”盛经理点头表示理解,又与我互留了联系电话。吃完,我与邹总向他告辞,回返机场。
  车上,邹总问我对待遇有什么想法?我说我都是走投无路的“逃兵”了,有个地方收容就不错了,哪能再提什么要求呢。他说那行,由他去与华老板商量。
  晚上,我顺利回到了浦海市,见时间尚早,肚子也有些饿,便约了老乡小王吃宵夜,并把我准备去广东工作的事情告诉了他。他说他也可能要离开浦海市了,因为广告业务越来越透明,业务提成也低,没什么前景。我问他下一步的打算,他说有同学在西安做生意,让他过去一块做,他答应了,不过出发的时间还没确定。
  我暗自庆幸邹总给我找好了出路,不然离开浦生公司,跟着小王跑广告业务的话,工资收入就会成问题,余红少不了要和我唠叨的。
  邹总对我的事很上心,当晚就给我电话,说已经和华老板聊过我的待遇问题。华老板的意思是,我和盛经理都是从浦海市过去的,各自的工作经历和专业经验差不多,薪资就定一样算了。标准虽然比我在浦生公司的工资低了四分之一,但我知足了,毕竟两边公司的产业规模和资本实力相差甚远,再说华老板也还不知道我究竟有几斤几两,值多少价钱,估计这都是看了邹总的面子才定的。如果我有信心和能力,就要证明给华老板看,否则,不要说多少工资,连人都会滚蛋。
  我开始做“逃离”前的准备。因为我算是柯董身边的工作人员,办理正规辞职手续的话,必须让柯董知晓或签字,否则没人敢放行。可是我总不能直接给柯董解释,我辞职是因为受到秦总的威胁吧?所以只有静悄悄地离开。
  按惯例,离“五一”开会没几天了,我得把柯董的讲话材料写完后再走。之前我先把宿舍里的私人物品整理一下,电视机、空调、桌椅和床、厨房用具等虽是个人置办的,但我觉得留给公司的意义大于搬走或送人,唯一能带走的就是几套换洗衣服和手提电脑。
  柯董把会议讲话的核心内容布置下来后,我召集部门的几位“写手”开会商讨,告诉他们如何展开大提纲和小章节,怎样变化角度,以及平时怎么积累和搜集素材。我的目的是,我离开以后他们能顺利承担起这份重要的工作。对于部门日常事务,我再次作了明确分工,强调如果我暂时不在岗位,就由老杨统一负责。
  秦总也过来报到开会了,她来办公室找我,见同事们都在,只好打了声招呼就走了。晚上,她又过来,我与部门人员在加班写材料,没有空闲时间和她说话。会议期间,白天集中开会,晚上分组讨论,我们彼此连面都见不到。会议的最后一天,她发信息我,约晚上见面。我下班后偷偷溜回宿舍,再给她回信息说,在外面和老乡吃饭,一时半会儿回不了公司。
  第二天早上,外地与会人员被公司专车统一送往机场或车站了。我知道,我算是彻底得罪秦总了,剩下的事,该我自己看着办了。
  我给柯董写了一封信,信中感谢他一直以来对我的厚爱,表明自己对公司也有着深深的感情和眷念,但因家里有事不得不离开公司了,恳请他的谅解。然后我将柯董给的备用金余款及开支明细一并装入信封,委托老杨在次日转交给柯董秘书。老杨有些诧异,我解释说家里有急事,要回去呆一段时间,再把相关工作向他做了移交,还告诉他有什么不清楚的地方,随时给电话我。
  我最后联系了老乡小王,让他次日早上六点用广告公司的小货车,到浦生科技园生活区接我。下午老武和小方出去办事了,办公室里只有我一个人,我把办公桌上的物品重新整理了一下,各类文件资料分门别类摆放好,再把桌上的台式电脑擦拭了一遍,然后摘下胸牌和徽章轻轻放在桌上。我走到透明的玻璃幕墙前,眺望浦海市区,回想着当初刚来时的情景,远处的“冰摊”不知还在否?那儿承载了我太多的记忆。我在浦生公司一天天进步,这座城市也在一天天发展,好不容易熟悉了它的味道,却又要与它别离了。
  要下班了,我扫了一眼曾与我日夜相伴的办公桌椅、烟灰缸、电脑、稿纸、笔筒……恋恋不舍地拉上了玻璃门。明天,这里的一切都将与我分道扬镳,从此天各一方。
 
 
第22章 那些年的错过与没错过
  七十八
  早上六点,小王开车准时到达我的宿舍楼下,我拎着当初来浦海市时的旅行包,奔向下一个人生站点,有不舍又无奈。
  按照我与小王商量的统一口径,我对大门口保安说我们要出去拖运广告物料,保安立马放行了。公司各个岗位的保安十分敬业,对于所有进出科技园的人员都是宽进严出,一旦发现异常现象就会扣人扣物且即刻上报。如果我拖着行李箱大摇大摆走出大门,不出二十分钟柯董就能知道我的去向和猜测到我真正的目的。
  机场很近,四十多分钟就到了。我与小王挥手告别,告诉他暂时替我保密。小王是个务实肯干的小伙子,家境贫寒,文化程度不高,初中毕业就出来闯荡社会了,先在印刷厂打工,后再投身广告行业,他不会策划和设计广告,只是单纯找客户拉业务。他能在社会上站稳脚跟,得益于自身具有比较强的亲和力,遇人都是谦卑有礼,轻声细语,头发总是打理得一丝不乱,衣服常年熨得平平整整,皮鞋擦得铮亮光滑。他女朋友笑他,走路时都恨不得把两条腿搁在自己肩上,生怕弄脏了鞋裤。一个人爱整洁是好事,既可以掩饰自己某些方面的不足,增加点气场,又能获得人家的好感和尊重,利于交流。
  人生充满了戏剧化的色彩。刚到浦海市时是小王陪着我度过了难以忍受的异乡孤独生活,还为我立足浦生公司提供了一些重要资讯,而今,又是他单独送我悄悄离开此地。此次一别,再见亦难,惟愿彼此安好。多年以后,听说他在西安通过拼搏努力,积累到了近二千万元的资产。
  下了飞机,我坐上机场班车,然后向华老板报告了自己抵达石坛镇的时间。班车到站后,我看见盛经理开着一辆皮卡车在等我。盛经理接过我的行李说:“你再不过来,我就打电话催你了,我在这里没有朋友,一个人不好玩呐。”我听了很暖心,陌生的地方有个伴儿是好事。
  盛经理把我带到了石坛环保产业园区,他说公司已经搬进来了。宿舍楼在园区门口,我们先到了宿舍楼,我的宿舍安排在四楼,与盛经理同一层,是带有洗手间的单身宿舍,公司想得很周到,床上用品和洗漱用具都已备好了。
  我把房间简单收拾了一下后,就随盛经理去见华老板。我们驱车再往园区里走,笔直的主干道两旁是规划齐整、外观一致的厂房,另有三条次干道依次横穿主干道,形成三个十字路口,整个园区的道路规划是一纵三横。盛经理说主干道再往里延伸就是二期用地了。我们在第三个十字路口右拐后进入一座热电厂,经过厂区门口的一栋大楼,后面又有一栋二层小楼,盛经理说这里就是公司办公室了,华老板在二楼办公。
  华老板对我的入职表示欢迎,他寒暄了几句后,领着我到各个部门走了一遍,顺便向他们介绍了我的身份。公司行政部在一楼,我的办公桌已安排好了,部门有一名网管、一名内勤,算上我共三人。热电厂的噪音很大,加上园区有的项目还在建设,灰尘也大,要是不关门办公,嘴里一会儿就有了泥土味,这与浦生公司的办公环境有着天壤之别。但不可否认的是,这个地方的经济发展活力远高于浦海市,这一点从园区的项目建设情况就可以看出来。
  下午下班后,盛经理约我单独出去吃饭,说是私人为我接风洗尘。从园区走到石坛村小商业街有两公里,我们寻了一家湘菜小馆,点了个火锅,互酌对饮。
  盛经理疑惑地问我:“听华老板说,你原来在浦海市浦生公司工作,那个公司我知道,挺好的呀,你在哪儿做什么岗位?怎么想到来这个地方啊?”
  我苦笑了一下说:“唉,不小心得罪了老板身边的高管,过节还比较深,惹不起就躲远一点呗。我在那边主要是负责企划外联,像企业文化建设、品牌形象宣传、写讲话稿等这一类的工作。”
  “噢,那可是文人秀才了,不过,这个公司不一定用得上你的特长啊,华老板和凡总都不爱张扬,只顾着闷声不响地挣钱。”盛经理带有一点调侃的意思。
  “华老板和饭桶……什么意思?”我没听清他说的话。
  盛经理“哈哈哈”大笑:“是凡总,不是饭桶,他是华老板的合伙人,在公司管钱管物管采购的。”我记起来了,华老板上午引见过的,平头圆脸,身材矮而壮,讲话大大咧咧的那位中年人。
  我问盛经理为什么不留在浦海市找工作?他说:“我儿子在广州读大学,刚好我在浦海市的工作也不是太顺心,所以这边的朋友一介绍就过来了,来的时间还不长,等工作稳定后再把老婆接过来。浦海市虽然生活环境好,但经济活力终究赶不上这边,我们这个年龄上有老下有小,哪能图自己过得舒服啊,现在不多挣点钱,以后不好办呐。”
  我和盛经理结识时间不长,刨根问底打探家庭私事不合适。我关注的是公司的组织架构和产业运作模式,这对我立足公司,找准自己的定位很重要,于是又请他聊聊公司的情况。他说:“据我朋友讲,华老板早先是倒腾服装的,挣钱后开办了一家印染厂,一看生意挺好,准备再买地扩大规模,后来不知从哪儿得到消息,说是开发专业性的洗水印染园区更有前景,他资金不够,便约了凡总入伙一起干,据说两人也是远房亲戚关系,他们一个跑外,一个主内。这个园区是由公司自主招商,可以名正言顺赚取‘招商中介费’,再就是公司为那些进驻园区的企业提供公共配套服务,收取服务费,比如像集中供热、集中污水处理、物业管理等等这些。我当时就是看到这个项目没有风险,稳赚不赔,才过来上班的呢。”
  通过在浦生公司的柯董身边工作几年,又了解了这边华老板的创业经历,我认为江浙一带的经商文化是具有传承性的,他们的血液里天生就流淌着“生意”的基因,他们的一切思维和想法,都是围绕着“如何赚钱”这条主线而发挥。他们善于发现资源、利用资源和整合资源。当普通人捡到一个西瓜牢牢抱在怀里且沾沾自喜的时候,他们可以把西瓜砸在地上,抠出里面的瓜籽,再找有土地的人合作,种出一大片西瓜,如此循环,滚雪球似地往前发展。
  我问盛经理:“建设集中供热和集中污水处理设施是大工程,那还有道路、绿化、管网这些基础配套呢,投资额应该不小吧?”
  盛经理擦了擦嘴角的油渍,颇为得意地说:“这就是我来的价值啊,要解决这些问题,不能总是让老板从自己兜里掏钱,还得帮他们向外找钱,只要把现有资金和资产运作好,这都不是事儿。刚开始我也有疑问,等把账目一看就全明白了,你以为手里只有一百元就只能做一百元的生意啊,人家那是要撬动一千、甚至一万元的生意,这不是你的专业,慢慢学吧。”
  经商做生意我是外行,什么资金啊资本啊,家里父辈没遗留,我打工挣的“库存”就那么点儿,还谈什么运作,心里没有这个概念。加上我大哥一直教训我“吃安稳饭、做牢靠事”,所以对于不懂行的事情,我是保守的。
  保守限制了行为,但不能束缚思维,进入了这个环境,有些疑问不弄懂不行。否则像个局外人只顾站着看热闹,故作高深和冷静,让老板情何以堪?
  我的疑问太多了:一千多亩的工业用地地,从地方政府手里拿过来,得要多少钱啊?到哪儿招商呢?那些客户凭什么心甘情愿来入驻呢?那么多的基础设施建设,投资没风险吗……
  有一句老话:贫穷限制了想象。看样子,我贫穷的程度还不轻,脑袋愚钝得很,我要逐步开窍才行。
  七十九
  石坛环保产业园区所接纳的项目或企业都是洗水印染行业。园区开发建设的投资主体是石坛环保投资有限公司,明面上的主要股东是华老板和凡总,园区的热电厂和污水处理厂是其子公司。
  我和盛经理都是部门负责人,薪资待遇也一样。但显然我的工作比他简单一些,这里没有绩效考核,月工作计划和总结只是流于形式,保证按部就班就行,属于粗放式管理。我最大的“不习惯”就是:下班后不用担心老板找了、晚上不需要加班、周末可以自由活动。
  “业精于勤,荒于嬉;行成于思,毁于随。”我要保持浦生公司培养的勤学多问和求知若渴的好习惯与好作风。这是一个陌生的“战场”,一切需要从头再来,接受新鲜事物的办法就是学习和思考。
  通过查阅公司文件档案和在电脑上了解相关产业政策,我大致弄懂了盛经理所说的“这个产业靠谱”的深层含义。洗水印染是高能耗和高污染行业,珠三角地区有产业政策规定,这一类企业的改建和扩建不再审批,并限时这些企业分批搬迁至专业性园区,实行集约化管理,以达到节能降耗减排的目的。噢,难怪华老板敢投资建园区了,原来是不愁买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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