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王给席秋舫倒酒:“来,干了!”
席秋舫一饮而尽:“好酒!”
席秋舫拉着金灵均的手坐下:“灵儿,你来了。”
金灵均一见他的脸,惊讶问道:“你脸怎么这样了?”
原本还有一张脸可以看,现在又红又肿,真是倒胃口。
席秋舫不甚在意:“没事,摔了一跤,灵儿,我记得你善作绿腰舞,荣王殿下可是你和我的恩人,不如我来和歌,你来献舞,谢王爷成全我们的情意。”
话说的多了,就腻烦了。什么情情爱爱,成天挂在嘴边,烦不烦?
金灵均却不能真说出口,微微低头:“嗯。”
片刻,金灵均换了舞衣,立在拱桥栏杆上盈盈起舞。
她身姿轻盈,又兼有一种楚楚动人、惹人怜爱的纤弱美态,荣王看的目不转睛,圆滚滚的脖子都难得的伸了出来,还不时抹一把口水。
“好!真好!”
席秋舫得意的和歌,不时大饮一杯,好不快活。
一曲终了,金灵均往后倒下,几乎就要落入水中,却又稳稳的立住,整个人像一弯上弦月,和天边弯月恰恰合住。
荣王震惊的站起身:“好啊,好啊!怪不得你神魂颠倒,这金小娘子,还真是个妙人。这小腰……”
说到一半,荣王好像想起了什么,神色严肃,一句话也不说。
原本喧嚣热闹的场上,一片寂静。
好久,荣王才摆摆手,叫睚眦虫过来。
“滚去拿镜子。”
睚眦虫:“好咧!”
他落地一个翻滚,真滚去了。
平时荣王最喜欢他耍宝,今天也笑不出来,等镜子拿来,他仔仔细细看自己的眼睛,又把金灵均叫到自己面前,摸摸她的脸。
金灵均自觉无礼,想要退让,反而被席秋舫按住肩膀。
“无妨。”
金灵均无人撑腰,勉强让荣王摸了好几下。
荣王砸咂舌:“你这舞跳的不错,我有点想起一个人来。还有你这眼睛,真和本王像的很。”
他看了一会儿,扔下镜子:“不玩了,不玩了。”
上了马车,金灵均才默默垂泪:“秋舫哥哥,刚才你怎么……”
席秋舫拉着她的手,心里高兴,喜滋滋的给她擦去脸上的泪珠:“没什么,荣王的年纪都能做你我的爹了,就是疼爱晚辈一样,不算什么。”
金灵均:“可是……”
荣王昨日带出去的那个歌姬,比她还小的。他虽不在王妃面前胡闹,也只有两个侧妃,可他那样就是不尊重。
席秋舫满面喜意,把金灵均拥在怀中,自顾自的盘算。
“灵儿,你相信我,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我的将来。”
席秋舫把金灵均送回金府,刚到席府门外,荣王的人又来了,叫他去陪王爷饮酒。
席秋舫欣然而往,痛饮一夜,翌日清晨才回家。
刚到家门口,就见门外停着一辆马车,宛芝芝刚从马车下来,一见到他先红了脸。
“世子,我是宛苑的堂姐宛芝芝,先前祖母寿宴,我们曾见过的。”
她声称是宛家老太太,让她来探病。
这其中什么用意,席秋舫懒得理会,他本想打发走,看到宛芝芝红霞遍布的脸,又改了主意,把她带到了母亲床前。
名声一事,此消彼长。
他想要赢回名声,与其步步为营,倒不如干脆坏了对方的名声。
只要对方是个臭蛋,自然显得他香了。
饭盆端着一盆饭,坐在门槛上,吃完后突然叹了口气。
“大哥哥,你说我们这么吃下去,得欠了仙女姐姐多少银子了?”
孟濯缨:“那走?”
饭盆连连摇头:“你脸白的像个鬼,死路上怎么办?”
他仔细琢磨自己的出路:“我看你一天天半死不活,我指望你是不行了,要不我干脆卖身给仙女姐姐吧。”
孟濯缨利落起身,背起琴:“走了。”
饭盆:??
他连忙追上:“大哥哥,我们不和仙女姐姐告辞吗?”
孟濯缨潇洒的画了一幅画,是一个秀气的猪头,还提了几句歪诗:
猪头诗
小猪,小头,小猪头
小头,小猪,小头猪
饭盆识字量不多,但已经能认出这些字了。
他露出一言难尽的表情:“你这也叫诗?”
孟濯缨不语,把画折好,交给管事,请他务必转交宛姑娘。
管事另取了十两银子和一些碎钱给他,说是宛姑娘出门前特意交代了。
孟濯缨收了银子,道:“宛家姑娘日后,定会有一桩好婚事。”
管事摇摇头,不由自主的叹了口气:“但愿如此吧。”
孟濯缨带着饭盆一路闲逛,在城门口寻了个亭子吃一碗馄饨,就听几个食客议论。
其中一个叹气道:“这个什么席世子,确实不算东西,但是宛家这姑娘真是烈性,就是不容那金小娘子。如今退了亲,名声又是这样,上哪再找一门好亲事?”
“你这话说的不对,那宛家姑娘那样好的家世,嫁人是不愁的。若是嫁给你,你愿意不愿意?”
先一个顿时眯起眼,好像这桩美事真落到了自己头上,美滋滋道:“愿意啊,那宛家姑娘怕是也嫁不到什么好人家了,也只能在咱们这些歪瓜裂枣中挑挑拣拣。她以后,嫁的再好还能有池阳候世子好?”
孟濯缨胃口全无,骤然转过脸,看向那两个小子。
饭盆也学着他的样子,怒目而视,就是他瘦瘦小小的,不止没什么气势,还有点可笑。
那二人也是一时嘴快,见这琴师虽则看来孱弱(?),但眼神瘆人,连忙闭嘴,几口秃噜完就跑了。
饭盆把馄饨喝完,看孟濯缨不吃,把他那半碗也吃了。
“大哥哥,我们以后去哪儿?还回茶馆弹琴吗?”
孟濯缨心不在焉:“嗯。”
他找来纸笔,给皇后娘娘写信,起初他原是想含蓄委婉的向娘娘提起宛家姑娘,秀外慧中、敏而宽雅,娘娘日后夸奖几句,给宛家姑娘一个好名声,自然不愁亲事。
如今腹稿打了几遍,都不太满意。
是不是太含蓄了?
舅母要是领悟不到他其中深意怎么办?
可说的太直白,舅母会不会当真,一口气把宛姑娘赐婚给太子?
这可大大不行。
孟濯缨连连摇头,最后干脆写,宛姑娘是我的救命恩人,对我有恩情,她亲事有些不顺,请娘娘今后多多照拂,一定要找一门好亲事。
参考:比池阳候世子秋天的破船更好的婚事。
他字斟句酌写完,又看了两遍,才算满意。
最后盖上自己的印,让人尽快送进京城,加急。
孟濯缨写完信,带着饭盆继续赶路,不知不觉竟然进了山。
山中天气多变,微微下起细雨。饭盆根本没想到,这个不靠谱的大哥哥什么也没带,没吃没喝,连把伞也没有,就稀里糊涂的进山了。
他现在就是又饿又渴,摘了几个野果囫囵吃了。
“大哥哥,你怎么老往山里走?你该不会是想来偶遇仙女姐姐吧?”
孟濯缨恼羞成怒:“闭嘴。”
“我说错了吗?那你来山里干嘛?你不就是听说仙女姐姐在山里?”
“不是我说,你就算要找,干脆让管事送我们来不好吗?这山里这么大,庄子海了去了,我们上哪儿找仙女姐姐去?”
雨滴越来越大,孟濯缨看见一处破败的茅草亭,带饭盆到下面避雨。
孟濯缨极力解释:“我是为求心静,才来山中修行。”
饭盆摸着肚子:“我好饿。”
孟濯缨无语:“把你忘了……我独来独往惯了,也没养过孩子,一会雨小了,带你去抓兔子。”
饭盆本就是个吃惯了苦的孤儿,立刻高兴起来:“好哇好哇。”
雨滴越来越大,外面下着大雨,茅草亭里飘着雨丝。孟濯缨随手摘了几片芭蕉叶,给饭盆编了一个草帽,他正编第二顶,心里却总不知不觉想,那姑娘总是哭,现在会不会又躲在山里哭?
啧啧,女孩儿就是这样,哭也要躲起来哭。
“前边有个亭子,我们去避避雨。”
两个女孩在越来越密集的雨点里跑到亭子下,孟濯缨原本避在东边,冷不丁被这女孩儿闯进眼帘。
她一身短打,衣袖稍稍卷起,露出满是泥点子的半截手腕;肩上扛着小锄头,背上背着一个竹篓子,左手还抓着一把草药。
她头上还沾着草叶子,轻轻的吸了一口凉气:“荣,荣荣,这里有人。”
荣黛来劲儿了:“哦吼,有个美貌的小郎君,不错,这次虽然没刨到人参,但是艳福不浅啊。”
宛苑擦了一下眼睛上的水珠:“呀,孟先生?”
孟濯缨捧着刚编好的帽子,他居高临下,一松手就盖在了宛苑头顶。
帽子大了很多,宛苑被整个盖住,挡住风雨。
宛苑:“谢谢孟先生。”
孟濯缨听她道谢,不知道为什么,格外不自在,摸了摸耳朵。
饭盆张着嘴,简直都不敢相信。
还真碰上了?
荣黛看看孟濯缨,看看他那高挑瘦削的身段,结实有力的窄腰,还有带着几分迷离的神色,想看宛苑又不敢看,俨然一副守礼的正人君子模样,可飘忽不定的眼神却骗不了人。
她摸摸下巴,抹了一脸的泥,露出了奸商微笑。
哦吼,有点意思。
第十四章 洗白白
炉子里的柴火噼啪作响,宛苑挽起袖子把一块糍粑放在火上烤。
湘弦又忍不住给她把披风围上,忍不住道:“姑娘自己去挖人参,还是去山里,不带我就算了,淋了雨还不穿衣裳。”
宛苑喝了一大碗辣乎乎的羊汤,鼻尖冒汗,开心的吐了吐舌头。
大家都围着火炉坐着,也没什么讲究,端着碗喝羊汤,手把着烤好的羊肉吃。孟濯缨也喝了一碗,就着汤水服药,荣黛过来敬了两碗果酒,问他打哪儿来,是哪儿人。
得知孟濯缨和宛苑早就认得,荣黛又挑起眉,露出奸商一笑。
荣黛舌头都喝大了:“宛儿,怎么样?还是这地儿好吧?这庄子里都是我的人,你在这里只管快活,他们都嘴紧的很,绝不会传到城里去。”
宛苑也喝了酒,跟着点头:“开心!”
荣黛:“对!开心!”
孟濯缨又切了一块羊肉,放到宛苑面前的盘子里。宛苑吃了,丢给他一个果子。
湘弦扶额,就要气死了,瞪一眼孟濯缨,又拉开敬酒的荣黛:“什么传不传的,我家姑娘又没做什么出格的事!不就是刨了会儿土,喝了几口酒。”
荣黛意味深长:“嘻嘻,宛儿,你记住姐姐的话,做人嘛,最重要是开心。”
“姑娘,您不能拿果子丢人家,不庄重。”湘弦按住宛苑的手,拿帕子给她擦手。
荣黛突然搂住湘弦,给她喂了一口酒:“小管家婆,你也喝。”
宛苑跟着拍手:“嘻嘻,管家婆。”
湘弦气呼呼的,咂摸出嘴里的果酒味:“酸酸甜甜的,算了,我也喝一碗,只喝一碗。”
湘弦摇摇晃晃的提着灯笼,嘴里还嘀咕几句“姑娘”,她有点站不稳,差点撞到墙上,被人一把拉住。
荣黛笑嘻嘻的把她往另一边拉:“走呀小湘儿,我们再去喝酒。”
湘弦拼命甩头:“我不去,我要去找姑娘。”
她喝多了果酒,酒劲散发,没挣扎起来就被荣黛拉走了。
孟濯缨回到房中,早就有两个侍女候着,请他沐浴更衣。
孟濯缨不明所以,还是钻进铺满花瓣的浴桶里泡了一会儿,就是送来的这件寝衣,实在有点古怪。
他换好衣服出来,侍女低头脸上都带着古怪的笑:“公子,我带您回房。”
孟濯缨用手捏着衣襟,觉得这衣裳的襟口开的有点太下了。
——总之不像正经寝衣。
侍女笑道:“公子不必害羞,您回房歇下便是。”
说完,两个侍女提着香笼给他浑身上下熏了一阵,又替他梳头,挽了一支木簪。出了房间,二人一左一右,提着两个红灯笼在前面引路。
孟濯缨:隐隐约约觉得有点不对劲,而且这派头还有点熟悉。
孟濯缨推门而入,里面没有点灯,只有地上放了一盏走马灯,灯影憧憧,朦朦胧胧。这屋子里清香淡雅,暖香扑面,他一进来不止不冷,还觉出热来。
屋内无人,孟濯缨嫌热,敞开衣襟,摸向床边,刚要上床,就捕捉到清浅的呼吸声。
床上有人!
一只胳膊从被子里伸出来,衣袖滑落,露出半截雪白的胳膊,还有宛苑清透欲滴的小脸。
孟濯缨吓的往后一缩,砰的一声,头撞到了墙上。
他眼冒金星,头上多半是起包了。
面壁冷静了好一会儿,孟濯缨才闭着眼睛,摸摸索索的离开了房间。
冷风一吹,孟濯缨彻底清醒了。
他算是明白了,为什么刚才就觉得这么不对劲儿,为什么觉得熟悉。
从前皇后舅母担心他有什么毛病,想给他送美人,可不就是这一套,洗的香喷喷的,往他被子里一塞。那把他给吓的!赶紧好言好语,把人小姑娘请了出去。
这回,他自己成了这个被洗白白的美人了。
孟濯缨脸都黑透了,抓住一个侍女,找了一间客房,自顾自睡了。还不忘交代侍女,好生照顾宛家姑娘,别再搞这些幺蛾子。
一大清早,孟濯缨找到荣黛,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