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刚落,孟濯缨突然起身,一把将门边的宛苑拽过来,护在身后。
宛苑吓了一跳:“你怎么来了?墙头上那是什么东西?”
说罢,拉拉孟濯缨的手:“别怕,护卫随后就来。”
饭盆无语的翻了个白眼。
仙女姐姐就没看出来,大哥哥是护着她吗?
护卫匆匆忙忙赶来,用刀柄将墙头的人给捅了下来。
那人跟猫一样缩在地上,蜷成一团,面上都是血道子,衣衫褴褛,好不可怜。
宛苑打量地上这团“物什”,无奈的让人住手:“去请荣姑娘过来。”
追过来的人是连萤。
宛苑让人给他换了衣裳,连萤抱着暖炉,不安的朝她笑笑。
他们出京不过三日,连萤也不知道独自一人追了多久,手上已经出了冻疮,人也遭了大罪。
荣黛很快赶来,面色阴沉不定。
宛苑道:“人在这里了,看样子是吃了不少苦头,有一两日没吃食,说是水米未进,身上还有伤。我备了饭菜,他见不到你,不肯用饭。”
荣黛恨声道:“饿死了才好!你管他做什么,不论什么时候见了,丢出去就是。”
宛苑带人出去,屋子里只留下二人,一站一坐,却都不敢直视对方。
荣黛故作冷声:“我给你留了银钱,把你留在庄子里,也有人照看你,你是好好的快活日子过的腻烦了,非要来自讨苦吃?”
连萤心中苦涩,喃喃自语:“再好的日子,没有你在,又能有多快活?”
荣黛不曾听清,桌上的饭菜一口没动,她心里一阵烦躁:“你吃不吃?不吃就让人拿去喂狗!”
连萤柔声道:“你别动气……”
他越低声下气,荣黛越难以克制心内戾气:“你吃啊!你不吃就滚。”
连萤只是不懂,荣黛恼怒异常,自行坐下,啪的一拍桌子,自己吃起来。
连萤这才坐下,吃了一口,觉得喉咙火辣辣的疼,实难下咽,只挑一些软烂的菜小口小口慢慢咀嚼。
如受刑一般咽了四五口,面前突然递过来一碗汤。
连萤忙喝了两口,喉中的火辣感才下去了。
荣黛正一勺一勺晾着半碗汤,把半块馒头掰的零碎,泡在里面。
等馒头泡软,荣黛把汤放到他面前:“吃吧。”
连萤满面是泪,抓住荣黛的手,慌乱道:“荣荣!”
荣黛甩开他:“别说话,吃,吃完了滚。”
连萤顾不上喉咙,几口吃完汤饭:“荣荣,我不明白,是,我背叛过你,害你母亲入狱。可你也不算无辜!”
“你假装和你母亲决裂,暗中见我,一番情话叫我沉沦,偷了我母亲的罪证给你。你扳倒我家,现在反倒要弃我于不顾?”
“你如今这样对我,分明对我仍然有情,为什么又不肯叫我留在你身边?我母亲有五子三女,一向不看重我,我说过我早不在意她了,不会替她报仇,你为什么不放心?”
荣黛听完,突然笑出声,望向连萤:“你不在意?可我在意!我是利用了你,哄骗你反水,背叛你母亲,连家也因此获罪。可这都是你母亲想陷害我荣家在先,我是被迫自保。”
“你可以不在意家族,忘记你母亲和我在一起。可我不行!她在狱中时,你母亲买通狱卒,对她百般折磨,害她失去孩子,身子也垮了,如今……如今她百病缠身,屡次有灯枯之象。我怎能忘?我怎能和你在一起?”
“连萤,你走吧,我为你做的就是最好的安排。你的人生还很长,天地也很广,无谓强求所谓的真情真爱。”
“你我之间,早就不可能了。”
连萤眼中再没有丝毫神采。
“我早看出来,你说对我没有情意,是骗我的,我还以为迟早有一天可以感动你。原来,你什么都清楚,你若不清楚自己对我有情,我尚且能坚持。你这样铁石心肠,我是拿你没有法子了。”
荣黛静静站着,只觉呼吸一下,心口都是疼的。
可再疼,她自幼的教养也让她不能和陷害过自己母亲的人在一起。
连萤缓缓起身:“求你帮我找个大夫来吧。我逃出庄子的时候,伤了,似乎也病了。你放心,等到了下个城镇,你放我下来,我自去安身。”
荣黛蹙眉道:“也不必急于一时。我在此处没有根基,不好安置你。过几日,我让人送你会安阳城,那里的人手可靠些,会好生待你。”
连萤恍如未闻,失魂落魄走了。
荣黛深吸口气,不由自主伸出手指摩挲那个汤碗,不过沉沦一瞬,突然发力,将这汤碗摔了。
她不该心软,情情爱爱也不是她此生最看重之物。母亲看出她的心思,把人救回来,许她可以自由婚配,成全她的私情私爱,她却决不能让自己成为背信家族之人。
连萤的伤势不轻,有箭伤,还有猎狗啃咬的伤。据说是他逃出庄子时,碰到了一伙打猎的少年,误伤了他。
翌日连萤又高热起来,一行人故而耽搁了。
宛苑送大夫出门,命侍女去熬药,见荣黛立在台阶下,道:“大夫说了,已经退热了,再好好养养,不会落下病根。”
荣黛叹口气:“随他去吧。”
宛苑劝道:“不如由我出面,将他妥善安置了。”
荣黛冷笑一声:“不必。难道我还怕了他不成?何况,你别看他柔柔弱弱,实则心狠记仇,你去动他,我怕他因此记恨上你。”
宛苑见她自有主张,当然不会私下处置,反而要让人尽心照看连萤。
若连萤真出事,荣黛必会伤心。
五六日后,一行人终于出发,半道上宛苑命车马停下,想去看看连萤。
孟濯缨把书一收,跟着跳了下来。
宛苑让湘弦把披风拿来:“你怎么下来了?别吹了风。”
孟濯缨一挥手,把披风给她裹好:“你又去看连萤?”
宛苑点点头:“我去盯着点,别真有什么好歹。”
孟濯缨阴阳怪气道:“祸害遗千年,那小子就是个祸害,装的柔柔弱弱,无非就是惹人怜爱,想叫人放不下。”
宛苑停下脚步,奇道:“你怎么知道?”
孟濯缨忙转过脸,心虚的摸了摸鼻子。
他怎么知道?不都是他玩剩下的?
孟濯缨轻咳一声:“你没见荣家主,这几日都瘦了一大圈。不就是挂心他的身体?”
二人到马车前,连萤正呆呆站着,望向荣黛的方向,一阵风吹过,他哇的吐出一大口血来。
孟濯缨:……来了,又来了。
宛苑忙请大夫过来,摸了摸鼻子,嘀咕道:“怎么觉得他吐血的架势,透着那么点儿眼熟?”
孟濯缨:“……哇啦哇啦,像个蛤丨蟆吐口水。”
宛苑奇道:“你就这么不喜欢他?今日怎么说话这么损啊?不过确实没你吐的好看。”
宛苑心说,孟樱那是生来柔弱,且心志一向坚韧的,哪是一般人能比的。
不过此等话语,她不肯宣之于口,总觉得格外难为情,一旦说出口,就好像被人窥探到自己的隐秘一般。
孟濯缨听她这样说话,尾巴都恨不得扬起来,忍不住道:“这几日你时时照看他,都顾不上我了。我当然不喜欢他,谁叫他老要烦你?”
宛苑道:“那也是没办法,荣荣待我心诚。我若保不住连萤,真让他死了,就成了荣黛的心结了。”
等大夫瞧过,得知连萤走不了,只能就地歇息,找了城外一处荒废的客栈落脚。
客栈虽然荒废,总算可以遮风挡雨。宛苑把病人、外公,和自己娇弱的赘婿安顿好,又去安抚眼下青黑的荣黛。
连萤吐了几天血,她就几天没睡好,又一路奔波,肉眼可见的憔悴了。
宛苑把她拥在怀里,轻轻哼歌,等哄她入睡,正想出去,突然门窗外咚的一声。
宛苑不露声色,吹灭烛火,将荣黛唤醒,拔丨出匕首,缓缓往门边靠。
眼看就要碰到门闩,窗户骤然被人踢开。那两名劫匪生的高大壮实,一见有两个,骂了一声:
“干!怎么有两个婆娘?绑哪个?”
“不管了,一起弄走,一个交差,另一个,嘿嘿,归我们哥俩了。”
宛苑刚喊了一声“救命”,就被布袋从头蒙住,头上脚下,像提小鸡一样,被人扛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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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连萤好惨,他是恋爱脑,荣荣也喜欢他,□□荣不是恋爱脑~~~感谢在2021-12-22 11:32:08~2021-12-22 21:28:3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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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 美貌赘婿
宛苑出去后,孟濯缨借故和老太傅下棋,一直守在老太傅屋内。刚走了几手棋,孟濯缨骤然起身,从窗口一跃而下。
老太傅扒拉到窗边,只见人已到楼下院中,不过须臾,翻身上马,追着前方的几匹马疾行而去。
这会功夫,护卫一拥而上,把老太傅护在中间。
杨朝闻不见宛苑,立时明白出事了,急的跳脚:“姑娘呢!”
贺弩吞吞吐吐:“……有一群劫匪,趁夜摸上来,姑娘和荣家主都被掳走了。我已派人追上去,但姑娘曾有命,不论发生什么,我一切须以老太傅为先。”
贺弩是宛苑最为信任的人,自会把外祖托付给他。
杨朝闻气不打一出来:“管我做什么?我一个老东西,能有什么事?你还不去找?”
贺弩领命,却又抽调了一队人出去寻,自己依然寸步不离守着杨朝闻。
贺弩道:“适才,姑爷也命我留下,他已追上去了。”
姑娘有铁令在前,他一切须以老太傅为重。他不敢离老太傅太远。
杨朝闻神色肃穆:“荣家护卫数十,你也是个好手,我们又是临时落脚,那些人竟一声不响摸到了荣家主房中……不好!去看看那个连萤。”
片刻,贺弩回来,连萤已经不见了。
杨朝闻冷哼一声:“果然是内贼!我们连夜进城,等城门一开,就去向当地府衙求助。等我进了城,你再带齐所有人,去寻姑娘,就说是我家的姑爷被人绑走了。让你妹妹湘弦并一个丫头来,可冒充折柔和荣家主。”
若是女孩儿走丢,难免风言风语。
杨朝闻连夜到城门下,凌晨城门一开,就去寻当地都尉,将孟濯缨的画像递上去。
都尉黄克虎虽是个武将,但一向仰慕这位写出“天下为民”的老太傅,恭恭敬敬接过画像。
“老太傅放心,晚辈一定倾力寻人,您尽管放心,便是掘地三尺,也必替您寻到您家内眷。”
杨朝闻“欲盖弥彰”的叹气,开始胡说八道:“我家这赘婿,生来娇弱,却又俊美异常,在安阳城属实是美名在外,想是他过于美貌,惹来祸端,叫土匪把他给绑了去。”
说话间,黄克虎徐徐展开画像,冷不丁把眼珠子给粘了上去:“蛤?”
他抬起头,茫然无措摸摸脑袋,八尺高的壮汉显得憨态可掬。
“这是您家姑爷?”
杨朝闻颔首:“不错,他与我家女孩儿情谊甚笃,他昨夜被人掳走,我女孩儿伤心不已,才不曾来。”
黄克虎:“赘婿?入赘的那种?”
杨朝闻:“不错。”
黄克虎又使劲的瞅了好几眼,看那画像栩栩如生,的确是他认得的那位。
“敢问这位赘婿尊姓大名?”
杨朝闻道:“孟樱,老孟之孟,春樱之樱。”
黄克虎砸咂舌,那就是了。瞧这化名,毫无诚意可言。
也不知为何,老太傅竟然也看走了眼,还说什么生来娇弱?那位自十四岁上了战场,就是个邪性的杀神,一柄大刀悬在手中,砍头和切瓜一般,哪里来的娇弱?
杨朝闻见他盯着画像,神色古怪,不由出言:“怎么?不美貌吗?”
黄克虎:“……”是美不美的事儿吗!
他弱弱的问:“您家赘婿和姑娘情谊甚笃?您家姑娘生的如何?”
杨朝闻:“……”
黄克虎忙道:“晚辈这就命人全力寻人,不过您大可放心,晚辈在此镇守一年有半,别的啥也不爱干,就爱剿匪。这城外并没有成器的山匪,您家这美貌的赘婿不会有什么事的。”
真要撞上什么山匪,倒霉的还不知道是谁呢。且这位也不会被山匪掳走,那被掳走的是谁,可想而知了。
杨朝闻轻咳一声:“多谢黄大人,若是您找到老夫的家人……”
黄克虎即刻道:“您放心,必不会传扬什么风言风语。”
杨朝闻重重一揖:“多谢!”
黄克虎哪敢受这样的大礼,连忙避开,请老太傅起身,又将一行人安顿在府衙,亲自领兵去寻人。
……………………
宛苑闭着眼,湿漉漉的从河里被捞出来,小鸡子一样打摆子,好一阵儿才缓过一口气,拽着孟濯缨的袖子,柔声问:
“你如何了?冷的厉害?我去捡些柴火。”
宛苑被人掳走,孟濯缨穷追不舍,动起手来,那贼匪兵分三路,孟濯缨只好选了一人追过来。打斗时贼匪惜命,把宛苑连人带布袋扔进了河里。
他急着救人,让那贼匪逃了,等解开布袋,看见确是宛苑,才松了口气。
他满心自责,将宛苑抱起,紧紧护在怀中,寻了个避风的坡洞安置,才去捡拾木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