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幸玖醒来时,尚未睁眼,鼻息间便嗅到了清冽的雪松香,脑子里瞬间回味过来,昨夜箫平笙歇在她身边的。
眼睫动了动缓缓睁开,面前是落地的床帏,江幸玖侧躺着没动,雪白的素手掀开帷幔。
这悄无声息的动静,那人似乎也听到了。下一刻,高大的人影便自屏风一侧步了进来。
“醒了……”
箫平笙还穿着昨夜来时那身银黑长袍,革带束腰脚踏军靴,衬得他身姿如松,矫健挺拔。
他冷峻的眉眼间透着两分笑意,缓步踱到床边。
“醒了起来用膳,小厨房都温了大半个时辰。”
江幸玖月眸笑弯,面颊贴在软枕上蹭了蹭,声音软绵绵。
“你怎么还没走?”
一大早的,瞧她一身娇慵,柔若无骨似的,配上这娇软的神态和语气,箫将军登时心头一悸。
漆亮的瑞凤眸眯了眯,坐在床边,伸手便捏住了她一节雪白的小腿。
尺寸纤细触手细腻,箫平笙指尖揉了揉,嗓音沉缓。
“你是想让三哥走,还是不想让三哥走?”
雪缎百褶裙因着睡姿有些凌乱,那人的手沿着她小腿一路揉捏,灼烫而酥麻。
江幸玖红了脸,另一只玉足踢在他手臂上。
“别闹!”
然而,莹白的小脚也落入了魔掌中。
托在他掌心里,小小一只还没有他手大,瞧着白嫩细致,仿若上等的软玉雕琢成了把物儿。
“没闹,别动。”
他没忍住轻轻捏了捏,另一只手已经游移到她纤细的膝盖上,手腕轻轻一抖,百褶裙便被他掀起大半。
一双纤长白嫩的玉腿,比雪缎的裙裳还要欺霜赛雪般,属实美丽夺目。
箫平笙瑞凤眸中墨色暗的像要滴出来,视线沿着她腿线上移,落在她略歪的衣襟交叠处,心下动念,只想要将这件单薄的雪缎内裳撕了。
这样想着,他亦是这样做的,松了她腿,屈膝而上,一把扯住小姑娘半面衣衫。
“箫平笙!”
江幸玖慌得双手捂着衣襟,急声喊他。
青天白日的,这等荒唐,不期然便让她想起了上次在「劲松院」……
江幸玖哪能受得了?这还是她闺房里呢!
“别胡来!我饿了——”
箫平笙浅叹一声,面露惋惜,“饿了?”
江幸玖撑着手臂退了两步,头点的如小鸡啄米,一双月眸水盈盈望着他,生怕他再继续似的。
这副可怜巴巴的小模样,看的箫大将军心软,于是顺势放过了她,转身去替她取裙裳来。
“先由着你,等成亲那日,说什么也不好使。”
江幸玖抿着嘴笑,也没应他,只将衣领掩好了,裙摆也拉下来,手脚麻利的爬下床。
等他将裙裳拎过来,她连忙伸手接,却被箫平笙一手挡开。
男人眸间溢笑,笑意舒朗清润,双手将浅碧色的裙裳展开,语声轻慢:
“三哥替你穿。”
——好让小姑娘知道,他不是只会脱。
江幸玖笑嗔了他一眼,也没推拒,心安理得地享受着来自箫大将军的服侍。
待到衣带一一系上,打理齐整,箫平笙又将人拉到妆台前坐好,饶有兴致地开始替她束发。
江幸玖由着他玩儿,手肘搭在朱木妆台前,素手托腮自镜中看着他。
“三哥会梳发髻?”
箫平笙一手握着玉梳,视线落在她乌亮柔顺的青丝上,神情惬意随和,闻言,唇角扬了扬,温声道:
“女儿家的不会,简单些的自是难不到我。”
一刻钟后,江幸玖自妆镜中,看到了箫将军口中「简单些的」发髻。
镜子里的姑娘穿一身儿浅碧色绣万眷藤的交襟裙裳,黛眉月眸素丽清美,却梳了个男儿家才会梳的独髻。
齐腰的乌丝由青缎玉冠高束在脑后,倒真是一丝不苟整整齐齐,只是搭上这身装扮,瞧着很是不伦不类。
她好笑的回头看箫平笙,“这是做什么?我不出门了吗?”
箫平笙似乎是对自己的手艺很满意,唇角边的笑意压都压不下去,伸手牵了她起身,闷笑哄道:
“三哥只给自己束过发,头一次替你束发,阿玖多担待些。”
“若是不满意,等成了亲,三哥抽空多学几个发髻。”
江幸玖想象不出,一个舞刀弄枪的大男人,去为女人学梳发髻是什么模样。
想了想,毕竟她也不会梳发髻,便暂且忍了。
于是,江幸玖顶着这独尾髻,无视了清夏和明春隐忍的窃笑,镇定自若地用完了一顿膳。
膳后,两人一同窝在矮榻上,江幸玖端端正正跪坐着抄经文,箫平笙便偎在她身边,饶有兴致的看着她抄。
只是,这人的手搭在她腰后,时不时捏一下,时不时又替她掩了鬓边发丝。
江幸玖忍了又忍,直到他蹭到了她身后,将她揽在怀里,下巴搁在她肩窝上,温热的呼吸都喷在她耳际和脖颈里……
——没法忍!
“你没事情可做了?”
她泄气的放下朱砂笔,抬手推住他下巴,软声嘟囔:
“好歹也掌了兵部,不是应当比之前还忙?”
“不忙。”箫平笙歪了头,唇鼻都凑在她手心里蹭,眉眼带笑,“今日休沐。”
手心痒的厉害,江幸玖素手握拳抽回手,红着脸瞪了他一眼,眼尾又扫向闭合的屋门。
“你该不会要在我这里待一整日?”
箫平笙收紧了怀抱,趴回她肩窝里,笑语慵懒惬意。
“这么久没陪你,好容易得闲,哪儿也不去。”
江幸玖缩了缩脖子,轻声失笑,“无赖,一整日呢,保不齐晚些时候婉娴会来寻我。”
箫平笙不以为然,长腿微屈腰身后仰,再将怀里的人转过身来抱在怀里。
他懒声叮嘱她,“闭门谢客。”
“闭门谢客?”江幸玖的背靠在他屈起的长腿上,抬头盯着他坚毅的下巴翻了个白眼,“在自己府里,闭的哪门子门?若是以为我病了,还不得惊动满府的人?”
箫平笙薄唇微抿,眼睫低垂,修长指尖捏住她秀致的鼻头,一字一句道:
“三哥哪儿也不去,就在这儿陪你。”
——随便谁会瞧见,今时不同往日,他板上钉钉的小娘子了,他怕的什么?
这副油盐不进不容置喙的霸道相,看的江幸玖无言以对。
她双手握住他手腕,试图解救自己的鼻子,然而男人的力道刚硬如铁,纹丝不动。
于是,她没好气的开口,声音听着瓮声瓮气奶丝丝的。
“舅母和婉娴在,我午膳要到四海院用的!”
——不去,铁定有人要来请。
“去吧,三哥等你回来。”
“你松手,我疼!”
箫平笙顺势松了手,继而笑着凑到她鼻头吻了吻,“三哥替你呼呼?”
江幸玖气乐,泄愤似的捏住他面颊两侧,用力一拉,咬牙切齿道:
“臭无赖,只知道欺负我,你原先可不是这样的!”
——分明一开始,对她温柔小意,很是体贴入微的,哪像现在,霸道不讲理,还总胡作非为有恃无恐。
箫平笙任她捏着,也不恼,悠悠然道:“傻阿玖,这不是欺负。”
江幸玖喷笑,“我呸!”
第125章
人都是被逼着长大的,箫平笙一定吃了很多苦
在屋里歪缠到正午,箫大将军才放了人。
江幸玖喊了明春来重新梳头,主仆一走,院门重新闭合。
箫胡自海棠树上一跃而下,大步穿过庭院上了长廊,立在廊下回话。
“将军,今晨到的急报,陇南那边沉不住气了,借故斩了两个言官。”
箫平笙正斜靠在榻上翻那本朱砂经文,欣赏小姑娘秀致精巧的簪花小楷,闻言眸光微顿,略略侧头。
“江老三递的信?”
“暗人传的消息,不过江三爷倒是无碍。”
箫平笙淡淡「嗯」了一声,眸色如清月寒霜,面上波澜不惊。
“那便不管,他能应付。”
——抓齐国公辫子和挑衅寻事,都需消耗时间,亦是要有风险。
——江昀杰未亲自传书求救,说明形势尚可控制。
箫胡应了一声,正要退下,却听屋里又传了令出来。
“你去趟朔王府,告知苏刃玦齐国公已动,他会看着办。”
——事关齐国公,任何风吹草动都得上禀圣上,但他箫平笙还是不能知道的太多,万事有朔王去出头最好。
箫胡应「是」,转身离开。
这顿午膳,江幸玖用的心不在焉。
用完膳,自四海院出来,江幸玖回头低声吩咐明春。
“悄悄地去带些饭菜,别惊动任何人。”
明春自然心里明白,闷着头匆匆去了。
江昀翰坠在她后头,瞧见主仆俩分开,他扫了眼一溜小跑的明春,星眸动了动,扬声唤道:
“阿玖……”
江幸玖步子一顿,捏着帕子缓缓回头,瞧见江昀翰与姚婉娴一前一后站在院子门口看她。
她稳了稳心神,月眸笑弯,“二哥,有事?”
“今日休沐。”江昀翰捏着折扇把玩儿,白衣胜雪姿态风流,含笑问她,“天色好,我带婉娴去游湖,顺带逛一逛,可要给你捎些东西?”
江幸玖连忙摇头,笑盈盈看了眼安静侯着的姚婉娴,语声轻缓。
“不了,我没什么缺的,二哥不必管我,照顾好婉娴。”
江昀翰最近在试着与姚婉娴相处,想着既然早晚要成婚,两人早些彼此了解,亦是好的。
之所以问江幸玖,也是因着瞧见了她,总不能厚此薄彼忘了自个儿亲妹妹。
问完了话,也没再多留,径直带着姚婉娴要走。
走了两步,又突然回头盯着江幸玖看,举着扇柄点了点她,语声迟疑:
“你,没别的事吧?”
江幸玖喉间咽了咽,月眸弯成月牙,樱唇翘起,“我?何事?”
江昀翰长眉蹙了蹙,盯了她一会儿,指了指明春离开的方向。
“我瞧你那丫鬟形色匆匆的,去的是前院,真没事儿?”
江幸玖深吸口气,笑着「哦」了一声,解释道:“没事,我下午看书,使她去大厨房做些梅子糕来,明春是这样的,性子急。”
江昀翰若有所思,也没再多问,只勾了勾唇,带着姚婉娴走了。
可怜江幸玖,原就是因着院子里藏了人而心虚,眼下站在廊道下目送两人离开,很是松了口气。
——她们家,除了风风火火心性大的三哥,剩下的就没一个好糊弄的。
——明春也是的,跑什么!
一肚子腹诽,待到回了皎月院,进了屋,就瞧见箫大将军盘腿坐在软榻上,腰背笔直闭着眼,像是在打坐。
她也没打扰他,自顾自爬上矮榻,往泥金小香炉里添了香,然后素手托腮,百无聊赖地盯着他看。
江幸玖也不敢动他,书上说有些习武之人打坐时,一不小心会走火入魔。
明春很快回来,将饭菜搁在桌上,又退了出去。
江幸玖这才眨了眨眼,手肘压在小几上,倾身靠近他,悄声唤了一句:
“箫三哥,用膳啦——”
箫平笙闭合的眼睫动了动,随即缓缓睁开,歪头扫了小姑娘一眼,笑问:
“好看吗?”
江幸玖月眸一怔,随即反应过来,月眸盈笑点点头,“好看……”
箫平笙满意了,凑过脸去,“好看,还只盯着看?不知道摸一摸,亲一亲?”
江幸玖失笑,一把推开他的脸,先下榻穿鞋子。
“你当谁都跟你一样?不知羞耻,你还是闭上嘴更好看些,一开口便没个正经。”
箫平笙凤眸溢笑,掀了袍摆下榻,跟在她身后走到桌前落座。
他用膳,江幸玖便乖乖坐在他身边陪着,两人沉默了一会儿,箫平笙扫了她一眼,对上她水盈盈亮晶晶的月眸,不由失笑。
“有话便说,直勾勾盯着三哥瞧,三哥也不是蛔虫,意会不了。”
江幸玖抿嘴一笑,小声嘀咕,“食不言寝不语,我等你用完膳的。”
箫平笙嗤笑一声,“行军打仗,交战之时,有时间填口饭都不错了,哪还顾得上什么「食不言寝不语」,战事忙乱时,军帐里七八个人一边用膳一边商议战况的时候也有。”
说着话,箫平笙低头扒拉了口饭菜。
“「食不言寝不语」?箫家没这规矩,三哥倒盼着多与你说几句话。”
他这样说了,江幸玖就想起他身上的许多处疤痕,再瞧他一脸疏松平常的神情,一时心下酸闷。
搁在早先,他这样说,江幸玖兴许会觉得人不可貌相,清风傲骨的箫家三郎,竟也有粗俗的一面。
相处的久了,江幸玖如今总归要比过去了解他。
年少时的箫三郎,兴许是真的自诩不凡孤高自傲。
如今的箫平笙,依然是骨子里清傲疏离,但他学会了伪装,学会了左右逢源,也不再目中无人。
他看待朝局审时度势,待前程未雨绸缪,知道收敛锋芒与圣上阳奉阴违。
无论是与朔王深交,还是将箫莲箬许给邢修远,又或者是安排人护她三哥去搅合陇南,设计大楚三皇子盯上秦明珠,盯着苏家,拉马家落马,自己掌管兵部。
还有许多事,一件件一桩桩,都能从中看出箫平笙的深思熟虑和满腹心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