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有点眼力见儿,快快让开,青天白日的又不急着洞房,还重兵把守……”
起哄的厉害时,江昀律出来打官场,笑语和气,“朔王殿下,诸位同僚,体谅体谅新夫妇面皮薄嘛,我看咱们还是前院儿吃酒,吃酒才是正理儿。”
“吃酒不急这一时,箫平笙的洞房只这一次机会可闹的,江大郎快让让……”
江幸玖正侧耳听着,近前箫平笙清润的嗓音打断她注意。
“不必管他们,开始吧。”
“将军,盖头现在起?”
“起。”
喜婆声音都僵了,却还是听着他的命,高声唱礼。
等眼前红盖头被金钩称挑起来,江幸玖下意识闭了闭眼,再睁开时,身边已坐了一人。
她侧头看他,这人一身正红的圆襟广袖袍,俊朗的眉眼笑意涓涓,侧首直勾勾瞧着她,漆亮的凤眸里落了比星辰还璀璨的光。
院子外的哄闹声隐隐还传进来,江幸玖被他盯得面红耳赤,迟来的紧张和羞窘这才浮上心头。
喜婆为两人结了发,收在提前备好的香囊里,压在枕下。
红枣花生桂子天女散花般扔了两人一身,又饮过合衾酒,唱了「琴瑟和鸣,早生贵子」的吉利话。
箫平笙清润低沉的嗓音,压着她唱词的尾声,广袖摆了摆。
“都下去领赏吧。”
瞧着眼睛黏在新娘子面上,已是被勾了魂的大将军,喜婆唇角抽了抽。
心里念着那封赏,硬是把「不合规矩,将军该先去敬酒送客」的话咽了回去。
清夏和明春憋着笑垂着眼,推了喜婆,带着侍婢们齐齐退了出去。
房门闭合的一瞬,江幸玖天晕地转,只来得及「唉」一声,整个人便被揉进了大红的床榻上。
她的郎君,一如头化了人形的狼,头饰和凤冠被他一通乱扔,跟不要银子似的,噼里啪啦丢在床下。
唇已封住她的嘤咛,呼吸和举止霸道急迫,像是等不到入夜了。
院子外的人声依然执着,陆陆续续传到耳边,像是有一堆人在围观他们,江幸玖整个人羞的无地自容,用了力推拒挣扎。
“箫三哥!你冷静……”
锦帛撕裂声在床帐内响起,身上的嫁衣无力敞开,江幸玖只觉得浑身汗毛都竖了起来。
“唤什么?”箫平笙抵着她耳际,呼吸沉厚,重重亲了她一口。
江幸玖快要哭了,很是识时务的急声唤道,“郎君,郎君!”
“嗯?”
这人似是不甚满意,大掌裹在她胸口,坏心的用了些力。
江幸玖扁着嘴哽咽,委屈的声音细弱蚊吟。
“箫郎……”
箫平笙闷笑,低沉磁性的笑声自胸膛震动着散发出来。
他捏了小娘子精致的下巴,重重在她唇蔻被蹂乱的唇上啄了一口,眸子黑亮如星河落夜,正待要说什么,却被房门叩响地「笃笃」声打断。
“三郎,别磨蹭了,快出来敬酒。”江昀律硬着头皮杵在门外,“这些人,我跟二郎哄不走。”
箫平笙脸色一暗,将脸埋在江幸玖白腻清香的肩窝里。
——不想走……
——想原地洞房……
浓重的委屈蔓延,江幸玖咬着唇笑,素手轻柔抚了抚他脑后的乌发。
“快去吧……”
顿了顿,又小声补充,“早去早回……”
箫平笙豁地抬起头,笑意明朗,捧着她面颊亲吻洗礼,罢了,柔声道:
“让人给你送饭菜来,吃饱喝足沐浴解乏,等我。”
门外的人不耐烦了,踢了毫无动静的门扉一脚,压低声催促。
“赶紧的,早去早回,别耽误事儿!”
江幸玖与箫平笙对视,两人齐齐笑出声来。
第132章
都说成亲是累,她倒是没怎么觉得
新房里,江幸玖披头散发,掩着衣襟,跪在床榻边沿,举着帕子替她的郎君将唇上殷红唇蔻擦干净了。
继而又替他整了整衣冠,这才跪坐好了,笑的月眸弯弯。
“快去吧……”
箫平笙眉梢眼角溢着笑,抬手揉了揉她发顶,转身走了。
门扉「吱呀」一声打开,又合上。
江昀律看着总算出来的人,很是无奈的「啧」了一声,拍了拍他宽阔的肩,两人并肩下了廊道,声线压低了。
“急的什么?一时片刻的,把他们哄回筵席上,大兄二兄替你拖住。”
——这语气态度,不像是嫁妹子,倒像是兄弟娶娘子。
箫平笙失笑,反手也拍了拍他背,“多谢二位兄长。”
江昀律笑了两声,“要待我家阿玖好。”
“一定……”
“哟,这么快呀!这就出来了?”
“哈哈哈……箫将军是怜香惜玉……”
“嘴这么好使,一会儿得比旁人多吃两坛酒。”箫平笙似笑非笑,一把扯了朔王往外走。
朔王笑意一僵,背脊顿时寒意侵袭,耳边听江昀翰笑语舒和。
“特意从北关运来的烧刀子,诸位今日有口福了。”
朔王唇角一抽,连忙扒拉开箫平笙的手,酒还没喝,他已经觉得喉间火辣辣的往胃里烧了。
——北关烧刀子,他有幸在将军府尝了一回,也就一盏半,给他撩倒了一日一夜。
他撇着箫平笙满面春风的清俊面庞,阴着声低声开口:
“你是故意的吧?满帝都的权贵门庭,都撩倒在你这将军府,你可安置的下?!”
箫平笙不以为然,清笑一声,看也不看他一眼。
“我是个粗人,自来觉得这烧刀子比花酿米露的要合胃口,大喜的日子,好东西自然要拿出来与大家一同分享。醉倒了,挨个送回去,不嫌麻烦。”
朔王:“……”
——分享你个大头鬼!三两盏能撩倒一桌人的烈酒,这分明是满腹黑水,也不怕得罪人!
于是,箫平笙一走,江幸玖掩好了嫁衣,坐到妆镜前,对着镜子,将蹂乱的唇蔻擦干净了,继而喊了明春和清夏进来。
江幸玖屋里惯常用的就是她们俩,如今嫁过来,更是不习惯再有别人进出。
按规矩,新出阁的小娘子,娘家母亲都会给安排个懂大事儿的管事婆子随着。
到了婆家,好处处提点着小娘子。
这些婆子大多是把小娘子一手奶大的乳母,或者娘家母亲身边得利的亲信。
但江幸玖的乳母,早些年前便被江夫人打发回老家了,当时她才几岁大,懵懵懂懂听府里有人嚼舌,是跟母亲处治父亲的妾室有关。
后来杜嬷嬷带了她几年,等大了一些,明春和清夏也能替她着想了,杜嬷嬷就在四海院呆的久了。
江夫人原就是打算好,要把杜嬷嬷也给她陪嫁,但如今她嫁的是将军府,后宅里没人,也没那么多腌臜事,离娘家只有一墙之隔,故而江幸玖给婉拒了。
她母亲身边就这一个老干骨,其他也不是没有忠心的,但杜嬷嬷岁数也不小了,她实在也不好意思使唤她替自己操心房里的事儿。
江夫人本是愁的皱眉,嘴里念叨,“不合规矩,你那婆母虽说瞧着讲道理,也慈眉善目,但婆媳婆媳,日子久了就难免生隔阂……”
江幸玖知道她是怕自己受气,轻声笑着打断,故意逗她。
“清夏成亲了,她自小与我一同长大的,比我稳重,懂得也多,能管院子的。何况箫平笙不喜欢院子里人多,万事他也会护着我。”
“大不了,我真受了委屈,就回来跟母亲告状,您替我出气,也就是出个门进个门的事,方便着呢。”
江夫人被逗笑,气的点了点她眉心,没再坚持。
清夏年前就许给了如松,成亲那日,江幸玖给了清夏满满两匣子的金银首饰添妆,江昀翰也给了如松一沓子银票,据说是江昀翰一半的私房钱。
两人都是少爷姑娘跟前伺候的,在府里十分说得上话,但家仆的亲事大多办的简单,他们也没敢太招摇,怕惹人眼红。
到日子那天,只在如松住的小四方院里拜了天地和主子,摆了几桌酒,请了府里相熟的婆子侍婢和小厮,大家乐呵了乐呵。
故而,清夏便成了劲松院的掌事姑姑,明春还是近身伺候江幸玖。
卸妆,沐浴,用过膳。
主仆三人忙活完,已是午后,离傍晚还有一个多时辰。
江幸玖穿了身儿正红的内裳,披散着半干的头发,歪在内书房的竹榻上看书。
明春送了花茶来,包子脸上笑的美滋滋。
“将军果真心疼夫人,院外围了一圈儿的侍卫,没人来打搅,您也好自在些,松快松快。”
换了别家新娘子,这会儿怕是还顶着盖头,老老实实在新床边坐着呢。
江幸玖卷着书清浅一笑。
——洗漱过,用过膳,又卸了一身沉重的头钗和嫁衣,是松快多了。
——都说成亲是累,她倒是没怎么觉得。
“姑娘……”
她这厢正掂了冰瓷茶盏抿茶,就听见清夏语声古怪的唤了一声。
江幸玖和明春抬眼看去。
她原是在整理江幸玖方才翻的有些乱的书架,这会儿站在竹榻尾端的书架子边,手里拿了本红底金漆的书。
“这书,怎么在将军这儿?”
——实在不能怪她在一架子书上单单注意这一本,这书封的色泽在一众黄扑扑灰漆漆的书本中,太扎眼了。
——也不能怪她认出了这一本,就是她家姑娘私藏的那本。
——谁让封线好巧不巧,就开了三格?还是三爷有次来寻姑娘,姑娘藏的急,给折坏了的。
于是,不用她多说,只看那书封的面,江幸玖和明春便齐齐明白过来。
江幸玖月眸呆怔,面色爆红,樱唇动了动,愣是没说出话来。
清夏抿了抿嘴,一脸尴尬,“该不会……姑娘看野史,被将军发现了,给收了?”
江幸玖猛地呛咳一声,慌乱的合上手里的书,垂着眼揉额角。
“不是,收起来吧,收起来……”
明春杏眼儿眨了眨,连忙上前,将书接过来,背在了身后,与清夏使了个眼色。
“奴婢就收走了……那个,姑娘歇着,奴婢俩在外侯着。”
江幸玖扶着额头也没看两人,只虚空里摆了摆手。
两人默默离开,紫晶珠帘碰撞的清晰声还没平稳,江幸玖放下扶额头的手,端起茶来压惊,在心里开始骂箫平笙。
——这色胚!竟然将这种书大咧咧放在她内书房书架子上,就不能搁在隐秘些的地儿?
——好歹是明春和清夏,若是换了别人发现……
正这时,就听廊下传来一道低沉温醇的嗓音。
“手里拿的什么?”
“将军。”
“唔,书给我,下去吧。”
江幸玖脖子一僵,再也没忍住,一口茶猛地呛咳出来,呛得她气都要咽过去了!
第133章
我不要脸面啦?!箫平笙你个天杀的
将书卷在手中,萧平笙跨进门,随手将门扉拴上。
正待要唤小娘子一声,就听见堂屋左手边的内书房里,传来一声声呛咳。
他眉梢轻挑,长腿迈开步子加快,“呛着了?怎么如此不小心?”
撩开紫晶珠帘,箫平笙瞧见侧卧在竹榻上的人儿,顿时就失了言。
青碧的竹榻上,他八抬大轿娶回来的小娘子,穿身单薄的正红色素面内衫,乌丝半泄,雪肤玉骨,眉眼如画,内衫服帖顺滑,一如煨在她玉体上,纤柔的体态弧度如秀水雪峦连绵妖娆。
她略略倾着身,广袖绽扬掩着唇,低促轻咳,瞧着娇弱媚态,撩过来的那双眸子,如寒潭月泉水波粼粼,勾的他心尖儿发颤,好大一口气没喘上来。
江幸玖咳停了,顺了口气,细声呢喃,“怎么回来的这样快?”
——天还没暗呢……
想着这人早前的急迫,她心下羞赧,下意识缩了缩脚踝,垂下眼,故作平静的坐直身子。
箫平笙喉间滚动,握着书卷的力道发紧,眸光幽沉泛着清华月芒,抬脚走向她。
“不快……”
他回了一句,言简意赅。
随即弯腰将人抱起,抬脚折身出了内书房,步下不停直进内室。
江幸玖勾着他脖颈,眼睫轻颤,悄悄打量他面容。
郎君修眉凤眸,冷峻硬朗,倜傥无边,但那双亦如有璀色流光浮动的眸子,展露出了他掩在沉稳下的愉悦。
心口跳的厉害,江幸玖指尖卷缩,靠在他肩头咬唇笑了。
新房里,大红的落纱层层叠叠遮掩,将夜明珠渲染的光华,染上暧昧色泽。
床帏垂落,腰佩,金冠,广袖喜服,一一扔了出来,零零散散将脚墩上并排搁置的两双鞋子盖住。
龙凤喜蜡的烛火轻摆摇曳,夜明珠的流光清华涓涓,与似暖雾席卷红帏罗帐。
“玖娘……此生我终是无憾了。”
“箫三哥……”
他闷笑,嗓音如醉。
“唤郎君……”
“郎君。”
她音腔绵软。
他又柔声笑,一下下吻在她美好的眉眼间。
殷红的床帏如赤湖潋滟,似有温风拂动,轻轻忽忽摇曳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