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喜——也稚
时间:2022-04-10 07:53:27

  每次,他轻巧地打出一个超高难度操作,周围便起一阵呼声。
  “perfect”
  “perfect”
  “extreme”
  “K.O!”
  眼看着陆津南一路通关,人们吹口哨喝彩。
  陆津南活动了一下手指,转头朝黎施宛挑了下眉梢,好不得意。
  “有什么大不了的。”黎施宛轻哼。
  男孩子们追捧他,让他找领贴纸,女孩子问他尊姓大名,家住不住附近。
  陆津南被人们拥簇着,问老板拿了全胜玩家才可以获得的限量贴纸。
  黎施宛独自留在远处,咬空杯可乐的吸管,有些失落。
  就听见脚步声又涌来。一双鞋出现在她眼前,她抬头。
  大手往她额头一拍,陆津南好像很酷似的,说:“喏,给你赢的。”
  黎施宛摸了摸额头,摸到一张硬质的贴纸,上面还有凸起的浮纹,好像是颗五角星。
  “我才不要。”黎施宛站起来,笑从唇边溢出。
  “我的游戏,我要自己赢!”
  陆津南眼角眉梢都是恬淡的笑意,“嗯,下次,一定要赢。”
  “嘁。”
  “今天很晚了。”陆津南把手腕递到黎施宛面前,腕表上的时间确是很晚了。
  “喔,我得回学校了,再晚就进不去了。”
  分明这样说着,可黎施宛说晚上吹风冷,不要坐摩托。即便陆津南说把外套脱给她穿,她也不要。
  于是陆津南陪黎施宛走路回学校。
  离开热闹的夜市,街上安静了。黎施宛看见她和他的影子长长短短变换着。
  她抬脚去踩他的影子,没够着,一下又跳着去踩。
  陆津南转身,少女正正好撞入怀中。
  “阿宛。”
  “嗯?”黎施宛抬头,眸眼清透。
  陆津南忽然换了语气,手揣兜,往前走,“真轻松,玩游戏。”
  “啊,是啊。我好久没玩了。原来都舍不得拿钱买币,偷摸从别人一盒子币里顺一点。”
  “没被逮着?”
  “被逮着过,不过就跑啊。我可会逃跑了。”
  陆津南笑,像是赞同。
  “笑什么嘛。”黎施宛不以为意,“要是不会逃跑的话,不知道死了多少回了。”
  陆津南静默。
  “阿宛。”
  “嗯。”
  “阿宛。”
  “做什么……”
  “你很可爱嘛。”
  “诶?”黎施宛愣怔,触及陆津南的视线,有些慌张地避开了。
  “你又乱讲。”
  “阿肯也这么讲啊。”不得不搬出一个更为可信的人来佐证。
  “哦。”黎施宛说,“无聊。”
  “难得过了一个好轻松的周末。”
  “你最近好忙?”
  “嗯。”
  “差人真辛苦咯。”
  将黎施宛送回学校,陆津南本来直接回家更近。但他散步返回街机店,取了摩托。
  几乎是眨眼就回到了家。陆津南走上楼,才想起公寓的钥匙在身上,而他完全忘记了家姐嘱咐的事情。
  果然,陆韵诗点着面膜纸从房间里走出来,问他房子怎么样。
  “没空去看。”陆津南平静道。
  “没空?那你出去干什么了!”陆韵诗诧异。
  陆津南把钥匙抛过去,陆韵诗抬手便要打他,“这么点小事都做不好,要你有什么用。真是的。算了算了!明天我自己去看。”
 
 
第三十八章 
  返工的早晨,陆津南刚到办公室就被上司找了去。
  原本以为方警司追修正报告的进度,结果他提起了陆津南暗中和O记的那点“勾当”。
  “这么大的事,你为什么不和我汇报?你知不知道,因为你们擅自调查,油糖知道了老婆偷情,去医院闹事,现在两个人闹离婚。”
  陆津南:“……”
  也不是故意要捅破别人家私事,事情突然发展到这个地步,他也没想到。
  秉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职场守则,陆津南立即向上司道歉,“Sorry,Sir!”
  方慕云有气不得出,抚了抚额,挥手让陆津南滚出去。
  油糖去医院把奸-夫张医生暴打一顿,太太心生怨恨,原本苦苦哀求着不愿离婚,换她主动要离婚了。
  她订了去加拿大的机票,要回姨妈那里去。
  显然成了麦凯文所担忧的乌龙闹剧,与心姐的死八杆子打不着。
  可陆津南总觉得奇怪,好比一档三流连续剧,戏剧冲突过于明显,走向明朗。
  但要说其中有什么蹊跷,倒也符合人情常理。
  如果真是设计的……
  设计这一出的人,很懂得人心。
  因为方慕云阻拦,重案组本来也有好些案子要跟,陆津南暂时只好暂停调查。
  他有点不是滋味。多少次,就是这样放过线索,最终一无所获的。
  校园里的日子平静得让人只晒晒阳光便感到幸福。
  黎施宛坐在靠后排的位置,下课了也不去找谁说话。高中了,不是小学,大家不会对一个插班生如此好奇,女孩子们都有自己的朋友和谈论的话题。
  黎施宛并不感到失落,大家都太出色了,她要努努力才能赶上进度,所以学习都来不及,何况,从来没有这么让人安心的学习环境,可以只是埋头学习。
  黎施宛倍加珍惜机会,在圣诞节前的年级测验,拿到一个排名中上游的成绩。
  周末去咖啡店,将成绩单拿给Sammy姐看。黎施宛想说感谢,可话语中的分量令人难为情,便只轻声说了句谢谢。
  陆韵诗眉笑眼开,玩笑说:“怎么办,我像捡了个便宜女儿。Joe要是有你这么省心就好了。”
  “Joe仔多好玩啊,活泼大方,和Sammy姐一个模子刻出来。”
  “多吗?”陆韵诗垂眸,拿抹布擦起本就很干净的实木台面。
  经上次水产市场一“役”,黎施宛更加清楚地认识到,陆韵诗几乎没有可以倾诉“不幸”的朋友。
  旧时律师朋友,职场丽人,她作为半颗心系在孩子身上的咖啡店老板娘,和她们几乎没有交集了。
  而有孩子的那些朋友,大家都望子成龙,争名校机会,聚在一起无非扮甜蜜娇气,晒老公新送的包云云,哪里有机会说这些话。
  至于咖啡店的客人,更因为是客人,讲不得。
  黎施宛预感到她有心事想要倾诉,便问:“怎么了?”
  陆韵诗叹息,“前几天,我们已经签字,就要正式离婚了,我不知道怎么和Joe解释。快圣诞节了,Joe仔吵着要和爸爸一起过……”
  “让麦Sir来过圣诞节不好吗?”
  “凯文家里注重圣诞节,他肯定是要回家过,往年两家人一起过,所以……那我让Joe去那边过节,也放不下心啊。”
  黎施宛愣了下,“麦Sir应该能照顾好Joe吧,这么多年,你对他都不放心吗?”
  陆韵诗顿了顿,“你说得对,恐怕我就是心底觉得他这个做老爸的失职。”
  “他当差嘛。”
  “也不是。你文伯原来一样可以工作家庭并重。女人可以做到,为什么男人不可以?难道他们挣得钞票要大张一点?”
  已经超出黎施宛经验和认识范围,无法回答。
  陆韵诗意识到这点,说“哎”,“Sorry,不该和你抱怨这么多。”
  “Sammy姐想说什么都可以啊。没关系的。”
  陆韵诗得到些许安慰。
  陆津南因为加班,一直没回来,黎施宛吃了晚饭,留下成绩单便回学校了。
  深夜,署里几个“沦落人”到大排档吃饭,汤卓良也来了。
  各有各的苦楚,都闷声喝酒。
  只有阿肯一如既往明朗,看时间差不多了,说要先走。
  “走什么?”麦凯文拉住他。
  阿肯老老实实说,就要到圣诞节了,虽然还有一阵,但想要送给阿宛的礼物,那家店需要预约,他提前预约了,今天过去商谈。
  汤卓良了悟,“你钟意阿宛?”
  阿肯笑露牙齿,“是啊。”
  陆津南兀自顿了下,抬头看他。
  坦坦荡荡,真是少年人专属啊。
  阿肯离开后,他们去了K歌房。经理推荐舞小姐,麦凯文喝多了,嚷着要点,汤卓良默然即默认。陆津南费了好一番功夫才将他们拦住。
  两个男人吼着豪情壮志,过会儿就成了伤心情歌,期期艾艾。
  陆津南无言地吃订包房送的零食。
  凌晨走出KTV,酒都醒了。凯文对陆津南说:“Sammy让我签字,我签了。”
  陆津南怔了怔,想说什么,最后也没能说。
  虽然还是一样办案,一样闲扯,但到底有什么不一样了。他不能在凯文面前抱怨家姐的事情,不能随口一句姐夫调笑了。
  分别对于大多数人来说,是一种撕裂,撕裂出了伤口,需要足够多的时间来愈合。而每一次重提或刻意回避,都是对伤口的又一次摩擦。
  陆津南习惯思考工作的事情,来缓解被这些情绪拉扯的感觉。
  节日如期而至,圣诞节前夜,阿肯来学校接黎施宛。她朝人群中张望片刻,跟着阿肯上了车后座。
  “没关系吗?”
  路上黎施宛问了两遍,阿肯先是说没关系,后来才说家人去度假了,他谎称工作忙,留下来了。
  “是不是很逊……”阿肯心中一直为此忐忑,他不敢冲撞父母,只能找各种借口来见她。
  “啊,不会啊。”黎施宛笑了笑。
  “你……”
  “怎么了?”
  阿肯想说你变柔软了,可总不是一句完全夸人的话,像说人家原来是一块顽石似的。他说:“你最近好像很开心,学校生活还习惯吗?”
  “是啊,好得不能再好了。”黎施宛说,“我都怕有一天醒来,发现这些都是梦,是假的。”
  阿肯有些心疼,“怎么会。我就知道你会最好的,阿宛就是什么都可以做好。”
  街上节日气氛浓郁极了,黎施宛望着车窗外,很有些失神。点点的灯火,四处飘扬圣诞祝歌,一家人从温暖的商店走出来,抱着红绿相间的礼物包裹,即将回家。
  原来憎恨这些,觉得都是木头人般,被上帝之手操控而自以为快乐的人。现在不这样想了,好像也能感受到他们的喜悦了,一家人平安喜乐,度过一个让冬天也充满香气的节日。
  “阿肯,原来‘拥有’是会改变一个人的啊。”黎施宛喃喃说。
  “什么?”
  “总是得不到满足的话,人好像就会变坏,就算穷尽力气去获得什么,仍是不够、不甘心。但好像……”黎施宛忽得转身,一双水汪汪的眼睛看着阿肯。
  阿肯有些慌张,往后缩,背几乎贴抵车门。
  “你和家人在做很有意义的事情啊!”
  “啊?”
  “阿肯,我好像明白得有点晚了,一直以来都没能向你们表达感谢。如果不是你们的话,我原来没有上学的机会。”
  阿肯这下听懂了,笑开了说:“机构有考评,是你很努力才会拿奖学金嘛。”
  “我知道啊,因为有钱人总是剥削穷人,所以才有人饭都吃不上,书都念不起。那拿出一点点盈余,做做善事,总归不坏。”黎施宛讲得头头是道,阿肯全无插话的机会。
  “我以后也想做这样的人,即便不很富裕,也可以帮助到人。”
  阿肯问:“比方说,和我一样?”
  “不知道,我现在对当差的已经不抱憧憬了。你们那么多事务,又危险……”黎施宛声音小了小去,也就不说了。
  阿肯看她走神,以为提起这件事让她又想起了母亲,便也没出声。
  来到高楼里的法餐厅,黎施宛本来没什么感觉,看见周围衣香鬓影,不免觉得自己不很合宜。好在阿肯提前考虑到她,没有穿正装,仍穿着新人探员似的厚夹克和宽松长裤。
  侍应生领他们到靠窗最好的座位,座上的人都转头来看。
  阿肯帮黎施宛拉开座位,“很早之前我就想带你来这样的地方。有次你过生日,其实我已经订好了餐厅,可是怎么都说不动你。”
  黎施宛说:“喝糖水也很快乐啊。”
  阿肯说可以上菜了,侍应生为他们倒酒。没一会儿,餐食上桌。
  头盘冷餐是洒了黑松露的鹅肝慕斯,阿肯还记着黎施宛不喜欢黑松露的味道,事前特地叮嘱过餐厅。
  黎施宛看两份不太一样,便问了阿肯。他回答了后,她好像才想起阿肯是霍家少爷,或者说比平时更清晰地注意到这点。
  黎施宛虽然没在意过两个人之间的悬殊,但这种悬殊其实无形中影响着他们。黎施宛安静地吃着高级法餐,感到些许莫名。
  “咦……肯少?”路过的人忽然停下脚步。
  阿肯转头看去,见是认识的人,笑着点头,“傅生,这么巧,你也来吃饭?”
  “我和家人一起。”傅先生看了看黎施宛,“这位是肯少的朋友?”
  “嗯,以前的同学。”
  “这可真是巧。”片刻后,傅先生将儿子从那边餐桌领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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