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喜——也稚
时间:2022-04-10 07:53:27

  黎施宛笑出了声,“多谢柏哥,这么钟意的雪糕也愿意分我一支……”
  绿灯了,一辆车在斑马线前停下。
  透过挡风玻璃,陆津南看见校门口旁追逐嬉闹着要抢对方冰淇淋的少年少女。
 
 
第三十五章 
  绿灯很快过去了,陆津南没来得及做决定,少年少女就骑摩托车离开了。
  陆津南开车往前方行驶。
  日复一日经过的街道,今天好像不一样了。
  陆津南工作任务多,女长官耳提面命,让他不要再掺和O记的事情。陆津南只得小心做事。
  下午在警署,陆津南碰到了大伟,大伟主动说起上午请假去了医院,不知道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
  之后陆津南找到负责登记的O记探员,对方说,大伟是重案组探员,认识,便没有登记在名册上。
  大伟的姨妈重病已久,组里都知道。大伟去医院探望姨妈,陆津南实在找不出有什么问题。
  当时场面混乱,既有漏记的,便可能有错记的,譬如声称没带证件,自己填写姓名、证件号的人。名册有好几页,将人一一请到警署问话,不合情理。
  麦凯文觉着,如果其中真有蹊跷,这么做反而打草惊蛇,引起敌人警惕。他还说,让线人在和胜那边探探口风,先看看是否是和胜内部搞的鬼。
  这些日子,庙街的场子里来了些人问东问西。马仔反其道打探,发现他们是O记麦Sir的线人,O记怀疑心姐的死与和胜有关。
  大龙气不打一处来,骂死差佬,骂心姐,这个节骨眼上给他惹事。
  “如果O记怀疑我们,可能比平时盯得更紧。上次坤哥出去谈的那批货,就要到了,我们得想办法避开这些差佬,把销路打开。”
  大龙说,“别看坤哥给了我一个位子,那帮老头子都看着我呢,要做的不好,就不是像原来那样,让我滚蛋这么简单的了。”
  大龙身边两个马仔也是一路跟了他很久的,一听这话都打起精神来献计献策。
  “猛虎会那帮仔子成天偷偷搞搞,没事做,在场子里闹事好几回了。我看,这件事,不如交给他们去做。”
  “对啊,龙哥,上次交货,就是找的Albert当‘司机’。”
  大龙摸着下巴,想了想说:“那个Albert有点意思,但缺乏管教,不一定乖乖听指挥。”
  “龙哥,这还不简单,出来混……”
  黎施宛收到全A成绩单和面试通知那天,正和傅星柏在改车行修车。
  她兴高采烈告诉了傅星柏和在场的师傅,接着借电话打给陆津南。傅星柏看见她亮晶晶的眼眸,和其中难以掩饰的小心翼翼。
  黎施宛把电话还给傅星柏。
  “我送你过去吧。”傅星柏拍了拍手上的灰,起身说。
  黎施宛摇头,说:“店里这么忙,我自己去就好了,Sammy姐会在码头接我。”
  “陆Sir不来接你?”
  “他最近很忙。”
  静默片刻,黎施宛说:“今天就是我在这里最后一天了。如果我需要打工的话,你还会介绍part-time给我吧?”
  “看情况。”
  傅星柏故作冷淡。对上视线,两人相视而笑。
  傅星柏又说,“有事情找柏哥,猛虎会一帮手足,都给你撑腰。”
  “我上学,又不是混社会。”
  “别说柏哥没提醒你,学校里面多的是事情,尤其是你们女校。”
  “女校怎么了。”黎施宛不屑,以前念混校也没见少些麻烦。
  学校安排得紧凑,周五考试,周一便面试。当天早晨,陆韵诗开车到渡轮码头接黎施宛,去学校的路上,说起一会儿该做什么,说些什么。
  黎施宛安静地听,不怎么出声。
  陆韵诗问她,是不是好紧张。黎施宛摇头,陆韵诗觉着少女就是紧张了,便自顾自地说起当年上学时的趣事。
  正如傅星柏所说,因为是女校,正值青春荷尔蒙旺盛时期的女孩子们不知收敛,作风狂放,表面上斯斯文文,各个能上台演讲、参加管弦乐团演奏的大小姐,实际拉帮结派,搞校园霸凌。
  陆韵诗说她当时很坏,和姊妹团一起做了不少坏事。
  有一个女同学和邻校学长通书信,她们把她的信翻出来高声朗读。女同学哭着躲到隔壁宿舍去,她们将女同学的被单扔出去,说既然她那么喜欢隔壁宿舍,便搬到隔壁去吧。
  不知道是见过陆韵诗很刻薄的一面,还是生活中遭遇的无常已然够多,黎施宛没有多惊讶。
  “十几年来,我没和任何人讲过这件事,但其实每次经过校门的时候都会想起。”陆韵诗说,“那个女同学阿妈哭着来学校,校长对我们讲了这样一番话:这个社会有很多陷阱,掉进陷阱没关系,暂时看不到那些恶也不要紧。如果有心追求一些‘真’的东西,会有自我审视的那一天。不要害怕自己不好,勇敢审视,面对,然后努力变好一点。”
  黎施宛想问为什么不能对阿凤好一点,忽然想到,说不定Sammy姐就是在这般矛盾的心理中,接受了和年轻的继母共处一室的事实。
  来到学校,接待她们的除了面试官,还有现任校长。
  作为本埠数一数二的女中,不单看成绩,也非常注重学生的综合素质,例如音乐、运动方面的才能。
  黎施宛实在没有拿得出手的特长,英文口语亦马马虎虎。不过她一点不怯场,谈吐自如,倒不像校方印象中没人看管的孩子。
  因为和警方合作,有一些荣誉方面的好处,校方为黎施宛破例,最后录取了她。
  陆韵诗矜持地走出了校门,一下子激动起来,说要做一顿大餐来庆祝。比黎施宛本人还高兴。
  两人说着,驾车来到水产市场。
  陆韵诗从小就跟着母亲逛这些地方,后来也喜欢下厨,来得更勤了,摊主同她都熟悉。
  黎施宛跟在陆韵诗身边,一路几乎同摊主们问好过去的。
  就在卖鱼的铺头前,摊主将袋子递给陆韵诗,一位女客人走来惊讶招呼,“Sammy。”
  黎施宛察觉到了不寻常的气氛。
  “好久不见。”
  女客人穿着优雅的套装,陆韵诗今天也穿得正式。两个摩登女人似乎就要将这水洼洼的市场当做香港小姐选美现场,较量起来。
  “我还以为认错了,真的是你啊。”女客人比方才还惊讶了,将陆韵诗打量一番,又看向黎施宛。
  “我们忙着,有空来店里坐啊。”陆韵诗笑着挥了挥手,牵起黎施宛的手走了。
  回到车上,陆韵诗说,那是原来律师楼的同事。其实说朋友更恰当,只是她们之间存在竞争关系,陆韵诗升了职,很快就离职,那朋友觉得她白白抢了她的名额,不服气。
  黎施宛想起夏天那会儿在浅水湾遇到的同学。
  “我很费解,好像女人间天然有种竞争性,有一点学识的女人更是怀有强烈敌意去看待身边的同性。”黎施宛很难得说出心里的想法。
  陆韵诗没答话,黎施宛后知后觉意识到,这话自然也适用于父亲的女儿与年轻的继母身上。
  人很难真正共情另一个人,假若不存在一丁点的虚伪性,那一定是超越了痛苦才达到的理解。
  黎施宛不像陆韵诗那么刻薄,也不那么矛盾。天性冷漠,才可能到今天也没有堕落。
  于是她没再说什么,让车里只余下Radio Head的音乐。
  面试当天已预料到,黎施宛会被学校录取。录取通知下来,陆韵诗做主为黎施宛举办庆祝派对,还说可以邀请两三好友来店里。可黎施宛能想到只有阿肯和傅星柏。
  陆韵诗觉得没什么问题,朋友么,十七八岁见识的世界还太狭窄,十七八岁被看做怪人,将来进入属于自己的领域,周围一群怪朋友,自然就变成了酷朋友。
  但陆韵诗没想到傅星柏是社会青年。他把陆津南修好的摩托车骑过来,稍微挽回了一点印象。
  陆津南回来得迟些,和阿肯一起,提了一捧花,一个大只毛绒公仔。
  傅星柏正坐在吧台喝饮料,听见门口铃铛响,回过头去看见两人,一下子敛起了表情。
  阿肯略诧异,但也没出声。
  黎施宛听见声儿,从后厨里出来,奇怪道:“咦,你们认识?”
  阿肯笑着走过去,“Albert老爸是霍氏的财务经理,之前见过几次。”
  阿肯抱上公仔,“恭喜阿宛!”又悄声说,“南哥挑的。”
  毛绒公仔是玫粉色的,短粗的脖子上系了紫丝绒蝴蝶结,缀一颗塑料桃心。太卡哇伊,黎施宛难得觉得这种东西一点也不俗腻。
  隔着吧台不好接,黎施宛让阿肯抱着,朝离得远一些的那个男人说,“多谢。”
  陆津南适才递上一小束捧花,紫鸢尾花的造型很美。
  旁边阿肯同傅星柏正式打招呼,问他怎么在这。
  傅星柏下巴朝黎施宛一撇,“她叫我来的。”
  电话振动,他看了一眼来电显示,说:“看来不能和你们一起庆祝了。阿宛,下次单独帮你补过。”
  “欸……”黎施宛话还没说完,傅星柏便一阵风似的,推门而去。
  片刻,麦家章蹦蹦跳跳下楼叫几人上楼吃饭,“妈咪催你们了,啰嗦鬼!”
  饭桌上,陆韵诗得知傅星柏原是霍氏高管的公子,有些诧异,却也不甚意外。
  “就说不像那些……”
  黎施宛吃了口咕噜肉,偷瞥了对面的男人一眼,状似不经意地说:“南哥以前好像……”
  “啊!”陆韵诗说,“阿南中学那阵子也真的离家出走,学人家去做什么古惑仔。”
  阿肯惊讶又好奇,“然后呢?”
  “然后,”陆韵诗语调上扬,睨了眼陆津南,“为了女孩子,浪子回头咯。”
  黎施宛夹一个丸子夹滑了,陆津南帮她夹到碗里。她咬筷子讲谢谢,没太出声。
  一餐饭吃得热闹极了,阿肯“名正言顺”见到阿宛,开心得破了例,陪陆孝文喝了两杯酿酒。
  司机来接肯少的时候,他已然醉醺醺的了。
  夜深了,一家人留黎施宛住下来,陆津南附和了一声,说“把床让给你睡”。
  她有点疲倦,就先上楼去洗澡了。带着一身热气从浴室走出来,她就听见了门边的动静。
  陆津南进屋,随手关了门。
  黎施宛一双湿漉漉的眼望着他,毛巾还搭在头发上。发梢的水滴落到锁骨上,黯淡温暖的光线将她的肌肤映衬出了古典油画般的色泽。
 
 
第三十六章 
  浅浅一瞥不作停留,陆津南走向吧台,倒了一杯凉水喝。
  “我也要喝。”黎施宛说。
  陆津南便又倒了一杯,放在吧台上。
  大口喝水,水滴到脖颈上,滑进宽大体恤。她有所感觉,拿毛巾擦了擦脖颈领口,又接着擦发梢。
  陆津南觉着,在改车行混了段时日,这女孩更大大咧咧了。
  黎施宛把空水杯放回去,就准备往床上躺。陆津南说:“不吹头发?”
  “不吹。”
  “这个天气了。”陆津南顿了顿,“过来,我帮你吹。”
  上次别人帮忙吹头发是什么时候啊,是有钱去洗头房的时候吗?她记不得了。
  耳边呼呼风声,男人的手指穿过她的发,轻柔舒适的抚摸感让人忍不住缩后颈。
  白得发蓝的电灯光笼罩狭小的卫生间,陆津南像被挤压在一个匣子里,微微勾着身子。两个人的身影倒映在镜子中,黎施宛觉得时间变得漫长。
  仿佛有施了魔法的烟雾袭来,黎施宛在这般朦胧的感觉入睡。
  无论过去多久,黎施宛都会记得这一天。一家子帮她准备寄宿的行李棉被,送她去离家不远的女校。好像她和别的女学生没两样。
  阿肯开车过来,早早等在那里,看见陆家的车,忙放下捂冷了的鸡蛋仔。
  “我来接南哥上班。”阿肯也学会找借口了。
  每个人都笑着,连阿凤和陆韵诗都相视而笑。
  “又不是没上过学,让同学见了多难为情。”陆韵诗了解少女的心理,让一行人适时打住。
  黎施宛穿着崭新的校服,踏进校园。
  一周以来,O记的线人失踪的失踪,死的死,搞得没人肯帮麦凯文查心姐之死同和胜有无关系。
  线索寥寥,仅有在病房里搜到的一台收音机,里面装了窃听装置。进口货,小而不易检测出,一时很难判断到底是和胜还是另外有人所为。
  即使有警方看守,和胜要做掉一个人不必使这些法子。麦凯文心中不偏不倚的判断指针,开始倾向于另外的人所为。
  与此同时,陆津南据O记在医院登记的出入人员名册,一一打电话过去。其中有三个人乱登记,以为线索到这里就断了,阿肯以不寻常的思维指出,当时人们排队登记,用了不少时间,如果是前后的人,说不准他们会有印象。
  即使是记忆力较好的人也很难记住这种琐屑小事,陆津南没抱什么希望,打电话去问,又到医院调查,竟有了一些线索。
  第一页上登记错号码的是一个四十岁左右的男人;第三页登记为男人的,其实是一个三十岁左右的女人。
  登记错号码可能是笔误,或者记错了,但登记作男人的,就很刻意了。
  陆津南让阿肯跑了几趟医院,确认这个登记为男人的女人,竟是当时看守心姐病房的警员的太太。
  轮班看守警员是分别从各部门调过去的,看守警员花名油糖,麦凯文亲自和他谈过话,他一点没提及他太太当天也在医院。
  这天中午,陆津南叫上麦凯文来到天台吸烟。麦凯文抱怨上司种种,然后问,是不是有什么事情。
  陆津南颇有卖关子的味道,“不要讲是我影响了你的判断。”
  麦凯文挑眉,“你们重案组是不是没事做?”
  陆津南揶揄,“你们O记和CIB没查到的问题,我查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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