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你想干什么。”这丫头一看就撒谎了,月见眯起眼睛,盯着花烛:“别再去了,府里不留小偷。”
只留给花烛这句话,月见便转身走了。
花烛停在原地看着月见,松了一口气。
她远比这府里的所有人对自己的威胁更大……
第 3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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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那日一别后,长孙如佩安分守己几日后,却越想越气,于是又去了趟皇宫,找自己的姑母诉苦。
从那皇宫回来后,也不知受了何人蛊惑还是遇上了些事情,长孙如佩突然开窍,性情大变,不仅散财给家仆赠粮、添新衣,待人亲切友善,还跟着管家替李琼管理起府中大小事,不得不说她倒是有这方面的天赋,跟着学了六七日,便能上手,有模有样,初露家母之风。
获得了不少下人的夸赞,这也让她颇有成就感,越做越起劲。
她对月见的态度同往日也差了十万八千里,看见月见都是笑吟吟的,一脸和气,看起来着实可爱可亲,还亲自来给月见赔礼道歉,隔三岔五派花烛送些礼物去,月见都收下,转身便又送给下人了。哪怕被长孙如佩撞见了,她也不恼,同之前判若两人,连李琼也省心不少,逐渐放下偏见,对她也亲昵上了几分。
只有月见对此漠不关心,这长孙如佩变成何样,对她来说都一样。
一阵凉雨,气温骤然下降,转眼入冬。
园中萧条至极,李琼望着灰扑扑的天空,布下的局已差不多,是时候要收网了。
长孙如佩正在灯下看账本,那花烛从门外走进来,俯身在她耳边说了些话,长孙如佩嘴角浮现出一丝微笑来。
夜里,府里来了客人。
这男子三四十岁,名唤赵黎,一副尖嘴猴腮模样,实在难看,不过却是盐铁官,上位五六年,却富得流油,这贪赃枉法之事没少干,只可惜他办事谨慎,不留尾巴,老奸巨猾,没有证据谁也不能平白抓人或是到其家中搜查。
他所作的苟且之事,一桩桩一件件李琼都了如指掌,只是这背后牵扯人数之大,关系之复杂,怕是半个朝廷的人都躲不掉,不过这也是李珏想要的。
现在,李琼只缺少最关键证据——账本。
他派暗卫查过,那账本应该就藏于赵黎书房中,但具体藏于何处仍需要潜入房内好好搜索一番,另外就算能派人找到那账本并且偷出来,想来这赵黎也不会认。所以既不能打草惊蛇,又要人赃并获并非易事。
原先计划并非如此,但人算不如天算,李琼将自己为饵,要请君入瓮。
李琼放出消息,表明自己近年处理贪腐累了,也希望从中捞上一把,私下对李珏多表达不满,并且近半年里,对着地方上贪污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朝堂上还多次与李珏配合演戏,多次反对李珏以及堂上清明官员对于钱税、土地改革之意见。
结交者也多为贪淫之人,逐渐取得了一批人的信任,这赵黎也主动向李琼示好,但仍是不断试探着,李琼步步为营,不敢走错一步。
今日邀赵黎至家做客,也是为了表示诚意。
酒菜已上全,两人交谈甚欢,推杯换盏。
只过了一个时辰,两人已是微醺,酒兴正酣。
这长孙如佩着实是好好打扮了一番,带着花烛来到酒桌前。
“妾身见过赵大人。”长孙如佩持着大家风范朝着赵黎施礼。
“这是……”话是对着李琼说的,赵黎的眼睛却落在娇滴滴的长孙如佩身上挪不开。
“这是……”李琼皱眉,不知长孙如佩要搞哪套。
“妾身是王爷发妻。”长孙如佩抢了李琼的话,对着赵黎甜甜一笑。
“哦,原是王妃啊。”那赵黎扶着桌椅起身,朝着长孙如佩拱手弯腰。
“这家里来了客人,却不能早早相迎,乃是我欠考虑了。”她面露歉意。
那好色的赵黎忙忙回道:“没有没有,王妃说的什么话,小的有眼不识泰山,着实失礼,失礼。”
“胡闹,你来作甚?”李琼有些恼,怕她误事。
“这家里来客人,我这做主人的,怎么能不好好接待呢,夫君莫要担心,佩佩我自有分寸。”长孙如佩说话间便坐到了李琼身边,回头又对着赵黎笑着说,“我时常听王爷谈起赵大人,如今一见,果然不同凡响啊。”
“哦,王爷说了在下些什么?”
“花烛,替大人倒酒。”长孙如佩示意花烛,又强忍着恶心笑着看向赵黎,“自然是好话,夸您聪颖过人,做事干脆果断,有着常人所不能及的能力,王爷多次表示愿与大人你交好,共上青云,今日能一睹真容,妾身心满意足。”
“过誉了,过誉了。”长孙如佩这一番话哄得赵黎笑不拢嘴的,气氛比之前还要融洽上几分,“王爷可真有福分啊。”
“瞧这光吃菜喝酒,多无趣,花烛呀,把姑娘叫出来。”
“是。”花烛笑着出去了,领着月见进来了。
李琼看到月见走进来那刻心便乱了,她怎么会来。
“你怎么来了,谁叫你来的,回去。”李琼面带严色。
月见低头不语,跪在地上。
“王爷莫恼,是我叫她来的,姑娘自个也乐意,就让她为我们舞一曲儿。”长孙如佩给自己夹了一块肉。
“胡闹……”李琼呵斥着,眼里却满是不解与关心。
“哎呀,王爷,就让她唱一曲儿吧。”那赵黎喝高了,看见这姿色颇佳的月见,也极乐意她能给自己唱一曲儿。
李琼仍盯着月见,你若是被逼迫的,你只说一句,哪怕一字,我便带你走。
而月见却没有露出一点不乐意的表情来,她总是那样淡淡的,像一平静的湖面,不起波澜,深不见底。
想来,她真是自己乐意来的,若她不愿,谁能拿她如何呢。
李琼仰头一杯:“那便舞吧。”
月见脱去披在身上的斗篷,里面换上了长孙如佩送来的衣裳,是改良过后的胡姬服,只见她身着五色绣罗宽袍,腰系银腰带,足穿绣花棉靴,头戴胡帽,上有金铃,面若桃花。
长孙如佩派人收了多余的桌椅,空出一块,又派人拿出一面大鼓来。
乐起,击鼓鸣奏三声。
月见随鼓声而动,舞姿变化丰富,既刚健明快,又婀娜俏丽,舞袖时而低垂,时而翘起,腰肢轻柔如风中之柳,身子轻盈如飞雪落地,佩带的金铃发出清脆的响声,她的脸上露出明媚的笑容,自信动人,眉目间满是柔情,表情控制得恰到好处,让人挪不开眼。
她原本该做只自由飞舞的蝴蝶,是我扼住了她的翅膀。
李琼很久没见月见如此笑过了,不由悲从心来,苦饮一杯。
而那赵黎早就没有心思吃酒了,醉意全无,看着这仙女一般的人物,魂都离了身子,同她一起旋转着。
长孙如佩也不得不佩服这女子的美貌,一瞬间突然明白为何李琼如此疼爱这女人了。
许是在王府待得久了,身子不如之前灵活,随着鼓点加快月见跳得有些吃力,一着急绊住了脚,狠狠摔在了地上。
李琼的猛地起身,却没能上前去,那赵黎借着距离优势,抢先扶起了月见。
月见报以一笑,给赵黎乐得说不出话,只是痴痴望着。
她推开他的手,行礼后离去。
鼓声早已停下,顿时间,四下无声,众人望着月见离去的背影。
赵黎还半跪在地上,直达花烛将他扶起。
“我瞧大人对我府上这舞姬喜欢的很,不如送于大人如何啊。”长孙如佩又给自己夹了一筷子菜。
“送……送我……”赵黎不敢相信,这美人能白白送自己。
李琼没有作声,只是怒瞪着长孙如佩,她是故意的,不过是谁教她如此做的,皇后,还是说是皇上……
“是啊,不过是个舞姬,哪比得上赵黎大人这样的俊才,王爷说是吧。”长孙如佩话锋一转,那赵黎看着李琼。
“本王自然乐于将这舞姬送于大人。”李琼的眼神犀利,冷冰冰答道,“一会儿,本王便派人将人送到您府上。”
那赵黎却没读出来,红着一张脸,满身酒气,乐呵呵起身,却摔倒在地,干脆跪在地上,向李琼说:“谢王爷。”
“大人,你醉了。”李琼看这丑陋的人,“来人啊,送赵大人回去吧。”
赵黎被人带走了。
“这人啊,不管你想不想,都得送去。”长孙如佩得意洋洋,觉着自己终于赢了一次。
“你都知道些什么?”李琼扼住长孙如佩的喉咙,勒得她掉眼泪。
花烛上前解围:“王爷,王爷你松开王妃呀,你这样她也说不了话啊。”
李琼一甩手,将长孙如佩推到在地,花烛将她扶起来。
“咳咳,我什么都知道了,忍了那么久,就是为了看你气急败坏的模样,我这是帮你,你若不送她走,你拿什么取得那丑八怪的信任,你要命不要?”长孙如佩又露出娇蛮大小姐的脾气。
“我李琼是生是死,这辈子都与你无关。”李琼背手大步离去。
与我无关……
“谁要管你死活啊……”长孙如佩仍在嘴硬,眼泪却不争气地掉了下来,她气他,恼他,恨他,可她不愿意他死,他若是受伤她都会心疼啊。
这人怎么就不明白,自己有多爱他,她所作一切都是为他好呀。
第 3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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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见正在房内换衣,李琼冲了进来,将她拽到床上,压在身下,气愤地剥去她身上的衣裳,一个又一个吻落下,野蛮霸道。
月见就这样静静躺着,任他折磨自己,一声不吭,连多余的表情也不肯给他。
片刻后,李琼冷静下来了,但他仍抱着月见,趴着不动。
“你非要这么气我吗?”李琼觉得鼻子有些发酸。
“我没打算要气你,一切不过是为了自己。”
“我不信你是自愿的,只要你说一个不字,我会带你走,离开这里……”李琼有些激动。
“我愿意。”月见打断他的话,“没有人逼迫我,一切都是我自愿的。”
“不,我不同意,这太危险了……”
“王爷。”月见轻声唤他。
“嗯。”
“还记得最开始我们谈好的条件吗?”
“记得。”李琼忘不了,“你执意要走?”
“是。”月见此时此刻表现出一种近乎礼貌的温柔来。
“她到底和你说了什么。”
“她只是提醒了我,我该有更好的选择。”月见话一出,李琼便知她心意。
他起身,收拾有些凌乱的衣裳:“你若要去,便去吧,到赵府后,自然会有人接应你,要如何做,你之后自会知晓。”
“谢王爷成全。”月见跪在地上,这一别,两人此生或许便再无交集。
“你一人,要多小心些。“
他没有犹豫地离开,并非没有留恋,只是害怕她看见自己的软弱。
夜里,月见便被安排上马车前往赵府,李琼没来送她,倒是长孙如佩来了,满脸写着得意。
月见仍是看不惯她这副嚣张气焰,站在马车前,看着她:“你以为你赢了,你错了,错就错在始终没搞懂谁才是你的敌人,王妃好自为之,最后莫落得个众叛亲离。”
说罢,便在小厮的搀扶下上了马车。
长孙如佩不明白为什么这女人明明处于这样的情境中,却仍能这样安之若素,甚至一副看透一切的模样。
月见就在这样一个没有月亮的夜,伴着马蹄声离开了王府。
身处其中的三人从不同程度上多少都得到了些解脱。
她坐在马车上,闭了眼,回想起长孙如佩同自己说的那些……
“你在王爷身边那么久,应该知道他一直为朝中贪腐之事烦忧。”
长孙如佩说着,月见没有回答,自顾自品茶。
“他如今正遇到棘手的问题,要以身犯险,要是出了差错,皇帝会怪罪不说,极有可能便会遭那恶人杀害……”
“他没那么容易死。”月见冷笑。
“你就不怕他出事吗,你若爱他,便应该为他分忧呀。”
分忧?原来她性格大变就是为了这些。
见月见没有说话,长孙如佩继续说:“算我求求你,你若肯且做到了,要什么不行,什么赏赐都仍你挑,哪怕要王爷娶你,我也答应……”
“好。”月见并不在意长孙如佩说的这些,只是她需要做些什么与李琼了断,忽地想起了,一开始李琼与她做的交易不就是如此吗,她全都记起来了,他们本该就是这样的关系才对。
长孙如佩听到这一声“好”,还有些懵,这比她想得要简单多了:“你答应、答应啦?”
“东西你放下吧,我自然会做的。”月见又抿了一口热茶。
“好呀。”长孙如佩露出少女独有的灿烂笑容。
那日她好不容易进了皇宫见到了自家姑姑,大吐苦水,皇后姑姑便教她持家之道,让她明白,她不仅是李琼的妻子,更是王府的家母,为人处世不能小家子气,还同她谈起李琼来,告诉了她一些不可外传的秘密,三两句点拨,她便想出了这一石二鸟的妙计。
事情很顺利,长孙如佩很满意。
看来她比自己想得还要爱王爷,既然真的愿意去冒险,不过她想得太简单了,怎么可能那么顺利地全身而退,就算是顺利完成了又如何,一个被人碰过的女人,王爷还能对她死心塌地不成。虽然有些卑鄙,但实属无奈,天底下有几人愿意和他人共享自己的夫君呢,只有这种方法才能让她心甘情愿地离开。
长孙如佩不知月见心思,只知道这一次,她一定会成功做到自己想要的。
月见下了马车,驾车的小厮塞给她一个荷包。
“姑娘拿好,我就送到这,前边的路要您自个走了。”
月见点头,想来应该是李琼的安排,她将荷包揣进怀里。
赵府外,赵黎醉得不行,已睡下了,但他安排的人早早候着了,见月见来了,连忙迎上去,将她接进府里,安排她住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