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着此次的宴会,贺元京一大早就起来准备,连早膳都未用,看着眼前的美食,不由得咽了咽口水,恨不能将他们一口全塞进嘴中,可在圣上面前,不能失了规矩,想到这,贺元京便挺了挺身板,拿起一旁的茶水抿了一口。
宴席已过大半,跪坐了许久,贺元京感到腰酸背痛,借口自己要去更衣,便离开了宴席。
此时温诉也离开了宴席,他想若宴席结束,宋淑妃必定又要拉着他,说与六公主的事情,于是谎称自己有公务要回府,便也离开了。正在池边走着,突然听到有人叫他:“温诉哥哥。”他转头看去,是六公主怀舒。
“六公主。”温诉端正的行了个礼。
怀舒立刻上前回礼:“温诉哥哥私下里何必同我这么客气。”
温诉低头看向公主,冷漠说到:“公主是君,我是臣,礼数是不能忘的。”
怀舒听到温诉这样说,立刻失望的垂下头:“每次都是君臣,罢了罢了,许久未见温诉哥哥入宫了,可以陪怀舒走一走吗?”
温诉知道六公主爱慕他,也知道宋淑妃有意撮合他俩,但自己从不在意儿女情长,他一直觉得,若自己以后非要成家,也必定要找对温家发展有所帮助的人,宋淑妃蒙昧无知,且嚣张跋扈,得罪的人不在少数,又没有皇子傍身,面前这个六公主,性格也十分软弱无能,所以他明白怀舒并不是合适人选。
对没有兴趣的人和事,温诉向来都是不愿给任何机会,正想着要怎么断了六公主的念头,一转头,看见贺元京带着侍女从远处走来,便朝着那边喊去:“元京,过来。”
贺元京朝声音方向望去,看到是温诉在叫自己,不由愣了一下,心想:“是在叫我吗?”见贺元京迟迟没过来,温诉便又喊到:“愣着干什么。”
贺元京以为是自己离开宴席惹这个表哥生气了,深吸了一口气后,便走了过去。走到跟前,看到旁边还有一女子,贺元京对此人有印象,在宴席上,看见她挽着宋淑妃的手叫母妃,出于好奇悄悄问了旁边的女子,便知道了此人就是六公主怀舒。
贺元京向女子行了个礼:“民女见过六公主。”怀舒虽不知面前这人是谁,但方才见温诉那样叫她的名字,便觉得应该是温诉十分熟识的人。
还未等贺元京站起身,温诉便一把拉起贺元京,一脸柔情的看向她:“元京,等你半天了,不是说身体不适要回府吗,怎么出来如此慢。”说完还用力的捏了一下贺元京的手臂,似乎是在提醒她,要配合他演戏。
贺元京被温诉这突如其来的样子吓的一惊,可面上又不敢表露出来,只能心里暗骂:“我和你很熟吗?刚才在苑门都不屑看我一眼,怎么现在又好像亲兄妹一般?”
见温诉毫不避讳的就拉起面前这女人的手,六公主又是震惊又是难过,一脸委屈看向男子:“温诉哥哥,她是何人。”
温诉浅浅一笑,收起刚刚的眼神,转身冷眼看向六公主:“哦,回公主殿下,她是臣中意之人。”说完又故作深情的看向贺元京。
此言一出,在场的人都十分震惊,贺元京完全没想到他会这样说,这让她不得不仔细回想,自己是不是曾在什么地方得罪过他,这若是传到别人耳朵里,岂不是会认为自己与表哥有私情?正准备为自己解释一下,刚一开口,便被温诉抢先一步说到:“不过公主殿下别误会,是臣中意元京,但她对我无意。”
怀舒听完这话,已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眼泪直在眼眶里打转:“即是如此,那怀舒便不打扰了,我先走了。”说完便转身离去。
见六公主已走远,温诉攥着贺元京的手才放开,贺元京觉得,刚刚自己被面前这人戏耍了一番,于是恼羞成怒道:“表哥刚刚那是什么意思?为何那样对公主说?”
温诉并不想坦白刚才自己是在利用她,转过头来,一脸正色的看向她,开始随口胡诌:“我是在救你,淑妃生辰,你不在宴席上,却在园子里瞎逛,若不是我说你与我有约,恐怕圣上就要降罪与你。”
虽说刚刚已经和夫人说过要去更衣,可那么久还没回去,现在又在离宴席这么远的地方,贺元京似乎就有点相信温诉的鬼话了,心虚的狡辩到:“我……不过是……迷路了而已,这园子这么大,我又是第一次来。”
温诉内心暗喜,竟如此好骗,于是清了清嗓子又开始瞎掰道:“那便赶快回去吧,若圣上真怪罪下来,我也救不了你。”说完转就要走。
可贺元京不愿回去,在圣上面前规矩多,拘束极了,正想着怎么能离开这里,突然就意识到,圣上怎会因自己迷路而怪罪自己,定是温诉想摆脱自己,以为她不懂乱编出来的,于是脑瓜一转,又赶紧挡在温诉身前:“表哥刚刚不是和公主殿下说,因为我身体不舒服,要送我回府的吗?若元京此时回到席上,不就说明了表哥在说谎,那我也不会替表哥解释。”
温诉听后冷哼一声,垂目看向贺元京:“那你想要我做什么呢?”
见温诉这个表情,贺元京移开了刚刚直视温诉的眼睛解释到:“我是想着要帮表哥把戏做全,反正表哥刚刚都那样说了,不如就让我跟着表哥一起走吧?”
温诉见贺元京怯懦的样子,觉得着实好笑,便想在逗逗她,于是慢慢靠近,小声的说:“我要去寻欢作乐之地,表妹要一同前去吗?”
贺元京听出他这话有浮浪之意,羞红着脸道:“表哥不必为难,只需将我带出去便可,我自己能找到回府的路。”
“让你自己回府?若是出了什么事,母亲也不会放过我,正好我也要回府一趟,跟我走吧。将离,去和夫人说一声,嗯……就说贺姑娘吃太多了,身体不适,我先带回府了。”温诉对身后的小厮说到。
“是!”小厮领命而去。
居然说她是因为吃太多,贺元京顿觉委屈,明明自己在席上都没吃什么,现在还饿着呢,本想着回府的路上还能偷偷去摊子上吃点东西,现在也不能去了。
回到府上,贺元京就一头栽倒在床榻上,拘束了一天,浑身酸痛,迷迷糊糊便睡着了。
宴席结束后,宋淑妃听闻六公主不知什么原因,在殿中哭个不停,十分担心,一进祈云殿,便开始质问服侍的宫女,宫女吓的大气不敢喘,跪在一旁。
见宋淑妃一副盛气凌人的模样,担心自己的侍女被罚,抹了抹脸颊上的泪水:“母妃不必为难她们了,是儿臣,不想在与温诉哥哥有瓜葛了,母妃也不必在为儿臣费心。”
宋淑妃一听此事与温诉有关,立刻上前询问:“怎么了?你之前不是还说喜欢温家那个儿子吗?是不是他欺负你了?母妃这就去和你父皇说,把他召进宫!”
宋淑妃性烈如火,可六公主却恰恰相反,六公主为人平易逊顺,不争不抢,从不肯得罪任何人,可就是这么个性格,让她每次都不忍责怪别人,事事都自己隐忍。
怀舒担心,若宋淑妃训斥温诉,他会因此厌恶自己,便一把抓住宋淑妃的手臂,抽泣着说道:“母妃别召见温诉哥哥,他已有心爱之人,舒儿不想做恶人,母妃也答应舒儿,别去找温家的麻烦。”
宋淑妃见女儿这番模样,又不忍在让怀舒伤心,便应了下来,可宋淑妃哪是忍气吞声之人,离开祈云殿便将此事告诉了皇上,皇上听后,立刻召了温诉进宫。
温诉跪在殿前,向皇上行礼,皇上并未让他起身,走到他跟前,说:“朕听说,你已有心爱之人?还因此伤了怀舒的心,这是怎么回事。”
“回陛下,臣确心有所属,此女是密州商贾人家贺氏之女。”
一听是商贾人家,皇上戒备的心瞬间放了下来,其实皇上并不在乎公主的婚事,他更惧怕的是温家与哪位有权势的人家结亲,日后更难控制,之前答应宋淑妃日后会为怀舒与温诉指婚,也是因为这点,宋淑妃并无子嗣,就算如今备受宠爱,也无法对前朝造成威胁。
可皇上知道若是就这样让温诉走了,宋淑妃定会与他大闹一场,便继续说到:“就算如此,你也不该当着怀舒的面说你已心有所属,伤了她的心。朕也不明白,一商贾人家的女儿怎会比怀舒更好?”
“臣知道,公主会伤心难过,但臣深知配不上公主殿下,实在不忍公主为臣付出这么深的感情,天下优秀男子众多,若是在臣身上浪费时间,耽误的还是公主殿下,臣与元京幼时便相识,那时臣就已在心中认定她就是我未来的夫人,还请陛下成全。”说完,朝皇帝重重的扣了个头,看起来实在是情真意切。
皇帝见状也不好继续为难,扶起温诉,夸赞了他的专情后,便让他退下了。
贺元京在睡梦中被饿醒,坐起身来看了看四周,已经入夜了,她摸索着站起了身,将蜡烛点燃,摸了摸自己咕噜咕噜叫的肚子,想着偷偷去厨房找点吃的。
路过小花园的时候,四周一丝光亮都没有,只能听见蛐蛐在叫个不停,忽地听到前方有人说话,怕被人发现,贺元京忙躲到了一个大石头后面。
“往年巡访,陛下派的都是监察御史,为何今年要公子亲自去?”贺元京悄悄看向声音的方向,可太黑了,她什么也看不清。
“一个月后吐蕃使臣会来京觐见,朝中反对和谈的大臣们,都以温家为首,但父亲在此事上并未表露意见,那些大臣便暗中和我联系,圣上应当是听到了一些风声,想在吐蕃使臣进京前将我支走,又将姜衍派到御史台,跟我一同到密州巡访,不过是为了监视我,拖慢此次巡访的进度罢了。”听到这个熟悉的声音,贺元京便知道了说话的人正是温诉,同他说话的人应该就是他的小厮将离。
听温诉提起姜衍二字,贺元京突然想起,姜衍正是前日在街上为她作证的那位公子,便又往前凑了凑,想听听是怎么一回事。
先前那个声音说道:“那公子就打算坐以待毙吗?”
“阻碍我的人,我不会留情,早就听说过,这姜衍不过就是个草包而已,寻个时机杀了他,在随便编个理由,遇山匪或仇家追杀什么的,等到时圣上和姜国公在想追查,也无从查起了。”
听到温诉要杀了姜衍,贺元京吓的捂住了嘴巴,她从前就听说过温家权势滔天,却没想到温诉却如此的草菅人命,况且他要杀之人还是国公的儿子,当真是目无王法。
见温诉和将离走远,贺元京才踉跄着从石头后面走了出来。姜衍于贺元京有恩,她肯定不能装作不知此事,在内心暗暗盘算着,要怎么才能阻止温诉。
第3章
次日清晨,温夫人正在房中修剪花枝,听侍女说贺元京在门口等着给她请安,便赶忙放下手中的剪刀,让侍女带贺元京进屋。
“元京给夫人请安。”贺元京欠身行了个礼。
温夫人上前扶起贺元京,一脸慈爱的看着她:“快坐下,今日怎么起的这样早。”
阿喜扶着贺元京坐到了榻上,坐定后,贺元京看向温夫人:“元京今日来是有事想同夫人说,我来汴京已有半个多月了,在温府打扰了这么久,很感谢伯母和温祖母的照顾,我听闻,表哥近日要去密州巡访,就想着,同表哥一路回去,这样夫人也不用在特地派人送我回去了。”
昨夜,贺元京从厨房拿了些点心后,便回到了房中,坐在桌边,拿起一块红豆酥,一边吃一边回想之前听到的谈话,突然大脑灵光一闪,既然温诉是要去密州,那自己就跟着一起走,在路上若是温诉有什么动作,她也可以及时阻止。
温夫人听到贺元京要走后,一脸不舍,可贺元京若是同温诉一起回密州,确实是最让她放心的,于是便让侍女去把温诉喊来。
进了屋,温诉见贺元京也在,开口道:“母亲叫儿子来有什么事吗?”
温夫人将事情同温诉说了一遍,温诉瞟了一眼贺元京,似是有些不悦:“我此去密州是有公事在身,且还会在曹州、济州等地停留一阵子,不知要耽搁多久,还是母亲派人送表妹回去吧。”
贺元京赶忙接过话来:“元京除了这次来汴京,还未去过其他地方呢,正好此次可以同表哥一起好好玩一玩,见见世面,而且路上若是遇到什么事,我一个女子总是要比男子心细,说不定可以帮上忙呢?并且在路上我也可以多照顾表哥啊。”
温夫人见此,也赶忙说:“是啊诉儿,若是随便派个人护送元京,母亲也不放心,只有你愿意带着元京,才能让母亲安心啊。”
温诉见母亲这样说,贺元京又如此坚定,也不想在与她多说什么,于是说道:“既然表妹执意如此,那便跟我一起走吧,不过若是有什么危险,我可不敢保证你的安全。”
见温诉同意了,贺元京大喜道:“放心吧表哥,我定不会给你添麻烦的。”
转眼,就到了他们要出发的日子,虽只有短短十几日的相处,贺元京也习惯了阿喜经常在自己身边叽叽喳喳的服侍,便决定将阿喜带回密州,温夫人也同意了。收拾好行李,温母依依不舍的挽着贺元京:元京啊,日后若是有机会,在来汴京看伯母,回去后,也替我和老爷向你父母,还有贺老太太带个好。:贺元京也十分不舍,向温母做了告别后,带着阿喜上了马车,温夫人一直等马车转了弯后才转身回府。
城门口,温诉和姜衍带着一批人马早早就在此等候。
“向来听闻,温大人不喜酒色财气,没成想,如今竟也会金屋藏娇了,我听说,淑妃娘娘生辰那日,温大人可是为了这女子得罪了六公主和淑妃,可有此事?”姜衍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
温诉不以为意道:“姜兄误会了,不过是我父亲挚友的女儿,来看望我母亲。”突然又话锋一转,意味深长的笑道:“我倒是听说一趣事,听闻前几日姜兄在街上遇见一女子被冤枉,出手相助,姜兄向来风流,英雄救美这种事还真是不少做。”
说话的功夫,贺元京乘的马车也已经到了城门口,停稳后,只见贺元京身着紫烟罗裙,被侍女扶下了马车,头顶还插着一支银白荷簪,在阳光照射下,泛着水光。
走到跟前向一旁的姜衍行了个礼,温柔的说道:“元京见过姜公子,多谢那日公子相助之恩。”-
姜衍这才认出,原来她就是那日长街上遇到的女子,欣喜的从马背上跳了下来:“原来温兄说的女子就是你,真是太巧了,姑娘今日打扮与那日实在大不相同,我差点没认出来。”
温诉冷眼在一旁看着,沉吟片刻:“行了,叙旧的话你们在路上慢慢说吧,要出发了。”说完扯了扯缰绳,转身就走了。见状两人短暂告别,也赶快跟了上去。
正值七月份,是最热的时候,走了一上午,温诉决定在附近休息一会,正巧前方有一条小溪,众人便停在了此处。用溪水冲了冲脸,刚刚的暑热顿时烟消云散,转头看去,贺元京还在马车内,并未出来。
温诉甩了甩手上的水珠,走到马车前,懒懒的倚靠在前室:“不出来看看吗?这景色还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