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命先生脑袋转了转,道:“若是不能销毁,那便先将这些东西藏起来?老朽知一安全之处,曹州城外有一处乱葬岗,少有人去,将东西运至此处,埋进地下,等风头过去,再将东西取出,岂不是两全其美?”
闻言,钱老二大喜,如此既不会被人搜出证物,这些金银财宝也不用白白扔了,于是秘密吩咐手下去做此事。
这钱老二不过就是有几个臭钱的暴发户而已,从前只听他父亲钱百万的话,毫无主见,被算命先生这么一说,钱老二便想,若此次自己能替钱家渡过此劫,那钱百万定会对自己刮目相看,自己也能压他大哥一头。
入夜。
几人将财宝信件悄悄运出城外,按钱老二所说,将东西埋在乱葬岗做了个记号后,便离开了此处。
见人已走远,暗中窥探的几人从深处跳了出来,将物证尽数搬走……
近两日,在贺元京的陪伴下,傅迎明显变得开朗了许多,本就是个只有16岁的小女孩,若是没发生那些污糟事,许是早就如今天这般了。
贺元京带着侍女端着早膳去了傅迎的房间。刚一进门,傅迎便开心的迎上前去,两手背在后面,冲着贺元京笑着说道:“元京,你猜我手里拿了什么?”
贺元京微微皱眉,以为又像昨天一样,叫人在外面捉了个蚂蚱来吓唬她。
见贺元京不自然的表情,她慢慢摊开手,放在贺元京的面前,是一个用丝线编织的手环。“昨日,我求着阿喜姑娘帮我弄来这些丝线,想亲手编织出来想送给你,多谢你对我和爷爷的照顾。”
此环虽不像金银玉器一般名贵,但花样整齐精致,看起来是十分用心做的。贺元京伸出手,示意傅迎给她戴上。
傅迎轻轻的将手环在她腕上系紧,又从袖中掏出一红色轸穗,咬了咬嘴唇,有些害羞的说道:“可否……请元京帮我将此物赠与姜公子?”
贺元京接过轸穗,似是感觉到了傅迎的心意,浅然一笑,又塞回了她的手中,道:“刚刚温大人同我说,准许你可以在客栈内随意走动,但不可以出去。所以,你还是亲自将此物赠与姜公子吧。”
闻言,傅迎的脸“唰”的一下通红,心脏扑通扑通的跳着,双手紧紧握着轸穗。
知州府。
一身着玄色长袍的男子,手持长剑,带着几人迈着大步朝厅内走去。
正坐在厅前品茶的章显赫,见几人不顾阻拦,闯进殿内,喝到:“何人胆敢擅闯知州府?”眼光一扫,看见玄色长袍男子身后的姜衍,疑惑道:“王行?
姜衍扯了扯嘴角,冷哼一声,扯下腰间的腰牌,抬起手到章显赫面前,冷冷道:“我乃姜国公嫡子,姜衍,此次特协助御史台来此地巡查,这位是御史大夫,温大人。”
闻言,章显赫一怔,赶忙将手中的茶盅放下,躬身行了个礼道:“下官不知大人前来此地,有失远迎,还望大人恕罪!”
温诉从怀里掏出几封信件,抖落开来,举在章显赫面前,章显赫见此信,仔细读了一遍,缓缓抬起头,不解道:“大人这是?”
“这是钱氏一族的部分罪证,特意拿来给大人一观,温某想听听大人你的意思。”说着,将信折好,又放回到怀中。
章显赫见此,低声叹了口气,道:“大人既已有了证据,还来下官这做什么?直接去钱府拿人不是更妥当吗?”
“如章大人所言,我的确可以去钱府直接拿人,但温某听闻,章大人的夫人,正是钱百万之女,钱氏一族所犯下的罪行,完全够判流放边关,而章大人,夫人,包括你们的子女,都将会受到牵连。”
闻言,章显赫冷笑两声,心知温诉是想让他将功折罪,温诉虽奉圣命,监察文武百官,拥有泼天的权力,可钱氏一案,终归是只涉及到了几个官员,若想将钱府全数拿下,恐怕也是师出无名。
沉声片刻,缓缓跪在地上,道:“下官愿为大人效劳,亲自去钱府抄家,不过从始至终,臣都只是被钱百万所逼迫,才做下那些有违律法之事,臣的妻儿对此事更是一概不知,还请大人开恩,饶恕臣的家眷。”
温诉俯下身,凑到章显赫的耳边,悄声道:“若是章大人铁面无私,奉公执法,又有何人敢说大人的不是?”
几个时辰后……
章显赫带着数百官兵,已到了钱府门口,此时的钱百万正看着眼前的美人翩翩起舞,管家慌张的窜到花厅,将此事告知了钱百万,钱百万顿时怒火中烧,他本就瞧不上章显赫,今日竟还带着官兵来自己丈人的府上,是想做什么?
正准备出去看看是怎么回事,刚一开门,几个拿着□□的官兵,就冲了进来,将钱百万等人押了出去。
门外已聚集了许多看热闹的平民百姓,还不明白是怎么一回事,官兵就押着人出来了,用力将人按倒在地,钱百万对着章显赫就是破口大骂,府上的女眷,也都被吓得不轻,哭的,闹的,晕厥的……原本气派的钱府,一瞬间如同地狱一般。
将抓捕的人,与搜刮来的钱财,全部带了出去,大门落锁,贴上了封条。
平时仗着自己有钱有势,没少欺负平民百姓,如今落得这步田地,围观的人群全部拍手叫好,口口称赞章显赫,为人执法无私,刚正不阿。
人群中的温诉见章显赫已完成任务,慢慢走上前去,对着他露出一个似是满意的微笑,平静道:“章大人为了朝廷,当真是敢大义灭亲呢。”
这话似是夸赞,又似是讽刺,觉察到气氛不对,章显赫并未言语,点头示意了一下,便绕过温诉离开此地。
带着众人回到客栈,刚迈上楼梯,“迎儿快看,他们回来了。”顺着声音的方向抬头看去,两个圆溜溜的小脑袋探出三楼廊上的扶手,正朝下看,又猛地缩了回去。
上到三楼,就见贺元京拉着傅迎的手,笑盈盈的朝他们走来,绕过温诉,径直的走向姜衍。
温诉本不自觉上扬的嘴角,又猛地落了下来。
“姜公子,傅姑娘有话和你说。”说完便把傅迎推上前,自己则转身拽着温诉溜回了房间。
不明白这两人又要搞什么名堂,贺元京扒着门缝小心解释道:“是傅姑娘想感谢姜公子的照顾,要送他一个礼物,是她亲手编织的。”
温诉紧紧盯着贺元京,缓缓开口道:“那你呢?”
“我?小时候母亲曾教过我编织那些东西,但没学会,而且也没有想送的人。”贺元京想也没想就脱口而出。
门外。
傅迎双颊微微泛红,两只手藏在衣袖里紧紧攥在一起,不敢抬头看眼前这个男人。虽是平日里没少去逛花楼,但见傅迎如此娇羞模样,姜衍也忍不住的有些紧张。两人就这样站了许久,姜衍忍不住先开了口:“傅姑娘找我可是有什么事吗?”
傅迎咬了咬唇,从袖中摸出那枚轸穗,小心翼翼地递到男人面前,柔声道:“迎儿想感谢公子近日的照顾,所以特意打了这枚轸穗送给公子,不是什么贵重物品,还望……公子不要嫌弃。”
接过轸穗,仔细端量,随后系在了剑柄之上。“是你亲手做的?我很喜欢。”
傅迎点了点头,缓缓抬眸,看向男子。
姜衍盯着傅迎的脸,怔怔地出神,似是在想些什么,许久才道:“哦,对了,今日我同温大人将钱百万押入狱中,过几日你便可以离开此地了。”
“增收赋税的人就是钱百万吗?”傅迎问到。
姜衍摇了摇头,思量了片刻道:“此案还有些存疑,我同温大人还要在好好调查几日。”
前些日,温诉派将离回到东寨村,蹲守了两日,才又见那几个官兵来挨家挨户的敲门,等他们走后,将离悄悄跟在了那群人后面,想看看这群人到底是属何人管制,跟了许久,竟离曹州越来越远,最后穿过一片密林才停下。
将离躲在暗处许久,发现这些人竟是土匪,但土匪怎会有官兵的衣服?且竟还敢大摇大摆地到村子里挨家挨户的收钱,察觉此事不对劲,将离赶忙返回客栈,将此事告知了温诉。
温诉思量着,若是山匪与官勾结,那些山匪是不可能大摇大摆的出入府中,定是以信件之类的东西来往,于是查找了钱老二命人埋起来的罪证,却发现里面并没有与山匪勾结的信件。便笃定,与山匪勾结的另有其人,若不是钱家,那便只有一人有可能,就是知州,章显赫。
第8章
钱百万受不住刑,将罪行全部招供,现已关押在曹州大牢之中,等待发落。
折腾了这么多天,姜衍决定带着贺元京和傅迎出去好好玩一天,前一晚便就约定好了,今日去郊外打猎,没错,是贺元京提的,难得离开贺家,终于可以有机会做自己喜欢的事了。
跟在温诉身后求了一早上,可他还是不同意将马借给贺元京,见他软硬不吃,贺元京气鼓鼓的离开了客栈,到了后院的马厩,左看右看,见没人,悄悄将温诉的马牵了出来。
因为傅迎不会骑马,贺元京便让她坐在自己的身后,跟自己同乘一匹马,姜衍远远的跟在两人后面。
傅迎自小便在这里长大,知道有一处野物较多的地方,按照傅迎指的路,三人来到一树林深处。
撑起弓,左一下右一下的瞄着前面的野兔,看准时机,松开弓弦,没射中,结果还将野兔吓跑了,见状,贺元京赶着马,朝野兔的方向追去,因跑得太快,等她们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看不见姜衍了。
正当两人仔细的回想着回去的路时,突然前方出现一野猪,那野猪体型庞大,贺元京与野猪对视了两秒,意识到了危险,赶忙掉转马头,朝后跑去,那野猪似是见到猎物一般,在后面追。
刚刚学会骑马的贺元京,在此时便慌了手脚,树林里又是杂草丛生,一个没留神,两人双双从马背上跌落。
一直寻找二人的姜衍听到了动静,忙冲了出来,见两人倒地,想都没想就冲到傅迎跟前,将她扶起,询问有没有事。
可就在此时,那野猪也追了上来,瞄准在地上挣扎着想站起身的贺元京便冲了上去,还没等站稳,那野猪就已到了眼前,来不及反应,贺元京朝旁边猛地一跃,重重的跌落在地,一根树枝狠狠的刺进了肩头。
见状,姜衍迅速将腰间的匕首掏出,朝野猪用力刺了过去,那野猪便嚎叫着跑了……
此时的温诉正在客栈三楼的廊下同将离说话,眼神一瞥,看到姜衍抱着一女子,横冲直撞的往上跑。
等跑到三楼,温诉才看清了女子的脸,竟是贺元京!猛地飞身上前,见她右肩的衣衫已被血浸透,赶忙从姜衍手中接过女子,焦急的喊道:“将离,快去请郎中!”
阿喜见自家姑娘受伤,忙上前查看,轻轻拨开破烂的衣衫,伤口已血肉模糊,温诉正准备帮她擦洗伤口,贺元京艰难的开口道:“让……让阿喜……”
疼痛已让她意识模糊,豆大的汗珠不停的从额前滚落,眉头紧皱着,一张脸毫无血色,见她这个样子,温诉心中有种说不出的滋味,轻声吩咐阿喜:“过来帮你家姑娘轻轻擦洗伤口。”
出了房间,关上门,并未看向姜衍,低声道:“为何没保护好她?”语气平淡如水,却有种摄人心魄的恐惧。
姜衍内心也十分愧疚,因自己的疏忽,害贺元京受了这么重的伤。
温诉转过身来,对着门外的几人沉声说道:“从现在开始直至到达密州,这期间没有我的允许,谁也不能在带她出去。”不知是何原因,竟有种心如芒刺的感觉,许是因为辜负了母亲的交代吧……
郎中走后许久,贺元京才昏昏沉沉的醒来,肩上的疼痛在提醒着她,那不是梦,想坐起身来,可没了力气,虚弱的喊道:“阿喜……阿喜……”
听见床榻上的人醒了,一旁坐着的人起身走到床榻边,双手环于胸前,低垂着双眸,似是有些关切的眼神望向女子,道:“偷骑我的马,现在可舒服了?”
见是温诉,贺元京有些心虚的将头慢慢埋进被子里,并未回答他的话,问道:“阿喜呢?”
“她去给你煎药了,昏睡了这么久,可是饿了?”
担心温诉会因为自己偷骑了马而要惩罚自己,贺元京也不敢吃饭了,就想着让他赶紧离自己远一些,于是做出一副十分虚弱的模样:“表哥……我伤口好疼,还想……在休息一会……”
她心想着,先将眼前糊弄过去在说,说不定明日表哥就消气了。
温诉一眼便看穿了她的小心思,叹了口气,顺着她说道:“等下我让人把吃的给你送进来,你好好休息吧。”
走到门口又嘱咐道:“从现在开始好好养伤,伤没好之前,哪也别去。”
就这样,被供着当了几日的祖宗,除了吃喝拉撒,其余的时间都躺在床榻之上。
轻轻揭开裹在肩上的布,伤口还未完全愈合,若是稍稍用力,那里面便会有丝丝的鲜血渗出来。傅迎坐在床边,一边为她上药,一边自责自己那日不该带他们去那危险之地。
贺元京听她这么说,忙安慰道:“这不怪你,若不是我说要去打猎,也不会去那个地方,还害你也摔了一跤。”
涂好药,轻轻的将布裹好,傅迎从桌子上拿了一四四方方的盒子递到了贺元京面前,示意她打开看。
贺元京小心的打开,竟是金丝山楂。从她受伤以来,每日都要喝那又苦又涩的汤药,温诉听到了她的抱怨,便交代傅迎出去买来给她吃。
廊下,将离与温诉正在说话。温诉小声问道:“交代你的事可办妥了?”
那日姜衍假冒王行去章显赫家中,他竟毫无防备将那些话说给第一次见面的“王行”,此举不得不让温诉怀疑,是他故意透露出这些消息,想让他们往钱氏一族身上去查,以此摘清自己。
若说他章显赫事先不知姜衍的身份,那实在是说不过去,可到底是何处露了破绽呢?温诉想了许久,或许是客栈内有他们的眼线?若是有眼线,那必然是日日在客栈的人。
于是下午时,便让将离故意把调查增收赋税一事散布了出去,果然没多久,就看见了客栈掌柜鬼鬼祟祟的出去了,一路跟在掌柜的身后,到了一茶楼,见他上去后,将离赶忙也跟了上去,同那掌柜见面的人是一女人,身着一袭桃红纱裙,头戴金钗,打扮的十分妖艳,从她所佩戴的首饰来看,应不是寻常人。
两人聊了许久才一前一后的出了茶楼,悄悄地跟着女人的马车,只见那女人从偏门进了知州府。
夜已深了,将离带人埋伏在曹州至密林的必经之路上,果然,有一快马从远处赶来,拦下了知州府秘密送往山匪手中的信件,并将送信之人悄悄带回了客栈。
信上写道:“御史台正调查私收税款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