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唐庙镇多住了一天,天空依旧还是阴沉沉的,温诉决定不在耽搁时间了,加快些脚步,半日定能到济州,于是收拾收拾便就开始赶路。
一路上也没停下来歇息过,晌午的时候便就要抵达济州了,离济州越近流民就越多,见穿着稍微好些的人,便就拦着,祈求能施舍给他们一些吃食。温诉一行人也不例外,这一路下来不知被拦了多少次。
终于到了济州城门,离老远就瞧见一大群难民围在一处,不知在冲里面嚷嚷些什么,那些守城的官兵个个手持□□,想驱赶那些难民们,可寡不敌众,难民实在太多了。
走到城门跟前,那官兵刚露出一副凶相,便被将离手里的腰牌吓得不敢出声,恭敬的将几人迎进济州城。
“都给爷闪开!”不知哪处传来一清亮的声音。这声音引得贺元京也好奇的撩开帘子看,一个身披红色斗篷,手拿长剑的男子骑着马,带领着好长一支队伍,浩浩荡荡的朝城门走来。
仔细一看,那剑上竟还滴着血,男子长相十分俊美,咧开嘴角,带着邪魅的笑朝城门处喊:“爷乃济州副使,还不快快跪拜迎接?”
周围的人闻言纷纷跪倒在地,不敢抬起头在看男子。目光一扫,立在城门处的温诉一行人便显得十分突兀。
察觉到了目光,温诉并未躲闪,直直的迎了上去,“肖自勉,许久不见,别来无恙啊。”
见这人竟敢直呼自己的大名,提起手中的剑指向温诉,“何人如此大胆?”
温诉抬起手,将剑轻轻推开,取下腰间的腰牌,面不改色道:“御史台,温诉。”
听清此人的来头后,肖自勉惊的说不出话,反应过来后赶忙将剑收回道鞘中,陪笑道:“原来是温大人,来济洲怎也不提前说一声,我好派人去接你呢。”
“不敢,肖副使着实威风,温某自愧不如,”
肖自勉听得出这话的言下之意是不满自己的作为,赶忙解释道:“温大人,你有所不知,这济州的流民特别的多,我若不如此,怎能震慑?”说完尴尬的笑了两声,又朝跪在地上的百姓们喊道:“快快起来吧,该做些什么就做些什么去。”
跪地的百姓们见状纷纷起身,离开此地,心里却想着,这是何等的人物,就连济州都御史都管不了的小副使,竟能被这人两句话震慑住。
见周围没什么人后,那小副使往前凑了凑,小声道:“温大人,我这也是迫不得已啊,你回京后可千万别和我爹说起此事,否则他老人家得连夜赶到济州来揍我。”说完还从怀里掏出一沓子银票,作势要塞进温诉手中。
温诉赶忙将小副使的手推了回去,不怀好意的笑道:“那便是要看肖副使以后的表现了?”
肖自勉有些不知所措的将钱又塞回了怀中,思索了片刻后,又殷勤的凑到跟前,“温大人,从前在汴京时,父亲就总在我面前夸赞大人您,但因圣上的原因吧,一直不得见,如今您来了济州,就当回到自己家一样,同我一起回我府上住,虽不及在京城的宅子大,但至少要比住在外面强。”
“不必,若是被有心人得知,传到圣上耳朵里,恐怕对你我都不好。”
肖自勉见温诉拒绝了自己的好意,又连忙奉承道:“还是温大人思虑周全,怪不得我父亲成日夸赞。”
第12章
跟着肖自勉一路来到了济州都御史姚贵家中,肖自勉早早的便就派人去通知了姚贵,此时姚贵已经带着人在府门外等候了。
刚拐过来弯,姚贵就看见几人,立刻迎上前去,行了个礼。
见此状,温诉立刻跳下马,扶起姚贵道:“都御史大人不必客气,是父亲特让我经过此地时来探望一番。”
姚贵曾是温长卿提拔上任的,如今在济州任都御史,是自己计划中十分重要的一环,故特来此地相见。
姚贵为人向来耿直忠义,若是温诉冒昧提起自己的计划,恐怕是会遭到姚贵的拒绝,所以才以父亲的名义前来此地。
寒暄一阵后,姚贵将几人请进府中,安排人设宴款待。
席间,肖自勉就见温诉身旁一直跟着一年轻女子,且打扮不俗,不免感到好奇,用过饭后,见温诉和姚贵去了内室聊天,便凑上前询问道:“姑娘是温大人的家眷吗?”
贺元京想到刚刚在城门时,肖自勉那狂妄自大的摸样就觉讨厌,于是并未作声。
肖自勉见她不说话,又开始介绍自己,“我爹是殿前都御史,我是济州副使,虽刚上任几日,但我对济州十分的熟悉,我外祖父家就在此地,我知道有好多好玩的地方,他们聊起天来十分无趣,不如我带你们出去逛逛?”那模样虽十分欠揍,却也还有些可爱。
提起出去玩,贺元京心里又开始痒痒的了,想了想小声道:“我自然是很想出去玩,可如何同温大人说?”
见贺元京有意同自己出去玩,便兴奋道:“偷溜出去不行吗?”
听了这烂点子,贺元京嫌弃的摇了摇头,心想:“偷溜出去定是我挨骂。”
琢磨了一会,肖自勉想到了一个好办法,悄悄地同自己的小厮耳语了几句,那小厮点了点头,就进了内室,没一会就出来了,道:“温大人说可以。”
贺元京不解的看向肖自勉,不明白他事用了什么办法,让温诉同意他带自己出去。
肖自勉勾了勾唇,只道“秘密”二字。
带着贺元京和阿喜来到一十分热闹的地方,抬眼望去,那牌子上写着“红袖阁”三字。这时门口一个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女人扭着屁股就朝他们这走了过来,一把就拉住了肖自勉,娇声道:“副使大人,昨儿怎么没来?”
肖自勉低头笑了笑,将女人的手推了下去道:“公务繁忙,这济州城要是没了爷,哪来的安定?”说着便作势要往里走。
见状贺元京赶忙拉住肖自勉,“你说的好玩地方就是这?”肖自勉点了点头。
贺元京一阵语塞,转头便要回去。肖自勉在身后喊道:“我可不会送你走的,若是没有爷在,小心那些流民吃了你。”说完便就进了红袖阁。
听了他的话,心里也有些害怕,咬了咬牙,忿忿的跟了上去。
一只脚刚迈进去,就拥上来好些人,叽叽喳喳的叫个不停,将贺元京推了好远。见她没跟上,肖自勉推开那些女人,一把拉起贺元京朝里面走去。
从未见过这个场面,贺元京有些晃神。穿过各色各样的女人堆,来到一房门前,真要推门而入,贺元京忙拦了下来,道:“小副使,你还是自己进去吧,给我找一无人之地,我在那等你。”
肖自勉无视了她的请求,硬生生的将她拽进了房间,关上了门,贺元京还在挣扎着,就听见一男人的说话声,“副使大人,今日还带了朋友过来?”
怎是男人说话声?贺元京好奇的回头瞧了一眼,果真是男子,这下她更慌了,以为是肖自勉给自己找了个娈童,使出了全身的力气也要冲出去。
肖自勉见她十分抵触,不解道:“不是,你跑什么呀?”
还不等贺元京开口,房中那男子便接过话来,道:“我想这位姑娘你是误会了,副使大人是来听我说书的。”
闻言,贺元京一愣,到这秦楼楚馆听书?听起来怎么那么奇怪。那男子看贺元京有些不信,继续说道:“在汴京时,副使大人就爱听我说书,日日与我混在一起,后来被老爷发现,以为副使大人不喜欢女人,喜欢男人,便不再让我们往来,后来到了济州,大人怕老爷发现,才将我安置在此处,闲时便来听我说书。”
听男子说完,贺元京才有一点相信,与肖自勉坐定后,那男子便开始说了起来……
这一听便是一个多时辰,两人被逗得前仰后合的,从红袖阁回到姚贵家时还意犹未尽的谈论着刚刚的话本。
两人一边笑着一边走进厅中,嘴还没合拢呢,便见到温诉沉着一张脸坐在太师椅上。贺元京还以为是自己出去的太久了他有一些不开心,赶忙挪到他面前。
“去了哪里?”温诉依旧冷着一张脸。
“红袖阁。“想都未想就脱口而出。
温诉听后更是生气,“我看你胆子是越来越大了?竟敢去那种地方?而且还不同我说一声就走,若是出了事怎么办?”
“表哥不是知道吗?“说完,正想叫肖自勉替自己解释一下,一回头,人竟已经不见了。贺元京顿时慌了起来,赶忙替自己解释,是那个小副使的小厮说了他同意了,自己才敢出去玩的。
温诉听她辩解,便知定是那个肖自勉,骗了贺元京,但他面上依旧毫无变化,站起身道:“若是以后你在如此,我便把你扔在这,同那个肖自勉厮混去吧。”
说完与姚贵告了个别,带着人就朝外走,贺元京赶忙跟在后头,一声也不敢出,心里却怒骂这个肖自勉害了自己。
天色渐暗,正在前往驿站的路上,,忽见前方冲出来一群人,将他们的去路拦住。
马车里的贺元京听见动静,朝外看去,那些人衣衫不整,蓬头垢面,应都是些灾民。为首的那人怒气冲冲地指着他们大喊道:“他们和那群狗官都是一伙的,拿着朝廷的俸禄,却不管我们老百姓的死活!”
见形势不大对,贺元京怕温诉下手没轻没重的,在伤着那些灾民,赶忙撩开帘子朝着前面喊道:“各位老乡,我们是商人,路过此地,想来是有什么误会,如今这年月大家都不好过,我可以给你们拿些银子,还请各位就不要在为难我们了。”
领头那人并未领情,依旧朝着他们大喊:“各位乡亲们别被他们骗了,我亲眼见到他们从都御府出来,他们都是一伙的!”
被那领头的一唆摆,那些流民便开始蜂拥而上,见状,将离立刻带领几个侍卫上前挡着,但架不住流民太多,瞧见有空隙就钻进去,眼见有几个腿脚快的已经要上了马车,温诉立刻跳下马背,将剑抽出,用剑鞘把那几个要爬上马车的流民打了下去,并嘱咐道:“呆在车里别出来。”
流民虽多,但御史台出来的人,各个武功高强,几人三下两下就将这群流民制服,命令闹事的几人蹲在地上,仔细瞧了瞧,开始那个领头的人不见了,在周围寻了一圈也没见人影。
命令将离带着贺元京她们先回驿站,自己同姜衍则带领几个手下将闹事的人带到姚贵那,交由他处置。
刚到客栈休息了一会,肖自勉就风风火火的跑了过来,边跑还边喊着:“小元京!小元京!”怕是还没到驿站门口就能听见他来了。
扒着窗户朝外看,就见到肖自勉气喘吁吁的跑了过来,“听说你们被流民截住了,我来看看……你还好吗。”肖自勉大口地喘着粗气。
“你竟还敢来?”贺元京气鼓鼓的抱怨着。
“我是听说你们遇到危险,特意来看看,若是爷在,那些流民必不会惊到你。”
正说着话,温诉也带着人赶了回来,见到俩人正趴在窗户上嘻嘻哈哈,不知哪来的一股火,喊道:“来我房间。”
不知这话是说给谁听的,两人面面相觑,决定一起去看看。
温诉将佩剑扔到桌上,坐到对面,看着他俩坐一起,着实觉得碍眼,清了清嗓子,“你去泡壶茶来。”
贺元京不情愿的移到一边去泡茶,耳朵却还偷听着两人的对话。
今日闹事的流民,十分可疑,像是有组织有目的一样,十分清楚他们这一行人的行踪,且不劫财,只煽动流民暴,乱,定是有人在背后指使。
将自己的猜想说给肖自勉听,想从他嘴里了解的多一些。
听了温诉的话,他仔细的回想着上任以来的细节,这群流民最开始只是单独行动,并不像现在一般,成群结队的,就是这几日开始,频频出现流民暴,乱,搅的整个济州城人心惶惶,大伙都不敢出门。
可若说这群人是有组织的闹事,那这人会是谁,目的又是什么呢?实在没有头绪。
贺元京在一旁听的入神,刚刚烧好的开水险些洒在手上,这才让她回过神。随意的将桌子上的水渍擦了擦,端着茶壶坐了过来,继续听着二人的对话。
第13章
几人又分析了许久,依旧是没什么头绪,见时间也不早了,贺元京便提议明日去街上探查探查,或许能找出些有用的线索。
离开房间,肖自勉说要送贺元京回房,但温诉与她的房间并不算远,便拒绝了他的好意。两人告别后,贺元京独自往自己的住处走,到了门口时,见阿喜鬼鬼祟祟的从外面回来,大声叫住了她。
这突如其来的一声吓得阿喜一个激灵,看清来人后,有些结巴道:“姑……姑娘,奴婢正打算去接你呢,姑娘怎自己先回来了。”
贺元京见她有些紧张,又走的近了些,缓声说道:“你去外面做什么了?”
阿喜不敢看着她的眼睛,低着头道:“刚刚吃的有点多,出去走了走。”
贺元京一听便觉是在撒谎,她定是有事瞒着自己,既然不愿说,她也没再继续追问。
翌日一早,几人乔装打扮后,在约定好的地方见面,据肖自勉所说,这些流民们并不会出现在热闹的地段,于是几人在济州城内几个较为偏僻的地方转了转。
走了一上午也没有什么发现,几人决定分头看看,肖自勉同姜衍一起去了城南,温诉则带着贺元京去了城北,越往北边走越冷清,周边几个房子里好像许多年没人住了一般,破败不堪。但却能清晰看出泥泞的土地上有清晰的车轮印和脚印,温诉断定这附近定是有人居住。
又往深处走了走,果然听见有人说话,赶忙扯着贺元京躲在一个连门都没有了的房子里,两人蹲在暗处,不敢出声。
“真是不知道为什么非要去得罪那些官兵,瞧瞧我这胳膊,青一块紫一块的,疼死我了。”说话的是一个十分粗糙的男人声音。
“还不是上面的指示,只要去闹,就有银子拿,等会到了前面你可别抱怨,要是让他们听见了,还上哪去领银子去。”另一个声音提醒道。
两人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忽地贺元京觉出脚下似乎是有什么东西在乱窜,掀起裙摆一看,竟是只老鼠,吓得她要叫出声,温诉赶忙用手堵住了她的嘴。
贺元京努力克制,双眼紧闭着,死死的咬住下唇,生怕发出一点声音来。
听见外面没了动静,贺元京瞬时间跳到一旁落满灰尘的桌子上,等反应过来时,自己都不知是如何上来的。
见她那副一脸委屈到想哭的模样,温诉便觉好笑,伸手将桌子上的人抱了下来,轻声道:“我要去里面在看一看,很快就回来,你就在这里等着我?”
想着在往里走人就更多,太危险了,自己跟着去,还容易添麻烦,于是点了点头,在屋子里寻了个看起来还比较安全可靠的地方躲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