忙道:“二哥你同他说这么多做什么,你还真把他当兄弟啊?你也不看看她娘是什么身份,也配当我们的兄弟?”
萧祜的母亲崔宝珠是临安一小茶商的女儿,自古士农工商,商人的身份最是上不得台面。
也是因为如此,即便受尽皇宠,又诞下皇帝九子,也未曾博的一个妃位置。
而皇帝的其他子嗣,母妃多是出于世家大族,最次也是五品官家的女儿,自然是哪哪都瞧不起萧祜和其母妃。
即便萧祜深受皇恩,他们也敢老虎面前拔牙,当着皇帝眼下明目张胆杀人。
萧绍倒没有附和,但握刀的力度却大了些,走进两步过后,亮出了一柄雪亮的弯。
却是要下手了?
这时,马蹄儿的动静传来,萧绍偏头一看,林子外头有火把之光照来,看样子人还不少,且立时就要过到这边来。
他蓦地回头,狠心将刀刃刺出,欲快刀斩乱麻。
却就这时,萧祜猛地一撞身侧大汉,待大汉吃痛松手,忙一个打滚离远了去。
却依旧没有出声叫喊,而是定定地望着为首的二皇子萧绍。
三皇子萧敬忙要上前,却被二皇子萧绍扯住了腕子,一面觑了眼越来越近的马蹄声,一面道:“此刻杀了他,我们也难逃一劫,不若先放他一马,容后再做打算。”
萧祜看着他们仓惶逃走后,这才松了一口气,转而眺向林子外。
然梦里的苏沐棠,即便代替了萧祜的眼睛,却便是望眼欲穿,也不曾见到那个林子外的人马是何方神圣。
第59章 再表心
接着,画面一转,苏沐棠眼前出现了一个乱葬岗。
残肢败骸堆积成山,间或生长的红花绿叶,是向而腐而生的罂,粟,腐肉的肥沃让红花更艳,绿叶更翠了。
不远处的罂,粟田里,一只孤狼垂首低拱着一具尸首,却因为太过腐烂,下不去口,继而想要离去。
却这时一阵风自山谷吹来,丝丝新鲜的血腥味儿窜入那畜牲的鼻尖,立时它就竖起了耳朵,瞪圆了眼睛,矫健地跺着步子,四处张望。
最终在一堆烂肢腐肉里发现了一个活物。
孤狼踩着邪异的月色而来,它大概是饿得狠了,看向萧祜得眼里冒着精光,步子也由慢踱变成了快跑。
眼瞧着就要杀到萧祜身边。
而萧祜被抽了手脚筋脉,四肢动弹不得,他的发丝乱得像一把草,脸色青白辩不出个人样,往昔的灿若耀星的眸子此时暗淡无光,只无望地望着苍穹发呆,看起来像是了无生意。
然苏沐棠知晓,他是有多努力的想要活下去,端看他唇边那点腐败的血迹,以及侧在一旁的新鲜尸体,便可窥一般。
孤狼靠近到十步之外时,萧祜终于有了一丝反应,他动了动脚,却纹丝不动,又动了动手,却只可弯起指尖,再看那猛兽已然亮出了爪子,凶横地朝他面上挥来。
萧祜终是认命一般,阖上眼眸,等待着死亡的降临。
孤狼银白色的利爪不由分说地剐下,作为旁观者得苏沐棠不忍直视,往前一扑,大喊了一声:“不要。”
便且醒过来了。
醒转之后,便对上一双点漆般的眸子,萧祜人不但醒了,还翻了个身,与苏沐棠相对而眠,见苏沐棠醒来,便关切地摸了摸她的脑袋,问:“又做噩梦了?”
之所以说这个又,乃是因为他听林御医说过这事,也因此加重了她的疯症,后来还是珍珠莲服下后,料想才好了。
只是不知,原来她这病却是没有好得彻底,想来和后面接二连三的变故,也多有关联。
苏沐棠头先见萧祜昏迷,这才和他同榻而眠,如今这人好好地醒转,便是多有尴尬,忙收回搭在他腰间的手来。
却这时才发现,早在不知何时,她的两腿也圈在了他的腿上。
别说还恁地舒适自如。
苏沐棠被自己心下这个想法吓了一跳,忙缩腿回来,却因太过用力,直直翻身倒在了地上,萧祜伸手拉他,却一起被连带着滚到了下去。
地面上铺着干草,干草上躺着苏沐棠,苏沐棠身上则好死不死地叠着萧祜,两人这般面贴着面,身叠着身,没得太过紧密,倒是叫苏沐棠想起那一晚上的事儿来,楞是双颊一红,撇开脸去。
“你先起开。”苏沐棠低低出声,声音是她没觉察到的沙哑。
然而男人并没有打算照做,非但如此,还开始对她上下其手,更是垂首在她耳后,轻嗅她的发香,是淡淡的木香味。
这个人真的是……
“不要脸。”苏沐棠骂道,并伸手就要照抽一个大耳刮子。
这一回,萧祜没有让她得逞,他一手按住她作乱的手,一手将她的脑袋撇正,继而俯下首去,贴唇而上,却是海棠吐蕊,栀子散香,游龙走凤一般攻城略地。
浓重的龙涎香,让苏沐棠有片刻的失神,便是这片刻的失,守,让萧祜更加得寸进尺,解衣过后,便伸手向苏沐棠。
沉溺于龙涎香的苏沐棠才终于醒过神来,以另一只手给萧祜补了一巴掌。
“你混蛋。”
萧祜眼里的潮,红这才退了下去,些许委屈地道:“不是你主动与我同塌而眠的么?”
方才萧祜与她脖颈间厮,磨时,分明察觉到了她身子的软,他进一步动作,却也没有遭到拒绝,在萧祜看来,苏沐棠既然愿意同他憩作一处,且待他醒来,又是那般的光景,不管出于甚原因,至少是愿意与他亲近的。
如若不然,他哪里敢这般放肆。
但萧祜又想到,也许是他这躯壳曾经与她有过多年的牵扯,这才便让她即便心里抗拒,却又无法拒绝。
这么一想,萧祜寻着上一回的记忆,重新开始。
熟悉的味道,熟悉的动作,熟悉的身体,并不惹人厌的脸庞,在这绝望得令人想要放纵的境地,说真的,苏沐棠有些无法抗拒。
若是旁人她或许还能因着怕麻烦避避嫌。
而今这个人与她早就是不清不楚的关系,她还有什么好多虑的呢?
但世间男子,总以为得到一个女子,便得到了她的全部,她的家世,她的能力,她全心全意的爱慕。
可他并不想给他这些,苏沐棠却望着半开窗户洒下的月光,幽幽地道:“九皇叔,若是我心里钟情的是别的男人,你还是要继续吗?”
萧祜迷离的目光梭巡着她的面上,觉察出她的郑重其事,默了默,而后道:“无妨,终有一日,你会爱上孤的。”
其实,萧祜心知,她所说的那个人多半就是崔三,但崔三那条路已经被他自己堵死了,况且崔三按照他的说法,已成了有妇之夫,苏沐棠忘了他也只是时间问题。
说罢,崔三宽去衣袍,埋首香她鼻尖。
这一回,苏沐棠没有拒绝。
却是陋室月夜风吹户,青丝迷懒钗歪斜,相傍相依西山雨,此起彼伏东山云,意动魄飞骨蚀散,个中滋味魂断肠。
翌日天明。
萧祜将苏沐棠打横抱上,安置好她盖上褥子,这才往外边去架炉子烧水,没多时却是端着温水进来,却是自家中衣上撕了一截棉布作巾帕,给苏沐棠细作擦拭。
待得萧祜将自己也收拾齐整,这才重新躺回了去,拉着她的手,低低地道:“我原想要让你接受我,还得一段时间,没成想我此次前来,竟然有这般收获,纵然是死在着阵法,有沐棠你在,那便是做鬼也值当了。”
说罢,低下头,见女子面上余韵仍在,不由得就又有些意动,这就俯首上去。
却被苏沐棠一把推开,有些不耐烦地道:“还是先说说这个阵法的事吧,你进得阵来,可是发现了什么,这才点火烧林,引我过来。”
萧祜正了正身,这才道:“沐棠,你熟读兵书,应当知道这阵法分为活阵和死阵。”
苏沐棠点了点头,“活阵在于攻,死阵在于守。活阵通常藏有凶物,死阵却只是要你耗死在这阵法里面。我们所处的这个阵法,恰巧就是一个死阵。”
萧祜捏着她的肩膀,“不,这只是你表面看到的,实际上这个阵法是个活阵,偏生那害人的玩意儿你还很难分辨。”
说到这里,他垂眸觑向有些疲态的苏沐棠,神情紧绷地问:“沐棠,那些桑木林里面挂的果子,你可曾用过?”
第60章 因是你
“不曾。”苏沐棠微微诧异,偏头看萧祜,“如何,可是那桑木果子有问题?”
萧祜轻颔首,“没错,桑木林中全无活物,自泥土到树叶,无一不是剧毒之物,活人若是靠近,哪怕只食用一丁点果子,也必将因此丧生。
是以我明知此间恐有贼寇,还是要犯险引你过来。”
苏沐棠好半晌没有说话,待得萧祜以为她又睡过去时,才悲切地开口:“难怪她们一个个的,都一去不回头,却怕是丢了命了。
是我太逞能了,活生生的人,最后恐是只有白骨一捧,这叫我日后如何同她们的爹妈交代?”
说到后面,竟是有些哽咽,“你是不是也觉得我很无能,什么都不懂,就知道横冲直闯,害人又害己。
还有你,你进来做什么?
这个阵法古怪的很,你跟着我进来,一时半会也出不去,外面还不知得乱成什么样子。
你身为三军主帅,有没有一点大局观?
竟为了儿女情长,不顾自身安危,不顾全部下属的担忧。”
听出了她深切的自责,萧祜安抚地拍了拍她的背脊,“沐棠,你别太有压力。
这世间缺了我们两个,太阳照常升起,你也别看扁了我们的属下。
他们只比我们少一个身份,并不见得比我们差多少。
你如今是在这里瞥坏了,才这儿胡思乱想,这个阵法未必就出不去。
待天亮了,你我携手,一同去看顾下,总会找到去路的。
再者我叫了秋叶在外头守着,一日之后若不见你我归去,便点燃木塔以作告示。”
然而老天爷却是要特意和他们作对似的,没多时便电闪雷鸣起来,逼得他们出不得门。
接连三天,都蜗居在这豆腐大点,连个坐的凳子也没有,只能坐在床沿歇脚的地儿。
一日三餐,便且架了陶锅子在屋檐下,权且将屋里唯一的小几拆了当柴禾,待用屋内干草生了火后,将萧祜带来的白米淘了放入锅子煮粥。
白粥配着干饼干肉,倒也落胃。
苏沐棠早在四五日前就已经断了粮,若非在河边寻得几株番薯藤,恐早就饿昏死过去。
是以如今能得以白粥果腹,已然十分满足。
一大锅的米粥,萧祜只用了一小碗,问他为何少用,只道是不饿,苏沐棠没有再劝,但想要盛粥的手却停了下来,上扬的眼尾余光梭巡了一遍天色,又觑了眼角落里男子带进来的粮食,低低地道:“这天儿跟漏了似的,也不知还要下多久的雨,你那点粮食恐不顶用,那边河边还有几株番薯,得了空我去收回来,好歹你我能将活一阵。”
番薯?
萧祜双眸倏然一亮,若是他没有记错,入口处的杨柳林外,恰巧有好些番薯田,岂非是说此间与外边总是有相通之处?
但萧祜并没有将这个发现告知苏沐棠,而是道:“既有男子汉在这,哪里有你去劳作的道理,孤等得这雨停了就去,再伐几根柳木,好歹将前头的厨房给盖个棚子。”
苏沐棠扬起一边眉毛,目光在他瘦削的身子上上下打量,道了句:“就你这身板?你行不行啊?”
萧祜会意到她的鄙视,当即目不转睛地盯视回去,“我行不行,你不是最清楚,怎么,还需要证明吗?”
“你这人真的是不可理喻。”想起昨夜的疯狂,苏沐棠多少有些脸红,遂翻身上塌,用单薄的褥子盖住脸颊遮羞。
却这时萧祜也上了塌来,揭开褥子,目不转睛地盯视着她,只觉得哪哪都好看,长眉入鬓华丽清贵,凤眸传情风流不自知,便是这般怒容横生,也自有一番态度。
萧祜啊,萧祜,你何德何能,能让率领千军万马的苏将军雌伏于你身下?
这般想着,萧祜唇角不自觉地就翘了起来,看在苏沐棠眼里,更是不可自控的得意与张狂。
虽说昨晚之事,是自己心甘情愿,但只要一想到这厮当初如何趁人之危,眼神便立时一阴,一脚踢了过去,却被萧祜紧拽着腕子,绝不肯让。
紧接着丝履被揭下,罗袜被揭开……
外头风大雨大,里头也是狂风骤雨。
事后,苏沐棠气喘吁吁地道:“你这个人实在太不要脸了,大白天的,如若传了出去,你没得给人一个君王不上朝得昏庸评断,我呢往后也没面目见我那帮兄弟姊妹。”
萧祜却道:“和钟情得人做中意得事,怎么九成了不要脸?”
苏沐棠偏过头去,不再理他,侧身平静下来过后,腰上却搭上了一只手臂,旁要拍开,却是褥子落在了腰腹上,“你先睡着,别着凉了,我去外边儿河边取一趟水,热了与你洗身子。”
苏沐棠只做听不见,直到萧祜带上这屋子原来主人留下来得蓑衣斗笠,手持瓷罐,步入了滂沱得雨中,这才手心下移到腰腹之上,喃喃地道:“希望没事。”
这两日得荒唐,本就是冲动行事,苏沐棠可不像弄出个娃来,硬生生牵扯着两人。
但一想到上辈子,自己身子没受过大罪,却也成婚后五年才头一次有孕,就觉得自己是多虑了。
而另一边,萧祜步到河边,却并没有舀水,他放下陶罐,沿着上游的方向走了一阵,果然越是往上,番薯藤越发多了起来,等他重新回到原处打水,却已是眉舒目展。
但等她回到住处,取下蓑衣斗笠挂在墙边,将另一陶锅坐在石垒的环形灶上,待水温热过后,取水至陶盆中,打湿了巾帕,递与苏目棠擦身。
“孤方才去赚了一圈,前方还有许多番薯,加上孤带来得米粮,你我二人吃饭问题不用慌张。”
听出了他话中的轻松之态,苏沐棠翘首看了他一眼,果然不见一丝忧虑,放下巾帕至盆中,卷下裤脚及衣袖,因道:“你倒是心大,搁外面如今这个局势,你倒是肯安心在这里落脚。”
萧祜摇了摇头,“沐棠,你这人就是忧思过重,事情不到最后一步,你怎知没有转机?再者,你九如此步放心你的手下,打心底以为他们窝囊废?”
“我当然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苏沐棠萧祜道:“你只是以为苏家少不得你,柳家也需要你,对吧?”
想是如此想,但贸然被人看穿,苏沐棠多少有些恼,却又无法辩驳,只能干干地瞪他。
萧祜叹息一声,摸了摸苏沐棠得脑袋,“皇叔与你说,这世上缺了谁都行,你或我虽处在高位,但依然不是非你不可的,若万一真因为我们的消失,出了任何变故,那也只能是命该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