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赵骏出现的地方,基本上看不见蔡纬,这一次,他又跟白真道歉了。俱乐部的事情他很后悔没有及时出现,让白真不要怪他。
白真不再为他的忽然出现惊讶了,渐渐地竟然也习惯了这乱糟糟的生活。
白真坐在长椅上纳凉,蔡纬坐在长椅的另一头。
白真一直沉默,等到太阳快要落山,周围渐渐灰暗,她知道,在这里看不到旺民山火红的晚霞,她看看一直陪着她沉默的蔡纬,“你到底为什么对俞斐这么好?她给你什么好处了?”
蔡纬神色温柔,说:“我不管别人怎么说,姐对我有恩,我就得对姐好,我只听我自己的。”
“不分青红皂白,盲目地对她好吗?”
“我自然有我自己的判断。”
“那对她的所作所为,你有什么想法?她做过的坏事,你都不在乎吗?”
蔡纬严肃起来。
“任何事情都有两面性,我不想评价一个人的善恶,因为人性原本就是复杂的。”
“就算人性复杂,就算她曾经遭受过不平等待遇,但这并不能成为坑害别人的理由。”
蔡纬注视着她,微微皱起眉头,“姐,说实话,你现在就像变了个人,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白真直接斩断他后面的话,“因为我不是你姐,我是白真。你们这些人真是烦死了!”
她忽然火大,转身走了。
蔡纬一直看到白真的窗户亮灯没什么异样才走。
又到了堵车的时间,每个路口堵的车都能排出一条长龙。
周培深看着红灯上倒数的数字,往后视镜里瞧了瞧,将车门落锁。
倒数结束,绿灯放行。
周培深轻踩油门开出去,两边车道的车开得很快,他一直车速适中,不紧不慢。
他又往镜子里瞧了一眼,之后并道右拐进另一条街。
道路越来越荒凉,越来越窄了。
再次右拐,是一条小路,四下荒芜,只有破败的街道和几栋盖了半截的楼房。
周培深把车停好,点了一支烟。
不出半分钟,后面开过来几辆车,停在几米外,下来四个人。
天黑,只能看见四个黑影。
周培深的手机放在副驾,这会儿嗡嗡地震起来。
是阿赞的电话,周培深点了接听键。
“培深,今天白天有人在公司外头打听,不知道要干什么,总之不会是好事,兰志上回吃了瘪,不会这么容易收手的。”
阿赞这边正等回答,周培深却笑了。阿赞拿着电话,手心出了一层汗,“培深?”
“我知道了。”
车外面的四个人已经一一到位了,分别把守着他的四个车门。
周培深挂断电话,看着窗外捂得严严实实的黑衣人,打开车门。
几个人在他跟前掂着棍子,颇有些阵势。
周培深看着几人,说:“车技不错。”
对方笑了一声,厉声道:“别废话。”
“让你们来的人,没安好心啊。”
“说了别废话。”
周培深一边抽烟,一边瞧瞧这四个人的身板儿。
“一起么?”
“操,说了别废话!”
戴棒球帽的十分不耐,从腰间抽出家伙就上,其余三个也一起冲上来。
城边的开发工程进展地不太顺利,有个烂尾楼盘,盖了十来年还没盖完,楼体换过好几次颜色,每次都给人一种要完工的错觉,然后就没有下文了。
时间久了,这里便荒凉得跟鬼楼一样。
黑洞洞的巷子里慢慢驶出一辆车,车灯打着远光才能看清路况。
周培深一边开车一边拾掇自己,刚才那一阵拳脚,出了许多汗,又有汗又有血的。等红灯的时候,他随手捡起副驾上的文件夹。
文件夹是早上小季送来的。
里面分别是钟旭和赵骏的资料。
赵骏就是他今天在俱乐部门口见到的人,他看白真的样子表明两个人是认识的,并且不只是认识那么简单。
赵骏是本省首富,家大业大,背景实力雄厚,几乎无人能敌。而兰志与赵骏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背靠大树好乘凉。那么兰志一直以来对FS不太客气的理由,也就差不多明了了。
可是理由呢?
FS向来与赵家没什么交集,甚至是零交集的,这件事很奇怪。赵家的企业几乎覆盖了各个行业,有些许触碰都是正常的,但怪就怪在这,FS完美避开了所有与赵家有关联的地方。
好像两方在刻意避讳接触。所以,周培深与赵骏有什么渊源呢?
赵骏这边没找到什么突破口,钟旭那边好像也有点问题。
钟旭的资料很短,但他看的时候花了很长时间。他的直觉告诉他,这个钟旭没那么简单。
白真,钟旭,赵骏,俞斐,这几个名字之间有什么样的关联,现在仍是未知数。
周培深一直在思考,努力地把这几个人关联在一起,夜里一点多,他还没睡。
他在书房满墙的照片里找到挨自己最近的白真的照片,在旁边划了一个问号,而后又加上一个惊叹号!
等到清晨的日光洒满房间,照在她的脸上时,周培深慢慢站起身,走到她的照片前。
他心中有一个挥之不去的影子,有一个他怎么也不愿意去相信的猜想。
早上八点半,门口有人敲门,他看看时间,想起来是他约的人到了。
来人没有穿白大褂。周培深把他请进门。
三日后,周培深得到了对方发过来的报告邮件,他虽然不是专业人士,但他看得懂那最为浅显的数字结论。
他的猜想,是真的。
他忽然站起来,迷惘荒谬。
他站到镜子前面,无语失笑,笑着笑着忽然抓起头发,发出一声压抑的嘶吼。
一个小时后,殡仪馆的电话也打过来了。一天之内,他想知道的事全都出了结果。
太阳不知道什么时候下山的,窗外早就星空璀璨。不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有人放烟花。巨大的火花在头顶绽开,凋落,一遍又一遍。映着他颓败的脸。
又一团火花炸开。
他忽然头痛难忍,摔倒在窗边。
火花绽开,无数小流星似的尾巴滑落,黯淡。
剧痛来临之时,无数画面快进似的在脑海闪过,嗡名声几乎让他头痛得爆掉,记忆之门顷刻坍塌,久远的回忆像山崩海啸一样凶猛。他抱着脑袋,直到烟花落幕。
第38章
阿赞从小季那儿听说周培深被人围堵,双方起了冲突,立刻就赶过来了。小季在电话里说周培深没有受伤,阿赞不信,周培深一个文弱书生,被那几个人围殴,说不定会伤成什么样。
但小季说的的确是真的,他看见周培深好端端地在屋里煎鱼呢。
“小季呢?”阿赞回过神来,发现小季不在。
“我让他去买陈醋了。”
他心情不错,状态不错,就像那事儿根本没发生过。
“培深,你到底有没有受伤?”
周培深叼着烟,“没。”
“这个小季,让他看着你,结果还是让你一个人去了。”
“小季刚好那天回家探亲,不怪他。”
周培深把鱼煎好装盘,阿赞被鱼香味吸引。
周培深却把他招呼到外面,给他一盒膏药。
“我脖子疼,帮我贴一贴膏药吧。”
“行。”
“这么多年,你一直帮我做这些大事小情的。”
“都是兄弟,说这些干什么。”
“大材小用。”
“物尽其用,这不是你说过的话么?”
“我说过这种话?”
“是啊!”
阿赞把他的领口往后抻了一下,照着周培深指定的位置贴上去。膏药贴不好很容易粘头发,周培深头发短,但没剃干净,有那么几根稍微长一点的,正巧夹在膏药里。
他倒是没说什么,阿赞有点不好意思了,“欸,没贴好,要不我重新给你贴吧。”
周培深往脖子上一拍,“就这样吧。”
阿赞把发抖的手搓了几下,淡声道:“还有别的地方吗?”
“没了。”
周培深余光看到他手抖,说:“你怎么了?”
阿赞的脸已经白了,“哦,我刚才走得急,天又热,出了一身汗。”
周培深去冰箱里取了一瓶矿泉水给他,“喝点。”
阿赞没接住水瓶。他的反常行为,让周培深多看了几眼。阿赞急着走,捡起水瓶随手搁在桌子上,“我还有事,真得走了。”
他不是看表就是看外面,反正不看他。
周培深点点头,“慢走。”
阿赞急吼吼走出去,一个劲儿戳电梯按钮。
周培深目送他进了电梯才回去。
电梯门一关,阿赞腿就软了。他靠着墙壁,看着电梯门上映着的自己,脸色的确很差很差,脑门上全是汗。
很快到了一楼,阿赞扯开领带,狠狠地吸了几口新鲜空气。他逃到太阳下面,身上阴冷的感觉还没驱散。
他一向稳重自持,很少这样慌里慌张。他把车开到一个僻静处。道路两旁都没什么闲人,摄像头也没有。他在车里拨了一通电话,讲了大概半小时,才把电话挂断。
*
赵骏对着电话,第一次觉得这个人这么难沟通,“刘总,您是不是出问题了?您跟我说这种事可能发生吗?那是电视剧,刘总怎么忽然信起这些来了呢?”
对方不知道又说了什么,赵骏忍着脾气说:“刘总这是想下船了吧?我听明白了,你绕了这么半天不就这个意思嘛?那也不用编造这种瞎话,你好歹一个高层人员,接受过高等教育的,你也不能太低估了别人的智商吧,你以为我是傻子啊,我会信你的鬼话?我告诉你,想下船,除非翻船,一个也别想跑!”
“这都什么东西?”赵骏挂断电话,脾气来了,还在饭桌上就受不了了。
同桌的人问赵骏怎么了,赵骏还在气头上,指着他们说:“你们自己的屁股擦不干净找我也没用!”
赵骏撂下筷子就走人了。
剩下一桌子人你看我我看你。
白真的出现已经被他们知道了。不知道是谁通的风报的信,这群人一听说有个跟俞斐长得一模一样的女人立刻就坐不住了。
两年前的重要文件随着俞斐的消失而消失,难以不被人怀疑。可俞斐曾经与赵骏关系密切,所以大家也都忌惮着赵骏的意思。
今日一见,赵骏的态度不太明朗,好像跟俞斐没关系了,但又没明说。俞斐这个人到底能不能碰现在还不好说。
白真一口气打了好几个喷嚏,表叔说,被人想,被人念叨的时候才会打喷嚏。但她这种喷嚏,纯粹是因为感冒了。
白真本来在阳台晒太阳,怕感冒加剧,进屋取了个披肩。
回阳台的时候,身体忽然打晃,脑袋也发晕。
“俞斐?”
“俞斐!”
是谁?
白真忽然听见有人在叫俞斐的名字,惊恐地四下张望,撞倒了墙角的一颗盆栽。
身后的落地窗帘轻轻随风飘着,家里没人,除了她自己。
白真是不怕鬼的,一个人在山里住那么久,习惯了。但是现在只要她听见俞斐这个名字,她就浑身难受,惊惶不安。
她捂着头,感觉脑袋里像有人在吹哨子,哨声尖锐,搞得她很难受。
她扶着墙面,感觉自己马上就要晕倒。
在那之前,她硬撑着摸到餐桌上的手机,之后就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
下雨了。
青色的石板路被雨水打地又湿又滑,一股夹着土腥味儿的风卷过来,地上的树叶被风裹挟盘旋而上。
白真拼命地跑,直到路过一个巷口,她闪身藏到巷口的一个旧衣柜后面。
巷子里隐约有人说话,听不真切,雨太大,天又黑,她只好再往前蹭了几步。
雨水顺着她的鼻子往下淌,一直淌进她的嘴里,她甚至不敢呼吸,生怕打草惊蛇。
她悄悄探头,往巷子里看。
巷子里有好几个黑影,其中一个靠墙站着,看样子是他们的头头。他正在对其余几个黑影交代什么。白真努力地听,可还是什么都听不见,直到不小心踩到一粒石头子儿。声音惊动了他们。
黑影停止了交谈,齐齐往这边看过来。
被发现了,白真转身就跑。
她使出浑身力气往前跑,但身后的脚步声还是越来越近。
最后她体力不支被擒在地,有人揪住她的头发,迫使她抬头。
大雨浇着她的脸,她睁不开眼,张着嘴拼命呼救,但她发不出声来,有人堵住她的嘴。
她知道,她无路可逃了。
脚步声带着回音从身后袭来。
一个男人来到她面前,扣起她的下巴。
一道闪电劈下来,夜空骤然亮起,像忽然放亮的地狱。
她看见男人翘起嘴角,“是你啊!”
“不是,不是我!”
白真吓醒了。
“不是我说你,就你弄这个玩意谁能想吃啊,饭和菜混在一起,这像啥啊,一点食欲也没有。”
她发现自己在医院,说话的是她隔壁床的女人。
怎么进医院了?
白真还没想起来是怎么回事。
“你醒了?”
钟旭忽然出现在门口,手里拎着一个热水壶。
他把热水壶放在旁边窗台上,还难受吗?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白真撑着身体坐起来,浑身酸疼。
“我怎么了?”
“咳,说起来可够吓人的!你给我打电话,没声音,就听见你在抽气,我赶紧就来了,一进门就看你在地上躺着,怎么叫也叫不醒,我就赶紧把你送医院了。”
白真慢慢想起来,她好像听见有人叫俞斐的名字,之后就感觉发昏,她就给钟旭打了电话,后面的事就不知道了。
真奇怪,她身体一向好得很,怎么一到了这里,各种状况都来了。
“医生怎么说?”
“别担心,没什么毛病,该做的检查都做了,除了手背,手肘有些擦伤,别的地方都没事儿。医生说你是过度劳累,让你多休息。所以我说啊,你那个工作日夜颠倒太熬人了,不行就换一个吧,欸,我可没别的意思啊!”
这时候隔壁床的女人插话说:“妹子,你对象都急坏了,一晚上没合眼,就守在你身边看着。”
钟旭笑一笑,没做解释,“你饿了吧,想吃什么,我给你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