准绳之墙——梦也梦也
时间:2022-04-29 08:04:38

  兰斯顿当然不可能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
  ——另一个问题在于,当希利亚德·拉米雷斯面对这样的困局的时候,又会选择怎么做呢?
  加兰收到科尔森发的图片的时候,是在机场。她匆匆穿过停机坪的时候研究了那张图片,实际上她不够了解拉丁文,更不懂高深的密码和谜题——
  但是她懂拉米雷斯。
  “跳跃密码。”所以她给出答案的时间有点短得吓人了。
  “不可能!”科尔森在电话那头厉声说道,“我们部门有专业的密码学家,如果真的是跳跃密码这么简单的东西,怎么可能——?”
  “他不是按固定的位数向后跳跃的,”加兰不耐烦地说道,“希利亚德写的那个‘Offenbarung’就是提示词,您看他在这篇里圈出了一些词,全都是《默示录》里出现过的名词。实际上,密码是按名词前的量词选择向后跳跃的位数的。”
  科尔森沉默了好几秒,然后说:“什么……?”
  “第一个出自默示录的名词是‘四个活物’,这个词之后,每隔四个词取一个单词首字母,”加兰迅速说道,“答案是J-O-S。然后出现了下一个来自默示录的名词‘第七封印’,从这里开始每隔七个词取一个首字母,得到接下来两个字母E和P,以此类推……”
  “Joseph,”科尔森终于跟上了,他有可能是把语言学家给他的翻译文件找出来了,然后才对照得出答案,毕竟他们之间可没几个人懂拉丁文,“指圣若瑟教堂?这个笔记还真是他的计划书?”
  “我觉得是的,”加兰在一片嘈杂里回答道,“虽然我不太明白什么一个反派会把自己的邪恶计划写在笔记本上,还是用密码写的。”
  在加兰毫不在意的冷嘲热讽的时候,科尔森正伏在大主教的桌子上,手忙脚乱的用这该死的跳跃密码都格式处理了第二篇笔记,要知道上面的时间的确就是圣若翰洗者诞辰当日了。他拿着那份翻译文件反复对照了半天,最后才犹豫着开口。
  “……Apfel?”他忍不住一头雾水地问道,“苹果?那是什么?”
  如果涉及到天主教的话,是指禁果的意思吗?
  (乐园中各树上的果子,你都可吃,只有知善恶树上的果子你不可吃,因为那一天你吃了,必定要死)
  加兰那边沉默了好几秒,她再开口的时候声音都快被风声淹没了。她的声音紧绷绷的,凉得令人心悸。
  “南菲尔格兰特大教堂,”她声音干涩地说道,“那是一座罗马式的大教堂,有一副很著名的天顶壁画,画得是亚当和厄娃偷吃禁果。”
  科尔森脑子嗡的一声:“南菲尔格兰特大教堂?老天,按它的规模,我们基本上没有足够的人手去搜炸弹的位置,这样下去——莫德?”
  他意识到有点反常,加兰很突兀的沉默了。
  科尔森等了好几秒才听到对方的回复,加兰的声音还是轻飘飘的,但是她说:“长官……霍夫曼让我两个小时之后去找他。”
  注:
  ①思高本/和合本翻译对照:
  犹达斯—犹大。
  若瑟—约翰。
  厄娃—夏娃。
  ②圣水掸酒器:一种大小很像冰激凌勺、长相也很像冰激凌勺的、用来洒圣水的宗教器具。
  ③本章驱魔经文出自梵蒂冈官方《驱邪礼典》,它是天主教驱魔仪式的唯一参考。
  目前,梵蒂冈天主教教廷依照圣经和传统,承认驱魔的合法性,并保留驱魔仪式,较大的教区也都配有负责驱魔的神甫,此外更是在1998年时重新确立了驱魔仪式的规范和应用经文。不过,许多神职人员似乎觉得在21世纪的今天公开讨论驱魔会令知识界反感,所以便选择沉默,不公开讨论了。
  (本条注释大部分内容来自豆瓣,黄一刀《何为驱魔、如何驱魔以及相关案例》)
  ④毫无卵用的知识点:
  本章,黑发的教士长得像年轻版本的Daniel Lavoie,金发的教士长得像德扎时期的Mark Seibert(此处特指身材,你们看他演万世巨星的时候都没腹肌的x)。
  ……然后大家就能看出那些梗是打哪来的了(???)
  
 
 
第二十一章 三钟经
  [为此,看我要率领外方人,即列国最蛮横的人来攻打你,他们要拔出剑来攻击你以智慧所得的美丽,玷污你的光华,将你抛入深渊,使你在海中遭受惨死。在杀戮你的面前,你还敢说“我是神”吗?在击杀你的人手中,你只是人,而不是神。]
  六月二十四日,圣若翰洗者诞辰,六点三十分。
  里奥哈德·施海勃是《菲尔格兰特先声报》的一名记者。
  或者再说切确一点:是个刚入职四个月的娱乐版记者。“先声”虽然是个好听的名字,但是确确实实是一份三流得不能更三流的八卦小报,娱乐版更是散播真假难辨的八卦新闻、只要引人眼球就好、其他都可以往边上放一放的重灾区。
  里奥是真心不喜欢这份工作的,再往前几年,他的愿望是要成为菲尔格兰特报业出人头地的名记,最好是在时政版工作的那种,但现在他不得不在菲尔格兰特老城区一座墙都发霉了的旧房子里工作,纯属是因为他的资历不够漂亮。但就算是在这样的末流报社里,他也属于被压榨的最底层:记者基本上是个二十小时待命的工作,《先声报》没那么多大新闻要报道,但是也有一批轮班六点半就要上岗的记者,换言之,新人施海勃先生就是其中之一。
  前一夜里奥写稿到凌晨,六点二十五左右就顶着骇人的黑眼圈进入了办公室里——他们的办公室是字面意思上的摇摇欲坠,但是街道对面的建筑物倒是非常恢弘:实际上,他们报社的办公室就在南菲尔格兰特大教堂和依托它修建的修道院的对面,通过窗口就能看见这座罗马式的总主教座堂恢弘气派的墙壁。
  他上班的时候注意到路对面的南菲尔格兰特大教堂门口停着很多警车,封锁线已经拉起来了,门口聚集了不少人在东张西望。那并不奇怪,这座主教座堂也是一个著名的景点,罗马式教堂并没有多罕见,它出名的地方在于那些艺术品——毕竟宗教战争之前菲尔格兰特市曾经是霍克斯顿的首都——和那副取材独特的天顶壁画。
  这天是圣若翰洗者诞辰,虽然并不是人人都有时间来工作日来教堂,但是在路上拥挤的人还是不少的。如果这份糟糕的工作没有扼杀掉施海勃先生大部分的热情,他可能会走过去看一看,但是这个时候他只想回办公室去喝一杯咖啡,好稍微缓解自己的困乏,尽管他的速溶咖啡难喝得要命。
  而施海勃的办公桌上面,有一个瞧上去平淡无奇的牛皮纸信封在等着他。
  要是施海勃是个成功的大记者,就会知道有些疯狂的家伙会给在报纸上发表自己不喜欢的社论的人寄装着炭疽病毒的信封,但是他只是坐在他那把吱呀作响的椅子上,漫不经心地拆开了那个信封,然后把信封翻过来倒了倒。
  ——几张照片落在他桌子上的一大沓稿纸上面,轻飘飘的发出啪的一声轻响。
  摄影爱好者会指出,一看这些照片的颗粒质感,就知道它们是用真正的胶卷拍摄的:在数码相机这样发达的今天,沉迷于胶片和显影水的摄影师真的不常见了。记者施海勃懒洋洋地把倒扣着的头一张照片翻过来,盯着上头昏黑的画面看了好几秒钟,才反应过来那是什么。
  那那照片的主体是一个人,那个人被几双从画面外伸出来的手粗暴地按在地上,穿着苍白的、可已经沾染上灰尘的祭衣,头发有点乱了,他半边脸贴着地面,皮肤上面也有些许尘土;在下一张照片上,一只皮鞋的鞋尖挑起他的下巴、强迫他面对着镜头,所以可以看见他的嘴唇上有一道小小的口子,正有鲜血滴下来。
  施海勃不知不觉地坐直了。
  “操。”他喃喃地说,虽然他自认为妙笔生花,但是这是他现在唯一能说出口的一个词了。
  ——因为那是弗罗拉的大主教,这张脸对于新闻工作者来说实在是太眼熟了,在二零一二年的末日谣言之前,他们写过多少关于这个人的那次不可思议的圣迹的报道啊。
  他在桌子前面呆若木鸡地僵坐了几秒钟,然后才抖着手去翻其他照片:都是差不多的内容,每一张看上去都很触目惊心。翻到最后,施海勃看见照片之间夹着一张印刷体的字条,上面简单地写着:“看窗外。”
  施海勃的办公桌在那栋楼的三层,要沿着又高又窄、吱呀作响的楼梯才能爬到最上面,老式房子的层高很高,从他办公桌侧面的窗口往外望去,甚至能看见南菲尔格兰特大教堂圆顶上方的十字架。他一头雾水地抬头,看向窗外朦胧的晨曦。
  他听见了一声地动山摇的爆炸声——不,并不是一声,而是很多声爆炸毫无间隙地连接在一起。施海勃感觉到桌子都在晃动,他放在桌面上的咖啡杯震动得咯咯作响,那一连串爆炸声之后,离教堂过于近的那些房子的窗户玻璃都被震碎了,街上传来此起彼伏的惊呼声。
  那座建于文艺复兴时期的大教堂内部发出一阵低沉的破碎声响,然后整个穹顶都开始缓慢地下陷。
  六月二十四日,凌晨三点。
  ——加兰站在黑暗中空无一人的街角,只有街灯寂寥地在她的脚边圈出一个小圈,离日出还有两个多小时,这正是日出之前最为黑暗的时刻。
  她得承认自己的肋骨还是稍微有点隐隐作痛,那些淤青只消散到留下浅浅的印子,但是骨头并不能自己愈合。而且现在她身上没有一件武器,这对于喜欢把RPG火箭筒囤积在自己朋友家的沙发下面的人来说真的是痛苦极了。她不知道伊莱贾·霍夫曼或者他身边的什么人会从什么阴影里冒出来,但是她知道,霍夫曼归根结底是个十分谨慎的男人,谨慎是一种美德,但是这种谨慎有可能会杀死她,这样想就令人感到不太开心了。
  所以,现在要做的就只有……
  加兰摘掉了身上的针孔摄像头、定位设备和耳机,顺手扔进了街边的垃圾桶里面;整个过程不过三秒钟,但是大概违反了二十多条安全局的行动条例。科尔森很快就会发现这一点,然后他会在一切结束之后把她骂死——如果一切都能顺利结束的话。
  她在这样做完的几分钟之内听见了从身后传来的脚步声,那个时候她也并不是非常惊讶,因为一切都是可以预料的,而万事最终的目的都是让她见到希利亚德·拉米雷斯。所以她假装没有听见那声音,站在夏日的晚风之中,全然无辜懵懂似的、任凭有一个人从她身后悄悄的接近。
  霍夫曼是一个谨慎的人,他不会任凭一个酒鬼老兵知道他的秘密基地在哪里。
  加兰相信至少在这个时候,霍夫曼不会忽然在她背后打冷枪。从某种意义上她还有用,而如果霍夫曼真的能发现她的真实身份的话……那么技高一筹把对方玩弄在股掌之间的感觉能带给人满足感,无论如何,这一切会把她指引向霍克斯顿的枢机主教。
  所以,当一只手猛然勒着她的脖子,而一块浸透了乙醚的布捂住了她的口鼻的时刻,她并不是特别的惊讶。
  ——至少,黑暗降临得顺理成章,这些颜色永远会捕获他们、扼杀他们。有些时候,沉睡令人联想到死。
  六月二十四日,五点二十五分。
  南菲尔格兰特大教堂有一副非常著名的天顶壁画,它的著名来源于它取材的怪异,因为正常基督教艺术家都喜欢在教堂里画一些描述耶稣的故事的壁画,而不是他们现在在看着的这个东西。
  克莱曼婷抬头仰望着她头顶上方高高的穹顶,这个季节五点钟左右就天亮了,壁画逐渐褪色的色彩沉浸在朦胧的晨光之中,看上去有些不真实——画面上画的是亚当和厄娃,女人的手里拿着一颗鲜红的苹果,正要递给自己的丈夫,黑色的庞大古蛇盘绕在他们四周,十分兴奋地吐着信子。
  “Apfel”——这是霍夫曼的第二篇笔记里给出的线索,如果这代表着他要引爆的教堂的话,可能南菲尔格兰特大教堂确实是笔记指向的唯一的结果。至少,就算是见多识广如亚瑟·克莱普,也没听说过还有哪个教堂不在墙上画耶稣和圣徒、而花费笔墨描绘偷尝禁果的画面的。
  围绕着这副最主要的壁画,整个天顶呈放射状被分割成了七个区域,按顺时针方向画了另外七副正常人绝不会选择画在教堂的房顶上的壁画。它们几乎个个鲜血淋漓,描绘着骇人的惨状,恶鬼和狠毒之人自天顶上悬垂而下,逼视着每一个参观者。
  第一幅画的是《出谷纪》中的场景,以色列人们围绕着一只金牛犊的雕像载歌载舞;他们毫无悔意地崇拜着其他神,因而天主的浓云聚集在西乃山之巅,其中落下震怒的闪电来。第二幅画是加音在田野里杀死亚伯尔的故事,年轻的兄弟的血流进泥土里,从地下发出哀叫;所以加音只能永远在地上流浪,再没有容身之处。第三幅画中是美丽的王后黑落狄亚托着盛着洗者若翰的头的银盘,她把那头颅高举向天空,脸上是一派狂热的神色;在她身后,羔羊正揭开手中的封印,整个大地都在坍塌,末日审判就要到来。第四幅画中,贫困潦倒的儿子抱着自己年迈的父亲痛哭。第五幅画画的是达味王美丽的儿子阿贝沙隆,他的长发缠在树枝上,整个人被吊在半空中,他父亲的士兵正用手中的长矛刺穿他的身体。第六幅画中,以色列人手捧陶罐,里面装满了洁白的、蜜一样的饼“玛纳”,但是有虫子从腐朽的食物中钻出来;以色列人们面黄肌瘦,但是却不能在有生之年踏入客纳罕一步,因为他们违背了上帝的旨意。而最后一幅画上是一片恐怖的尸山血海,崇拜邪神的淫妇依则贝耳站在祭坛正中,大地龟裂,太阳状如旋转的火球,但是天上没有一滴雨落下来。
  就算克莱曼婷是个无神论者,看着这一系列壁画也要皱眉头,大概就跟一个正常人第一次看见人骨教堂的时候一个反应。这真的不能怪她,在她的认知里,教堂的墙上应该画满了圣母、圣婴和裸体小天使之类温馨的东西,而这一系列壁画中画得更像是震慑意味大于教化的恐怖故事。
  “据说是因为这个教堂建于黑死病时期,”亚瑟·克莱普好像看穿了她在想什么一样在她身边说道,他严肃地点点头,活像把维基百科背得滚瓜烂熟,“灾难向来会动摇了人的信仰。有人认为,这一系列壁画描述的是七宗罪的概念,为了突出身负原罪的人类坚持信仰的重要性……之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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