准绳之墙——梦也梦也
时间:2022-04-29 08:04:38

  迎接他的是一阵可怕的沉默。
  片刻之后,拉米雷斯说道:“你真卑鄙。”
  “谢谢夸奖。”伊莱贾·霍夫曼温和地回答。
  注:
  ①纬度是北纬54°04的城市其实是德国的新明斯特。
  ②关于当年拉米雷斯参加梵蒂冈的圣伯多禄、圣保禄瞻礼的内容大多参考了一篇2013年的梵蒂冈电台新闻稿,“善牧将迷失的羊背在肩上,为自己的羊栈舍命的象征”这句是我从人家新闻稿里直接复制的,望周知(。
  不过拉米雷斯成为总主教那年是2012年,教皇还是本笃十六,2013年就是方济各了……但是估计每年的瞻礼流程也没有什么不同。
  ③马格南手枪子弹的弹壳长度比一般手枪子弹弹壳更长,所以装弹药量更多、威力也更大。左轮手枪是有可以装备马格南弹的型号的,而普通半自动手枪中可以装备马格南弹的则很少,比如非常著名(又非常俗套)的狩猎手枪沙漠之鹰。
  经常被黑帮文文手们忽略的一点是,沙漠之鹰这枪重量太重、子弹太少,要是追求威力大不如拿突击步枪,追求轻便不如拿Glock 17,总之在手枪的层面上拿这种能打犀牛的手枪完全不实用。他们图什么呢?图名字好听吧。
  
 
 
第二十八章 默示录
  [人受诱惑,不可说:“我为天主所诱惑,”因为天主不会为恶事所诱惑,他也不诱惑人。每个人受诱惑,都是为自己的私欲所勾引、所饵诱;私欲既怀了胎,就生出罪来;罪既长成,就生出死来。]
  圣伯多禄及圣保禄宗徒节当日,凌晨四点。
  希利亚德·拉米雷斯僵硬地坐在沙发上。
  由路程计算,拉米雷斯很肯定他们现在已经不在菲尔格兰特市了,但是却无法判断他们现在究竟在什么地方——这是当然的,当你被人在头上套了块黑布之后,你也不会知道你到底身在何处——由此可见,伊莱贾·霍夫曼的手下的品味确实是比霍夫曼本人差了很多。
  他现在坐在装潢风格古典的室内,这次的房子肯定是法律意义上属于霍夫曼的了,因为这间屋子的装饰风格怎么看都和阿登纳的那个视频上的风格差不多,要不是加兰提到安全局的人抄了那个岛,这个时候他简直以为自己身在岛上。
  现在,他坐在沙发上面,霍夫曼半跪在沙发前,手里拿了一块浸透了温水的毛巾,握着他的脚腕,温柔地把他赤裸着的脚上的尘土擦掉。
  拉米雷斯觉得,要是科尔森确切地知道自己招惹了一个什么类型的恐怖分子,他可能真的会疯。
  但是他现在只能尽力冷静地坐在这里,就算是头发散乱了也努力保持衣着的整洁——虽然光着脚的情况下很难真正保持整洁——霍夫曼注意到他的右手食指上有血迹,是指甲裂开之后造成的,很有可能是挣扎的时候造成的。
  “说真的,拉米雷斯枢机,”这个时候对方语气愉悦地说道,“一般情况下我并不是那种连鞋也不愿意给我的人质一双的人,但是不得不说,您赤着脚站在地上的样子很美。”
  “而你的趣味让我感觉到恶心。”拉米雷斯硬邦邦地回答。
  “您在生我的气?难道我所犯的错误不仅仅是对您过于坦诚而已吗?您知道那句老话,‘摆脱诱惑的唯一方法就是臣服于它’。”霍夫曼把他的脚擦干净、把毛巾放到一边,然后继续平缓地说道,“而您,看着您就不得不承认文艺复兴时期的艺术家的箴言在现代依然适用——人是一件多么了不起的杰作!多么高贵的理性、多么伟大的力量、多么优秀的仪表、多么文雅的举动;在行动上多么像一个天使,在智慧上多么像一个天神……”
  他兀自笑了一下,继续说完最后一句:“……宇宙的精华,万物的灵长。”
  然后,霍夫曼低下头去亲了亲这位红衣主教赤裸的脚背。
  拉米雷斯颤了一下,有点想往后缩,但是被对方紧紧地卡着脚腕。他手上用的力可能是有点大了,因为他听见这位红衣主教轻轻地嘶了一声。“这种行为于您而言是得宜的。‘她却用眼泪滴湿了我的脚,并用头发擦干’——赦免我的罪过吧,主教大人,因为我爱的更多。”
  法利赛人请耶稣到家里吃饭,玛达肋纳的玛利亚——在一些现代学者的研究之中,认为这个人并不是布道中所说的妓女,而是耶稣的妻子——带着一瓶昂贵的香液来到法利赛人的家里,用泪水为耶稣洗脚,并且把香液涂在他的脚上、亲吻了他的脚。
  耶稣对西满说道:“她的那许多罪得了赦免,因为她爱的多;但那得赦免少的,是爱的少。”
  而现在拉米雷斯猛然挣扎了一下,就好像被捅了一刀一样向后缩去,霍夫曼按着他的膝盖,爽朗的笑了起来。
  “别对我这样无情,主教大人,我可一直没有指出您的那些小动作。”霍夫曼愉快地低声说道,不出所料看见拉米雷斯僵了一下。
  他享受于这样窒涩的气氛,所以愉快地说:“比如说您戴在手腕上的一串东西——玫瑰念珠,是吗?您的小女朋友之前带着的那串?”
  他当然知道那东西之前在加兰身上,他们去上一个据点的时候可是他把加兰撂倒了带过去的,霍夫曼指使手下搜了加兰的身,对她身上到底带着什么东西一清二楚。
  他就这样笑着把拉米雷斯的手腕拉过来——大主教试着挣扎了一下,无果——那串玫瑰念珠就缠绕在他的手腕上,霍夫曼抓着那尊苦像把珠串粗暴地拽了下来,看着大主教似乎终于失去了冷静,眼里有近似于愤怒的东西熊熊燃起。
  多有趣啊,他们赋予了物品这样深重的意义,戒指意味着“爱”,而情人之间意义深重的小物件则更是宝贵。
  大主教低声说道:“你——!”
  “我当然可以把它还给您,”霍夫曼继续笑眯眯地说道,坦然地迎接着他目光的洗礼,“但是,跟比您更强大的人打交道总要付出一些代价,您明白的吧?”
  霍夫曼稍微压低了声音。
  “亲吻我吧,然后我就把它给您。”他柔和地劝诫道,“要是您不愿意,就当是就基督亲吻犹达斯。”
  莫德·加兰眨了眨眼睛。
  她眼前是洁白的天花板,空气中浮动着一股令人不愉快的消毒水的味道,显然她是在医院里——鉴于她还能记得的最后一幕是被一个混蛋从车上踹下去,那么她很确定自己其实是在医院。
  手臂血管之间有发凉的触感,床头吊着输液瓶,八成输的是葡萄糖。加兰往窗外扫了一眼(就转动眼球这一个动作就让她头晕眼花一阵恶心,最好不要是因为脑震荡之类的问题),窗外的天色是全黑的,只能看见一点朦胧的橘色街灯——能看见的那部分房顶太熟悉了,能看见南菲尔格兰特大教堂修道院的一小部分,显然不论教堂被炸成了是么样子,修道院还是被保留下来了。
  她现在就在大教堂对面,对,街道和广场的对面是有一家医院……她之前和拉米雷斯也被关在教堂附近的什么地方,至少近到能听见爆炸的巨响。
  拉米雷斯。
  她闭了一下眼睛,眼前却很容易浮现出弗罗拉大主教的脸,她瞧着对方把所有的崩溃和绝望都藏在坚不可摧的外壳之下……但是时间不多了。
  她皱着眉头撕掉了站在手背上的胶布,拔掉了针头。然后她摇摇晃晃地试图把自己撑起来,这完全是错误的尝试,因为下一秒她就咣当一声从床沿边上脸朝下栽了下去。
  鉴于她浑身上下都疼——腰腹疼得尤其厉害,这熟悉的感觉,她的肋骨果然是彻底断了,估计现在在里面打了钢钉——当她的皮肤贴上冷冰冰的地面的时候,一时半会竟然感觉不到那里疼得更重了一些,反正那感觉归根结底像是灼热的刀子捅进脊柱,令人浑身打颤。她咬着牙往房间尽头看了一眼,发现那里有一辆护士放药的推车。
  拉米雷斯紧盯着伊莱贾·霍夫曼。
  对方笑眯眯地拎着那串玫瑰念珠,看上去颇像是一个拿着逗猫棒的人。他看上去是志得意满的,显然确认拉米雷斯最后会做出什么选择。
  拉米雷斯的手指按在膝盖上,衬得指尖上的那点血色格外地刺目。他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凑上前去,基本上就是轻飘飘地用嘴唇碰了一下对方的嘴角。
  “我现在挺想对您说‘用上点舌头’之类的话,但是我们恐怕没有时间了。”霍夫曼颇为遗憾地说道,他依然抓着拉米雷斯的手腕,自己倒是信守承诺地慢慢把那串玫瑰念珠缠绕回去,低垂着眼睛,只能看见嘴角是上挑的。
  然后他说:“来吧,让我们把事情做完。”
  那间牢房看上去和前几天他们还被关在那里的时候没什么两样,空气中还是有一股淡淡的血腥味,地牢依然阴暗、潮湿。唯一不同的是,科尔森和莫尔利斯塔站在牢房里,后者那张堪比平面模特的俊脸给这混黑的空间增添了不少光彩。
  科尔森听到脚步声以后甚至都没回头,他硬邦邦地问:“你怎么出来了?我特意交代了驻守在医院的探员不要告诉你我在哪的。”
  “要是有一把刀抵着您您也会说的。”加兰轻松地回答,虽然她出门的时候身上什么尖锐物品都没有,那把裁纸刀还是她从值班医生的办公室里面偷的——这还不是全部,她威胁了那个探员之后,还顺走了那个探员的枪。
  科尔森深深地、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好像要平息自己的头痛或者心脏病,他慢慢地说道:“你……我以为你根本站不起来。”
  “一针肾上腺素,好多好多止疼药,不管是断哪根骨头都是能站起来的。”加兰轻飘飘地说道。
  科尔森:“……”
  加兰好像不太在乎她的上司这个难以言喻的沉默是在抗议什么,她继续轻松地问道:“怀特海德呢?”
  “好着呢,吊着胳膊带着其他人在攻破锚帮的其他据点,虽然我怀疑在那里找到大主教的可能性很小。”回答的是莫尔利斯塔,他依然笑眯眯的,看上去并不担心,“其实科尔森先生建议他留下辅助我们的,但是你知道,怀特海德不太愿意和我在一起。”
  “不愿意和前男友待在一起也是人之常情吧?”加兰吐槽。她的肢体语言十分放松,放松到不太能看出她男朋友被一个肯定有毛病的反社会者绑架了。
  “你就不想问问为什么我们两个在这里吗?”科尔森忍无可忍地问道——加兰可以显得优哉游哉,但是他不能:现在是六月二十九日凌晨四点半,圣伯多禄及圣保禄宗徒节当日,伊莱贾·霍夫曼预告的时间。上次爆炸案发生在早晨六点半,所以随着天亮越来越近,科尔森也越来越紧张了。
  “因为希利亚德在这个牢房里留下了线索吧,要不然您在这里还能做什么?等着发霉吗?”加兰反问,她眼里凝固着一道利刃一般亮而寒凉的光。“反正我很肯定我没有留下线索,而且平心而论……后来我醒着的时间也不算多,所以我不奇怪他留下了什么线索而没有告诉我。”
  科尔森叹了一口气,向边上让了两步,把他一直用身躯挡着的那面墙漏了出来:那就是拉米雷斯牢房最尽头的那面墙,加兰一直走到很近了,才看见粗糙的石头上有似乎一层浅浅的划痕,勾连出一连串的字母样的痕迹。这个角度太暗了,完全看不出拉米雷斯到底写了什么来,只有用手才能摸出那些划痕。
  “用指甲,那一定很疼。”莫尔利斯塔笑吟吟地、毫无助益地说道,“写到最后上面还有血迹,他肯定弄伤自己了。”
  科尔森说:“那一定是最后一天,要不然霍夫曼会注意到的。如果是他在转移了大主教之后才注意到,可能就会以为那是他的挣扎造成的。”
  “如果我流得血够多的话,他可能不一定要用指甲写字。”加兰摸索着那些凌乱的划痕,喃喃地说。
  “我求你别那样想,那太吓人了。”莫尔利斯塔啧了一声。
  与此同时,加兰已经明白拉米雷斯写的句子是什么了——
  [Er muss wachsen, ich aber muss abnehmen.
  他必兴旺,我必衰微。]
  “……《若望福音》第三章。”加兰低声说道,手指温柔地抚过那些痕迹,“是个暗示,当然……因为如果太直白无论是被守卫还是被霍夫曼发现了都很麻烦,但是他的意思,显而易见地——”
  “抱歉,但是你能不能说我听得懂的话?”科尔森没好气地问道。
  “希利亚德知道霍夫曼的最后一个目标是什么了,”加兰果断地说道,“他确实计划着第三起爆炸案,对吧?”
  “我猜是的。”于是科尔森别无选择地说道,并且把那张照片——那张该死的照片,这天他一直带在身上——递给加兰。虽然某种意义上加兰最好别看那东西,但是他们没有时间了。
  加兰的目光从照片正面纠缠的人影上一掠而过,然后果断地把照片翻了过去。“还有一天,”她读到,“那就是今天了,不奇怪,今天是圣伯多禄、圣保禄瞻礼,他就是这么喜欢在有重要宗教节日的当天发动袭击。”
  科尔森皱着眉头:“那么袭击的地点——?”
  “霍夫曼试图招募我的时候,对我说他可以‘成就阿德里安神父’,最开始我以为那是因为他以为我是个圣殿圣徒会信徒才这样说的,但是显然不是,他对阿德里安肯定有特殊的感情。”加兰语速极快地说道,“他后来说阿德里安神父是以希利亚德为蓝本创造的,他希望阿德里安可以成为默西亚。当然他只提过一次,不过霍夫曼和希利亚德相处比较多,很可能是对方又说了是么,让希利亚德很确定这就是对方的目的——想想圣若望的故事——”
  “‘他必兴旺,我必衰微。’”莫尔利斯塔皱着眉头回忆自己小时候和父母去教堂的时候听到的那些布道,“‘他’指的是基督?”
  “对。伊莱贾的岛上有两个空房间,有一个写着‘伯多禄’,那是留给希利亚德的,‘教会的磐石’。”加兰冷冰冰地笑了一下,“我猜另外一个空房间就是留给阿德里安的,没有圣徒的铭牌,因为他是默西亚,是基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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