准绳之墙——梦也梦也
时间:2022-04-29 08:04:38

  通过研发的腹提吸附于患者腹部进行心肺复苏的新方法。该方法针对呼吸心跳骤停特别是存在胸肋骨骨折、血气胸、以及胸廓畸形等胸外按压禁忌症的患者,可迅速建立有效的循环和呼吸,其作用机制是通过腹部提压装置有节律地提拉与按压腹部,促使膈肌上下移动,引发胸腹腔内压力改变,充分发挥“胸泵”“心泵”和“肺泵”的作用,在避免造成胸肋骨骨折并发症的同时,对心脏骤停患者建立循环与呼吸支持,实现了心与肺复苏并举之目的。
  (该资料由本文的医学顾问依影提供)
  
 
第37章 【避难城 尾声】
  尾声 赐所爱者安眠。
  [到了第七天,早晨黎明时,他们起来,照样围城转了七遭。唯独这一天围城转了七遭。到了第七遭,祭司吹起号角,城墙便倒塌了。]
  此时此刻已经是深夜了,病房的窗帘是敞开的,轻薄的白色布料流水一般倾泻下来。城市的夜晚里没有什么月光,只有街灯微弱的光芒流淌进来,在墙壁上映上了交织的树影。
  偶尔能听见窗外一辆汽车行驶过的声音,听上去就如同徘徊的风声,此外周遭全然是寂静的。医院的这层楼都被清空了,沿着走廊的一排单人病房里并没有住几个人,走廊上倒是有安全局的特工在不断来回巡视。
  莫德·加兰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数着外面的人走来走去的脚步声:从走廊这头走到那头要七十三步,守卫两个小时换一班,按照科尔森的标准,一个人身上至少得有两把枪,他没让人端着突击步枪在公立医院里走来走去都是大发慈悲。
  无聊。
  这是她住普通病房的第一个晚上,今天早些时候医生刚过来把胸腔穿刺的插管拔掉,被缝合起来的部分还在隐隐作痛——倒不是说她身上有什么地方是不痛的,她的肋骨断了三根,其中一根最后刺穿了肺部,左手手指断了四根,右臂和一条腿上都有枪伤,不用提其他乱七八糟的淤伤、擦伤和脑震荡,脱臼过的肩膀和手指关节,还有营养不良或者脱水之类的问题了。
  以上这些内容能解释为什么她住了七天加护病房,也能解释为什么在她转进普通病房的第一天,科尔森站在她的床前严肃地跟她说:“莫德·加兰,你要是他妈的敢在医生不允许的情况下迈出这个病房一步,我就打断你的另一条腿。”
  “我感觉我好多了长官。”加兰当时这么小声回答,克莱曼婷当时正被医生允许出来短暂活动一下,所以坐在她的床尾吃苹果。克莱曼婷很幸运,那颗子弹没有穿过什么重要的器官,除了被输了一千毫升的血之外,她没有失去太多东西。
  “你被送来急救的路上心脏停跳了两次,”怀特海德的一只手上绷带还没拆,他用一种一锤定音的语气冷漠地吐槽道,“你真的很好哦。”
  这几天怀特海德看上去心情一直都不怎么好,不知道和莫尔利斯塔·梅斯菲尔德有什么关系,加兰不愿意细想。
  “我根本就不应该操这份心,你根本不知道我办公桌上有多少报告在等着我,都是因为你们搞出的这些破事。”科尔森严厉地说,虽然他看上去也并没有他说的那么生气,“反正我记得清清楚楚,你原来不止一次干出从医院跑掉、溜到你那个搞艺术的朋友那去过夜的事情,你要是再敢干出那种事就回部里收拾东西,然后带着纸箱去住桥洞吧。”
  怀特海德凉飕飕地说:“万一她的艺术家朋友就很擅长照顾这种伤员呢。”
  加兰白了他一眼:“你对艺术家很感兴趣嘛,那我可以把他的号码写给你,据我所知他也是个基佬。”
  “莫德!”
  ——这就是当天白天发生的大部分的事情,然后所有还能动的人就都被科尔森抓走去给霍夫曼的案子收尾了。不知道他们是怎么买通了《菲尔格兰特先声报》的那个记者,反正他报道的说辞倒是跟新闻发布会一致:官方的说法是伊莱贾·霍夫曼是个狂热的邪教教徒,他搞的一连串恐怖袭击是出于一些极端的宗教目的的。
  这倒是还算可信,唯一美中不足的部分是当时圣若翰洗者大教堂里的视频流出去了一部分,所以在加兰昏迷的时间里——不如说是她住院的大部分时间——错过了一场舆论的狂欢,现在外面有一帮人在纪念保罗·阿德里安,另一帮人在赞美大主教,还有些人对主教到底有没有和小姑娘发生不当关系评头论足,据说他们已经把以往新闻照片里所有拉米雷斯枢机和雌性生物同框的画面都翻出来了。
  官方说法是霍夫曼指责拉米雷斯与别人有不当关系完全是无稽之谈,他们会这么说也不奇怪,毕竟实际上霍夫曼本人也拿不出证据来。出现在教堂里的那位女性是执行任务的安全局探员,那么人们还有什么话好说呢?
  这阻止不了阴谋论者,当然,希利亚德·拉米雷斯和“神迹”那个词扯上关系的那一天开始就已经和阴谋论息息相关。官方发言也阻止不了一群人在电视和网络上激情辩驳梵蒂冈应不应该把保罗·阿德里安封为真福者——天主教会用来纪念已经过世之人的一种称号。
  按照现有的制度,为天主教信仰殉道的人自动拥有成为真福者的资格,这就又涉及到了一大堆问题,比如说圣殿圣徒会到底是不是被梵蒂冈官方承认的基督教团体,或者阿德里安在试图阻止霍夫曼的途中死掉到底算不算为信仰殉道。
  其实加兰觉得被一个黑帮老大从背后打冷枪不算是殉道,但是那个消息被遮盖得严严实实,在这方面安全局有自己的考量。他们之前为了追查霍夫曼的事情不得已跟锚帮闹得很不愉快,这时候最不需要的就是在惹翻城市里更大的一个黑帮了。
  “最后教皇八成会为他举行宣福礼,这是掩人耳目最好的方法。”当天更晚些时候,莫尔利斯塔懒洋洋地坐在加兰对面,吃掉了她病房里的最后一个苹果,他的嘴唇之间藏着一个冷笑,“毕竟他们不想有人深究霍夫曼或者他的岛之类的事情,如果不想让人们往那个方向深挖,还不如让他们在阿德里安的事情上多花点心思。”
  因为毕竟在阿德里安神父的事情上人们有很大分歧,一部分人看了那些视频资料,觉得他确实是个虔诚教徒,只不过是搞苦修而已;另一部分人则觉得圣殿圣徒会明显就是个邪教,要不然怎么会出现霍夫曼那样的信徒。
  于是梵蒂冈方面稍微走漏了一点关于册封真福者的风声,据说教皇一个派了一个由梵蒂冈的神父组成的调查团来霍克斯顿进行调查。结果这样的争议确实吸引了大部分人的注意力,对恐怖分子的动机和背景之类的事情反而关注的少了。新闻媒体才不在乎霍夫曼的真正动机到底是什么,反正报道人们最想看的部分也就对了。
  加兰盯着对方,开口的时候声音还是虚弱而轻,但是并不能掩盖声音里的一丝讥讽:“你根本就挺轻视人的吧?”
  “你说呢?最后阿德里安神父到底会被册封成真福者,受到基督徒们的追思,而那就意味着他的圣殿圣徒会是被梵蒂冈认可的教团——霍夫曼最后还是赢了。”莫尔利斯塔看着她,保持着一个微笑。
  “我不在乎霍夫曼最后是否赢了。”最后加兰简单地说道。
  她觉得莫尔利斯塔脸上的那种笑意似乎加深了,他轻飘飘地问道:“那你到底在乎什么呢?”
  加兰看着他,只是轻轻地笑了笑。
  ——此时此刻,加兰躺在床上,听着外面那个探员走走廊的这头走到那头,脚步声无趣而富有节奏感。虽然按理说现在不会有人再袭击他们了,但是显然科尔森还是不放心……希利亚德·拉米雷斯也在这一层的病房里,当然,现在但凡涉及到大主教的事情,都让科尔森打起十二分精神。
  据说医生不建议拉米雷斯马上出院,而知道更多细节的安全局坚持他应该接受心理治疗。当然最后拉米雷斯接不接受是另外一回事,毕竟枢机主教接受心理治疗……不是特别适合说出去的事情。
  ——加兰醒来这几天就没见过对方。
  因为不是所有事情都会如电影那样进展。比如说:你竭尽全力拯救了世界,在昏迷中被你的爱人从病房中偷带出去;然后等你醒来的时候会听见车里的音响放着音乐,外面是海滩和夕阳,你的爱人正向你走来。
  因为编出这样的剧情的编剧首先就忽略了一点,就是有人拯救世界之后,他们肯定面对无穷无尽的烂摊子要收拾。其次,并不是每个主角打败反派之后都能站在废墟上跟恋人拥吻,他们是不是有恋人都是两码事。
  毕竟拉米雷斯……在圣殿圣徒会的案子之前,没有任何征兆能预兆他们之间的关系会好转。加兰十八岁那档事之后,她很坦然地接受了对方这辈子都不会原谅她的事实。这几个星期以来发生的事情难以形容,但是用吊桥效应来解释似乎也不是不可以。
  以加兰对拉米雷斯的了解,最大的可能性是:她康复之后很快回到工作当中,然后他们的关系退回到这个案子发生之前的状态。不是说她缺乏信心,拉米雷斯非常容易在这些事情上退缩也是有目共睹的。
  所以她现在只是百无聊赖地盯着天花板:前几天用的止痛药的量都很大,她现在实在是有点睡得太多了。而她听到在病房外面,那个巡逻的探员在走到第五十七步的时候停了下来,外面传来了一些说话的声音,模模糊糊听不真切。
  加兰翻了个身,听着脚步声又重新响起来,但是步伐的节奏跟刚才好像有点稍微不一样,那脚步声越来越近——
  然后门口响起了几声迟疑的敲门声,加兰微微地撑起甚至,看着门被拉开了。
  门被拉开的时候,能清晰地看见从门缝里涌入的那一线光辉,和室内相比,明亮得好像是幻梦。在门打开的那一刻,加兰勉强能动的那只手按在了床头柜上的那把手枪上面。
  然后,她慢慢地、慢慢地把手挪开了。
  她看着站在门口的人,轻轻地说道:“……希利亚德。”
  拉米雷斯看着莫德·加兰。
  这几天他被按着做各种各样的检查,从梵蒂冈秘密地来了一个调查团,负责的那几位神父白天跟他进行了漫长的谈话。他有无数积压的文件要处理、许多场对话要进行,而现在他面对着的是他这几天朝思暮想的那张脸。
  屋里十分十分昏暗,只能通过窗外那点微光看清楚她颧骨下面深重的阴影,她看上去瘦了很多,看上去万分憔悴。拉米雷斯想要叹气,但是最后不知道怎么还是忍住了,他低声说:“抱歉,之前没来看你。因为加护病房……”
  “希利亚德,”加兰打断了他,她的声音依然听上去非常、非常的虚弱,那种声音令他联想到血,“咱们谈谈吧。”
  拉米雷斯不知道说什么好,他面对对方的时候不是头一回落到这样的境地了。所以他最后只是不声不响地在病床前面那张访客椅上坐下,加兰放在床单上的手上缠着绷带,苍白的皮肤上面有许多发青的针孔。
  “你还好吗?”加兰的第一句是这么开口的。
  拉米雷斯闭了闭眼睛——他知道其他人是怎么希望的,那些日日夜夜守在外面的新闻人想看见的形象,那些进入教堂为悲剧祈祷的人想看见的形象,那些在圣若瑟教堂和南菲尔格兰特大教堂的废墟前面放下花束的人想要看见的形象。可惜他的耳中依然无时无刻不有血液在轰鸣,那些红色的河流依然藏在眼睑之下,藏在梦境黑天鹅绒一般的表层之下,他闭上眼睛的时刻依然看见那些牢笼、流淌的鲜血,尖叫声无时无刻不在响起来。
  “……不好。”拉米雷斯低声回答,他想要自己的声音听上去既不颤抖也不痛苦,但是不知道自己是否能做到。
  在黑暗中他实际上看不太清楚对方的表情,他伤口尚未痊愈的手虚虚搭在膝盖上,但是加兰的手指伸过来,力竭的、颤巍巍的,先是一点指尖落在他的手腕上面。
  “还有就是,”加兰的声音更轻了,不知道怎么他从对方的语调里听出一丝犹豫,这对于她来说其实是很罕见的东西,“那天霍夫曼问你的那个问题——”
  然后是手指,那些手指曾经都被折断了,他曾经握过那只流血的手。现在手上缠着绷带,但是带着暖意轻轻地压上来。
  “如果加布里埃尔没有打断的话……”
  手掌,带着握枪或者刀留下的茧子,掌心的皮肤没有多么柔嫩,但是她的手还是小的,手指纤细,指尖永远发凉。这触感落在他的皮肤上,是那么的轻柔又那么的沉重,让他感觉自己好像被刺伤了。
  ——拉米雷斯转动手腕,反手握住了加兰的手掌。
  加兰忽然停住了,有那么几秒钟,她就只是盯着对方,好像指望从对方脸上读出什么宇宙终极问题的答案之类。然后她再一次开口了,语气里有种奇怪的息事宁人的语调——拉米雷斯听过她用这样的声音说话,就是在加兰去他家过夜的那个晚上,加兰在提出要求但是他没有马上回答的那个短暂的停顿里面。
  “当然啦,”加兰说道,声音又轻又快,“我就只是想知道……”
  她说“我想知道”的时候不知为何可以透出一种“我想结束这一切”的意思,她的眼神也像是那天晚上,在小礼拜堂的圣母像和那颗白冷之星的照耀下的时候她脸上浮现出的那种表情。那个表情会让拉米雷斯感觉到一种同窒息一般的天然的疼痛,在这样的时刻他会顿一顿、深呼吸,但是这无用的行为实际上不能拯救任何东西。
  然后他干涩地打断了对方。
  “我爱你。”他说。
  耶利哥城墙倒塌了,上主已将这城交给你了。
  说出这话其实并没有他想得那样疼痛,虽然那声音依然在他的耳后吟唱(“你们若随圣神的引导行事,就决不会去满足本性的私欲。”那个声音不断不断不断歌唱,就好像真有个无情的审判官坐在他的肩膀之上),冷漠的无慈悲的石头雕像俯视着每一个人。可是加兰有些吃惊地睁大眼睛看他,她的眼睛是那么锐利的灰色,是浓雾、暴风雪和冷火。
  “……我以为他们把吗啡给你停掉了?”片刻之后,加兰不确定地问他。
  这世界上可能没有几个人会在听了这种告白之后委婉地表示“你是不是磕高了”,拉米雷斯看着对方,很难权衡心中的酸痛和哭笑不得哪种情绪占得比重更大。加兰就只是打量着他,不知道为什么肢体语言能透出一种打算马上跳起来跑到美洲隐姓埋名开始新生活的意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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