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怡与卢未央对弈日子长了,棋艺倒是得了不小精进。二人如今棋艺相差不大,倒是一番苦战。
“又输了。”卢未央蔫蔫置下手中的棋子:“原来你早是算计好我会如此,先前三步我便不该放在那里的。”
宋怡柔柔的笑得甚甜:“侥幸小胜。”
卢未央不紧不慢的将棋子收回棋笼中,她是有意相让的,只为让宋怡能多笑一笑。
不知那安诸葫芦里又在卖弄什么药,活生生一个美人他都能将她冷落与朝华殿中。
想起先前宫宴上宋怡那一曲「曲水词」,那是她与她结识的契机。她本就是倾慕与宋怡那日的风华气度,只觉她是个值得结交的。
虽是开始对奕时候她有心放水,可是她也太过聪慧,越是相处久了,反而到被她摸透了脾气,以后怕是不需她放水,她反而要胜不过宋怡了。
“不行,不行。这局不算。再来,再来。”卢未央加快分拣棋子。
宋怡手上同样没有停着在分拣,口中道:“未央便是这般在乎输赢的人么?我看不像。”
“哦?”卢未央略略挑眉:“别的我好似不太在乎,可是便是关乎到小怡你,我便有些在乎输赢了。”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前面伏笔埋太久,后面顾倾城同学会登场,不知道大家还记不记得这位私奔的大家闺秀。顶锅潜走。
第93章 六
长久相处, 卢未央更是了解宋怡,便更是难掩饰心中的念想。
她总是不住想,若不是在宫宴上才与她相见。若是再早些, 在安诸之前便结识宋怡……
她若是说要带她去游历一番大好河山, 她可是会与她一同离了这都城皇宫?罢了, 罢了。不该去多想的, 还是莫要去想。
卢未央心上苦笑,全是宋怡骨子中透出的那股气质,总让卢未央觉着她不该被囚禁于这深宫之中。不住总要多想。
言语完,回过神似是觉着不妥, 她赶紧转移话题道:“你面上的伤倒是尽数好了, 想来我是不该操心的, 你之于他本就是放在了心尖上的, 他如何会不将最好的药给你用呢。”
“未央可是又在拿我说笑,他只是表面在意我而已, 你我皆是心知肚明。”
瞧着宋怡面色不对,卢未央讶异道:“他还是未曾回过朝华殿?”
宋怡点头:“不曾。”
“听闻前几日他几次过去了春泗宫,这些日子又出入了几回水延宫,把你重新带回朝华殿,他却又是将你冷落到一边, 到底是帝王薄情!”
宋怡赶紧截断卢未央的话:“未央你莫要这般言语,这后宫本就是他的,他想要留宿何处自是他的自由。他不回朝华殿, 也是他的自由。”
“你心中真是这般想的?”卢未央瞧着宋怡:“我怎么觉着你是口中说着不在意的话, 心上确是在意的紧呢。”
宋怡一怔,她不否认, 安诸再次将她带回朝华殿,其后他再未回到朝华殿,她心上是有些失落的。
他说过处理完事情便会回朝华殿的,却是言而无信。还说方妙音事情过去便同她回顾府,又将时日推迟。
一切的一切,若是说她不在意,那怎么可能。
很多事就是那般奇怪,越发告诉自己不该再去多想,失落在宋怡心上潜滋暗长,当在意的时候早已疯长一片,不可收拾。
原本未曾察觉的那片失落,在听闻卢未央说起安诸近些日子的动向这一刻,彻底在她心上无限扩大。
他有空去春泗宫,他数次出入水延宫,便是没有时间回朝华殿见见她吗?
还是她的价值已经无用了,他终于连做戏也不想了么。
“小怡,小怡,想什么呢。”
“没什么。”
“不说他了,提了也是扫兴,你我再来一局,这回我定要胜你。”
“恭之不怯。”
岐国四十二年,秋末东冬初,第一场瑞雪洋洋洒洒飘了大半个时辰,宫中枯木绿枝上只是落了薄薄一层,这场初雪便是停了。
亭中二人相对而坐,沉浸于对弈中,悄然不知初雪飘落。棋盘边温了一壶热茶,茶炉上雾气氤氲缭绕。
宋怡执白子落下,一片碎雪落到白子旁边,她抬首眸光正与卢未央相接:“落雪了?”
“落雪了!”卢未央察觉,眸种尽是欣喜。
二人起身,若月打起一半帘子,立在亭中便是能看见园中纷扬的雪花。
看着亭外雪花洋洋洒洒飞舞着,宋怡心中更是怅然。宁池宫修仪方妙音身染重疾,不治身亡。岐国国君安诸念其救驾有功,特赐谥号「宁德」,准其藏入皇陵。
自然,入了皇陵的只是一套衣冠冢。世上再无岐国国君修仪方妙音,随即却是多了一位右相表侄女秦沐。
“真漂亮。”宋怡伸手接住一片雪花:“娘亲曾与我说,她最喜欢冬日,有寒梅傲雪。”
卢未央接话:“寒梅傲雪,顾夫人的品味倒是高雅。”
“是吧。”宋怡苦涩一笑,这皇宫表面讨宁静,让她都快忘记入宫的初衷了。
方妙音撕开的遮盖在皇宫面上那块宁静的面纱,倒是给了她又一次警示。
如今的她是顾倾城,为了替娘亲报仇,她认贼作母,秦氏稳坐顾府中,她怎能轻易言退。
这般阴差阳错的命运仿佛在嘲讽宋怡,方妙音入了右相府,入的是那个有她以为能一世携手的良人的顾府,不知深浅的她还曾信誓旦旦说过,会光明正大回去的顾府。
如今她再也回不去了,她却成为了顾府的表小姐。造化弄人,可叹,可笑。
皇宫,大殿。
“吩咐下去,即日便快马加鞭将国书送往暑下。”
“是,陛下。”
“诸位卿家可是还有事启奏?”安诸端坐殿上,面上虽还是平日里的散漫,但周身散发的却是一股不怒自威的逼人气魄。
右相顾显自朝臣列中走出,递了分奏折,正傲然屹立于殿中,等着安诸裁决。
安诸看完折子,颇有意味对顾显道:“顾卿家只有一子,不知顾公子所奏,你可是同意?”
顾显早是苍老了许多,低低叹息一声,鞠躬礼道:“回禀陛下,文儿自小体弱,如今能出去历练一番,倒是于他为一件好事。”
“如此便是准了。”安诸将折子搁到一边宫人手上的托盘中:“传孤旨意,孤闻褒有德,赏至材,御前带刀侍卫顾知文忠正,宣德明恩,守节乘谊,以安社稷,朕甚嘉之。调任其为昭武校尉,择日往护国镇远大将军所驻召京赴任。”
“谢主隆恩。”顾显
退了早朝,安诸便直直去了朝华殿。宋怡并不在殿中,安诸仔细问了,才知宋怡一早便去赴了卢未央的邀约。
二人近日可是越发的亲近了!安诸面色沉了下来,随即便往梅园赶了过去。
才是过了菊园便簌簌落起了雪花,他顿了脚步,差人赶回去取件狐裘披风与一只暖手炉回来,吩咐完毕才继续往梅园走去。
梅园亭中本就升了一炉煨水的炭火,飘雪之后若月便将炭火燃得更热了些。
卢未央自随身宫女手中取了斗篷披上,笑意灿烂的对宋怡道了句:“小怡,我们出去赏雪如何?”
“赏雪?”卢未央样貌本就俊逸,如今披着一件素蓝色斗篷,更是衬得如同谪仙,宋怡不住瞧得有些移不开眼了。若她真是一名男子,那该多少女子错付痴心才是。
“正是。初冬第一场雪,不知可是有幸同小怡一同游赏?”
亭外,薄薄一层素白罩在含苞欲放的梅树枝上,别样好看。卢未央逆光立在亭边,让宋怡本不该生出的错觉又加重了几分。
飘雪,红梅,一切,刚刚好。
“可这棋局…”
“收了便是,得空只要小怡不弃,我自当再约你对奕。走吧,良辰美景不可辜负。”
宋怡起身,若月即刻为她披了斗篷。随着宋怡来的另外两名宫女着手收整棋盘上未完成的对奕,竹帘打起,宋怡随着卢未央走出凉亭,若月抱了琴尾随在二人身侧。
卢未央自身侧跟随的宫女手中拿过纸伞,撑在宋怡与自己之间。宫女默契的撑了另外一把纸伞,遮了抱琴的若月。
主仆四人两前两后在梅花园子中悠然信步,走过鹅暖石子小道,穿过一进曲折的游廊,宋怡与卢未央驻足于一座小拱桥之上。
“我还是第一回 见过这般美的雪景。”宋怡双颊被冻得有些发红,低眉瞧着拱桥下的潺潺流水,水中落了几片梅瓣。
小桥流水,红梅傲雪,在她柔柔的笑意辉映下,更是美得让卢未央移不开眼眸。
“景美,人美。今日这雪落得极好。”
宋怡佯装微愠:“未央你又是取笑我。”
卢未央挥手:“哪里,哪里。我说的可皆无半句虚言。”
考虑到宋怡身子弱,不似她是习武之人,她指了一处梅树环绕的凉亭:“你去过去那边歇歇可好?”
“嗯,未央真是独具慧眼,那处景色最好了。”
凉亭比二人先前相约的那处小了些,四周梅树围绕,淡淡梅香萦绕,倒是个不错的驻足处。
到了亭中,宫女手脚麻利在石凳上铺上软垫,将煨了茶水的炭炉支好,再将四周卷起的珠帘打下了些许。
茶水开后,卢未央为宋怡沏了一盅热茶:“景色虽美,天气却凉,小怡莫要冻着才是。”
“嗯。”宋怡端起茶盅,暖意自杯盏中传到掌心,她浅浅啜了一口热茶,搁下茶盅将手敷到面颊上:“美景怡人,未央若是不提醒,我倒是真将这冻人的天气抛诸脑后了。”
身子渐暖,宋怡吩咐若月取了琴套,焚香,静心,调音。卢未央坐在一侧不做打扰,一曲《绘梅辞》自宋怡纤柔的指尖跃然而出。
她忽的亦是起了兴致,起身走至亭外,往梅树下拾了一丫枯枝,便是随着琴音舞起了剑招。
安诸寻着琴音找到二人时候,瞧见的便是一幅无比和谐和琴剑舞的美景。
宋怡奏琴,卢未央舞剑,琴音潺潺,剑招飒沓,红梅白雪点缀,却在安诸的嘲讽声中戛然而止。
“二位爱妃真是好兴致!”他袖中的手紧紧握了拳,可不知他是用了多大的自制力,才抑制下想要上去撕碎二人的冲动。
此时此刻,此情此景,他心中的情感甚是微妙。
不可否认,安诸脑海中最先蹦出的想法便是:堂堂一国之君的他竟是被自己的两个妃嫔绿了?
作者有话要说:
各位小天使女王节快乐-更新献上!
第94章 七
卷着碎雪瓣的冬风越过凉亭卷起的竹帘打到宋怡面颊上, 她定定望着不远处傲然而立的安诸。
卢未央将枯枝往身侧空着的雪地处一掷,对着安诸行礼到:“叩见陛下。”
众人才是回神,赶紧随在卢未央后向安诸行礼。
若月早是注意到安诸的到来,但那和琴舞剑的场面太美, 她不忍打断宋怡。
巴巴看着安诸来了, 她又巴巴看着那位陛下本是挂了笑意的面色变得冷冽, 最后入耳的便是那带了颇多火气咬牙切齿的问候声。
陛下……在吃醋?
俯身于地上行礼的她很是讶异。不得不承认卢才人是生了一副俊逸的样貌, 但娘娘和才人都是女子,且都是陛下的妃嫔。陛下如何需要吃自己妃嫔的醋?
安诸踱步靠近宋怡不远处站定,小通子上前禀告:“陛下,你吩咐准备的狐裘和暖手炉已经送过来了。”
安诸仍旧面色阴郁。
他瞧了宋怡, 宋怡与头齐平的双手已是冻得发红。安诸蹙眉, 挥手道:“都拿过来。”
“是, 陛下。”
小通子退下去, 他又打量了宋怡几眼,随即才缓缓道:“都平身罢。”
“谢陛下。”
狐裘和暖炉送来, 安诸伸展双臂:“更衣。”
小通子愣怔,疑惑道:“陛下你要披这狐裘?”
“有何不可?”
十分不可。
小通子默。难道陛下你忘记了,你吩咐拿的是女用的狐裘。
陛下…什么时候有喜好女装的癖好了。虽是前些日子才差人赶制出来的,可他怎么不知道陛下是要准备自己用。
“还不快更衣,孤若是冻病了你可是能担那份责任?”
“是, 陛下。”他可担不起冻病陛下的责任,只得赶紧拿了狐裘与安诸披上。
由于本身裁制时候便是按照女子所用的标准做的,狐裘披在安诸身上整整短了一大截, 吊在身上有些不伦不类。
狐裘是前些日子才赶制出来的, 用料皆是上乘的白狐皮子。
白狐皮虽是白净素雅,但过于单调, 为了加些点缀,司衣坊按着安诸的要求,在飘带上做了精致的装饰,坠了两串串成水滴状的宝石坠。
狐裘内衬是一块大红的绫罗缎,上面还用银丝线绣了一簇簇牡丹。
卢未央附到宋怡耳畔,低声道:“这狐裘裁制得精美,这位陛下穿衣的风格…果真不同凡响。便是陛下过于魁梧,狐裘披在身上略是小了些。”
“是有些不合身……狐裘很美。”宋怡撇了安诸那边,他的样貌本身没有可以挑剔的,被狐裘那般一衬,倒是显出几分出尘的贵气。
就是狐裘坠着的飘带过于显眼,披在他身上比正常的斗篷短了一大截,如何看都觉着这狐裘过于古怪。宋怡安慰自己,兴许这就是皇家特有的审美罢。
安诸看见二人交头接耳,心上还未落下去的酸意更浓,火气也随着升了不少:“暖手炉!”
他干脆走过去二人跟前,隔在二人中间,将二人分开。他的手从狐球中伸出手,小通子赶紧把暖手炉递到他手上。
他握了暖手炉将手收到狐裘中,又自二人之间走出,看向宋怡与卢未央道:“可不知孤突然造访,是否打扰二位爱妃雅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