墓中的棺椁倾斜滚落出来,原是放在其中的物件埋到了土和白雪之下。
宋怡急步走过去,愣神片刻后开始收拾起地上零散的物件。安诸过去将她拉到一侧:“天气寒冷莫要冻着了。”
小通子十分有眼力,即刻就是对着随行众人到:“大家莫要站着了,还不快些收拾。”
随行众人得了吩咐,便是开始收拾老天弄出的残局。众人正是忙碌着,一声暗哑的哨声响过,就看见一个个直挺挺的往后倒了过去。
第99章 十二
宋怡听见哨声, 头脑有些发沉,身形踉跄了一下,安诸眼疾手快将她扶住。
银白的雪地中闪出几抹黑影,黑影如同几道黑线飞快掠过白纸, 他们目标明确, 直直朝着安诸与宋怡所在位置攻去。
安诸扶着宋怡:“怡儿, 你可是还好?”
“不要管我, 你快走。”宋怡看见黑影攻来,伸手欲将安诸推开。
“我不会扔下你的。”安诸腰间软剑已握在手中,挡退第一道冲来黑影的攻击,受了冲击不住后退了两步。
“陛下小心!是九香散。”
“陛下…快…快走。”一侧元东挣扎起身, 他抬手抚了额头, 轻晃了几下头脑试图能清醒些。
第二道黑影攻来, 眼见便是要刺中安诸, 一名神秘黑衣男子出现打翻黑影。
随即自腰间拿出一小瓷瓶扔到付七手中:“快服下, 中毒者一人一粒。”
付七倒出药丸,不住道:“大侠,怎是只有四粒啊?”
楚尽默。什么叫只有四粒,可不知这上乘的迷药解药是他花了多大功夫弄来的,本就只有五粒。是带着自己防身的, 谁知道会有这般多的人一起中毒。
九香散是一种潜伏性迷药,好处便在于由特制哨音引发毒药,下毒之人可以控制毒发时间。
但这种迷药便是最低级的迷药解药皆可除去, 他这可是上乘的解药, 便是救急浪费在了今次的九香散上,他简直心疼。
他心上默默发誓, 回去定是要问莫玄凛赔偿。
怪异的哨音持续响着,付七与元东服下药丸。二人身形还有些恍惚,气力却是渐渐恢复过来。楚尽观察四周,却见一抹熟悉的身影。
他下意识呢喃一句:“师妹?”
“大侠,你说什么?”付七离他较近,未曾听清便开口问了一句。
“没什么。”楚尽摇头:“来者不善,诸位还是小心些。”
一抹黑影突袭过来,他眼疾手快便将其打退,其后黑衣人便如汹涌潮水般澎湃而来,付七与元东虽还有些恍惚,但手上招式确是凌厉。
他们与几名攻来的黑衣人与他打到一处,虽未按平日实力快速解决,黑衣人却是不曾占到半分便宜。
楚尽未中圈套倒是应付自如,打退数名黑衣人后他便往那抹熟悉身影处移了过去欲要一探虚实。
付七与元东击退五六名黑影,身上挂了几处彩。
安诸扶着宋怡打退了两道黑影,却见源源不断涌来更多黑衣人。
此次埋伏人数众多,刺客目标明确,全数皆是朝着安诸与宋怡那边攻去。
“陛下,快走!”付七与元东护在安诸与宋怡之前,如同一道屏障隔离开了攻来的无数黑影。
安诸看了形式,再看宋怡,略是皱眉,道:“你们小心!”
若没有宋怡,他自可与三名护卫杀出重围,但如今有所顾忌,他不可冒险。安诸扶了宋怡被步步逼退,已与三名侍卫所在之处隔了甚远。
宋怡试图推开安诸:“无需在意我,易安你先走。”
“你做什么?”安诸伸手紧紧环住宋怡的腰:“在你心目中我便是一个连自己女人都护不住的男人么?”
“你是一国之君,不可犯险。”
“我亦是你的夫君!”
“我们只是各取所需,你不必为我犯险。”宋怡再是尝试推开安诸,但腰间的手臂却没有半丝动摇。
她知道她此刻成了他的拖累,她怕死,但却不想拖累安诸与她一同死。
“各取所需?”安诸声音中带了一丝冷意:“你大致可以这般认为,但你之于我从来就不是各取所需,我是何心意,你不明白么?”
“我如今只是你的拖累……”
“我不这般认为。”安诸环着宋怡不放:“你若是敢推开我,那我也会跟在你身后的。”
黑影缓缓集聚得越来越多,数次打斗下来安诸身上被划了不少伤痕,有些是正面打斗所伤,甚多却是为宋怡挡剑划到他自己身上的。
楚尽已和那抹黑影交上手,几招下来他心上终是笃定,随即道:“师妹为何在此?”
“在此自然是做该做的事。”一道略带冷漠的女声响起:“师兄如何会来此处?既是已知道我身份,为何还要插手?”
“来此处自是该要过来,道不同不相为谋。”
“也是。”黑衣女子冷然一笑:“那日在听雨轩师兄若是不想插手便不会一直跟随我了。只是师兄的轻功还是未有多少变化,还是那般不济。”
“轻功造诣本是不如师妹,你又何必数次取笑于我呢。但若是动起手来,我可不保证不伤到师妹。”
“楚师兄还是先尽力做好穹门安排于你的事儿罢。”
“你为何会知晓?”
黑衣女子并未作答,将一只哨子放在口边一吹,便是有更多黑影往安诸与宋怡那边涌去,元东和付七武功不弱但双拳难敌四手,还是有半数黑衣人绕过二人往安诸与宋怡所退去方向追赶过去。
楚尽欲要擒住黑衣女子,才是动手便有几名黑衣人出现与他缠打在一处,黑衣女子哂笑一声既是离去。
安诸与宋怡二人最终退到一处矮崖上,再是无路可退。崖下是未曾冰封的潺潺冬水,崖上寒风冽冽吹拂着二人凌乱的衣发。
“看来今日是走投无路了。”
“易安你不要在顾着我,你一人还是有机会打出去的。”
“我一人?”安诸看了宋怡:“不如你我殉情如何?”
“什么?”宋怡讶异。
安诸停了脚步,宋怡往后看了,矮崖不高,崖下河流破是湍急。
前有追兵,后无退路,他为宋怡捋了面颊上的碎发,声音有几分沙哑却甚是温柔:“害怕吗?”
“怕…”凉风吹散了她脑中些许的混沌,她觉得他是疯了,这时候还能开玩笑,说出什么殉情。
“别怕。若是没有你,剩我一人独活该是多无趣。你我不若一起殉情,去了地下也算有人相伴。”
安诸低眸看向她,凌厉的眼眸看向宋怡却如平日一般竟是温柔,三三两两的刺客接踵而至,渐渐二人对面黑影愈发增多。
他拼尽全力,黑衣人打退一波便是还有一波,宋怡被他护在身后毫发无伤,他身上本是柔顺华美的锦缎长衫确实渐渐变的破烂褴褛。
眼看安诸渐渐体力不支,身上伤痕愈发增多,宋怡心上恨不得她也会一招半式,便能与他并肩作战,而不是成了他的拖累。
在他快要耗尽气力的时候,他依旧紧紧将宋怡护在身后。他侧头在宋怡耳畔,声音沙哑道:“对不起,怡儿,眼下看来只能委屈你同我一同殉情了。”
“莫要做傻事。你我——”宋怡拉着安诸的衣袖,话未说完,耳畔再是响起冽冽风声。
安诸将她紧紧护在怀中,言语坚定,声音无比温柔:“怡儿别怕,若今日终归是一死,不若赌一局。”
宋怡闭眼依偎在安诸怀中,二人心中似是达成了某种默契,她紧紧环着他,轻轻「嗯。」了一声,两道人影自矮崖上急急坠了下去。
“怡儿,我心悦你,你…可是心悦我?”
“嗯?”生死未卜之际听见安诸如此问,宋怡心上有些哭笑不得:“你我生死未卜,心悦与否还有什么值得询问的。”
“若是你我会活下来呢?怡儿,我想知道你心上的答案。”
安诸静静等着,本以为依旧得不到宋怡回应,他身子撞过层层繁茂的树枝,冰雪打随着破烂的衣缝钻进衣裳中,伤口许是冻得麻木了,他这时再是感觉不到更多的疼痛。
终究再最后她亦未回应他,看来她兴许真是觉着二人之间终究一场交易吧。
“若是你我还是活着,我便是告诉你。”
佳人语气浅淡轻软,如同一片羽毛轻柔,听到安诸心间却似千金之重。
宋怡环着安诸的臂膀紧了几分,安诸心上苦笑,紧紧将她护在怀中,他不确定能不能听见了。二人许是不得长久于人世了,她为何还是不愿说一句心悦呢。
便是欺骗他的,他亦是愿意相信。
“你我不会有事的。你要记住你今日的言语,不可再反悔的。”在二人落入冰冷的河水中时,这是安诸与宋怡说的最后一句话。
楚尽击退重重阻碍赶到崖边,留下的只有崖上吹拂而过的萧瑟寒意,人落崖了,回去如何与莫玄凛交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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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雪初晴,屋外寒风萧瑟,阵阵风声不减。今次已是入冬以来的三场雪,林凡身后背了一只竹篓,手中提了两三只猎物自大山中走出。
大雪天甚少有人出门,雪地上就印下了他的一排足迹。
到了一处篱笆围着的茅屋前,他轻轻叩了木门,不一会儿木门打开,出来一名着了布衣眉目秀美的女子。
林凡将手中的猎物递到女子面前:“这些,给你。”
第100章 十三
“阿怡, 谁来寻你了?”一名身着花布衣裙,乌发用花布带子挽起的女子走到门前,见立在门外的林凡后捂嘴揶揄道:“我说是谁,原来是林呆子。又给阿怡送吃食来了?”
“素娘, 你也在啊?”
“今日素娘过来与我说一批绣样的生意, 外面风雪大, 林大哥快些进屋罢。”
“不了。”林凡看见素娘, 赶紧将猎物往宋怡手中送去:“阿怡,这些你拿着,我先走了。”
猎物送到宋怡手中,林凡转身便是要走, 就听素娘开口叫住了他:“林呆子, 我马上也要离开了, 有些绣缎你同我去取来给阿怡罢, 她一人同我去也拿不动。”
林凡转身,手抓着后脑勺:“我去吗?”
“你一身气力, 怎的这时候不该你去?”
“好,好啊。”林凡看了素娘:“咱啥时候去。”
素娘看着手提满猎物的宋怡:“我们便是说好了,我将手上的绣品分一半给你,今日你便是开始做,出活的银钱你我五五分帐。”
“好, 多谢你素娘。”
“你与我客气什么,这是你该得的分,皆是因为你帮我改进了绣样, 我才能接到如此多的活计。”
她将木门打开, 好了,你先将猎物拿进去罢, 如今绣缎有人替你拿过来,你就不用同我再出去奔波一趟了。”
“可——”
“阿怡,别担心,我会给你好好送过来绣缎的。”
宋怡看了手上的猎物,处理起来不算容易,想到还要忙碌安诸的晚饭,她妥协道:“劳烦林大哥了。”
宋怡处理完林凡赠与的猎物天边已是挂了一片火红的晚霞,她赶紧将炉灶中的火烧旺准备起晚上的吃食,林凡自素娘家中拿来绣缎时候她正是做好了一桌吃食。
为表示谢意,宋怡欲请林凡一同用晚饭,林凡本就寡言,直言拒绝便欲要离去了。
宋怡哪里能让他离去,毕竟平平受了他甚多照顾。二人僵持不下,最终林凡只得拿了些吃食,宋怡才是让他离去。
又是大半月过去,林凡依旧隔三差五会往宋怡住处送些东西,她与素娘约定好的绣品也绣成了大半,便是安诸重伤昏迷一直未醒来。
入宫后衣食无忧,宋怡倦怠了些,还好未曾忘记如何亲力亲为做一餐饭食。到了如今落魄的时候,倒是还能勉强维持度日。
起先林凡猎来的野味她有些不知如何下手处理,得了素娘的指点,她照葫芦画瓢,倒是慢慢学得了些心得。
如今她技术愈发娴熟了,心上只是期盼床榻上那个木人儿一般的人能醒过来。
炉子上的陶罐熬着粥,宋怡守在一旁手上的活计却是未曾停下,针线穿梭,几簇锦簇的花团便有了模样,床榻上忽然传来咳嗽声,她愣怔一刻,赶紧搁下手中的活计走去床榻边上。
“易安?”安诸恍若大梦初醒,眼中一片朦胧之意,一切太过突然,宋怡还有些不可置信。
“怡儿……”安诸吃力抬起手。
宋怡赶紧过去制止他道:“你身上伤得甚重,不可乱动才是。”
安诸拉住宋怡:“你无事,真好。”
陶罐中的粥沸腾溢出罐口,扑到炉火上发出发出呲呲声,宋怡赶紧又道:“你先莫要动,炉上熬了粥,我过去看看再是过来。”
安诸侧头,看着宋怡一身破旧的花布衣裙在屋中忙碌。
她小心翼翼将陶罐自火炉上端下之后,又将匆忙搁下的绣片收到了竹篮中,一切的一切她有条不紊得心应手,这是她从未看过的宋怡。
宋怡拿了陶碗,自陶罐中盛了粥,正欲端去床榻那边,屋外院门却是传来扣门声。
她看了床榻那边,安诸正是挣扎着坐起来,宋怡一下子慌了神:“不是让你莫要乱动的么。”口上说着,她还是搀了安诸倚靠到了床边。
“屋外有人来了?”安诸声音虚弱,神情却满是警觉。
宋怡失笑:“如今你我在荒山野岭的农户小村,那些刺客寻来亦是要些时日的,该是来亦不会白日青天的过来,你且莫要这般紧张,我出去看看。”
屋外是林凡,看见宋怡出来,他开口就道:“素娘让我来告诉你,进来似是有人在打探你的消息,她让我把这个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