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怡打开林凡递来的油布纸,上面正正描了一张人像,有七八分像宋怡的模样。她讶异:“这是从何处得来的?”
“素娘去县城中交货时候一位公子给的,说是要找上面的人儿。”林凡难得话多:“阿怡,你若是遇上什么麻烦可是要与我们说。”
宋怡笑了:“再是麻烦的事情都是过去了,林大哥你莫要担心才是,倒是头一回见你说这么多话。”
林凡颇是不好意思的摸了头:“我便是担心你。”
安诸身上的伤都是刀伤,林凡嘴上没说,心上早是料想过许多的可能性。
宋怡与安诸身份不简单他亦是想到了,不知二人为何会落难,这会儿见她并不焦急,悬着的心落了几分。
“东西既是带到,那我便是先回去了。”
“嗯,多谢林大哥,若是见了素娘,劳烦你带句话,说我明日去寻她。”
“嗯,是了。”林凡欲要离去,好似又是想起什么,转身道:“阿怡,素娘明日好似要再去县城交货,你若是要见她,可是要早些。”
“嗯,好的。”
宋怡迟迟未进屋中,安诸等的着急,硬撑着一声伤起身扶着墙到了窗边。
远远只是看见有一个布衣男子立在宋怡对面,二人似是在说什么要紧的事。他递给宋怡一张纸张,宋怡面色变了。
林凡身材高大魁梧,与安诸皇家贵胄的俊逸不同,由于常年在山中打猎,他肤色黝黑,一身劲装,显得更是健硕。看着他与宋怡立在一处,安诸觉着有些刺眼。
片刻后林凡离去,宋怡走回来,见到立在木窗中的安诸,吓了一惊。
“他是何人?”
“林大哥?他是你我二人的恩人,便是他将我们救回村中的。”她讶异的看着安诸:“你不会是一直立在这边看着罢?”
安诸不做声,只是道了句:“我不喜欢他,你莫要与他走得太近。”
宋怡觉着安诸这番言语甚是耳熟,无奈笑着将安诸扶回床榻上,随后将粥端来,仔细的喂他吃着。
说起林凡,宋怡将方才的纸张自袖袋中拿了出来:“你看,这是方才林大哥给我的。”
安诸接过纸张,看了上面描的人像,掩下心上的不悦,语气自傲的说道:“想不到他看似胸无点墨,倒是还能作出这般有模有样的人像,不过与我相比却是相差甚远。怎的?
故意拿来与我看,是要酸我的么。我告诉你,我一点都不吃味。改天,我与你作一幅比这更好的。”
宋怡:“……”
“怎的?怡儿是不信么。”
“这不是林大哥所作的。”宋怡无奈,搁下手中的粥:“只是素娘托他带来与我的。”
安诸握着纸张的手指节发白,竟是还有其他人曾为宋怡绘过人像的么,他如何不曾听过。又是看了人像,安诸觉着好似哪里有些不妥:“是么?”
“嗯,这幅人像是顾知文所作的。”
得了答案,安诸心上更是不平衡了,嘴上还是笑吟吟道:“原是出自顾家长公子的手笔,难怪绘得甚是传神。”
“我将人像与你看,不是与你讨论它是何人所作,更不是与你评论它的艺术造诣。听素娘说,有人拿着这幅人像在寻人。”
“寻人?”安诸玩味道:“看来你我行踪不明的这月余,倒是有甚多人关心你我下落。”
“这人像是去年夏日赏荷时候顾知文与我作的。”宋怡将人像自安诸手中拿了搁到一边,又是端了粥盛了一勺道:“好了,先不说这些,易安你先养好身体才是,再用些,晚些便是凉了。至于是何人在找我们,我明日一早去问过素娘便是知道了。”
安诸自宋怡手上接过勺子:“我已是好多了,方才才是醒来,还未回神,便是有些恍惚。如今人清醒了,倒是觉着身上有几处伤疤发痒,甚是难受。气力倒是也恢复了。你莫要一直让我用粥,你也吃些。”
“我不太想吃。”宋怡摇头,自安诸手中拿过勺子:“许是近来吃的多了,有些生厌,还是你吃就好了。”
用过粥食,宋怡扶了安诸躺下,他却不愿困觉,便是要宋怡与他说这将近一月中的经历。
宋怡拿了针线活计坐到床榻边上,手上针线在绣布上来回穿梭,口中与安诸说着素娘、林凡等人儿。
又说了二人所住的是素娘购置下来的一处小屋,是准备改建为新房以后住的,如今因为二人无落脚之地。所以改建的计划便是暂时搁置下来。
诸如此类的事,宋怡事无巨细,皆是逐一与安诸说了一番。
安诸越是听宋怡说,心上越是歉疚,他昏迷这些日子想来都是苦了她了。
第101章 十四
第二日, 林凡又是送来的猎物,安诸醒来,身子倒是恢复得更快了。
他虽是听宋怡说了吃的肉食皆是林凡送来的。可是瞧见送来的都是不曾处理的新鲜猎物, 安诸还是怔了。
“他每回送来的猎物都是这般?”
宋怡拿了猎物, 手上沾了血水, 胃中不住有几分腥得难受。她看向安诸:“你如何起来了, 不是让你躺着休息么?”
“我来拿便是。天色尚早,你便是要出去寻素娘了吗?”安诸自宋怡手中接过了猎物,看见林凡来了,他如何还能躺得住。
许是血水太腥, 宋怡本是想拒绝安诸的, 却再是忍不住胃中的翻涌, 她将猎物递到安诸手中, 便到一侧干呕起来,倒是也没吐出些什么来。
林凡立在门前, 看见宋怡难受,想要进去关怀一句,又是觉着不妥,只得继续立在门边等着宋怡。
安诸赶紧摆了手中的猎物,匆匆过去宋怡那边, 轻轻拍了她的背脊:“怡儿,你怎么了?可是哪里不舒服?”
“我无事,便是忽而有些难受。大致是你醒来我太过欣喜, 这几日没睡好的缘故罢。”
这般的情况前些日子就有了, 这几日好似更是闻不得腥腻的气味,避免安诸忧心, 宋怡还是找了借口稳住了他。
“是我让你受苦了。”安诸拥了宋怡:“今日便是不要出去了,好好休息罢。”
“不行。素娘今日还要赶去县城,来回也要两三日时日,人像之事不可拖延,我的身子自己清楚,不打紧的。”
林凡还在门前等着,宋怡红了面颊,挣扎着要离开安诸的环抱,低声道:“还有人在,易安你快些松开我。”
立在门前的林凡有些手足无措,他远远瞧着小院外的方向,佯装并未看见小院中二人的恩爱。
虽是知道宋怡与安诸关系不一般,此时见着二人亲密,心上还是不住有些难受。冬日的凉风呼啸而过,他确是觉着心中有些冷冷的。
顾及到宋怡身子虚,安诸这次颇是要脸,没再过多捉弄宋怡。
他终归的更是心疼,听见宋怡坚持要去,松了宋怡便是道:“走吧,我与你一同去。”
“不行。”宋怡摇头:“你重伤未愈,不能过多的走动,牵扯到伤口便是不好了。林大哥会同我一起去素娘那边,你好好在屋中养伤就是。”
安诸郁结,看了一眼门外,便是因为有林凡在,他才是要去:“怡儿,我——”
“好了,你快些养好伤才是上策。”
拗不过宋怡,安诸只得举了白旗,为了宣誓所有权,他估计提高了音量道:“娘子路上小心些,为夫等你回来。”
宋怡答不上话,一时红了脸,低声道了句:“没羞没臊。”
门外林凡心中一怔,低了头好似不曾听到安诸的言语。
宋怡将安诸扶进屋中,添了件厚外裳,拿好了人像,提上木桌上装好丝线与绣料的竹篮才是走到小院门前:“林大哥,久等了。”
“来了。我来拿吧。走吧。”林凡接过宋怡手上的竹篮,自顾自抬步往前走去,宋怡亦步亦趋跟在他身后。
木窗前,安诸目送二人离去,眸中多了些许的情绪,看来他中意的人儿是被人盯上了呢。
在木窗前小站片刻,他才是艰难的移回床榻上躺下。方才动作太多,还是牵扯到了伤口。
躺下不到一刻,他又从床榻上起了身,去到屋外处理起方才林凡送来的猎物。
林凡送来的猎物看在他眼中便像是林凡,他出手利落干净,面上恨恨的仔细处理着。
冬风瑟瑟,吹了几阵冷风,宋怡身上的不适倒是消散不少。
素娘家在村子南面,宋怡与安诸所在的小屋在北面,过去要自村中穿过。
她与林凡走在一处,不时林凡会驻足与村中的人交谈几句,村中的人早是听说林凡与素娘救济了两位外乡人,宋怡在村中住了月余,村中人见到宋怡都是和善的打了招呼。
离着素娘家还有一小段距离,林凡停了脚步:“阿怡,我还有些事儿,便是不与你一同过去了。”
“嗯,好的。”
作别林凡,宋怡未到素娘家门前,远远却看见有一抹熟悉的身影在徘徊。
素娘家外种了一小片竹林,竹子上积了白雪,影影绰绰还是看得出簇簇翠绿。
那人一身水红衣裳,地上早是留下一簇凌乱的脚印,几阵冬风簌簌吹过,积雪落下盖住了几行脚印,青翠更甚。
她有些不太确定喊道:“今如?”
“宋小姐。”徘徊的人驻了脚步,略是带了几分讶异的看着宋怡。
“你如何会在这里?”
二人异口同声,屋中素娘听见声音出来,便是看见宋怡在屋外与今如寒暄。
今如称是为青纱绣行过来寻素娘的,素娘听见面露喜色。青纱绣行是岐国都城中最大的绣行,今年夏天才在镇子上开了一家分行,大生意上门了,她眉眼都笑成了弯弯的月牙。
招呼二人到了屋中,素娘为二人斟了茶水,开口对宋怡道:“阿怡,你不是说缺了些色,要取些丝线回去吗?走,丝线都在那边耳房中呢,过去挑挑。”
“嗯,好的。”
“今如姑娘,你便是小坐一会儿,我带阿怡过去挑了丝线,再是过来招呼你。”
到了耳房中,宋怡却是捂嘴笑了:“素娘,其实今如不是坏人,你大可不必如此防范她的。”
素娘拿了丝线出来:“防人之心不可无,再说丝线却是在耳房中,我并未忽悠谁。”
“是了。”宋怡接过素娘手中的丝线篮子,仔细的挑选起来,手上对比着丝线,她口中问道:“可不知那日与你看人像的人是何模样的?我问了林大哥,他只说你告诉他是位公子,却是说不清楚其它,我只好来问你了。不知素娘你可是还记得?”
“不太记得了。”素娘与宋怡一同比对着丝线:“再说,你我过来可不是要防范谁的,只是过来挑选丝线的。”
宋怡知道方才是白费了素娘的用心,只得认错道:“好素娘,我错了,是我口快。你便是与我说说罢。再说今如是个苦命的,真不是什么坏人。”
“知人知面不知心。”遭不住宋怡巴巴的眼神,素娘也是没了脾气:“好了,好了。与你说就是了。那日的人不是位公子,是位如公子一般俊俏的小姐。真不知道这林呆子脑子里都是些什么,这是怎么传的话。”
再是听了素娘一番谈论,宋怡终是明了了。
在县城中寻人的那位不是他人,便是当朝左相之女,安诸亲自册封的才人——卢未央。
天色渐暗,寒气愈甚,本是清明的天上乌压压积了一堆黑云。
一个时辰过去几刻,安诸处理好猎物,躺回床榻上迟迟不见宋怡归来。
窗外寒风呼啸声越演越烈,他看了天色好似又有雨雪,起身自屋中找出一件厚棉袄套上,又是拿了一件准备出门去寻宋怡。
院门咯吱被人推开,宋怡提了竹篮子进来小院中。安诸看见她,三步并作两步就是走到她身侧去,随即又是为她披了衣裳。身上伤口扯得有些疼,他全然未曾顾及。
“怎是才回来?快进屋中罢,想来恐是又要飘雪了。”
“遇到了一位故人,便是在素娘家中多坐了一会儿,多聊了些时候。倒是听得了外面的一些事,晚些与你细说。是了,你如何又是起来了。”
宋怡颇是懊恼,扶了安诸进去屋中:“你身子还未大好,该是要好好躺着养伤才是。”
到了屋中,她为安诸除去他身上的袄子,就见安诸外裳上渗了丝丝血迹。
安诸顺着宋怡目光亦是注意到了,赶紧道:“不碍事的,便是方才下床时候不小心牵扯到了伤口,大致是伤口裂开了些罢。”
宋怡却是急了,一下子红了眼眶,背过身子不再看安诸:“明明身上伤得重,却还是不当一回事儿。总是起来作甚,我总会回来的,不是与你说了么。终归是你的身子,我管不住。”
“好了,怡儿,是我错了。”安诸自身后环了她:“今后不曾养好伤我都由你管着,便是伤好了,也由你管着,莫要气了。”
“你是一国之君,我如何敢左右你。”宋怡欲要挣开。
“嘶——怡儿,疼。”安诸放开宋怡,捂住了伤口裂开的位置。
“你无事罢,快些让我看看。”
“疼。”
宋怡赶紧去取了草药,回来为安诸更衣。他身上有两三处伤势严重的伤口裂开了,宋怡已然习惯,熟练的为安诸上药包扎。
安诸静静由着宋怡忙碌包扎,看着她小心翼翼为他处理伤口,心上早是乐开了花。
屋外,水红色身影看着宋怡入了小院,才是悠悠离去。
第102章 十五
才是包扎好伤口, 安诸便是直接将宋怡拉入了怀中。清香的草药味充斥宋怡的鼻腔,面颊接触到安诸赤裸的肌肤,宋怡不住羞红了脸。
“怡儿,你还是不原谅我吗?”
“未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