膳后,赫连妤冰瞧着懿妃,又看着司马誉:“皇上今日留在甘泉宫陪陪玥儿吧!臣妾告退。”
懿妃与司马誉都瞧出了今日的赫连妤冰心中有些不快,却也说不出是哪里,懿妃才道:“妤冰,你最近有心事了?”
“你们姐妹如此贴心,肯定有很多体己话要说,朕还是回寝殿吧!”
还未等赫连妤冰与懿妃做出反应,司马誉已经开口对元宝吩咐着:“让宫人们都散了吧!朕今晚留在甘泉宫同懿妃与俪贵妃说会儿话。”
元宝素来深知当今皇上对俪贵妃的宠爱,亦深知俪贵妃与懿妃那份姐妹情深,自从俪贵妃回宫有孕以来,特别是生下二皇子代王殿下后,笑容少了,心思深了,有些事情令元宝也看不明白,只是冷眼瞧着俪贵妃的心事越来越重。
而近日司马誉这一吩咐有些糊涂,平素两位娘娘待他也有所不同,元宝真不知此事对俪贵妃是该喜该忧,司马誉不管元宝如何的纳闷,自己反正今晚是留宿定了,赫连妤冰让懿妃到床榻上躺着,自己与司马誉则搬来了桌椅板凳,开始对弈,黑白棋子间,司马誉输了三子,不知何时,懿妃已经耐不住困,早已睡了过去。
赫连妤冰给懿妃把被子掖好后,自己走到了暖阁,拿起了孙子兵法看了起来,司马誉此刻也走了过来,翻了一下,道:“只知道你对医术上用心,却不知你还对这样的书有兴趣。”
“这书原就是当年妾身父亲所赠。后来与玥儿分开,妾身便将此书赠送给玥儿,没想到如今到她宫中,还能再次翻阅”
“妾身知道女孩子家本不该沾染这些,只是有些事真的身不由己,就如当年楚国的一场政变,让妾身在一夕之间无家可归。”说到此处,心中有一瞬间竟想到了师兄赵允熙,他如今贵为楚国权倾天下的丞相,也许过的比我还好,不会像我这样,为了这份爱情,为了司马誉,如此备受煎熬。
“以后这里就是你的家,朕也答应你,无论将来怎样,朕都会护你周全,不会让你无家可归”这句从司马誉口中说出来的话,让赫连妤冰心中有了些许安慰,楚国如今没有一个亲人,这里岂不就是自己的家么,然司马誉作为帝王说出这话,亦真亦假,不知何时,在暖阁的床榻上,司马誉睡着了,赫连妤冰拿出被子替司马誉盖上,自己也抱着被子睡着,昏昏沉沉中,似梦非梦,醒来后天已大亮,只是梦里那个穿着大红色凤袍的女子究竟是谁?
司马誉早已离开甘泉宫,去上早朝,回到凤仪殿处理了些六宫琐事,日子一天天的过去了,后宫亦如自己所预想的那样,风平浪静,可这样的风平浪静让赫连妤冰觉得像是暴风雨前来的宁静,如此的山雨欲来,赫连妤冰吩咐轿辇到了衍庆宫,妙芸搀扶着赫连妤冰刚踏进去,就见千嫔在责打宫女,宸婕妤跪在一旁流着眼泪,赫连妤冰仔细瞧着,吩咐众人不许出声,瞧着被打的宫女像是宸婕妤所说的颜氏,伺候过先帝的柔贵妃,赫连妤冰给小银子使了个眼色,小银子便将千嫔手里的东西拿了过来。
千嫔见如此情形,大声喝道:“哪里来的狗奴才,敢拦着我教训自己的宫人。”
赫连妤冰走到千嫔跟前,两人对持着,赫连妤冰吩咐人将宸婕妤扶了起来,才不紧不慢地说着:“千嫔,你如今还没住进衍庆殿,还不是这衍庆宫的主子,你若是教训你琉璃殿的宫女太监,本宫自然管不着,可颜氏是映月轩的宫人,你的手是不是伸的太长了,本宫记得皇上好像没有让你主理衍庆宫啊!”
“俪贵妃,你还不是皇贵妃呢,说白了,你不过就是一个亡国破家之后,无家可归的可怜人,何苦跟我作对,找我的麻烦?”
“千嫔,若不是当日你母亲桃长公主所托,本宫早已让你在后宫销声匿迹,不管本宫是皇贵妃也好,贵妃也好,那都是皇上允准了本宫主理这六宫诸事,本来本宫向皇上进言晋你为妃,看来大可不必了,”言罢,向颜氏说着:“你今后好好伺候宸婕妤和她腹中的孩子,皇上与本宫自然不会亏待了你,亦不会亏待映月轩中的众人。”
俪贵妃陪着与宸婕妤回到映月轩,亲手替其把脉后,吩咐着:“去把陈御医请过来替宸婕妤请脉。”
小银子立即出了衍庆宫去请来陈御医,赫连妤冰自是懂的,自己瞧过,又让陈御医在看看,以保万全,好在陈御医来瞧过后,跟赫连妤冰得出的结论一样,母子均安,良久,陈御医正欲离去,忽闻琉璃殿传来一阵惊呼之声,随之而来就是嚎啕大哭,赫连妤冰瞧了瞧外间,问着:“去看看,发生什么事了?”
宫人听闻吩咐匆匆出了映月轩,又匆匆走了进来,战战兢兢道:“回禀俪贵妃,琉璃殿大皇子殁了,千嫔娘娘悲痛欲绝,已经晕了过去。”
赫连妤冰、宸婕妤及拈香等人都一脸惊愕,赫连妤冰起身边走边吩咐道:“小银子,你赶紧找到你师父元宝,立即将此事报予皇上及太后,陈御医,你去给千嫔看看吧!别耽误了,宸婕妤如今有孕就好好呆着,拈香、妙芸你俩陪着本宫去看看吧!”吩咐完后,忽有想起了什么,又吩咐着:“妙芸,你亲自去一趟甘泉宫,告诉懿妃,好好在床上安胎,切不可妄动,六宫诸事有本宫担着。”
瞧着千嫔依旧昏迷不惜,陈御医也仔细瞧着,不敢怠慢,不久,千嫔就醒了过来,瞧见赫连妤冰在此,起身抓住赫连妤冰的衣襟,道:“请娘娘救救大皇子。”
赫连妤冰见此情形,吩咐人将千嫔扶回床榻上,在床沿边上坐着,又吩咐着:“你们都下去吧!大皇子的事回过了皇上与皇太后之后,该怎么办怎么办吧!”屏退了众人,赫连妤冰才道无奈地说着:“大皇子已经去了,连御医都素手无策,本宫也没有办法。”
“你不是会医术吗?我千灵绾从小到大从来没有求过人,求求你,救救我的大皇子”
赫连妤冰在不经意间隐约发现了与贞贵嫔类似的线条,却也只能不动声色,因为她什么都不能说,思虑良久,见千嫔已经没了力气,却丝毫不肯放弃,才道:“你自己好好养着吧!若再不好好保养自己的身体,下一个也许就会是你了,当年你是如何得到大皇子的抚养权,六宫之中不可能没人知道,所以你还是好好保重,你与他的母子缘分终究太浅,不是你的,就算费尽心机得到了,又如何。”言毕,起身缓步出了千嫔的寝殿,宫人已经替大皇子换好了衣物,赫连妤冰瞧过一眼,便吩咐宫人一应照规矩办理,有事在来回她。
千嫔见赫连妤冰离去,此刻她却不知从何处来的力气,立即站了起来:“俪贵妃娘娘,后宫诸事,也许瞒不过你,如今大皇子已殁了,这算是我千灵绾的报应来了,如此一来,你的二皇子将来就可以顺利继承皇位了。”
赫连妤冰听闻千嫔说话,也不转身,站立在前殿门口说着:“皇储之事,岂是你我身为后宫妃嫔该置喙的,本朝的皇位都是有嫡立嫡,无嫡立长,如今后宫嫡庶未定,将来谁的儿子继承皇位也未可知,你如此说来,岂不是让本宫不安?言外之意就说本宫有觊觎后位之心?”
千嫔不依不饶地答着:“阖宫上下,满朝文武,谁人不知,谁人不晓,无论后宫嫔妃怎么争宠,前朝满殿文武怎么反对,以当今皇上对你的重视,你身上背负的楚国势力,以及你如今的晋封速度,后位迟早都是你的囊中之物,如今宫里的皇子公主都是庶出,一旦你成为皇后,你的孩子全都成了嫡出,只是你以为表哥真的在意你?表哥的心中只有萧国的江山,而你赫连妤冰不过是表哥制衡天下的一个棋子,表哥从来不是专情的人,你早晚会明白我今日所说的一切,恐怕到时候你的下场会比我好不到哪儿去。”
赫连妤冰对于千嫔所说的这一切不是不明白,而是不想去想明白,她不稀罕后位,也不稀罕让自己的儿子成为皇储,继承皇位,只是千嫔的后半句话,赫连妤冰始终在心里存了个疑影,随即转身出了琉璃殿才道:“如今大皇子已经殁了,千嫔若不在好好爱惜着自己身子,怕下一个离开的就是你了,至于大皇子的后事,本宫会一应安排好的。”
待赫连妤冰离开了琉璃殿后,千嫔已然晕倒在地,也许她知道大皇子停止了呼吸之后,悲伤之余用尽浑身余下的力气与赫连妤冰对持,如今亦是伤心过度。
赫连妤冰出了衍庆宫,就直奔皇上的御书房,赫连妤冰见元宝公公站立在书房外,问道:“元宝公公,大皇子的事,皇上可曾有旨意。”
“旨意倒是没有,但是皇上说大皇子还未成年,诸事都请贵妃娘娘看着办,别失了规矩就行”
“衍庆宫哪儿本宫倒是安排妥当了,只是皇太后对此事有什么别的懿旨吗?”
“回娘娘,皇太后虽然伤心,但觉得娘娘做事稳妥,便对皇上说让娘娘主理此事,只是大皇子就这么没了,难免伤心”
“谢谢公公告知,本宫先去看看皇上,在去给皇太后她老人家请安”
元宝公公才道:“皇上等候娘娘多时了,娘娘请进。”
踏进了御书房,只见司马誉背着手站立着,背对着御书房的大门,赫连妤冰行至书案前,又想起了桃长公主临终前的那番话,终还是开口说着:“誉,关于大皇子的诸事都已安排妥当,只是千嫔似乎很难过,你可要去看看她,毕竟她是你的表妹。”
“朕就不去了,一切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吧!大皇子是朕登基前在太子府出生的孩子,就这么没了,确实令人惋惜,照亲王规格办理吧!”
“臣妾会嘱咐他们,定遵皇上旨意办理”
瞧着司马誉桌案上的奏折,赫连妤冰起身道:“皇上若没有其他吩咐,臣妾就先告退了。”言毕,得司马誉点头示意,赫连妤冰转身几步,踏出御书房,行至宫门,元宝公公追了上来,作揖道:“娘娘若是去慈宁殿向皇太后请安,就请娘娘稍后片刻,与皇上同乘御辇同去慈宁殿。”
赫连妤冰支走了所有人,让妙芸陪着,不久,司马誉出了宫门,与赫连妤冰同往慈宁殿,行至宫门,见宫人都被遣在了门外,皇上推门而入,见皇太后坐在暖阁的凳子上伤心,端贵太妃好言安慰着,皇上与赫连妤冰也出言安慰着,好一阵皇太后才缓过来,不在伤痛。
请安事毕,赫连妤冰才道:“太后娘娘,听完臣妾的话,也许你不会在伤心了”
“什么事,你就这么笃定哀家听了一定会高兴?”
“这件事不仅皇太后会高兴,端贵太妃和皇上也会高兴的。”
皇太后的好奇心被赫连妤冰引了出来,继续说着:“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太医局的陈御医负责照看懿妃与宸婕妤的胎,但是臣妾偶尔也会替她们搭脉,是臣妾嘱咐了陈御医这件事不能外传,如今大皇子没了,是很伤心,可是皇太后,懿妃与宸婕妤怀的都是双生胎”
自从大皇子殁了之后,千嫔就一直病着,吩咐御医好好照看着,至于那日在慈宁殿赫连妤冰说的话,也应赫连妤冰之请,没有传出慈宁殿,也就皇太后、端贵太妃及皇上少数几人知道。
年后便是齐泰七年,二月初二,踏青游玩,赫连妤冰自从与司马誉山盟海誓,为他进入后宫之后,便没有自由在出宫去游玩,因着懿妃与宸婕妤的身子,自己又不能出去了,如今身为妃嫔,处处都得守规矩,醒着神,,否则便让玥儿难以安心待产。
这日,赫连妤冰照旧来到甘泉宫,陪着懿妃说说话,她这有身孕一路走来,没有出现过前些年妃嫔有孕发生的事,真是庆幸自己能在这个时候选择回宫,陪着她,让她不至于出事,虽然日日有陈御医请脉,赫连妤冰仍旧不放心,只要姐妹俩碰面,便替懿妃搭上一脉,确定无事后才安心。
转瞬间,懿妃的胎快要足月,齐泰七年三月,赫连妤冰依旧到甘泉宫陪懿妃说话,见孩子不出几日就要足月才道:“玥儿,你还记得那晚我和皇上都留宿甘泉宫那夜吗?”
“记得,只是那日我实在很困,本想看着你们下棋对弈,只是有孕实在辛苦,所以很久便睡下了”
赫连妤冰微微笑着,右手滑落在懿妃的肚子上,缓缓说着:“玥儿,你上次失去过一个孩子,这次老天爷眷顾,你腹中是双生胎”
半信半疑的懿妃睁大眼睛盯着赫连妤冰问道:“真的”
“确是如此,你与宸婕妤都是有福之人,你们俩前后相差没多久,这件事我也只在慈宁殿跟皇太后和端贵太妃提过”
“如果真是这样,受多大苦都值了”也许是高兴过度,以至于懿妃开始腹痛,赫连妤冰立即吩咐请了陈御医,又吩咐自己的贴身宫人与懿妃的贴身宫人好好照顾着,不久陈御医来到,皇上也闻讯赶来,赫连妤冰陪着皇上在外面等候着,几个时辰后,懿妃顺利诞育一对龙凤胎,接生嬷嬷出来报喜,母子平安。
司马誉看着赫连妤冰满脸的笑容:“如今你的好姐妹懿妃,已经顺利产下龙凤胎,朕都会如你所愿,只愿你别离开朕就好。”言吧!带着元宝离开了甘泉宫
赫连妤冰收起了脸上的笑容,心中高兴的同时也伤心,她深感司马誉对懿妃的感情仅限于敬重与感激,却不是那种夫妻间应有的爱,而自己与他是否亦属于这样呢?从目前的情况看来,他作为帝王过得辛苦,而自己在这望出去四四方方的天,住在这四四方方的皇宫,也不开心。
许久懿妃醒了过来,赫连妤冰收起了伤心,心中满汉愧疚:“玥儿,对不起,因为我的出现,令你的生活变成了如今这样。”
懿妃嘴角浮出一抹浅浅的微笑,低声细语说着:“怎么样都好,只要能让他开心,就算他心中没有我,我也愿意,至少我是爱着他的,自我奉旨进入王府成为侧妃的那一刻起,我就知道我与他不过是奉旨成婚而已,他的心中没有我,而我从来也不曾强求,也就无谓什么改变了,把孩子抱过来,让我看看孩子吧!”
赫连妤冰的眼角泛起了泪花,将孩子放在了懿妃身旁:“玥儿,皇太后对你视如己出,你我姐妹之间更没有因为同嫁一人而生出嫌隙,不管将来如何,妤冰都会陪在你的身边,护着你和孩子,咱们姐妹永远都不要在分开了,好好养大四皇子和四公主。”
姐妹俩正瞧着孩子,赫连妤冰也吩咐着宫人该如何小心如何照料的事宜,事无巨细细细打理着,元宝公公带来了皇上的口谕:“封四皇子为郕王,四公主封号清滢。”
懿妃依靠在寝殿的床榻上,谢恩毕后,元宝公公离开了甘泉宫,懿妃的眉心紧锁,赫连妤冰用手抚着懿妃的眉心:“怎么了?”
她若有所思,心中也有担忧,良久才道:“皇上封四皇子为郕王,而郕王这个王爵的封号是皇上为皇子时的封号,用这个字为号,又要惹得六宫中多少人的嫉恨。”
赫连妤冰只是淡淡一笑,心中突然释然了,安慰着:“玥儿,你别多心了,你想想看,皇上是一国之君,他看重你们母子三人才会如此,加之皇太后对你疼爱有加,此事想必皇上已经请示过皇太后了,皇太后对你视如己出,又又岂会让你陷入困境之中,我倒觉得你应该放心,从前宫里只有你,如今你有了这一儿一女,儿女双全之人,不久也许还有会喜事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