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妃当时只是感觉左脸一凉,随后那处便是火辣辣的感觉,有温热的液体顺着她的皮肤纹理流下,猜测可能是被臂钏碎片划伤了,她也不在意,任它流淌,她放下手,抬眼面无表情盯着荣妃,“说吧,你今日来到底想干什么?”
第12章 梅妃黑化伊始
荣妃没回答,只是欣赏着她脸上正在流血的伤痕,眼神中流露出了些许遗憾,这伤口也划得太小了些,估计没过几天就会好了吧,她又端起架子。
“梅妃,果然多行不义必自毙,你故意摔毁本宫的封妃臂钏,结果自己竟被碎片划伤了脸,真是活该。”
她停顿了下,摸了摸自己满头的珠翠,继而又说道:
“不过呢,你虽已得到了报应,但国有国法,宫有宫规,一些必要的惩戒还是要执行的,荃贵……十巴掌。”她用眼神示意身边的老太监去掌掴梅妃。
梅妃见荣妃是铁了心要找她的茬,也就不辩解那些没用的,她神情淡淡,腰板依旧挺得笔直。
“荣妃,你别忘了,本宫再怎么不受宠,本宫也是妃,就算杀人放火,也应该留给皇上处置,如果本宫没记错的话,这宫中并未立后吧,你有什么资格对本宫说惩戒二字?”
同在宫中多年,梅妃自是知晓荣妃所在意的,想着反正都是要被欺凌,出口就是诛她的心。
“娘娘,这……”
被荣妃点到的荃贵面带难色地走了出来,虽说替荣妃娘娘掌掴妃子的事他以前也没少干,可梅妃她说得对啊,只要皇上一日未废黜她,她的品阶就是妃,与娘娘品阶一样,按理说娘娘是没有资格惩戒梅妃的,尽管梅妃她彻底失宠了……
立后一事本就是荣妃极其在意的,听她如此嘲讽自己,荣妃脸色愈发不善,广袖下的手死死攥紧,骨节泛白,张口便是对犹犹豫豫的荃贵的责骂:“狗奴才,有什么好怕的,出了事,本宫担着便是。”
“……是。”荃贵无奈,荣妃都这么说了,他还能如何,只得按荣妃说的做。
惩罚将至,荣妃见梅妃依旧是那副故作清高的模样,看着自己的眼神好像她是个跳梁小丑一般,她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她今日还非得挫一挫这不将别人看在眼里的梅妃的锐气。
以前有她权势滔天的舅舅护着她这样也就罢了,如今她舅舅都被皇上当乱臣贼子处死了,她还这副模样,也不知哪来的底气,令人生厌。
“受罚就得有个受罚的样子,这直挺挺地站那儿的像什么话,来人,“伺候”梅妃给本宫跪下。”
她特意强调了一下伺候二字。
太监们上前想将挣扎的梅妃摁得跪在地上,可梅妃硬是不跪,顾及着她的身份,太监们也不敢下重手,荃公公是得了娘娘的保命符,可他们没有啊,几人就这么僵持着。
荣妃见梅妃都被压得额头青筋暴露,脸部充血也不肯朝她下跪,就缓缓走至梅妃身后,一脚重重地踢在梅妃绷直的腿弯处。
下一秒,梅妃咚地一声跪在了地上,这咚地膝盖骨同坚硬的地板扎扎实实亲密接触的声音,听得让在场的人膝盖一凉,简直能够想象梅妃现在有多疼,而当事人只发出了声闷哼。
“荃贵,还愣着作甚,开始吧。”还敢跟本宫犟,本宫今日就是要一点一点地碾碎你卑贱的硬骨头。
荃贵应和着走向因疼痛而匍匐在地的梅妃,在她面前站定,让人将她的头抬起,随即一巴掌甩过去,将满头冷汗的梅妃的脸扇至一侧,荣妃看着仍觉不满意,斜睨了荃贵一眼,开口道:“荃贵,是华羽宫缺你饭吃了吗?”
荃贵他当然能够听懂荣妃的意思,就算娘娘已经承诺过若是出什么事她担着,可他宫中都待了这么些年了,知晓若是真出什么事,因着娘娘的母家,皇上不好惩戒娘娘,毫无疑问,倒霉的肯定是他这个动手的奴才。
所以他下手隐蔽地轻了些,希望梅妃能够记得这时他的好,要是出了事,还能多担待担待他,没想到只一掌下去,娘娘竟像是察觉到了什么。
出不出事都是以后的事,他首先要解决的是眼前的事,不能让娘娘觉得自己偏袒梅妃,要不然她肯定不会再留着自己了。
他这第二掌就不像之前那掌留有余地,一掌下去便将梅妃的嘴角打出了血,紧接着是第三,第四掌……屋内清脆的巴掌声连绵不绝。
打完后,荣妃踱步上前,弯腰单手掐住梅妃白皙消瘦的下巴,食指的南红银戒硌在她的左腮,染着红蔻丹的指甲几乎入肉,她仔细端详着梅妃红肿的双颊,满意地勾唇,“梅妃,要本宫是你,干脆就死了算了,这样像狗一样活着,又是何必呢……”
梅妃虚弱地问道:“本宫同你一向无冤无仇,为何要如此对本宫?”
“无冤无仇?”荣妃嗤笑一声。
“梅妃啊梅妃,你封妃那日抢了本宫喜爱的累丝嵌红宝石双鸾点翠步摇,还靠着舅舅霸占了那么长一段时间的皇上,导致皇上鲜来看本宫,你有何颜面说我们是无冤无仇?”
她舅舅魏清贤在世时,虽她们三人同是妃,但皇上是独宠梅妃这个故作清高的贱人,把她冷落在一旁,她那时就暗自发过誓,总有一天她会让这个贱人把欠她的一一还回来。
只是因为这么可笑的一个理由,荣妃她就对自己恨之入骨?
“那累丝嵌红宝石双鸾点翠步摇并不是本宫想要的,本宫也未曾想过要抢你的。”
“对啊,你争都未争,皇上就将最为珍贵的步摇给了你,而本宫,只得了个最次的白玉雕花臂钏,这才是本宫最恨的,你总是装作一副清高的模样抢原属于本宫的东西,真是个虚伪无比的贱人。”
就同苏湘玉那个贱人一样,不过是一个装清高,一个装温和罢了,自己是暂时治不了那个假温和,但还不能整治整治这个假清高出出气么。
听说她俩进宫前还是关系很好姐妹呢,不过进宫后不知怎么地就反目成仇,老死不相往来了。
不管她们之间是否仍有情谊,今日她这样大肆整治梅妃若是能膈应到婉妃那就最好,若是不能,就权当寻个开心好了,反正如今皇上也由她自生自灭,就算她哪天心血来潮弄死她,应该也没人会说什么。
荣妃染着大红色蔻丹的玉手挑衅地拍了拍梅妃本就红肿不堪的脸,还正好是被碎片划伤的那处。
“不过好在,你的靠山已经倒了,你这个贱人日后只能任本宫摆布了,所以啊,日后记得识相些,说不定本宫一高兴,你还能少受点苦呢,呵呵……”
梅妃没理她,挣扎着偏过头去,荣妃正好觉着玩够了,便放开了手,任由她动作。
“云珠,本宫乏了,回宫吧。”
荣妃站起身来,拿出一方丝帕,将手指根根擦干净,像是刚刚碰了什么脏东西般,擦完后将丝帕扔在梅妃脸上。
“是,娘娘。”云珠上前搀扶她。
被太监们随意丢在地上的梅妃死死盯着荣妃被人簇拥着离去的背影,看久了,眼底像是也染上了荣妃那华丽的石榴裙的颜色。
荣妃一行人离开长信宫后,拂冬便被放了,她生怕自家娘娘出什么事,顾不上自己,马不停蹄地飞奔去找娘娘。
到娘娘住处时只见房门大开,昏黄的光倾泻一地,像是房中所有温度都从大开的门流失进黑暗的夜,徒留一室冰冷,最后逃逸的它们因温度不够,无法挣脱冰冷夜色的束缚,光与暗的边界非常的模糊,实力强大的暗附着在苟延残喘的光上,蛰伏着,伺机一扑而上,从而将那些昏黄微弱的光一网打尽,拆吃入肚。
而自家娘娘双颊红肿,一动不动地摊坐在地,拂冬一惊,赶紧跑过去,她看着自家娘娘脸上骇人的红肿与血迹,瞬间泪如雨下,手指颤抖着悬在梅妃脸的上方,想碰又不敢碰,生怕再次伤到她,拂冬的声音带着强忍的哽咽:“荣妃她怎么敢……娘娘您可是妃啊,她怎得敢对您动手,还是下这么重的手。”
看着梅妃眼神空洞地望向被屋内灯火照亮一小方天地的门外,像是她的灵魂跟着屋外的那些光一起在天地间逸散了,只剩躯壳,拂冬心中既是心疼又是愤恨,自两年前……那桩事后,娘娘的地位就远不如以前了。
娘娘本就身份尴尬,在宫中的日子颇不好过,而那荣妃更是逮着机会就对娘娘多番嘲讽,之前荣妃也只是逞逞嘴皮子上的威风,娘娘生性无争,对那些恶毒的话语并不在意,那时也还能算得上相安无事。
可她今日不知又是抽了什么疯,竟敢深夜闯入长信宫对娘娘动手,还将娘娘打成这样,这种事情有一就会有二,娘娘又不是会主动诉苦的性子,不行,自己一定要找机会告诉皇上。
虽说皇上已有两年没再踏入这长信宫了,可他并没有直接就废黜娘娘的妃位,想必……也是念着些旧情的吧。
“娘娘,地上寒凉,且都是些碎片,奴婢先扶您起来。”
拂冬用衣袖胡乱擦去满脸泪水,继而动作轻柔地将梅妃搀扶到内室的贵妃榻上,坐在柔软榻上的梅妃眼睛聚光了些。
她看着为她忙前忙后的拂冬脸上的巴掌印,手上的擦伤以及被血染红的双膝,抿了抿干燥起皮的唇,像是在酝酿着些什么。
第13章 心思各异的女人们
不久后她突然开口道:“拂冬,你……日后不必在本宫跟前伺候了,本宫会给你安排个好的去处。”声音轻而沙哑,像是风一吹就会彻底消散在空气中。
拂冬骤然一听,吓得她将手中的茶杯给摔了,原本她是想先为娘娘斟杯茶再收拾房中的一片狼藉的,却猝不及防听到这番话,她挤出一抹笑,试探着开口:“娘娘……您是在同奴婢开玩笑吗?”
见娘娘神色似是认真,拂冬慌了,娘娘肯定是生她气了,觉得她临阵脱逃,只留下她一人面对荣妃,拂冬顾不上一片狼藉满是细小碎片地面,咚地一声跪在梅妃脚下,泪眼婆娑,扯着娘娘衣裙下摆,哀求着娘娘不要赶她走。
“娘娘,奴婢并没有背叛您,是荣妃……是荣妃派人将奴婢拘了起来,奴婢是想过来帮您的,可奴婢没用,挣不开那些人的束缚,还请娘娘再给奴婢一次机会,奴婢下次定不会再留您一人了……”
听着拂冬带着泣音的苦苦哀求,梅妃鼻头微微酸涩,喉头像是被什么哽住了,她眼睛避开地上的拂冬,微微向上看,落在帘布上,眼前朦胧,帘布上的色彩斑驳成一片,她飞快地眨眨眼睛,想将眼中的水色与不忍一同眨去,让自己的态度显得更冷硬些。
傻丫头,她们从小一同长大,她如何不知晓刚刚若不是被困住了,拂冬她定会奋不顾身来帮自己的,害怕她出事,所以她见到荣妃的第一句话就是询问拂冬的下落。
可是啊拂冬,相比起这世上仅存的一个真正关心自己的人被荣妃杀害,我宁愿你干脆就同以前那些见风使舵的奴才们一起离开,放任她一人在这囚笼中等死好了。
“若是娘娘身边不需要奴婢伺候了,奴婢便是无处可去,只能去地府同魏爷谢罪了……”看着娘娘久久不说话,像是心意已决,跪着的拂冬神情由希冀变得决绝,显然是心存死志。
“你这丫头……”
梅妃有些被她的威胁给气到了,原本想说她两句,但看见她脸上悲恸的表情突然就下不去口了,沉默思索片刻,继而无奈说道:“……算了,今日那句话你就当本宫从未说过吧,是本宫糊涂了。”
是自己考虑不周,只想着赶紧将拂冬送离自己身边她便不会再受到伤害,可按荣妃那疯狗似的性子,哪有这么简单,就算拂冬离开了自己,日后她也不一定会放过她。
罢了,日后自己好好护住她便是,舅舅临死前给自己留下了一道护身符,以前不用是因为觉得没必要,自己活在这世上也没什么意思,死便死了,可拂冬的人生不应该跟着她也就这副鬼样子,她应该有个好的人生的,自己不该拖着她下地狱。
拂冬破涕为笑,没有对梅妃刚才类似于想要抛弃她的话心怀怨怼,有的只是纯粹的欣喜,“奴婢就知道娘娘不会真的赶奴婢离开的。”她先是又给梅妃斟了杯茶,而后蹲在地上将碎片清理干净。
“拂冬,别管那些了,起来,本宫先给你上药。”梅妃将手中温热的茶盏置于小桌上,空出双手。
“娘娘,不用的,奴婢没事,奴婢先将这些碎片清理掉,免得伤了您,之后奴婢再帮您上药。”
梅妃见拂冬依旧固执地埋头清理着地上的碎片,便一手将她拽起,摁在榻上,帮她清理手上和双膝的伤口……
观看了今夜整个过程的沈离淮心中直呼凶残,这荣妃也实在太跋扈了吧,随便给人梅妃按了个罪名就开始打人家,还是特意叫那个手法娴熟的老太监动手,中途还嫌那人下手不够重,那梅妃倒是个硬骨头,脸都被打成那样了,硬是一声也不吭。
沈离淮易容成荃叶--也就是那个老太监干儿子的模样,待在宫中也有一段时间了,这个身份是她特意选的。
至于她为何不选择温婉贤淑的婉妃当主子,而偏偏选择了脾气特别不好的荣妃,当然是因为婉妃表面上温婉贤淑,背地里还不知道什么样呢,荣妃脾气虽不好,但人是真的蠢,比较好掌控,不会翻车。
受荣妃重用的太监荃贵可是宫中的老人了,她利用现在这个身份,在她名义上的“干爹”荃贵那可是打探到不少宫中的秘辛,算是大概了解了这后宫的局势。
现在后宫中主要分两大势力,分别以婉妃和荣妃为首,二人都是宠爱与好家世齐飞的主儿。
皇帝呢,在两人中较为偏爱温柔大度的婉妃,而荣妃善妒跋扈,动不了婉妃就时常去找没有靠山的梅妃出气。
就比如今天,荣妃都命他们这些底下人准备好一切了,没想到皇上迟迟不来,估计是去了婉妃那,荣妃才会怒气冲冲大半夜地盛装去羞辱梅妃。
她以前也不是没看见过荣妃去欺负梅妃,可那时候她也只是拿梅妃的家事和皇上对她的彻底厌弃说事,也不曾动过这么大的手啊,就那么直接啪啪啪地往脸上招呼。
要她说,这梅妃也实是可怜,舅舅魏清贤在世时是盛宠,不在时便是任人欺凌,也不知那皇帝是出于什么心思任她自生自灭,却又不废黜她的妃位,这不就是在这云谲波诡的后宫竖一个活靶子嘛,难道赵亦泽是为了折磨她,以泄他被魏清贤控制这么久的恨意?
也是了,魏老头掌控压迫了他那么久,如今好不容易将其扳倒了,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梅妃作为魏清贤的外甥女,自是会受到牵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