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皇帝一大早就去上朝了,婉妃刚起身,她的贴身婢女司青就进来伺候她洗漱化妆了,司青在为婉妃梳头时,轻声讲起了她刚刚在外面听到的八卦:“娘娘,听说荣妃昨天深夜跑到长信宫掌掴了梅妃,还特意带了一群人去观看呢,现在消息都在宫中传开了……”
也不知是听到谁的名字,婉妃在挑拣今日要佩戴首饰的手一顿,转眼看向镜中慵懒的自己,“哦?那女人又受什么刺激了?”
司青嘴角挂着讥讽的笑,“她还能受什么刺激,不就是昨日皇上来了咱们昭纯宫,没去她那嘛,听说她昨日不知哪来的自信,早早就准备好了一切,就盼着皇上去呢,没想到皇上来了您这,昨日发了好大一通火呢,这不,拿您没办法,就去找梅妃泄气去了,听在场的那些人说,梅妃的脸都被生生打烂了,鲜血直流,是荣妃故意让力气大的荃贵动的手,那荣妃可真是狠毒啊……”
要知道这深宫中的女人最重要也最为在意的就是相貌,虽说梅妃现在已然失宠,但宫中事事万变,谁也不敢断言梅妃不会在某一天突然复宠,但要是一旦梅妃脸上的伤留疤,那可真的就是复宠机会渺茫了,荣妃这是在绝梅妃的路啊。
“司青,慎言,荣妃她再怎么样也是皇上的妃子,不是你能妄加评论的。”婉妃听前面倒是没露出什么类似得意高兴的表情,听到最后一句抬眸透过铜镜扫了眼帮她盘发的司青。
司青自是看清了娘娘眼中淡淡的警告,笑着讨饶:“奴婢知晓的,只是趁着无人向您说道说道罢了,在外头定不敢这么说的。”
“知晓便好。”她将妆奁中的一对白玉压鬓簪抽出,示意司青给她戴上。
司青接过,细致地将手下乌黑顺滑的头发寸寸压平,再帮婉妃插上那对素净淡雅的压鬓簪,司青原本是想透过镜子看自己簪子有没有插歪,却被娘娘的脸吸引了目光。
娘娘长得真是漂亮,怎么装扮都好看的很,可就这么些首饰对妃位来说实在是过于素净了,在那个整日里就知晓将自己打扮的花枝招展,贵气逼人的荣妃的对比下就更加明显了,她不由得又提了一句:“娘娘,那荣妃心眼小又为人狠毒,您可要多加小心啊。”
她摸了摸位置放得刚刚好的白玉压鬓簪,触手温润,并不是很在意司青的提醒,“本宫自有分寸。”狠毒是狠毒,可惜没什么脑子,不足为惧的。
沈离淮最近有些苦恼,虽说因着她那个便宜“干爹”对她倒还有那么几分真心,她在宫中的日子过得很是滋润,事情不但不用干很多,还时常有人来巴结自己。
可她是来完成任务的,又不是真的要在这囚笼般的皇宫过日子,现在任务陷入了僵局,她在反思,是不是她高估了荣妃的受宠程度?
其实吧,好像也不是,那皇帝来后宫的次数实在太少了,自她顶替了荃叶,那皇帝就来了一次后宫,就是那次,还让人家梅妃挨了顿毒打。
她都来宫中大半个月了,都还没见过皇帝正脸呢,她得想个办法不动声色地被调去伺候皇帝,这样才有机会得知他将召莱令藏在哪。
一开始她不直接插入皇帝的身边是因为那样实在太过冒进,她当时又不太了解宫中规矩和形势什么的,很容易就会被皇帝发现自己不是本尊,结果呢,为了保险,现在连面都没见到,自己这也过于保险了些……
第14章 是他?!是你
一日,沈离淮在自己的小院子树下的摇椅上正看着书呢,就见云珠走了进来,衣着鲜亮,头饰精致,明显是特意打扮过的,她放下书朝她迎过去,满脸笑意。
“云珠姐姐,奴才说刚刚为何树上的麻雀一直叽叽喳喳叫不停,原来是在庆祝您这位贵人要来奴才这小院儿了。”
云珠脸被她说得有些红,娇俏地白了她一眼,“你啊,就知道油嘴滑舌,喏,这是娘娘赏你的。”
她将手中的东西递给她,她单手掂量了下,是一袋分量不轻的碎银子,她面露惊讶,询问道:“云珠姐姐,这华羽宫是有什么喜事了吗?”
云珠头微仰,面带喜色,神情得意,“皇上今晚要来我们华羽宫用膳,娘娘高兴,便赏了整个华羽宫的奴才。”
她抓住了云珠话中的重点,皇帝要来华羽宫了?
那感情好啊,自己还能凑凑热闹,近距离看看那皇帝长什么样,顺便随机应变看有什么办法能混到他身边伺候。
沈离淮赶紧露出恰到好处的惊喜神色,“那可真是太好了,多谢云珠姐姐亲自将赏赐给奴才送过来,就不知娘娘那儿有没有什么用的上奴才的地方?”
今日原本是她的休沐日的,得问问云珠人手够不够,这样才不会让她的出现显得突兀。
“当然有啦。”
云珠手指轻轻戳了戳她的额头,看着荃叶配合着她的动作头微歪,笑骂道:“这么大件事你这滑头还想着偷懒,你这小子啊,要是有你干爹一半自觉就好了,赶紧去整饬整饬自己,跟我去娘娘跟前伺候着。”
“好的云珠姐姐,奴才去去就回。”沈离淮小跑着进屋,云珠看着他着急忙慌的样子笑了声。
待沈离淮手脚麻利地收拾好自己,从房中踏出的那一刻,云珠原本只是看见人影随意一瞟,但后来却有些看愣了,目光紧紧粘在他身上,眼睛都不记得眨。
沈离淮见云珠一直盯着自己看有些奇怪,低头看了看自己新换的太监服饰,心中疑惑,难道这华羽宫还有她不知道的规矩?
“云珠姐姐,奴才这一身是否有不妥之处?”
被她清朗的声音一唤,云珠立马回过神来,脸蹭一下通红,有些慌乱,不敢再看他,转身就往院子门口走去,“没没……没什么,快走吧,待会娘娘该等急了。”
相处了这么久,她以前怎么就没发现荃叶长得竟如此好看,腰是腰,腿是腿的,尤其是他那双眼睛,无论她说些什么,那双眼中都盛满温柔与笑意,给她一种深情的感觉,就算是抛开长相,平心而论,荃叶人也是不错的,不过可惜了,他是个太监,不然……
在华羽宫众人的紧张筹备下,夜幕降临,皇帝如约而至。
“皇上驾到……”
皇上从步辇上下来,稳步朝灯火通明的华羽宫走入,沿途的宫人们齐齐下跪,高喊着皇上万岁。
荣妃在路的尽头双目含情地等待着,待见皇上走近,荣妃款款福身,开口道:“臣妾见过皇上。”声音不似平常,非常地娇柔。
皇上绕过她径直向室内走去,始终不曾看她一眼,在经过她的时候只淡淡说了声:“起吧。”
“是。”荣妃像是对皇上冷淡的行为习以为常,一点也没有被忽视的感觉,笑着起身。
荣妃被云珠搀扶着进屋,屋外跪着的宫人们也陆陆续续起身,沈离淮看着紧闭的房门苦中作乐地想道,今天算是有进步了吧,起码看到了皇帝的黑靴与衣摆……
没过一会儿云珠就出来找荃贵,想让他赶紧进去给皇上娘娘布菜,却没想到环视一圈没看到荃贵的身影,她有些急了。
视线扫到一旁荃贵的干儿子荃叶,眼睛一亮,压低嗓音询问他荃贵的去处,他轻摇头,示意不知道,云珠出来已有一会儿了,还未找到荃贵,她来不及犹豫,当下就看着荃叶用气音说道:“荃叶,你进去给皇上和娘娘布菜。”
荃叶有些犹豫,虽然他干爹之前有教过他如何布菜,但毕竟还从未实践过,今天突然就让他给皇上娘娘布菜,他心中无措。
“荃叶,别愣着了,快进去。”云珠神色焦急,推搡了他一把,催促他进去。
“……是”
同在门外守着的李宁将这一切尽收眼底。
荣妃与皇上一同用膳时是从来不用宫女布菜的,这沈离淮是知晓的,因为荃贵怕她无意中得罪荣妃,曾与她说过荣妃的一些习惯,但她确实没想到荣妃过盛的嫉妒心竟还会给她创造机会,这算是意外之喜。
她低头轻手轻脚地推开门,进入房间,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荣妃正在同皇上交谈着,看到她进来了便顺口提了句,“怎么是你,荃贵呢?”
就知道荣妃会询问荃贵的下落,她准备了一套说辞。
“荃公公身体不适,怕御前失仪,所以就让奴才来了。”神情自然,丝毫不慌,像真的是荃贵提前和他说过,而不是临时受命。
赵亦泽扫了卑躬屈膝的他一眼,没太在意。
他在自己身边伺候这么多年了,她知晓荃贵并不是一个这么不懂规矩的人,如果他当真身体有什么不适,应该会亲自告诉自己,或者是让云珠转告,不可能谁都不告诉就突然临时换人,虽然心有疑惑,但她不至于蠢到拆自己的台,便不再追问。
“嗯,过来布菜吧。”
沈离淮顺从地向桌边走去,荃贵说过,布菜最重要的是看神情,那她抬头看向皇上也就算布菜中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了,她握住雕花玉筷,眼睛自然地向皇上看去,待看清皇上的相貌,眼底飞快闪过一丝惊讶,为了避免自己表情露出端倪,赶紧低头给他们夹菜。
这不就是那日在大街上缠着她非要报恩的那人?
他竟是皇上?
虽只是一面之缘,但她绝不会认错的,先不不说她本就记性好,而且他那双眼睛尤其令她记忆深刻。她当时还在想,他到底是什么人,竟会有那般锐利,直插人心的眼神,好嘛,现在知晓了,他是皇帝……
她神色恭敬地给他们布菜,规矩荃贵是教过她的,这虽是第一次实践,但也不至于手忙脚乱。
安静亮堂的房中是碗筷碰撞的声音,时不时还夹杂着二人的交谈声,准确来说大部分都是荣妃的声音,皇上只是偶尔嗯两句,他们之间的气氛太尴尬了吧,是他们那些人对宠妃这个词有什么误解吗?这样也叫能与婉妃平分秋色的宠妃?这样看来,皇帝对婉妃估计也不怎么样了。
沈离淮只是在心中默默吐槽,表面上还是认真为他们布菜,荣妃用眼神示意她给她夹一些夜合虾仁,那盘菜在桌内侧,离她还挺远,她不得不探手去夹,在维持身体平衡的同时,还要用手托住自己的袖子,怕它碰到桌上的菜。
赵亦泽感觉眼前有一大片阴影覆下来,不经意地抬眼,一颗黑色圆痣映入眼帘,他瞳孔微缩,原是那小太监在探桌内侧的菜时,使他左侧的衣裳有些下滑,露出了段白皙修长的脖颈,他打量着夹菜小太监的侧脸,清秀,但不是那人……
待小太监为荣妃夹完菜站稳,就听一低沉嗓音在屋中响起:“抬起头来。”
沈离淮一愣,望着手中的筷子,他这……是在同她说话?
荣妃原以为皇上在与她讲话,心中想着皇上终于主动同她交谈了,不胜欢喜,娇羞地缓缓抬起头,含情脉脉地看向突然出声的皇上,想和他来个深情对视,却没想到皇上竟盯着那个布菜小太监,顿时就知晓是自己自作多情了。
看那小太监仍是木讷讷地低着个头,气不打一处来,侧脸呵斥他:“荃叶,皇上同你说话呢,你是聋了吗?怎么这么不懂规矩。”
荃叶像是被她突如其来的呵斥给吓到了,咚地一声跪在了冰冷的地面上,趴伏在地的清瘦身体不住地颤抖,“奴才罪该万死,还望皇上娘娘恕罪。”
赵亦泽见他这么大反应,皱了皱眉,重复了一遍刚刚那句话,“抬起头来。”
“……是。”荃叶的头缓缓从地上抬起,脸是仰着的,眸子却是低垂,长睫抖动。
赵亦泽仍是不满意,“看着朕。”他又命令道。
荃叶按照命令直视他,在眼睛对视的那一刻,赵亦泽瞬间确定了自己的猜测,是他。
虽然那双眼睛被它的主人放满了恐惧与瑟缩,但他依旧能一眼认出他,就像是时隔了十年之久,他仍能凭借他脖颈上的痣与他那双眼睛在大街上一眼便将他认出,或许是过于熟悉了吧……
那日他去同听风的主人谈生意,想要她帮他找到那人,生意谈完,他正想像平常一样去楚街逛逛,没想到竟会在路上就遇到他,可惜他好像早已不记得他了。
遇到他后,他便半路折回宫中了,每月去一趟那儿,不过只是为了他而已,既然人找到了,楚街也就自然没有再去的必要了。
第15章 天上掉馅饼了?
自长街一回宫,他就派人去调查他的身份了,他所查到的是他自小被拐卖,机缘巧合下被现在醉生楼的妈妈收养,林雅觉得他合她眼缘,正好她也孤身一人,没有亲人,便认他为弟弟,并给他取了个名字--林怀。
念着他一个小孩子终日生活在青楼不是很好,便花大价钱将小小的他送去遥远却负有盛名的青山书院求学,青山书院像是个世外桃源,一向严禁除学子外的人进出,难怪这两年都未找到一星半点有关他的消息。
自己见到他的那日,他正好求学归来,所以那时他才会看见他同林雅在逛街,而且关系亲密的模样。
他那时派人跟着他,可大概半月前,他又不见了踪影,未曾料到他竟就在这华羽宫,自己的眼皮子底下。
为何他这时会以别人的相貌出现在荣妃宫中?醉生楼一直为听风收集情报,而醉生楼的妈妈是他的姐姐,这些让他并不难联系想到,他这次进宫定是带着目的……
虽脑中的想法早已百转千回,实际上并未花费多长时间,几息之间罢了,赵亦泽深深地看了跪在地上的荃叶一眼,之后便不再看他。
“荣妃。”赵亦泽语气莫名,听不出喜怒。
“……是,皇上。”
荣妃面上强颜欢笑,心中预感不好,虽她也不知哪处出了问题,但要是这个狗奴才坏了她的好事,她改日定饶不了他。
沈离淮抿唇,这下好了,她信誓旦旦接下来的任务该不会还没开始,就这么草草结束了吧?她也不知到底是哪里出了纰漏,难道他一眼就看出她不是真正的荃叶了?
不会吧,这赵亦泽的眼睛也过于邪门了些,她的身形比平常女子要高,本就同荃叶的身形非常相像,与荃叶朝夕相处的干爹荃贵都未曾察觉到她有何不对。
而且据她这些日子的观察,赵亦泽也不常来这华羽宫啊,见荃贵的次数都寥寥无几,更何况是荃叶这种只能守在门外的小太监。
况且易奂那小子虽年纪轻轻,可他的手艺就和他的名字一样,易容变换之术精湛至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