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后依然是太后——飞雨千汀
时间:2022-05-09 07:37:41

  跟在他身边的何公公还有几个小黄门立时慌了神儿,心说哪能让殿下干这种力气活?可是他们伸了伸手想帮忙,又立马给缩了回来。
  突然转过弯儿来这忙也不是他们能帮得了的。
  一个个脸色红一阵白一阵的跟在后头,匆匆往马车走去。
  将人放好在马车里后,李玄愆先是试了试她的额头,随后便掀开窗帘一角吩咐外面的黄门:“去向太医要几颗退热的丸药来,就说何公公突染热症,恐过了病气给我。”
  他自然不能说是自己,若说自己病了,这事定会立马传开,连父皇那也会得到消息,事情就闹大了。
  可若说温姑娘病了,又会人人都知晓他将温姑娘抱来了自己的马车里,纵是没人敢公然说什么,也总是于理不合,惹人私下非议。
  是以说何公公病了再合适不过。
  很快小黄门便取了丸药送回,李玄愆给温梓童喂下后正好也到了启程的时辰,他便将她留在自己的马车里一路照看着。
  温家的马车小,他的马车却是极为宽敞。一侧的厢椅便等同一张小床,温梓童这样纤细娇小的小身板儿正好可以很舒适的躺在上面养病。
  李玄愆又将自己的绸靠软垫之类小心的垫在她身下,身上则帮她盖了一件狐皮大氅。隔一会便给她喂一点水润润嘴唇和喉咙,这一路近身照料的无比细心。
  而温梓童这一觉也睡的着实是沉,直到晚上转入当地府衙歇宿时她仍未醒,昏昏沉沉的被几个宫人架着送回了房。
  夜里李玄愆又不放心的去门外探望,自然是不便入屋,只召出贴身伺候的小宫女问了问情形,确定那药丸起效已有所好转后,才稍觉安心的回自己歇宿的院子里去。
  翌日清晨启程时,李玄愆故意站在自己的马车下驻留,直到看见温梓童被小宫女搀扶着上了温家的马车,他才踩着步梯登上自己的马车。
  如今人端坐在车内,脑中浮现的却还是方才看到温梓童的样子。她虽看上去还是有些病恹恹的,但起码比起昨日来要好上许多,脸蛋没那么红了,想来也不似昨日那样烫了。
  只是她刚刚出来时连看都没往他这方向看一眼,这不禁显得有些无情。
  就在遐思着这些之时,马车外突然传来何公公恭敬的请示:“殿下,”
  李玄愆眼波微转,瞥一眼拉着帘幔的窗子,口中发出极随意的一声:“嗯?”
  何公公特意踮起脚尖儿,使自己的嘴巴更靠近窗子一些,而后压低了声量禀道:“是温姑娘给殿下送来了一盅汤。”
  何公公的话音儿还没落,那窗幔便被一只清癯冷白的大手自车内撩开。
  虽已有意克制,可李玄愆眼中透中的急切还是未能尽遮,他目光快速在视线可及的地方梭巡一小圈,很快落在端着一个白瓷汤盅的小宫女身上。
  这正是一直伺候温梓童的那个小宫女,原来只是她。不经意间,他眉眼中流露一丝失落,方才听到何公公话的一瞬,他以为是温梓童亲自来送。尽管此时平静下来很快又意识到她还病着,他如何忍心让她折腾一趟?
  不管谁送,总归是她对他的心意。
  想通此结后,李玄愆嘴角浮现出一丝浅淡的笑意,自然这笑意是因着不在眼前的人儿。
  言语也是异常的温柔:“温姑娘让你来的?”
  那小宫女连忙行礼应话:“是,温姑娘说昨日承蒙殿下的悉心照料,才可如此快的康复。但她又生怕殿下被过了病气,于是一早便劳烦了灶房,帮着炖了一盅虫草花百合乌骨鸡汤。说是对预防有益。”
  李玄愆一直盯着那汤,听了这话更觉心中温暖,唇边那丝若有似无的笑意也微微漾开,吩咐何公公:“接过来吧。”
  随后又对着小宫道:“回去告诉她,我定趁热饮完。”
  “喏。”
  飘渺晨雾中,皇家车队匀速前行。
  这边的天气虽已不似宣城凉爽,却较京城还是凉快了许多,尤其是早晚两头晨雾暮霭下最是沁凉。
  车内的李玄愆双手抱着一盅热腾腾的鸡汤,缓缓送至唇畔饮下一小口,只觉鲜美又醇香。虽则他也知这鸡汤并非她亲手所做,可有她的心意在里面,便是这世间最完美的调剂,胜过宫中御厨无数。
  宣孝帝一行一路晨起暮落马不解鞍的行进,比来时自然要快了不少,只用了短短三日半的时间便抵达了京城。
  赶路虽有辛苦之处,但路上有了四皇子的照拂,调养也算得当,待回到上京之时,温梓童的身子已然尽好。
  马车入闹市后行速渐渐放缓,温梓童便撩开帘幔打算看一看沿途的街市。毕竟离京一月有余,说不想家那定是假的。只是她看到的却是挤在街道两旁,翘首瞪眼瞻仰皇家车队归京的百姓。
  庞大的皇家仪仗驶过,早已接到消息的宫中禁卫和府衙衙役拦着马车驶过的道路两旁,将百姓与车队隔离开来。马蹄嘚嘚的敲击着地面,加之数十辆马车车轮的辘辘声,声势浩大。
  温梓童这才意识到伴着御驾回京自然是这幅场景,于是她兴致缺缺的将帘幔放下,重新端坐好。
  约莫又行了半柱香的路程,突然车队停了下来。温梓童算着这时辰显然是未到皇城的,于是她再次将帘幔撩开,看向外面。
  这边已过了街市,围观的百姓也没先前那样多,只零星三五成群的人站在路边,只是大家的神色并不怎么好看。脸上带着明显的怒容。
  她微微翘首出窗,顺着这些人嗔怒的目光向前方看去,竟见远处当街跪着一人。只是隔着十来辆马车的距离,又看不太清。
  难不成是有人拦路告御状?
  这念头才打心底闪过,温梓童就听到近处的几个百姓愤愤不平的交谈:
  “你说这平阳侯监修的宿州水利出了这等祸事,皇上会如何判他?”
  “哼!虽说宿州连下了几日的大雨算是天灾,但若不是那水坝被冲垮,洪水顷刻泻入下游,又怎会死这么多人?要我说这人祸大于天灾,不知这平阳侯从中贪墨了多少昧良心的银子!重判!一定得重判!”
  “就是,宿州死了那么多百姓,岂是他在这负荆请罪就能息事宁人的?”
  ……
  后面的话温梓童没再听清,但她已大致清楚发生了什么,以及跪在远处的那个人是谁了。
  宿州洪灾?这事上辈子并未发生过。一时间她六神无主,惊疑不定,即便并未想通什么,可她的脚还是不由自主的跳下了马车,急步往父亲的方向赶去。
  而紧随在宣孝帝御辇之后的马车里,李玄愆也正因不知外面发生了何事而隔窗问何公公:“为何停车?”
  “回殿下,是……是……”何公公看看前面的情形,不免面上犯难。他自是知晓自家殿下对温家姑娘心意的,如今看到平阳候就跪在前面,他一时也不知这事该如何回禀。
  正拖着长音支支吾吾的时候,何公公突然被一个外力猛地撞了一下,不由得往前一个趔趄显些撞到马车上!
  他撑眉怒眼的转头看撞他之人,却立时回怒作惊:“温姑娘?”
  然而温梓童半个眼神也顾不上分给他,刚刚擦肩而过时不小心撞到了何公公,却全然无觉,只顾着继续往父亲身边去。
  车内的李玄愆倒是将刚刚何公公这一声“温姑娘”听进了耳中,反应极迅速的一把扯开帘幔向外看去,恰巧看到一抹粉裙飘过窗前。
  “梓……”他张了张嘴,却也只发出旁人听不见的一个声音,随即便将后面的字咽下,不由分说的打起幽帘跳下马车。
  刚刚温梓童是跑着闪过的,显然是遇到什么要紧之事,故而他下车时并不知外面发生了什么,只知温梓童很着急。直至下车后才看清,平阳侯就在父皇的马车前面跪着,身上绑着荆条,俨然是来负荆请罪的。
  温梓童跑到父亲三步远的地方停下,怔怔的看着父亲却一时忘记了该问什么。李玄愆也大步上前,在她身后站定,端了眼平阳侯。
  平阳侯已不知在大太阳下跪了多久,整个人蔫蔫的耷拉着脑袋,甚至看不出他是否知道圣驾已到眼前。
  看他这副样子,李玄愆也不忍问他,便转而问一旁的禁卫:“发生何事?”
  那禁卫乃是一早就出宫候驾的,自然清楚情况,于是便将来龙去脉大致一禀。听完后李玄愆微微锁眉,看着眼前的平阳侯不免生出一丝愧意。
  当初他料到父皇命端王接管宫中禁卫时必会起波折,被翻出些不端之举作文章,故而预先给端王支了几个弃车保帅的招儿。却没想到端王监修的宿州水利出了状况,而平阳侯八成是帮端王出来挡灾的。
  他并不知平阳侯是这次宿州水利的协监,毕竟协监这等小差事的人选他不会过目,上辈子也没发生过这些事。
  是了,上辈子并没发生的事,那么八成是人祸了。虽当下并无证据,可李玄愆还是第一时间想到了姜家。
  他转眼看着身边依旧懵怔的温梓童,轻声喃了句:“别怕。”
  温梓童旋即抬头看他,她并不是怕,她只是想不通,刚刚她一直回溯上辈子的事,可那时直至她出事,宿州的大坝都好好的没出过什么差错。
  原本她想好好问问父亲,可刚刚连着唤了他几声,他都没有将头抬起。
  也不知为何,在对上李玄愆目光的一瞬,她心底某一处隐藏着的脆弱感突然就涌上心头,眼眶酸酸的,瞳上淡出一层水气。
  她正想开口求李玄愆点什么,可还不等她开口,李玄愆便主动说道:“你在此稍等。”随后便转身走去御辇旁。
  温梓童听不见他是如何求皇上的,只见不一时他便回来,垂眸对着平阳侯极温和的道:“侯爷请先起身,随我一同入宫,皇上要召见你。”
  平阳侯虽对这话有些反应,可双腿早已跪得麻木,晃了晃上半身却是挣扎不起来。温梓童见状连忙亲自搀扶,她扶着父亲站起,可父亲的身子却依旧不住的晃荡根本站不稳。
  就在平阳侯身子失重一歪连带着她也向后仰倒之时,身后却有一双胳膊穿过她的身侧替她将父亲扶住。而她也因此靠在了那人的胸膛上。
  她回头瞥李玄愆一眼,说不清是歉意还是害羞,随即李玄愆命了两名禁卫扶着平阳侯上了马车,与自己同乘。
  而后又对温梓童道:“温姑娘且先回侯府吧。”
  温梓童茫然的点点头,后面的事她自然也帮不上忙,可是想到父亲还有些神智不清的样子,她又生怕父亲一时糊涂将罪名全认了下来,以至于今日有去无回……
  “四皇子,”她怯生生的开口,可又急得皱眉,不知该如何请他帮忙。
  李玄愆薄唇轻启:“不必担忧,有我。”
  望着他笃定的眼神,温梓童又点了点头,只是这回心下安然了不少。
  她先随着皇家的车队入了皇城,下车恭送圣上及诸位皇子的车辇离去,才又登上自己的马车,回侯府去了。
  最后分别时,她下意识的回头看了眼李玄愆的马车,而那帘子也刚好掀起,李玄愆也向外看着她。四目相接,便算一种无声的道谢跟辞别。
  回到平阳侯府,温梓童将今日之事说与祖母听,待安抚好祖母后才汀兰苑自己的闺房。纵是车马劳顿她很想躺在床上好好睡上一觉,却还是先让素容和椒红去备热汤沐浴。
  病了一场,加之一路风尘,上京又值酷夏时节,是该好好的净净身去去晦气了。
  不一时椒红便回屋,走到温梓童跟前笑嘻嘻的道:“姑娘,热汤和新衣都已备好了,还加了些刚采回的木梨花瓣。”
  她扶着温梓童起来,一路送去浴房,也深知自家姑娘这会儿乏累,是以比往常更加殷勤周道。
  腾腾水气充斥着不大的屋子,温梓童宽去衣裙泡入澡桶,舒服的将身子缓缓下沉,使那热水漫过脖颈。她阖上眼,懒洋洋的说了一句:“椒红,你先下去吧。”
  听到椒红退出房间后关门的声音后,温梓童终觉彻底放松下来。她将身子再往下一滑,脑袋也没入水面之下,憋着一口气,在水下浸了好一会儿。
  直至不能忍耐了,她才猛地一下将脑袋破出水面!如只淋了水了猫儿一般,快速晃了晃脑袋抖落头发上的一些水,然后惫懒的靠在桶壁上,享受这安闲惬意的时光。
  父亲虽则出事,却也不知为何,只要想到李玄愆的那句“放心,有我”,她便觉得事情也没有多糟。
  她闭着眼,眼前却不断轮换着不同装束的李玄愆的样子。
  宣城避暑山庄的每一个傍晚,她与他在忘忧亭私会。他的每一件衣袍,每一只发冠她都记得清清楚楚。
  在去宣城之前,她对李玄愆的所有情感都源自最后一别时意外发现了他的真情。而从宣城回来,她对李玄愆的情感便不仅仅局限于那种动容和报恩,而是打心底对他那个人产生了情感。
  她或者是……真的喜欢上他了。
  *
  而此时太极殿的朵殿内,宣孝帝正踞于龙椅上,听着下面平阳侯温正德的陈禀。
  此时的温正德虽则恢复了些许精气神,却依旧无法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讲清楚,只不住的认着罪,说是自己督工不严致使下面的人贪墨,将端王撇清,罪责全揽在了自己的身上。
  而李玄愆就在一旁默默的旁听着,不时微微锁起眉头。
  他记得上辈子宿州也曾经历过数不清的暴雨,然而却没有一次能将大坝冲毁,足以证明大坝本身并无偷工减料。如此也几乎可以佐证如今的大坝毁坏,与人为有关。
  既是人为,那多半便是姜家所为。
  而端王接管过姜达手中的禁军,却将查处宿州大坝因何毁坏的任务交给了平阳侯。这目的显而易见,端王定是看出了什么眉目,所以将这个烫手山芋丢给别人,让别人去犯这个忌讳。
  毕竟姜家以为放弃贤妃,放弃禁卫统领一职,便可保姜氏一族泰平。可若宿州的案子查实有他们有关,之前的舍车保帅便成了白费。故而他们宁可殊死一搏,也不会让这案子水落石出。
  小小一个蒙祖荫度日的平阳侯,手上并无半分实权,在看清其中利害后既不敢将端王拖下水,也不敢彻底激怒姜氏一族,于是只能成了这场熬斗的献祭品。
  平阳侯去宿州协监,这一趟不过是走走过场,一应规建用材他连见都未必见过。可如今却夹在中间难做人,不敢狡辩推诿,一心想揽下罪过平息此事。
  只可惜他未入过仕途,恐还不知这渎职之罪一但认定了,亦是他所承担不起的后果。
  可如今温正德一心服罪,李玄愆也不能推翻他的言论,可若是由着他这样认下去,只怕父皇当场就能下他入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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