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后依然是太后——飞雨千汀
时间:2022-05-09 07:37:41

  温梓童和椒红两人坐在个树荫下,面前的石头已堆成小山。她两人将每一块都仔细验过,大部分都只是淤泥里浸泡得久了,染上的乌泥,用帕子使劲儿擦擦便露出本色来。显然这些都不是她们要的。
  还有一小部分即便用帕子擦,用清水洗,也还是有块乌黑,可是温梓童凑到鼻前仔细闻,却断定那些也不是被火药炸过的。
  石头继续一筐筐送回,只是间隔越来越久。温梓童知道村民们定是越搜越远,已去了临近的其它村子,故而男娃往返一趟所花费的时间也越来越长。
  这样一筐筐检查下去,直至太阳落山,温梓童也没有找到自己要的。村民们回来后得知运回的石头里一块都没有对的,不免心生愧疚,当即表示他们愿意彻夜找寻,让温梓童明日再来检查。
  温梓童却道不必,且再三叮咛让他们无论如何不可将今日之事告诉那个叫牛二的。村民们指天发誓,全依她所说。
  之后温梓童笑笑,鼓舞他们道:“没关系,才一日而已。明日我再来,还会为你们带肉包子!”
  村民们闻言狂喜,过年一般。
  离开南坊村的这段路,马车晃荡得厉害,椒红一直深锁着眉心,坐在对过儿望着自家姑娘,却不敢开口置喙。
  然而温梓童还是看穿了她的心思,对她笑笑:“你可是怪我又许他们明日的口粮?”
  椒红叹气:“银子本来就都是姑娘的,我如何怪得了姑娘怎么花?我只是心疼姑娘罢了,今日的这些已花掉大半副盘缠,若将余下的银子也都换成口粮送给他们,姑娘接下来可怎么办才好?”
  温梓童低下了头,也陷入迷茫。可她若不许这些给村民,明日大家哪来的力气为她干活?那样如何才能为父亲洗脱冤屈呢?再说那些村民也委实可怜,鲜活的在她眼前浮现过,她便不想看着他们忍饥挨饿,因一口米而丧命。
  可是放眼整个宿州,如今像这样的灾民不知道有多少,凭她一己之力救是救不过来的。所以当务之急,还是得让官府快些放粮才是正题。
  只是宿州刺史已因洪灾之祸戴罪,如今接手赈灾的是钦差伍经义。他昨日才到宿州,想来在开仓之前还得走上几道流程。只是那些灾民等得起么?
  一路上思量着这些,马车到达客栈时夜幕已深。温梓童和椒红跳下车,悄悄从后门入。
  因着灾情之后宿州的治安越发变差,故而住店时老板娘便有规矩在先:酉时之后不得外出,戌时之前须得尽归,凡破坏规矩者,小店恕不再接待。
  此时已至亥初,温梓童不敢堂而皇之的从正门进,故此选了客栈大院的后门,打算带着椒红翻墙回去。反正这些日子墙也没少翻,如今也不以此为羞耻了。
  客栈的院墙乃凿石所砌,有凹有凸,较好借势,两个姑娘很容易便爬上墙头。只是不想那墙头上泥有锋利的碎瓦片,温梓童和椒红的手和衣服均被割伤了数道。
  两人落入院里时,形象已是极其狼狈,手还滴滴答答的流着血。
  原本温梓童想的是只要顺利翻进后院,便可大摇大摆的回房,就算别人看到了,也只会当她们是在后院儿里闲逛归来,并不会多想。可二人如今这番模样,却是不能让人撞见了,这任谁一看都猜得到是刚刚翻墙而入的。
  是以在回客房的这段路上,二人也是一路藏藏躲躲,借着西墙的荫影遮护,缓慢往北面的廊前挪动。
  起初还好,夜色已深,没什么人这时候还来后院闲逛。可等温梓童和椒红沿西墙走至离北廊只差三四步的地方时,突然听到“砰”一声,似是什么东西砸地的动静!
  两人立马退至树后!
  躲了一会儿,椒红探出半边脸去,朝着廊的左右观察了观察,不见有人来的样子。她扭头朝温梓童摇了摇头,用气声几不可闻的发了声:“没人。”
  温梓童将信将疑,毕竟先前是绝对听见了动静,而且就在离她们很近的地方。可等她也悄悄探出脸去看,看了一会儿,果然不见有什么人。
  不过眼下谨慎为先,故而她还是皱眉说道:“再等等。”
  两人又等了一会儿,还是不见有人通过,就在温梓童的心将要彻底放下时,却突然看见前面的枯井有了一下异动!她忙将椒红探出去的脑袋搂回!
  两人蹲低了身子,使自己完全淹没在灌木丛中,然后只通过茂密的枝叶缝隙,继续观察着那口枯井。
  不一会儿,枯井上面盖着的一块薄石板被移开了一点块,从井内探出一颗圆圆的男子脑袋,那张圆脸转着脖子四下观望一圈儿,见无人,便猛地一下将头顶石板整个推开。
  三两下,圆脸男子便踩着井壁跃入院中,极其谨慎的又往廊的两头眺了眺,这才彻底放心,转身回到井口,朝着下面说了句:“安全。来吧。”
  接着便见一个灰色的麻布袋子从井内冒出,显然是有他的同伙在下面托举着。圆脸男麻溜的接过,扔到早就备在一旁的小推车上。紧接着又有第二袋,第三袋……被依次送出井,堆到小推车上。
  不多时,小推车便被十数个袋子堆成了小山,再也堆不下了。
  这时井下的那个同伙才现身,轻轻一跃便从井内落至院中,又动作娴熟的将那块薄石板给重新盖了回去。然后两人一个在前头探路,一个在后头推着小推车上了廊,往厨房的方向快速移去。
  温梓童和椒红在灌木丛后又等了一盏茶的功夫,觉得两人不会再回来了,这才出来。
  椒红极其不解的翘头往厨房的方向看,同时小声问道:“姑娘,你说他们鬼鬼祟祟运的是什么东西?”
  等了片刻椒红没等到答案,于是转身看温梓童,竟见温梓童已将那块薄石板给挪开了,正探身往井底看去!她连忙上前拉住温梓童的一条胳膊,怕道:“姑娘小心呀。”
  温梓童回过头来觑她一眼,说道:“怕什么?这又不是真的井,只是个掩人耳目的密道罢了。”
  “密道?”椒红先是一怔,随之也探头往下看去。原本她只当这下面是个类似于地窖的地方,可借着下面尚未燃尽的灯火,能明显看出这的确是条密道。
  “这密道……是做什么的呢?”
  在椒红盯着井下纳罕的时候,温梓童已开始在井边的地砖上摸索,尤其是先前停着小推车的地方。很快她便摸到了几粒东西,虽然夜色黑,可拿到眼前还是能认出那些东西。
  “是米。”她平静的道。这并不出她的意料,方才看见那一袋一袋的东西从井内运至推车上时,她便觉得像是稻谷一类的东西,如今只是应证了她的猜测。
  这下椒红更加不解了,“姑娘,你说只是一些米粮而已,他们为何要做贼似的神秘兮兮?”
  “只是米粮而已?”温梓童捻了捻手中的大米,有些为它们不平:“如今在宿州米都快要赶上金豆子贵重了!”
  椒红笑道,“哎哟姑娘,都这种时候了,您就别跟我这见识浅的奴婢在这儿咬文嚼字了,您知道我只是不解他们怪异举动罢了。”
  温梓童也不再打趣,重重的吐出一口气来,瞬时便做了个决定:“下去看看就知道了!”
  其实打从住店以来,她便很是不解,为何这间客栈能在洪灾发生后这么久,米粮还没有断供之相。现在看来,这间客栈是有着不能为外人知的秘密货源。
  椒红双眼圆瞪着,比那檐上挂的灯笼还要圆,惊得说不出话来。又转眼看了看那口井,登时吓得打了个冷颤,仿佛里头有洪水猛兽。
  她的胆怯温梓童看在眼里,温梓童也不想勉强她,于是便道:“那你在这里守着,我一人下去。”说着,便双手扶住井沿,想要往下去。
  椒红一把拦住了她,认真又笃定的道:“姑娘后下,我先下!”说罢便抢先跳了下去,好似先前不曾畏惧过一样。
  温梓童既意外又感动,她知道椒红从来不是一个胆大之人,只是在“维护她”这件事上,格外有勇气。就如上辈子,椒红能为了她去顶撞连今瑶,身为奴婢,却敢指着三品良娣的鼻尖儿咒骂。也正因着那次的以下犯上,才被赐了笞杖打出宫去,自此与她分离。
  温梓童脑中闪过过些往事的时候,椒红已然落定于井底,朝着她小声喊:“姑娘,下面还挺宽敞,您快下来吧!”
  温梓童笑着收回思绪,随她跳进井中。
  两人顺着密道一路向前探去,感觉走了有二里远。好在密道不算逼仄,一人前行时甩开胳膊走也不会碰到两边的墙壁。想来这是为了方便运粮而设计的,这样的宽度,小推车也是可以畅行无阻的。加之两旁的小灯尚未熄灭,让人没有太大的压迫感。
  终于走到密道的另一端,温梓童先驻足仔细的听了一会儿,发现上面没什么动静后,这才小心的踩着石阶攀上去,轻轻顶了顶盖子,果然是活的。
  她动作极轻的将盖子移开,整个过程几乎没有发出动静。然后学那圆脸男子一样探出颗脑袋去,转了一圈儿,发现这里漆黑一片什么也看不见。
  她将脑袋收回井内,然后指了指最近的那盏小灯,说道:“取下来。”
  椒红点点头,立马将灯取回,递到温梓童手里。温梓童重新探出头去,将胳膊也伸出密道口外,提着灯四下照了照。起先她面上仅是好奇,待看清环境后不禁立时白了两分!
  等在下面的椒红,一直仰头观察着温梓童的反应,企图通过她的表情来得知外面是否安全。在看到温梓童的脸忽地僵住时,她心下猛地一跳,然后哆嗦着手扯动了两下温梓童的袍摆。
  温梓童低头看她,“别怕,没人在上面。”说罢,终于爬出了密道。战战兢兢的椒红也跟着她很快爬了上去,待亲眼看清这里确实没有人后,才终于定下心来,也舔了舔干涸已久的嘴唇。
  “那姑娘刚才为何突然变脸?”她跟在温梓童的身后走,不解的问。
  温梓童高提着灯,仔细将那堆满屋的东西照清,脸色越来越难看。走了半圈儿后,这里的规模她已心中有数,于是停下步子转身看着椒红,问她:“你可知这里是何处?”
  椒红又四下扫了一圈儿,满屋都堆着那种灰色的麻布袋子,一排一排的,既整齐又震撼。看起来似一间储藏粮食的屋子,可是她却从未见过这么大的屋子,更莫说还贮满了粮食!说是屋子,倒不如说这是个巨大的仓房。
  她摇了摇头,的确不知这里是什么地方。
  温梓童敛容正色,无比笃定的告诉她:“这里是存放官粮的仓窖。”
  上辈子她为皇后之时,曾随皇帝视察过诸多州府的官粮仓窖,因此无比笃信自己的判断。毕竟民间再大的商贾,也做不了这么大的买卖,除了是官粮,她想不出别的可能。
  “官粮仓窖?”重复这四个字时,椒红也立即变了脸色,双眼飘忽起来,她重又看了看自己身处的这个巨大屋子。
  此刻,温梓童已大约想明白了那家客栈的生存之道。
  皇帝派钦差伍经义来宿州查案的同时,也派了专门负责赈灾的官员来此,可不知为何,昨日仅有伍经义到了,赈灾的官员却未抵达。官府以赈灾官员和圣旨未到为由,拖着不肯开仓放粮,却通过客栈以天价出售粮食。不但住店的客人会买,那些没有失去家园的豪富们也要通过客栈去买天价粮。
  而伍经义的人又四处散播关于她父亲的谣言,煽动着百姓的情绪,让所有饥肠辘辘的人只知记恨平阳侯,却不知真正视他们性命如草芥的正是官商勾结的宿州官员!
  杵在原地想了一会儿,温梓童丧气的道:“我们先回去吧。”
  走至密道口要下去时,她忽然又停下动作,回头看了看那些粮食。很快有了主张:“带上两袋走!”
  之后主仆二人就一人扛着一袋子米,回了客栈。椒红看着那两袋子,瞬时忘了先前的紧张害怕,止不住的喜:“如此一来,明日咱们就不用去买那天价的肉包子给桃花村的村民了。”
  温梓童也正是这样打算,毕竟她们二人还住在客栈,若自己动火煮米很容易就被发现,这些米送去桃花村最为妥当。她也能想象到村民们看到这些米后的激动与开心。
  只是她却开心不起来。
  每天都有人因为饥饿而死去,只靠这样两袋子两袋子的偷,她又能救活多少人呢?
  翌日天亮,椒红取了包袱里的衣裳遮在米袋子上,然后抱进马车里,之后她扶着温梓童上车,马车往桃花村的方向驶去。然而马车才驶出不多远,尚未离开府前街,就因前方的聚集堵塞而停了下来。
  温梓童打从上车便一直撩着车帘子往外看,专心致志似在计算着什么。见马车忽然停下来,她便又扭头向前张望,见前面的府衙大门前,有许多百姓在聚集,堵了整条街。
  “前面发生何事了”椒红立即撩开幽帘问马夫。
  马夫非但不因人流堵了去路焦急,反倒带着一丝快慰语气回道:“姑娘,听说是昨夜官府抓住了一个藏身在新田县的贩石材的商贾,今晨送回府衙里受审。”
  “商贾?”温梓童也越发的不解,追问道:“那这商贾做了何伤天害理之事,引得这么多百姓来此争相看他?”
  府前街远处,正被押在囚车里的商贾乱发垂肩往府衙的方向行来。不知衙役们是有意还是无意,将车行的缓慢,周遭的百姓们无一不指着那商贾的鼻子大骂。其间还有人拿碎石子砸向他的脑门儿,有几下砸得准了,脑门儿上便破出个口子,汩汩躺着鲜血,很快染了半张脸,鬼厉一般。纵是大白天的看着,也有些骇人。
  挡在车前头的几个百姓口中亦是骂骂咧咧,温梓童虽听不清她们具体在骂些什么,但俨然一派恨极了的样子。
  马夫回话的声音淹没在一片群情鼎沸的噪杂声中,待声浪稍稍落下,他才又转过头朝着车内大声重复了一遍先前的话:“这商贾就是在平阳侯督监大坝工程时,给他供石材的商人!听说原本该用千吨石材的堤坝,实际才用了不到五百吨!这其中被贪墨下的,可都是宿州百姓的命!他们岂能不恨?这下好了,有了这个人来指证,管他平阳侯还是天王老子,都得给宿州无辜枉死的百姓抵命!”
  听清马夫的话后,温梓童身子不自觉的抖了一下,转头看椒红,见椒红也是吓掉了魂儿一般。温梓童将手捂在心口,强行让自己定了定神,然后佯作冷静的继续问道:“如今人才刚刚抓来,官府都还未审,你是如何得知这些的?”
  马夫先前的语气笃定,官府都还没审商贾,他便已然认定了幕后黑手就是平阳侯,这不禁让温梓童觉得有些古怪。
  马夫却只咧着嘴笑笑,含糊着过去,没肯说出原由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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