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少将军喜欢什么样的?”
古祁蕴视线轻飘飘地扫了她一眼,低头又喝了一口茶。
有点甜又有些辣,味道还蛮特别的。
“这茶里加了什么?”
谢琼乐心知他是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了,勾着嘴角给自己倒了一杯。
“加了生姜与胡椒,因为太辣了,我还加了点红糖。”
原来是红糖的味道。
“嗯,挺好喝的。”古祁蕴一口喝完,又把那杯子朝她的位置移得近了些。
方才她为他添茶的时候身子朝前倾时,似乎不大方便。
谢琼乐注意到他的细心,低头笑了笑,为他添茶,茶壶里的茶水形成一条完美的弧形注入杯子中。
古思域汗涔涔地坐下,直接端起谢琼乐的杯子就一饮而尽。
“哈。”喝完还要呼出一口爽快的气息。
谢琼乐掏出帕子为她擦拭额间的汗水,古思域一手拿过帕子胡乱擦了一下。
“咦,兄长你也在这?”古思域这才注意到端坐在那里的古祁蕴。
古思域见到古祁蕴时才想起自己举办这场蹴鞠球会的最初目的,于是乎,连忙双眼亮晶晶地盯着他。
“兄长,今天可有看上想娶的姑娘?”
这话说得太直白了吧……
古祁蕴反应过来,古思域的意思。
他面色一沉,嘴角朝下,显然是很不愉快的模样。
谢琼乐夹在这两兄妹中间心惊胆战,脑子快速转动地思考要说些什么。
“最近很闲?”操心那么多。
古思域皱了皱眉,她可都是为兄长着想,一点儿都没有眼力见地继续说。
“兄长也到了可以成亲的年纪,一个人在大漠难免孤独,若是有人陪着也好些。”
古思域的好意古祁蕴心领了,可说出来的话全是直男言论。
“你不需要操心那么多,我但凡出征都是深入险境。”古祁蕴沉默着,“哪个姑娘家嫁给我,都是不幸福的。”
谢琼乐没想到他会想得那么深,在这样的古代社会里,男子只会考虑成亲孕育后代,三妻四妾也是正常现象,可是他竟然会考虑女方是否幸福。
古祁蕴扫过谢琼乐愣住的神情,垂下眸子:“我不打算成亲。”
“你是独子,怎么可以不成亲!”就连古思域都被他的惊天言论惊到了。
“古家可以过继子嗣,而且你的孩子也可以姓古。”
古祁蕴的思想还挺前卫的。
谢琼乐开口打断他们愈演愈烈的争执:“古少将军,思域也是担忧你才会有这种想法的。”
古祁蕴静默着不说话了。
她给古思域端了杯放温的茶水:“思域,你也不会愿意嫁给自己不喜欢的人。感情这种东西强求不得。”
古思域的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昂首一口气喝完那杯茶,不愿再直视这个不识好人心的兄长,气鼓鼓地转身走了。
古祁蕴见古思域离去,也起身意欲离开。
“多谢公主的招待,今日劳烦公主了。”
谢琼乐摆摆手:“区区小事而已。”
古祁蕴的唇线平仄成一条直线,没再说些什么。
今日之事,是泡茶还是……替古思域操办蹴鞠球会的事情?
古祁蕴一员武将,说的话比季成安还要难懂啊。
作者有话要说:
有点卡文QAQ
古少将军应该是存在感最低的男二了。
他对谢琼乐一见钟情但也仅限于此了,正如文中所说,成为他夫人大概率也可能成为寡妇。
楼下嘟嘟嘟嘟嘟嘟地装修疯球了……
第41章 第四十一话
冬节过后不久便是年节,可今年热闹的年节注定将会被蒙上灰白的色彩。
玑瑶长公主薨逝,以丧礼哀死亡,皇帝谢封仁为她举办了盛大的丧葬仪式,鼓吹丝乐,辍朝三日,并为她建寺求福,名为福礼寺。
古人并不忌讳生时建造陵墓,长公主府的陵墓在她活着的时候就已经建成。
谢玑瑶的尸身在长公主府停灵三日,可来往祭奠的人却零零散散如若没有饵料时的池塘,连鱼尾都瞧不见几条。
谢琼乐鬓边插着一朵白色山茶花,多余的首饰一件也没有戴。
素裙外裹着保暖的雪色狐裘,她立在长公主府门外迟迟没有挪动脚步的意思。
“公主?”秋画疑惑地将她游走的神识呼唤回来。
谢琼乐静默着不说话地立在雪中,飘雪落在她的肩头与狐裘的颜色融为一体。
自公主殿下听到长公主殿下的死讯就一直是这样怔怔出神的状态,秋画很担心,谢琼乐忧伤过度伤身。
“进去吧。”谢琼乐吞咽了一口口水,不知是不是感冒的缘故,吞咽时喉咙一阵刺痛。
谢琼乐走进庭院,那些珍稀的花卉此时被白雪覆盖着枯枝,没有人照料的它们,来年也不会再开花了。
谢玑瑶躺在灵柩之中,一层又一层的华服将她骨瘦形销的身体包裹起来,那张风华绝代的脸此时闭着眼睛,病白的肌肤开始泛黄僵硬。
脸上是寂静的死亡。
灵柩只盖了一半,让零散前来的亲人们得以送别她最后一面。
谢琼乐只瞧了一眼就收回视线,将手上全是纯白花骨朵的花束放在她的棺材边。
谢琼乐很难说清自己对谢玑瑶的感情,谢玑瑶对她很好可是她终究不是原来的谢琼乐,她很难凭空对她产生血浓于水的亲情。
但是这份感情又不单纯于与曲竺她们之间的友情,她对这位长公主,有心安的依赖也有身为现代人对她的悲悯。
回京后她再来见过她一回,那时候她的身形消瘦,形同槁木,唯有那双眼睛凝望她,就像是潮汐海水将她卷入,又要把她溺毙。
或许那时候她就该猜到她命不久矣,可心里却不愿意接受所以忽视了。
白芷跪在她的正殿一边,她是谢玑瑶的侍女,陪了谢玑瑶大半辈子,脸颊还带着泪痕,哭了不知多久,将眼泪都流干了。
“白芷姑姑。”谢琼乐艰涩地从喉咙里挤出话语。
“公主……”白芷抽噎着用那双哭得通红的眼睛抬头望着她。
比起凉薄的皇室,这位白芷或许更能称得上是谢玑瑶的家人。
“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白芷咬着下唇,做出了谢琼乐预料之中的决定:“我会去为长公主守陵。”
谢琼乐垂着眼眸,轻柔的声音就像是害怕吵醒睡梦中的人。
“好。”
谢琼乐说完匆匆地从长公主府里出来,那里的氛围太沉闷,一场大雪压住了所有生灵。
“公主殿下。”
季成安撑着伞朝着她走来,将那把伞撑在她的头顶,为她抵挡伞外冰冷的风雪。
他勾着手指替她擦拭脸上的清泪,冰冰凉凉的泪水刺痛了他的指尖。
“别哭了,公主。”
兔死狐悲,谢琼乐从谢玑瑶的身上看到了自己未来的影子,这些眼泪是为了谢玑瑶流的,也是为了她自己。
谢琼乐扑到他的怀里,潮涌来的悲痛席卷了她。
季成安僵着的手,轻轻地拍了拍她的后背。
谢琼乐哭了很久,哭累了也就平静了。
在回宫的马车上,她靠着季成安睡着了。
季成安抱着她回了寝殿,替她脱了身上被融化的雪水浸湿了肩头与下摆的狐裘,为她拆下了夹在鬓边的白色山茶花,捻着那根花茎替她盖好被子,盯着她不安的睡颜坐了一会儿。
谢玑瑶的死突如其然又合情合理。
她久卧病榻多年,病情一直都很稳定,却在送走晏青的这年冬天薨逝。
真是只是意外吗?
三日后是谢玑瑶下葬的日子,一切都顺利地进行着,直至不速之客的出现。
谢琼乐紧蹙着眉头盯着那个面貌与几月前全然不同的男人,一声马啼声后他迅速地翻身下马。
“停手!”
他的这声惊喝还真的让搬运灵柩的侍从们停住了脚步。
“你这是做什么!”
谢封仁不悦地盯着晏青,晏青让人将长公主的灵柩放下,可没有谢封仁的吩咐,没有人敢有动作。
晏青从北宆赶往大兴,再怎么样都需要七八日,可他却在谢玑瑶下葬的这天匆匆地赶到了。
没日没夜地骑马奔袭才有可能赶到这里。
谢琼乐震惊地打量着那个曾经出尘的男人如今风尘铺面,青色的胡茬邋遢的衣着,全都明明白白地告诉她,晏青日夜兼程定是跑死了几匹马才能掐着点来这里阻止谢玑瑶下葬。
可是他怎么敢,他如今已经是北宆的郡王,为了大兴的长公主从北宆赶来大兴,简直就是自投罗网。
他也不担心谢封仁会将他囚禁起来做质子威胁北宆亲王吗?
“长公主不能与那个男人葬在一起。”
谢玑瑶丧夫,名义上却依旧是高将军的发妻,高将军也是谢玑瑶的驸马,死后理应合葬。
“北宆未免管得也太宽了。”谢封仁隐忍着怒火,他清楚晏青,或者该改称他栾昭,对北宆亲王的意义。
也正清楚北宆亲王有多重视这位外甥,他自认为这是北宆亲王默许的行为。
“长公主,不能与他合葬。”
晏青只是一味地重复着这一句话。
双方相持不下,谢琼乐被晏青的举动惊诧,心弦一动。
“父皇,晏青曾在长公主府里待过一段时间,不如让他与姑姑告个别吧。”
谢封仁蹙着眉头,灵柩已经钉上是不可能打开了。
难不成还要再打开吗?
谢琼乐一身白衣走近晏青身边,晏青三天没有睡觉精神恍惚地将她错认成了谢玑瑶。
“长公主……”晏青喃喃着。
谢琼乐叹了口气,吩咐人先将灵柩放下。
“晏青,灵柩不能再开,我想姑姑也不愿意让你见到她不好看的样子,你就隔着灵柩与她说几句话吧。”
谢琼乐让侍从离开,留给晏青和长公主独处的空间。
晏青抚摸着那金丝楠木制成的灵柩,勾着唇竟然笑了。
“谢玑瑶,你是怕我报复你所以才这么快就走了吗?”
晏青的话语柔情似水宛若情话,可笑里藏刀,话中藏着的狠戾藏也藏不住。
“你以为你逃得过吗?”晏青磨着后槽牙。
谢琼乐被自己的第六感直觉震惊,身上带着那块谢玑瑶留给她的金牌。
她这是早就猜到了,晏青会来?
晏青与谢玑瑶的告别速度比任何人想象中的都要快,只是他站在谢玑瑶的灵柩前,冷冷地朝着谢封仁语出惊人。
“长公主的灵柩我要带走。”
“放肆!”
谢封仁震怒,可那怒火却不能撼动意志坚定的晏青。
他不是大兴的子民,他的父母又因为大兴的先帝才离世,他对谢封仁毫无敬畏之心。
谢琼乐知道谢封仁是一定不会同意的。
若是真的让晏青将谢玑瑶的灵柩带回北宆,世人会怎么看谢玑瑶和晏青,又会怎么看待大兴皇室。
“父皇,让我和他谈谈。”
谢琼乐拦着晏青继续说下去,一记眼神朝他望去,晏青对上她的眼神,根本就不把她放在眼里。
可是一想到谢玑瑶对她还挺好的,最终是没有再出言惹火大兴皇帝。
这场闹剧必须要好好收尾,谢封仁便点了点头,让她去说服晏青。
季成安的视线一直都紧盯着谢琼乐,他生怕晏青会突然激动地挟持谢琼乐,然后要挟谢封仁将长公主交给他。
谢琼乐站定在他面前,一点儿都没有要和善地与他交谈的意思。
和已经疯了的人谈话,他也听不进去。
“你不可能带走姑姑。”
晏青戏谑地勾唇嗤笑:“试试?”
谢琼乐将那块令牌放在手心展示给他看,他自信的神情一瞬间就碎裂。
“这……”晏青狞恶地盯着她,数日未眠的眼睛布满了血丝,“怎么会在你手里。”
谢琼乐冷冷地瞥他:“你觉得这东西为什么会在我手里?”
“当然是姑姑给我的。”
晏青握紧了拳头,谢琼乐毫不怀疑若是她没有给他一个合理的解释,这个拳头下一秒就会砸在自己的脸上。
“我回京之后姑姑便把这东西交给了我。”
谢琼乐每说一句都觉得寒刀刺骨,她去长公主府时,白芷与她说,长公主是自己断了药要了结自己的生命。
谢玑瑶每次吃药都会找理由避开下人,白芷觉得不对劲偷偷去看,就看见谢玑瑶把汤药都倒在了花盆里。
白芷想要阻止她,可是,一想到长公主这辈子受的苦,她又不忍违背她的意思。
一个自己了结了自己的性命,一个眼睁睁地看着另一个人放弃了生命走向死亡。
她一时竟分不出谁更残忍。
“姑姑说,让我见到你时告诉你,她不愿意离开大兴。”
谢琼乐从他颤抖接过令牌的手知道了这个信物的重要性,哪怕是以后遇到危及性命的事情,她也可以凭借这个信物去北宆求助。
谢玑瑶生前并没有说过这句话,可是谢琼乐不愿她被晏青扯下地狱。
与此同时,她放弃了一个可以使唤晏青的机会。
若是给谢玑瑶选择,她应该会想要让自己葬于西骥吧,与她爱的人葬在一起。
“她真的这么说。”晏青不敢相信也不愿意相信。
她会想要留在这个葬送了她一生的地方,他不信。
谢琼乐心虚地错开眼神。
“若是她恨大兴,她不会让你回北宆。”谢琼乐为了打消他的疑惑,硬生生地将刀子往他心里插。
晏青的泪水含在眼眶没有落下,癫狂地笑出声:“好,真是好极了。”
他重新骑上那匹来时骑的马。
谢琼乐的耳边还残留着他刚刚最后的话,让她冻在原地浑身发凉。
“她既然如此爱她的国家,也该让这个国家为她陪葬。”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更新不满四千,再更三千,赠送两千。
本文的最大反派,晏青(栾昭)上线。
(我怎么感觉越写局越大了???)
第42章 第四十二话
谢封仁是仁君,亦是一国之主。
他的仁慈是建立在无伤大雅的诸多小事上,并不妨碍他拥有帝王的寡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