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妩也没躲开,他很喜欢牵着她或抱着她,她渐渐也适应了。
回到内室,绕过屏风,奚妩看到那张单独的床,之前那个困扰她的问题再次冒出来。
她看向谢暥,问他:“你今夜睡哪里?”
“阿妩觉得呢?”
“我觉得你可以睡书房,或者我去睡客房?”奚妩试探地提出意见。
谢暥抿唇不言,半晌他闷闷地道:“阿妩要和我分床睡?”
“我……毕竟我们都没行过大礼,我又不是东境人,你对外说我是你妻子,我也没说什么,你不应该迁就我一下吗?”奚妩决定和他讲道理。
但道理在谢暥这里是行不通的。
“不行。”少年果断拒绝。
他搂住小公主的腰,瞬间将她抱起来。
奚妩转瞬之间躺到那张柔软的大床上,她抵着谢暥的胸膛,警告他:“你不能胡来。”
少女青丝散落,脖颈修长白皙,锁骨若隐若现,她脸颊上染着淡淡的绯红,似乎很是紧张。
谢暥靠近她脖颈,闻到一股淡淡的香味,似是沾染沐浴的花香,但又些不同。
“阿妩,我们现在是夫妻,不能分床睡。”
少年说话间,热气扑洒在奚妩颈间,她觉得烫得厉害,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在全身蔓延,呼吸似乎都变得急促起来。
她猛地推开谢暥,转身将自己裹到被子里,闷声道:“我们各自睡一床被子。”
“也不行。”少年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奚妩气愤地看向他,正要斥问,谢暥忽然掀开被子,将她整个人抱到怀中,低声笑道:“这样可以。”
少年抱着他的小公主,安心闭眼。
奚妩还想说什么,看到他乖巧闭眼睡觉,突然忘了自己想说什么。
罢了,暂且由他一晚吧,明日她去睡软榻。
翌日天光微亮,奚妩睡意朦胧间,感觉有人在她额上轻轻吻了一下,她困得不想睁眼,翻身继续睡。
谢暥看着她的睡颜,又在她唇上轻轻啄了一下,才起身离开。
“夫人,夫人……”
奚妩迷迷糊糊间听到声音,那声音离得近,她慢慢醒过来,见是跃青,揉了揉眉心坐起来:“怎么了?”
“快到午时了,夫人再睡下去怕是晚上要睡不着了。”
“快到午时了?”
奚妩一惊,她掀开床幔往外面一看,天光大亮。
“我怎么睡这么久?”
“殿下说夫人这几日睡得不好,又疲于赶路,所以不让我们吵醒夫人。”
奚妩想起早晨时模糊的感觉,她摸了摸额头:“殿下呢?”
“殿下出去了,应该还有一个时辰才能回来,夫人先用膳吧。”
“这些是殿下晨起时特意嘱咐厨房做的,夫人看看合不合胃口?”
奚妩看到那些菜,一怔。
食案上每一样菜皆是她近日想吃的,她不过随口一提,谢暥却全数记下了。
午膳后,奚妩等了近半个时辰,谢暥没有回来,她翻书时想到一事,吩咐跃青:“你去查一查长平候府,看看候府如今是否安好。”
昨夜宫宴她没有看见长平候府有人赴宴,她当时离京留下提示,按理说长平候府不会像之前一样出事,但她还是有些不安。
半个时辰后,谢暥回府,他一边往里走一边问下人:“夫人醒了吗?用过午膳没有?现在休息吗?”
“回殿下,夫人醒了,已经用过午膳,刚刚出去了。”
谢暥脚步一顿,他面色一寒:“你说什么?”
马车停在鹿林巷内,奚妩上前叩响一间小院的门扉。
里面的人听见响声,一边问是谁,一边走到门前透过门缝往外看。
看清门外是何人之后,门扉猛地晃动,小院主人震惊地看着奚妩,甚至以为自己看错了。
“阿、阿颜?你是阿颜?你不是已经……”
奚妩上前一步:“进去说,外面人多眼杂。”
“好、好。”孟芊芊一边点头,一边将奚妩和跃青迎进去。
待到进屋,跃青守在屋外,奚妩拉着孟芊芊坐下,简单解释她如今的身份。
“所以你现在是二皇子妃,是奚妩?”孟芊芊勉强理解她的话。
奚妩正打算解释更多,“嘭”的一声,大门被人推开。
她正要转身看去,一起身撞到谢暥怀中。
谢暥不由分说地抱住她,他抱得很紧,奚妩正要问他怎么过来了,就听见少年在她耳边很小声地道:“我以为你又走了。”
奚妩一愣,此刻谢暥身上的不安感浓重到她难以忽视。
第34章
屋内安静无声, 谢暥紧紧抱着奚妩,他的呼吸声略显急促,奚妩似乎都能想象出他是如何一路赶过来。
孟芊芊和跃青悄悄出去, 屋内只剩下他们两人。
奚妩感觉到谢暥的不安,她垂在身侧的手微动,半晌缓慢抬起, 她轻轻抱住谢暥, 温声道:“我没走, 只是来看看芊芊,我不是让人留了口信给你吗?”
谢暥抱着她不出声,奚妩任由他又抱了许久,直到谢暥怀抱微微松开, 她才能仰头看他。
少年紧抿着唇, 额上还生着细碎的汗珠,他看着怀中的小公主, 缓缓开口:“你之前也说不走。”
但她还是走了。
奚妩看着他那么委屈, 心中微叹——明明她才是不得自由的那个人, 为什么谢暥比她还要委屈不安?
“你忘了?还有这个手镯,”奚妩扬了扬手腕上的青珠手镯, “别想那么多, 这是在别人家中, 你收敛些。”
奚妩示意他松开自己的腰, 谢暥不情不愿地松开怀抱, 奚妩往外走时, 又叮嘱他:“你待会儿先别进来, 我和芊芊还有些话要说, 说完我和你一起回去。”
“有什么话我不能听吗?”
“女孩子家有体己话要说, 你在场芊芊也不自在,所以在外面等我一会儿好吗?”
奚妩试着和谢暥商量,谢暥表情还是不太好。
她想了想,踮起脚尖在他嘴角亲了一下。
“呐,给你的奖励,收了奖励要乖乖听话。”她像安抚小孩子一样安抚谢暥。
这招数明显很管用。
谢暥俯身轻啄一下她的唇畔,答应她:“好,我在外面等你。”
他俯身亲下来的时候,两人已经走到外面,孟芊芊转身看见这副场景,又默默背过身子去装作什么都没看到。
奚妩轻咳一声,上前挽住孟芊芊的手腕往里走。
直到屋门关上,孟芊芊才安心笑道:“刚刚听你说时,我还害怕二皇子留你在身边是不是因为你曾经的身份,不过看你们的样子,他应该很在乎你。”
“在乎?”
“对啊,你看他刚刚着急的样子,若不是真心在乎,又何必那么着急寻你?这样我也放心了。”孟芊芊笑着说完。
奚妩想到谢暥刚刚的模样,浅笑着摇摇头,明明对外那么凶的一个人有时候却比雪花还要粘人。
“我今日来,其实是想问你的事情,当初我留给你那封信,为何现在还会……”
跃青告诉她,长平侯运送赈灾银途中失窃,被人状告与人合谋劫走赈灾银,陛下震怒,长平侯及嫡子皆入狱,而孟芊芊和孟夫人则被押入云韶府。
云韶府是风流之所,按理女眷应该送入宫中浣衣局劳作,鲜少会有官家女眷因罪而入云韶府。
这其中必有人在背后动了手脚。
提及父亲之事,孟芊芊脸上笑意消失:“我也不知怎么回事。你在信中说不能走水路,我便用做梦一说劝说父亲不要走水路,父亲也确实答应我会留心注意,甚至最后也没有走水路,但那些赈灾银还是失窃了,至今也没有下落。”
孟芊芊说着看向对面:“我和母亲本来在云韶府,是裴公子将我们赎了出来,这里也是裴公子的别院。但母亲担心父亲,这些日子病情反反复复,我实在担心……”
孟芊芊说不下去了,她眼眶泛红,拼命忍着没有哭。
奚妩看着她强忍泪意,抱着她的肩膀温声安抚她:“没事,哭吧,有我在,不怕。”
“阿颜,我真的怕,我怕父亲还没出来母亲就……”孟芊芊再也忍不住,她抱着奚妩哭出声。
奚妩轻轻拍着她的背,她听着孟芊芊的话,心中也是一疼。
上辈子孟夫人确实没熬过……
当初长平侯府出事时,她曾不顾阻拦向陛下求情,但最终只得到禁足的下场。
直到谢暥回京,她又因为顶替身份一事入大牢,自身难保。
当时孟家一案尚在审理,孟芊芊在那种情况下还是想尽办法来探望她,安慰她不会出事。
她没有太多的朋友,孟芊芊也是唯一一个会为她与谢娴顶撞,不满谢娴欺负她,自己受责罚也要护着她的朋友。
当时她假死离京前,给孟芊芊留下一封信——她在心中假借预言之梦一事告知将来赈灾银会在临州附近水路失窃一事,她以为这样可以避免孟家出事,结果……
当初还是她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没有想过可能有奸细。
如若该走陆路赈灾银依然失窃,那说明长平侯身边的人必定不干净,会是谁呢?
奚妩一边想一边注意着孟芊芊的情况,见她情绪渐缓,用热水湿透帕子,让她热敷眼睛。
“先别急,此事我会帮你想办法,你只管告诉伯母,伯父那边不会出事,让她安心养病,什么事情都没有身体重要,需要什么药材,有什么短缺尽管和我说。”
她既然来了,就不会不管此事。
“你要求二皇子吗?”孟芊芊猜出她的心思。
“你先照顾好伯母,若有消息我再与你说。”
其实她也不确信谢暥愿不愿意掺合此案,但孟夫人那边需要安心,不然整日忧愁只会加重病情。
“对外我不再是谢颜,若有人问起我们的关系,只说我们曾在越县偶然得见,觉得投缘结识。”
“放心,我明白。”孟芊芊点头。
她们二人一边说话一边往外走,正要走到门口时,听见屋外一声厉呵:“你是谁?竟敢擅闯此处!”
孟芊芊听见那熟悉的声音,立刻拉开门往外走,在裴少庭冲过来时拦住他。
“裴公子,他是二皇子,你别冲动。”
“二皇子?”
站在院中的公子着一身蓝袍,看起来有些文弱,他误以为有哪个登徒子敢擅闯此处,面上正气愤得很。
奚妩走到谢暥身边,谢暥根本不在乎身后那人的大呼小叫,他牵住小公主的手,垂眸看她:“回家吗?”
回家……
奚妩心中重复这两个字,她微微点头:“回去吧。”
那边孟芊芊已经劝住裴少庭,简单解释她和奚妩认识,今日是来叙旧。
裴少庭昨日并未跟随父亲进宫,并不认识谢暥,他意识到眼前少年就是那位二皇子之后,又想起先前的流言,压住对奚妩身份的惊疑。
那边屋内孟夫人已经醒来,孟芊芊担心母亲,奚妩让她先去照顾母亲,和谢暥一起往外走。
他们正要走出小院,奚妩听到身后急匆匆跟来的脚步声,她转身看去,裴少庭正疾步而来。
“裴公子,有什么事吗?”
“我……”裴少庭看向谢暥,他深呼一口气,突然双膝跪地,俯首道,“请殿下帮忙查清长平侯府之案,长平侯是无辜的,他绝不可能盗窃赈灾银,请殿下出手援助。”
裴少庭言辞恳切,男儿膝下有黄金,他这一跪为孟家而求。
他想过许多办法,父亲凌国公也为孟家一事奔波多次,但是没有人能帮忙,没有人愿意帮忙,所有人都认定是长平侯联合其他人盗窃赈灾银,逼着长平侯交代赈灾银的下落。
案子审到现在,几乎没有翻案的可能,或者说没有人愿意去翻案。
裴少庭这一求,也只带着微末的希望,但他还是要试。
门内素色裙角一闪而过,孟芊芊背靠门扉,她死命咬住下唇,不发出一点声音。
“殿下若愿意帮忙,从此以后我唯殿下是从,绝不后悔。”裴少庭声音坚定。
谢暥皱眉,他其实有些烦,他现在只想带着小公主回家,并不想听什么所谓的冤案。
谢暥一直没有说话,裴少庭心中失落越来越重,就在他要彻底放弃时,谢暥忽然开口:“若长平侯无辜,此案自会水落石出。”
他说完牵着奚妩往外走,似乎不想再耽搁下去。
谢暥这话其实说得模糊,他没有明确要不要帮忙,但听着又像是要帮忙的意思。
马车往回走,奚妩坐在一旁瞧着他,企图在他脸上看出些什么,最后还是认输问他:“你刚刚那话什么意思?是帮忙还是不帮忙?”
其实哪怕他们不掺和,这桩案子最后也会交到谢暥手上。
前世因为赈灾银下落久寻不见,陛下最终还是命谢暥前往临州查清赈灾银的下落,他也顺便平反长平侯的冤屈。
但是那时长平侯已在流放途中亡故,孟家大哥孟斯年左腿也被人暗算而废,孟夫人在得到消息后不久也撒手人寰。
冤案虽然查清,但是孟家再也回不到从前。
所以奚妩才想阻止这场悲剧。
谢暥看着她,不说话,显得很不开心。
“怎么了,我又哪里惹你不高兴了?”奚妩有些茫然。
谢暥把她抱到腿上坐着,她也没挣扎,看着少年一副委屈但我不说的模样,好笑地捏了捏他的脸:“干嘛这样看我,我不好好待在这里吗?我可没跑,是你自己想多了,还要怪别人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