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妩心中有很多重要的人。”少年终于闷闷地吐出一句话。
奚妩反应一会儿,想明白谢暥的意思——这是觉得他在她心中地位不高。
“你先告诉我,愿不愿意帮忙查长平侯府的案子?”
“今天他不求,你也会求的。”谢暥闷声道。
奚妩缓缓点头,她勾住谢暥的衣领:“说得不错,裴公子不求你,我也会求你,但是求与求是不同的,殿下想要知道我怎么求吗?”
小公主嫣然含笑,谢暥抬眸间,两人距离再次拉近。
“那阿妩想要怎么求我?”少年声音有些喑哑,他目光染上浓墨,带着侵蚀的色彩。
奚妩食指轻压他的下唇,声音很低地道:“今日我要掌握主动权。”
话音一落,奚妩低头亲上少年的薄唇,他的唇比她想象中要凉一些,冰冰凉凉像是奶冻般柔软。
她撞开他的齿关,学着他昨日的方法去亲,但始终有些笨拙。
谢暥很是配合一动不动,让她完全掌握主动权。
小公主的耳垂一点点染上绯红,热意从脖颈间往上蹿,哪怕她装得再镇定,也控制不住脸颊飞红。
谢暥没有闭眼,他将小公主的变化看在眼里,眼中浓墨越来越深,即将冲破边际时,怀中小公主却往后一退。
“好、好了吧?”
奚妩脸红着问道,她有些不得其法,也没试过这样亲人,实在羞得慌,忍不住往后退却。
谢暥轻声一笑,他握紧小公主的细腰,抵着她的唇说:“不行。”
少年化被动为主动,奚妩甚至没来得及反抗,他漆黑的双眸映入她眼中,像是恶兽出笼,强势又不可反抗,再也不像刚刚的乖巧少年,攻城略地毫不心软。
车内温度节节升高,奚妩觉得自己快要喘不过气来,她感觉脑中所有思绪混沌起来,唯有少年的触感那么清晰。
不知过了多久,马车缓缓停下。
奚妩靠在谢暥怀中,她微微喘着气,青丝微散,面颊看起来像是醉酒似的酡红,若是现下出去太过不得体。
“我抱你下去。”少年决定道。
“哼。”小公主娇弱地一哼,任由他抱着下去,她把头埋在他的胸口,像只小猫一样乖顺窝在他怀中。
一到寝殿,奚妩伸脚一踢,斥他:“出去。”
谢暥握住她的脚踝,将她整个人抱过来,无辜道:“是阿妩求我,怎么现在还要与我生气?”
“我只求你一次。”奚妩瞪着他。
求他一次而已,凭什么亲两次?
“那阿妩再亲回来?”谢暥提出建议。
奚妩闻言,她拿起一旁的引枕就砸:“你倒是好算计。”
每次都知道他有装可怜的成分,每次都能精准无误踩进坑里,她怎么就不长教训?
奚妩砸了他两下,谢暥也任由她砸,她解气后抱着引枕,思考过后问他:“你真要帮忙吗?这件事不好办,其中肯定有其他人的手笔。我虽希望你帮忙,但你还是要好好考虑,不要冲动行事。”
裴少庭父亲凌国公都无法帮忙翻案,定是有人在其中搅和,那人也必定与赈灾银失窃有关。
“放心,我会处理好此事。”
既然小公主这般笃定长平侯是无辜,谢暥也愿意一试。
奚妩见他真的答应,沉默一会儿,低声道:“谢谢。”
“不用跟我说谢谢,”谢暥皱眉,“以后也不用喊我殿下。”
“不喊殿下喊什么?难道喊夫……”奚妩故意停顿着不接下最后那个字。
少年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她,她噗嗤一笑,笑完又很认真地看着他:“你放心,我暂时不会走,你也不必那么担心,以后我去哪里都会留口信给你,你也不用那么急着去找我,有失你皇子风度。”
“还有刚刚,也不全是……”
奚妩说到一半,十二在外面敲了敲门。
“不全是什么?”谢暥还想听。
“先去处理你的事情吧,我也累了想歇一会儿。”
小公主不肯再说。
谢暥沉着脸走出去,十二看到自家主子这张脸,顿时心一紧,开始拼命想自己最近有没有做错什么事。
跃青看到十二那副心虚的表情,心里冷笑——活该,让你打断夫人说话。
奚妩隔着雕花窗看着谢暥越走越远,雪花跳上来时她也没什么反应,耳边总是响起少年那句委屈的话。
“我以为你又走了。”
那么怕她离开吗?
奚妩眉眼漾出几分笑意,雪花跳到她怀中引起她的注意,她顺了顺小家伙的毛,小声道:“那就再多留一会儿吧。”
其实,刚刚也不全是因为求他才亲的。
她也想安抚一下少年的不安,让他感觉到一点点的在乎。
只有一点点,不能再多了。
第35章
京都大理寺狱中, 长长的阶梯上响起重重的脚步声,地牢显得压抑又潮湿,偶尔传出几声罪犯哀嚎, 更添森然。
最里间的牢房中,狱卒将饭菜丢在牢房门口扬长而去,里面身着囚服的年轻男子拿起破旧的饭碗, 走到草席前:“父亲, 起来吃点东西吧。”
草席上的中年男子面色苍白, 露出的手臂上隐可见酷刑的伤痕,那些伤痕久而难愈,有些已经开始溃烂。
孟斯年扶着父亲勉强坐起来,孟宏舟看着那碗稀如水的米粥, 仰头喝尽。
“若是再不找大夫, 父亲身上的伤……”孟斯年哽咽一声,说不下去了。
孟宏舟目光平静, 他将碗放回去, 声音虚弱但坚定:“若为父撑不过去, 你日后要照顾好你母亲和你妹妹。”
“父亲……”
“不论结果如何,我们父子没做过的事不能承认。”孟宏舟加重语气道。
这些天他们待遇连普通牢犯都不如, 大理寺的人想逼着他们长平侯府担下这份罪责, 他们若真屈服, 这一生都难得清白。
牢房外的脚步声渐近, 牢房里的气氛压抑到极点, 孟斯年偏头看向一侧, 强忍着情绪。
“侯爷认为自己清白无辜, 那谁才有罪?”
牢房外传来一道不轻不重的声音, 带着少年的清朗, 又带着独属上位者的气势。
孟宏舟闻言抬头看去,他看见一身赤色锦衣的少年走到牢房门前,少年目光冷漠,身旁的狱卒不敢抬头,恭恭敬敬打开牢房门,随之躬身退下。
“阁下是……”
“谢暥。”
孟宏舟想起前几日狱卒们的议论,孟斯年同样意识到谢暥的身份,他眼里升起几分警惕:“不知二皇子来此有何用意?”
明人不说暗话,谢暥也不与他们绕圈子:“长平侯府无辜受冤,侯爷难道不想平反吗?”
孟宏舟神情一震,他与孟斯年对视一眼,勉强起身:“殿下为何要帮我们?”
“侯爷觉得为何?”谢暥不答反问。
孟宏舟沉默下来。
若是二皇子未回京,将来四皇子谢昀必定能坐上储君之位,但如今谢暥回京,局势变换。二皇子根基不稳,他若能查清此案,寻回赈灾银,立下功绩,于他而言有利无弊。
孟宏舟心中权衡一番,终是开口:“殿下想问什么?”
谢暥:“当时临州之行,为何改走陆路?”
孟宏舟:“临州多水贼和山匪,我提前派人探查,发现水路有问题,所以连夜改走陆路,但是没想到那伙贼人反应如此之快。我们多加防范,但他们在我们的饮水之中下药,那伙劫匪冲出来之时,我们已中奸计,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抢走赈灾银。”
孟宏舟一想起当日之事,心中诸多愤懑,这些情绪不仅仅是因为赈灾银被劫。
谢暥察觉到他情绪激动:“侯爷受审多日,想来已经想清楚当日之事,侯爷认为谁才是奸细?”
孟宏舟握紧双手,他缓声道:“当日护送赈灾银的官员折损大半,也有几人落水尸首难寻,其中一人是我收养的义子,江溯。当日我改走陆路,路线只有他和犬子最为清楚。不过如今死无对证,除非殿下能找到他。”
……
黄昏时分,奚妩抱着雪花坐在软榻上,她膝上放着一本书,但书页许久未翻,她透过窗棂看向外面,最后一抹夕阳将要落尽。
她听见熟悉的脚步声在长廊上响起,隔着圆窗看到一身赤色锦衣的少年渐渐走进圆窗画中,他注意到她的目光,朝她这边看过来,眉角的凌厉在渐渐软化。
少年一脚踏进屋中,将她怀中的雪花抱起来扔到一旁,揽着她的腰将她抱到怀中。
奚妩任他抱着,少年与她十指相扣,雪花在旁不甘心地喵呜叫了几声,奚妩摸了摸它的头安抚。
“长平侯说他的义子有问题。”谢暥并不打算瞒着刚刚的事情。
奚妩一怔,她讶异反问:“江溯?”
“阿妩认识?”
“他是长平侯的义子,和芊芊一起长大。若是长平侯府没有出事,他和芊芊现在应当成婚了。”
但若江溯是奸细,那芊芊……
“不是说江溯受重伤落水而亡吗?他没死吗?”
“他是奸细,又怎会当真重伤?不过是寻个借口死遁,不过要找到他,越多的消息越好。”
奚妩皱眉,芊芊定知道许多关于江溯的事情,但若去问……
天色已暗,鹿林巷内别院,孟芊芊扶着孟夫人喝完药。
孟夫人面色不大好,但看起来比往日精神许多:“整日躺在床上也不舒服,我与你一起坐着吃饭吧。”
母亲愿意出去,孟芊芊心里也高兴:“好。”
屋外,裴少庭刚刚摆好饭菜,孟芊芊扶着孟夫人走出来,她朝裴少庭笑了笑:“其实你不用天天过来的,我自己可以照顾母亲的。”
“反正我也无事,伯母快坐下,饭菜凉了便不好吃了。”裴少庭拉开椅子让孟夫人坐下,又盛饭给孟芊芊和孟夫人。
孟芊芊看着他忙来忙去,低头咬住下唇,忍住情绪,过会儿又抬头笑着给母亲夹菜,仿佛什么都没发生。
饭后孟芊芊搀着孟夫人绕着庭院走了一会儿,她走到近院门的地方,微微有些出神。
“芊芊,芊芊……”
孟夫人连唤两声,孟芊芊才回神:“怎么了?”
“有人敲门。”孟夫人指了指院门。
孟芊芊这才听到“笃笃”的敲门声,她走到门前,打开门看见奚妩和谢暥站在门外,她心里莫名一紧张:“快进来,现在过来是有事吗?”
“芊芊,是谁啊?”孟夫人也跟着走过来看,她看到奚妩一瞬间有些讶异,但想到午后女儿说的话,又瞬间明白过来。
“芊芊,我们能谈谈吗?”奚妩轻声问道。
孟芊芊意识到有些不对,她先扶着孟夫人回去休息。
“是关于我父亲的事吗?可是父亲身体……”孟芊芊关上门,迫不及待地问道。
“你放心,伯父那边暂且无碍,殿下也会派人照拂。”
“那是……”
奚妩和谢暥对视一眼,她上前一步握住孟芊芊的手:“芊芊,我们是想问问你关于江溯的事情。”
夏日虫鸣不断,孟芊芊有些晃神地坐着,她感觉到裴少庭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她一瞬间觉得自己像个笑话,用力掐住掌心才得来几分清醒。
“他每年都会去安州祭拜亡母,常常会停留半个月之久,或许那里有线索。”
孟芊芊思索着江溯往年行踪,再难寻到什么端倪:“我也只能想到这个了,也怪我对他了解不深。”
孟芊芊垂眸苦笑。
奚妩心中微叹,她知道若将此事说出来,孟芊芊心中会很痛苦,但她总有一日要知道真相。
“芊芊,此事错不在你,是他存了不好的心思。你放心,我们一定会证明伯父的清白。”奚妩轻声安慰。
孟芊芊点头,她抬头笑了笑:“放心,我没事。时辰也不早了,你们快些回去吧。”
奚妩看出她的勉强,也知道她此刻不想见人。
“那你早些休息。”
奚妩和谢暥往外走,裴少庭送他们走到门外,关上门就脚步匆匆往回走。
奚妩对着那扇禁闭的院门叹了口气,其实芊芊此刻最不想见到的人应该是裴少庭吧。
“当初芊芊那么毅然地撕毁裴孟两家的婚约,她说自己一定不会信错人,最后却……”
奚妩有些感叹,她到现在都记得孟芊芊笑着说和江溯定亲时的神情,笑得那么灿烂纯真,孟芊芊那时又怎会想到如今的情形?
奚妩有些失落,她低眉看见谢暥握着她的手,她看向无名指上的红玉对戒,谢暥的誓言犹在耳边。
“这根红线连接着我的心脏,若有一日我叛你而去,它会化为利刃割开我的心口。”
不知当初江溯是否也对孟芊芊说过类似的话?
“我不是他。”谢暥的声音忽然响起。
“你说什么?”奚妩心神回归,她有些茫然地看向谢暥,没听清楚他刚刚的话。
“我不是他,我不会让你伤心失望。”少年固执又认真地道,他缓慢十指相扣,像是要驱走奚妩所有的不安。
明明她什么都没说,他却瞬间看透她的想法。
奚妩静静看了他一会儿,忽而轻轻一笑,她点头道:“我知道,你不是他,也不会成为他。走吧,我们回家。”
她牵着谢暥往前走,月光落在她的背影上,柔和又触手可及。
“回家”这两个字似乎带着春日独有的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