亦孔之丑——脚上有鞋
时间:2022-06-14 08:41:05

“想你,想见你”,他故意紧贴着她,似笑非笑地说情话,“回头我就把他们全都开除了,这么没眼色,惹你不高兴”。
随手从衣架上拿了一条裙子,抓着李曼冉往试衣间走,身后的店员都来不及问尺码,两个人已经闪了进去,店员见怪不怪。
“宝贝,原谅我吧”,孟石韬亲她嘴唇,当幌子的衣服被他丢在一边。
“你能不能正经一点!”李曼冉偏头去躲,孟石韬就追着亲她。
十成十的花花公子,一点正形没有,哄人的手段,哪怕是尼姑庵里的女人都招架不住,更何况一向是乖乖女的李曼冉,她被逼到了墙角,退无可退,早就忘了一开始跟他闹的小脾气。
直到感到他身体的变化,瞬间脸红到脖子,咬着唇点点头,“我,我原谅你了,快点出去吧”,说完,就推开他跑出了试衣间。
店员眼看着刚才的女人头也不抬跑远了,男人慢一步,提着那件皱了的衣服去结账,只是出了店门就把购物袋塞进了附近的垃圾桶。
看着前面不远处的背影,埋头走得飞快,东张西望,踌躇着不知道该往哪走而频频回头的样子,确实有几分可爱。
孟石韬没朝着她的方向,反而拽住了从他身边私语着走过的一男一女。
“谁啊?”那个男孩正忙着逗女朋友开心,喝一声才抬起头来,立刻转了表情,“哥?你怎么在这?”
自从回了国,他这个表弟嘴上说着找他请教生意上的事,实际上不过是骗家里的借口,十天半个月都见不上一面,“还认得我是你哥?你爸妈天天打电话问我你听不听话,我都快成编剧了”,孟石韬注意到他身旁的女孩,有些眼熟,想了半天记起来好像是路淼的女儿路媛,以前见过照片。
“哥,谁让咱是亲兄弟”,他可不想回家听爸妈念紧箍咒,“哦,对,给你介绍,我女朋友,漂亮吧!”
这个年纪的男孩虚荣地不得了,环视一周,略点骄傲地问:“你一个人?哥,真不是我说你……”
孟石韬抬抬下巴指了个方向,他顺着去看,长头发,连衣裙,只看背影就知道是个美女,但是显然不是他刚回国的时候跟在他哥身边的女人。
他一副了然于胸的样子,调侃道:“可以呀,哥,真有你的,多大了?成年了吗?”,路媛听了这些话,就知道他老毛病又要犯,狠狠剜了他一眼,他才赶紧闭了嘴。
“行了,别贫,晚点给你电话,有事”。
醉生梦死的日子过惯了,猛地起了大早,曾炎烁坐在沙发上不住地打呵欠,倚着靠枕,一不小心就要睡个回笼觉,一次次靠毅力把自己拍醒。
昨晚,孟石韬说今天给他介绍一个人,打扮地人模狗样点儿!
酒吧的音乐震天响,他听了半截,就被路媛拖到了舞池,这事自然就被抛到了九霄云外。有人替他记着,一大早被十个未接来电硬生生拽出了被窝,换了套“人模狗样”的衣裳,火急火燎从酒店赶过来,结果就是真正的主角姗姗来迟。
时针和分针在数字“12”处汇合,曾炎烁抱怨:“哥,您这女朋友什么时候露面,非得让我在饥饿中昏睡过去才来替我收尸吗?”
“你小子别瞎说”,孟石韬指着警告他,接着又自言自语着拐进了藏酒室:“家里好像没果汁了……”
好在他这个弟弟从小挨揍挨得熟练,条件反射似的闭了嘴,心里琢磨,难道不是昨天那个女孩?
脑子里一万个瞌睡虫立马都被揪了出去。
孟家从上到下最操心的就是孟石韬的婚姻大事,偏偏当事人整日吊儿郎当,有个未婚妻,也全当是摆设,他不在意,久而久之这件事也没人再提了,一个星期换两个女友,连曾炎烁都自愧不如,浑浑噩噩到了三十多也没个着落。
孟夫人常和麻友吐槽的一句话便是:“要不是他爸爸有哮喘,我早就想和刘姐结亲家的嘞!”
大家哄笑一团,刘姐一家奉行丁克,一只小泰迪养了十年,可爱的不得了。
还是说,昨天的女友已经停留在了昨天,今天才是未来表嫂?曾炎烁胡猜地起劲,全然没注意到出门买果汁的孟石韬。
孟石韬一去不返,钟表的分针偷偷溜了半圈,门铃适时响了。
他从沙发上一跃而起,一个箭步飞到门边,大手一挥旋开门把手。
门外是个女孩,跟昨天的背影分毫不差,长头发,连衣裙。
只是这张脸,过分地熟悉。
“是你?”曾炎烁的热情一下子浇了凉水,神情彻底冷了下来,“怎么?搭上我哥了?”
他怎么也忘不了她,周沐。
年少曾经有多炽烈地喜欢过,现在就有多后悔当时的愚蠢,整整苦心追了一个学期的女孩,没成想到手后是残花败柳,头上仿佛被贴了绿色标签,害得他在朋友们面前抬不起来头。
其实到现在他都没想通是怎么回事,刚开学没几天,整个学校都知道高一九班有个周沐,人长得漂亮,性格又绵又软,笑起来连乌云都能驱散。
同年级和高年级的不少男生,一下课就堵住门嚷着送情书,班主任没少为这事发愁,亲自守在过道里,也挡不住浪潮汹涌的追求者。
曾炎烁也在高一九班,近水楼台先得月,只可惜是镜中花水中月,傻愣愣每天一支玫瑰花,到了期末,人家女同学压根连他的名字都记不住。
可是后来某一天,突然都不一样了。
她不再扎高马尾,头发烫成大波浪,简单的运动校服里面不是套头衫,却藏着吊带露脐装,上课她的座位总是空着,校外胡同小巷的混混堆里常能看见她。
因此,他的玫瑰花不会在第二天的垃圾桶里出现。
他们成了校内有名的情侣,在食堂公然牵手拥抱,在操场肆意接吻,所有能想到的出格事全都做尽了。
关于她的私生活烂到骨子里这件事在学校传开以后,没几天周沐就转学了,今天是他们分手后第一次见面。
她好像又变回了最开始的模样,单纯温顺,浅色的连衣裙和自然垂下来的黑发映衬着她,愈发像刚结出花骨朵的青涩。
可她不说话,呆呆站在门边,甚至连看着他的眼神都显得飘渺虚幻,仿佛再看一团空气一般。
“你这种女人我还是第一次见,不过你这次挑错对象了,从来只有我哥玩女人”,曾炎烁上下扫她一眼,满是鄙夷和不屑。
他还在思考该怎么告诉他哥,关于这个女人过去的不堪,提醒他小心得病。
脸上就清脆一声响,突如其来的耳鸣,在火辣辣的痛感中贯穿。
没等他反应过来,周沐已经转身离开。
不知道去哪儿买果汁的孟石韬,从对面的小路上走过来,身边还跟着一个男人,他们跟周沐说了几句话,就见那个男人一下子怒气冲了上来,孟石韬死死拦住他,恶狠狠地指着门边的曾炎烁。
曾炎烁捂着半边脸,一脸莫名其妙,只是他知道,他哥这回真的要揍他了。
 
第21章  十五
 
约好的聚餐自然是取消。
刚一出门,孟石韬就遇到了在小区里停车的谈朗,死活要搭他的顺风车去给沐沐买果汁,瓶瓶罐罐买了不少,一点儿用场也没派上。
回了家,周沐把自己锁进了房间,谈朗在门外好话说尽,也得不到回应。
从碰见孟石韬到再次返回停车场,短短十分钟的时间,她跟那个男孩起了争执。
要不是孟石韬拦着,尽管他对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就凭着沐沐眼底映了红色,谈朗不敢肯定自己会对那个男孩做什么。
于香晓找来房间的备用钥匙交给谈朗,她习惯性地探着头往里看了一眼,谁又晓得周小姐闹哪一样脾气。
孩子的病暂时稳定了下来,只是还不能出院,住院费高得吓人,钱流水一样花出去,婆婆把孩子当成命疙瘩,在病房里打了地铺没日没夜守着,于香晓白天在谈家做工,晚上去医院挤在地上凑合睡一晚,天不亮再赶最早一班的公交车。
丈夫老马又找了一份夜里的活,一天只睡两三个钟头,劝他先顾好自己的身体要紧,老马没一回能听。
哪个人的日子不是吃苦咬牙熬过来的,有钱人就是娇气,好端端地,摆出天塌了的架势。
就属谈先生好性子,把周小姐惯得没边,在农村,哪里还有大人低声下气哄一个小孩的道理?
于香晓收回目光,暗暗撇嘴,不再理会他们的事。
跟往常的每一天一样,周沐静静坐在阳台上吹风,她很喜欢这个阳台。
还记得当时买这套房子的时候,周沐抱着他的胳膊摇呀摇,非要跟着过来,家里人都劝不住她,还特意跟老师请了两天假,中介带着上楼,她一眼相中了这个阳台。
现在想起来她的笑容仿佛昨天,一蹦一跳飞到阳台的栏杆边上,畅想着住进来的样子:“舅舅,我想住在这里!夏天房子外面的树枝可以伸进来,冬天还能晒太阳,而且你从那条小路回家的时候,我一眼就能看到,然后我就飞奔下楼给你开门,你忘记带钥匙也没关系!好不好嘛!我们就住在这里!”
因为她的一句话,谈朗没再去看别的房子,立刻签了合同。
带阳台的主卧直接布置成周沐喜欢的风格,为此初莹还和他别扭了一阵。
等到她真的住进来的时候,却不是当初想象中的快乐,她在阳台上喝酒抽烟,难以入眠,憧憬中夏天的枝蔓长着长着变了方向,离这栋房子越来越远,她从阳台上看见的,全是忧伤。
谈朗站在她身后,总以为能替她挡住四面八方的风雨,每一次,都适得其反。
他们久久站立着,不说话。
那条小路时不时就走过三三两两散步的老年人,保洁工穿着亮橘色的制服勤勉工作,周沐毫无预兆地说起来她和曾炎烁的过往。
好像在讲别人的故事,五七句干巴巴的言语就概括了她的第一次恋爱。
“……我十五岁就跟他在一起了”,周沐回忆四年前和曾炎烁的一切,她无所谓地解释着上一句话的含义,“不是过家家似的说句我喜欢你”。
尽管他已经设想过无数种可能,自认为最好的最坏的都已经考虑,当她亲口把血淋淋的时候摆在眼前,谈朗才明白千万把锋利的刀片同时割在身上是怎样的无法承受。
从她嘴里说出的每一个字都让人难以置信,多想安慰自己这都是假的,沐沐不过是在调皮地跟他开玩笑,偏偏,她没有任何理由来编造一场无比残忍的谎言。
十五岁,周沐念高一,早已平淡模糊的回忆逐渐在谈朗眼前清晰。
隔三差五他就能接到周沐的电话,接通后,这孩子就问他有没有吃饭,工作会不会很累,最后停顿很久,说一句想他就挂掉。
铭绣正在极速扩张,同时接了好几个大项目,忙得晕头转向不可开交,接到她的电话之后,谈朗似乎只是随口回答着“吃了”“不累”,再毫无新意地关心她几句,现在想想,居然是那么敷衍。
如果早知道,她正在经历着什么,如果能稍稍用点心,就会发现她的情绪低落到极点,一字一句从嗓子眼里蹦出来,沉闷地像裹在一面大鼓里,黑漆漆的没有出路。
“不过我不喜欢他,我只是随便找个人来玩玩”,她说着从阳台转身,不知道从哪里拿出了一包纸烟,熟练地夹在两指之间,一点猩红的火光忽闪忽闪。
“舅舅,别用这种表情看着我”,她偏过头吐出烟雾。
“后来,我们的事情全校都知道了,闹得沸沸扬扬,女生都巴不得离我远远的,男生嘛……”她缓缓吸着烟,浅浅笑起来。
“他呀,明明什么都没有损失,还要扮成受害者的样子,真是讨厌死了”。
这一笔账攒了四年,今天的一巴掌算是跟他扯平了。
一支烟越抽越急,空气中浓烈到呛人的烟雾,不仅蒙住了谈朗的眼睛,连他的思绪也不明晰了。
上一次发现周沐背着她藏了一大箱子的酒,夜夜宿醉,以为这已经是她能做出的荒唐事的极限。
什么时候,学会了抽烟……
什么时候,她不再好好爱惜自己……
一瞬间所有的疑问涌上头,又在下一刻全部压下。如洪水般的无力感几乎要将他的身体冲破,可是自责和难以言喻的悔恨又如从天而降的一张网,密密麻麻兜住了他,收紧到令他无法喘息的地步。
“怎么了?被我吓到了?”周沐将烟头丢进垃圾桶,不用再掩饰。
“舅舅,我已经无药可救了”,她和谈朗拉开些距离,又点了一支烟,“早就烂到骨子里了”,她轻蔑地笑游走在唇边。
自轻自贱的话粘着烟味没一会就散了。
“不是”,谈朗的身体在发抖,这两个字却坚定如山,他再次重复,“不是”。
他的沐沐是个好孩子。
这是他认定的道理。
他不再问她的过往,也不想知道年少的周沐那一次失败的恋爱,外人议论纷纷,都不关他的事,他会守住周沐的伤口,直到愈合的那一天。
命运的说法,谈朗从来不信,现在他却不得不承认,周沐是他冥冥之中注定的安排。
这孩子爱的人是他,竟成了唯一值得庆幸的事,别的任何人,他都不放心托付。
气氛在沉默中安稳了下来,从窗外探进来的微风浮动着白纱帘,周沐闭上眼睛睡着了,掌心还攥着他的三根手指。
捏着抽剩下的烟蒂和空了的烟盒,谈朗悄悄退出去,家里的灯已经全部打开,亮堂堂的冷白光含混着赤色晚霞,是说不清的暧昧。
厨房里传来整齐的切菜声音,“咚咚咚咚”,于香晓已经在准备晚饭,听到谈朗的动静,她放下手里的胡萝卜和菜刀,两手一翻,手背手心的水珠都蹭在了围裙上。
“太太说晚上不回来吃,打你手机打不通”。
最近初莹似乎总是在外面聚餐,倒也是好事,自从结婚后,初莹一心系在他身上,以前玩得好的朋友同学几乎少来往了,他又常常不在家,一个人总归无聊,几次三番催着她出门去,左不过回娘家一趟。
初莹的事他现下顾不得管了,插上电开了机,才发现未接来电多到吓人,孟石韬锲而不舍几乎一分钟一通,又打了过来。
“……沐沐,没事吧……?”孟石韬焦头烂额,拨了一下午的电话终于接通,却不敢张口,半天嗫嚅出五个字来。
本来挺好一个局,想着曾言烁巧舌如簧,逗几个小女孩开心还不是手到擒来的事。
没成想,这臭小子成事不足败事有余,问他怎么回事,他还一肚子火,“你是我亲哥吗?让我一大早跑过来就为了挨一巴掌!”
这就是让孟石韬抓破脑袋也想不出个所以然的地方,不论是没生病的周沐还是现在脆弱的周沐,大不了砸几件东西,还真没有动手打过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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