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官总是被杀——一块板砖
时间:2022-06-23 06:49:06

“只要景王你开口,我定会派人去,不过,人死不能复生,景王节哀。”
宋翰墨:“未尝不可,只要你能答应就行。”
江羽成听他这样说,面露惊讶,看着他认真的眼神心里又有些疑惑,思考一番道:“景王,你能保严大人一时,能保他一世么?再说了,我的人总不可能一直跟着严大人保护他吧?”
宋翰墨垂眸,江羽成说的很对,严果在明,顿京国在暗,从前自己保她已是困难重重。
江羽成的眼里带了一丝晦暗,他声音微沉:“而且,严大人死了,对景王您才更有利。”
宋翰墨看着对面的人,心头一紧,呼出一口气来,冷静问道:“太尉这是何意?”
“可以见机起事。”
话落,屋子里一阵安静,只听得院子里的鸟叫。
江羽成喝了一口茶,缓缓道:“有传言,严大人是三竹的首领,可能是他知道了什么,顿京国一直派人杀他。之前他人在上京,皇城之中刺客尚不敢过分猖獗,出了城自然就不一样了。”
他眼神变得犀利,“还有,景王大概不知道,最近顿京国在边界悄悄调兵遣将,似有异动。”
宋翰墨怔怔看着江羽成,他信步走到房中摆剑的架子上,抽出一把剑来:“虽然知道有异动,但是顿京国没有动作,我宇平也没有主动起战事的理由,所谓敌不动,我不动。”
手中剑身雪白,泛着寒光,江羽成继续道:“不过,若是严大人被顿京国人所杀,便可以昭告天下。
一来可以借机彻底铲除潜伏在上京的顿京国探子和刺客。二来,严大人在百姓中的名声很好,可以引起百姓的愤怒。三来,我宇平出兵顿京国便有了理由。
一石三鸟,实在是值得。”
宋翰墨瞳孔微缩,眼珠拐了拐,突然一阵寒意侵入心头:“你就是这么劝说陛下的!所以陛下才会听你的话,放严大人回乡!严家全都死了!十几条人命!”
“宋翰墨!”江羽成挑了挑眉,郑重看着他,“想要成大事,哪有不牺牲的道理!”
“成大事?”宋翰墨眸子一沉,“你要兵权起势?你怎么知道陛下一定会把兵权交给你?你身为国舅,皇后外戚,陛下心里应是忌惮你的。”
江羽成微微一笑,面带自信:“景王,你观朝上武将,除了本官和本官手下的猛将,还有谁有能力出征顿京国?最后总是会落在我手里,而且,我相信,陛下是完全信任我的。”
“那也不行!这兵权是要你去打顿京国,你用来起事,那边境怎么办?”
江羽成举着剑指了皇宫的方向,语气轻蔑:“那就快刀斩乱麻,先迅速助你上位,之后……”
剑转向东边,是顿京国的方向,他眼里带着狠厉,“再去打仗,他顿京国打我几个城池,我定会双倍讨回来。”
宋翰墨不敢置信看着面前轻描淡写的人:“你就是个疯子!!!边境的百姓怎么办?!宇平的将士怎么办?!你疯了!国家国家,先有国而后有家,若是国都不在,还要那位置做甚?”
“哈哈哈,”江羽成仰天大笑三声,看了眼宋翰墨,他突然面带痛苦之色。拽着宋翰墨两三步来到墙上挂着的一副图腾前,图腾是一只被藤蔓包围的老虎。
“景王,你看仔细了!这是我江家的家纹,虽为猛虎但要懂得约制自己。江家的祖训便是忠君爱国。我江家一直是宇平的将军世家,多少男儿挥洒热血死在了战场上!这是我们江家的荣耀!”
江羽成面带骄傲,只一瞬间他嘴唇上的血色褪去,眼里带着哀痛。
“我也想要成为一代名将,为宇平开拓疆土,一统天下,名垂青史!可是呢…”
他脸上挂了泪,壮硕的身体微微蜷缩,颤抖着的手抚上家纹,小心异常。
“可是…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它后继无人了!江家已经三代单传了。我今年三十又四,娶了十八房小妾!还未有一儿半女!到我这里要绝后了啊!旁人都说,是我江家祖上杀伐太重,祸及后人,血脉凋零。”
江羽成敦厚的手掌抹掉眼泪。
他瞪大了眼睛,面上带着委屈质问宋翰墨道:“我不知道要守护百姓么?我不知道要珍惜将士么?我不知道要保家卫国,一寸疆土不让么!那可是我父亲从小对我耳提面命的!
可是我一想到我江家要没了我就难受。
我江家守护宇平!守护你们宋家!就落得这样的下场么!你说我疯了?是,我就是疯了!什么皇位!皇室子弟!那龙椅上坐的是谁我都不在乎!我现在在乎的只有我江家的命运!
国家国家,国由家组成!没有家,哪里来的国!我就是要先顾江家,宇平只要不亡,我就能守住!”
他一番话说得斩钉截铁,脸颊微红,房中一片静默,只烛火微动,江太尉呼吸有些急促。
宋翰墨看着疯魔的江羽成,眉头紧皱:“太尉的意思,是江家的血脉与你助本王上位有关?”
江羽成吸了一口气,平缓了心情。
瞥了眼宋翰墨,他激烈的语气忽然变软了些:“曾经有个神婆,测算过我江家的运势,说我命中有贵人在上京,助贵人成事,才能扭转我江家的家运。”
江羽成把剑插入剑鞘:“可是,陛下登基三年了!事实证明,他不是我的贵人。现在我没得选,只有你了,景王。”
话落,江羽成后退一步,行了一个大礼,就像刚见面时那般恭敬有礼,仿佛刚刚的一切都未发生,除了他眼睛微红。
宋翰墨缓缓道:“本王听说我朝唯一的女将军便是江家人,女子也算是血脉。”
“景王,皇后江暖其实只是我江家的一名死侍而已。”
宋翰墨一愣:“那宿云呢?”
江羽成微顿:“他不姓江。”
“江太尉,有时候不是只有同一个姓才算一家人。江家需要的继承人不应该只是姓江的人,而是一个把江家家训铭记于心,把江家精神铭记于心的人。”
江羽成沉默许久,只说了一句:“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景王,子非鱼。”
宋翰墨蹙眉:“迂腐!”
江羽成不答了。
看着微微垂头的人,宋翰墨问:“本王若是不答应江太尉成事,江太尉是不是要杀了本王。”
江羽成抬头,嘴角带着笑,他半张脸影在黑暗中,看着有些阴沉:“神婆说,那贵人,将来定能成天子,我只是顺道帮一帮而已。景王,到时候形势所迫,就算你不想当,也会有人强迫你当的。”
宋翰墨眉头紧皱,还想再仔细询问神婆的事情。
厢房里一下天旋地转,眼前一黑,宋翰墨倒了下去。
他最后看见的便是江羽成疑惑皱眉的脸。江羽成此人不可信,他已经疯了。
耳边是项颖的声音,要是没有出城……
要是没有出城,他们就不会遇到埋伏;要是没有出城,严果、项颖就不会死;要是没有出城,江羽成便不会拿到兵权。
一切都很好。
可是,
严果她,
最想要的便是出城。
 
第41章 恩断义绝
 
“王爷,该起了。”耳边传来二柱的敲门声,宋翰墨睁开眼,看着青色帐顶发呆。
要是没有出城……
他缓缓吸入一口气,想起那日严果眼里的骐骥,宋翰墨的心就有些钝痛。
闭上眼后再缓缓睁开,他黑白分明的眸子有了些水气,心中却已下定了决心。
起身洗漱过后,宋翰墨饭都没吃,直接去了宰相府。
管宰相很奇怪为何景王这么早来拜访,知晓了他的来意后,管如风到是好好惊讶了一番。景王居然是为了陛下夺情严大人一事来的,而且他的目的是想要陛下夺情成功。
管宰相面带不解:“景王就厌恶严大人至此?”
宋翰墨眼里划过一丝哀伤,他摇了摇头,没有回答,倒是说:“本王来见管大人之前便派了小厮去城外找人写请愿书,管宰相若是愿意在朝上对陛下夺情的举动表示支持,朝中大臣肯定也有些顾虑。
这时再把百姓的请愿书呈上,民之所愿,大臣们便没了坚持严大人丁忧的理由。”
管如风深深看了宋翰墨一眼,他今日未着朝服,只一身玄黑的袍子,眉目入鬓,面上瞧着多了几分冷厉。
略微沉吟,管如风道:“景王的计策尚可,不过,想要下官按照景王所说行事,还望景王答应下官一件事。”
宋翰墨眼珠微动,看了管宰相一眼,缓缓道:“管宰相为国为民,想要本王答应的,无非就是让本王对那个位置不要有什么想法?”
“是。”
宋翰墨转头看着宰相府的庭院,风吹着树枝微动。
他轻笑了一声:“不知道管大人为何一直以为本王对那个位置有想法,不过,本王倒是有一个问题想要先请教管大人。”
“景王请讲。”
“陛下至今未有子嗣,后继无人,若是他出了什么事……”
耳边听到管宰相短促的呼吸,宋翰墨忙道:“本王自然不会出手,不过若是陛下真出了什么事,管宰相以为,谁能继承那个位置?是本王?还是远在荆州的襄王宋子轩?”
宋翰墨转头定定看着管如风,他微微抬眉:“管大人以为,本王比不过别墨哥哥的遗腹子么?还是说……”
他的声音更低了,“还是说管宰相更想要扶持的是宋子轩,因为他尚且年幼,管宰相一手把控朝政的时间会再长些。”
景王的声音温和,但是字字藏刀,似是一盆冷水从头浇下来,管如风打了一个冷颤看着对面笑盈盈的人。
“管宰相,为官者,不应对皇室有所干预。”
“景王!你这是何意?我都是为了……”管如风立马站起来,要为自己辩解。
宋翰墨却只是摆了摆手止住管如风的话。
他站起来,走近管宰相,拍了拍管如风的肩膀,面上带着微笑:“管宰相不必如此慎重,陛下尚在宫中,本王说的只是假如。”
“所以,本王能给你的承诺,也只是不会对坐在那个位置上的人出手,不管是现在的陛下,还是将来的宋子轩。管大人以为,这样可好?”
管如风呼出一口气,他行了一礼:“既如此,景王所求之事,下官也会尽力办到。”
“那好,本王言出必行,今日朝上的事情,就看管大人的了。”宋翰墨最后看了管如风一眼,刚出门,就收了脸上的笑,面上一片冰冷。
回到王府,廖叔准备关府门,宋翰墨阻止了他:“廖叔,把门放着吧。”
廖叔疑惑:“啊?王爷,这?”
宋翰墨朝府内走去,声音有些无力:“待会儿…严大人可能会来。你拿些酒钱,叫府里的人一起出去吃会儿酒。”
***
严果拿着圣旨失魂落魄出了宫门,公公尖锐的嗓音还在耳边:“四品言官严修洁,恪尽职守……深得民心,今圣上顺应民意,夺情三年,守孝一月即可……”
她抬头仰望蔚蓝的天空,眼里蓄着的泪,从眼眶滚落。
一开始优势确实是在她这边的,礼部唐大人固守礼法,坚决不同意皇上夺情。
可是,突然管宰相出列表态,竟然是支持皇上夺情。朝上一下变成了两方争议,严果虽然紧张,但是还是觉得她能赢,能离开上京。
可是,这时又突然出现了一份万民请愿书,上面都是城外百姓的名字,他们请求不要再让严大人回乡守孝三年。
原本唐大人一派的坚守便是百姓会有非议。这下,他们完全没有争辩的立场了。
只剩礼部一部分官员还在呼号:“这不合礼法啊,陛下!”
为什么管宰相会违背伦理道德支持陛下夺情?
为什么会突然有一份万民请愿书,支持陛下夺情?
她想不明白,她很委屈,心中很痛。
母亲弥留之际的话还在耳边:“果果,一定要走……”
她没有实现母亲的遗愿,她没能珍惜这难得的机会。
老天爷?为何如此不公?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咬紧牙关,回望宫门,严果有想过丁忧失败,但是没想到,她败得如此彻底,连那人一分一毫都不曾伤到。
宫门走出来一人,正是管宰相,严果三步跨作两步上前拦住了他:“管大人!”
她声音沙哑,虽然行了一礼,但是看上去很不客气。直接把管如风的路挡了个结结实实,有明显的不达目的不放行的意思。
“管大人,今日是何意?”严果定定看着管宰相,声音有些哽咽,“家母与管夫人还是好友……”
严果才说了一句已是说不出话来,眼泪直流,她顿了顿,醒了醒鼻子又继续道:“今日下官只是想回乡守孝罢了,管大人不仅多加阻拦,居然还有请愿书。不知有何仇怨……至如此绝情?”
管如风叹了一口气:“本官觉得,严大人还是去问景王的好。“严果瞳孔骤缩,一下就想到了什么,但她不敢相信。指甲嵌入掌中,一下如坠冰窖,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了,她小心翼翼又问:“管大人的意思是?”
“是景王要我帮助陛下夺情,是景王拿来了请愿……”管如风话还没说完,严果就转身跑走了。
眼前是那人温和的笑,他握着自己的手说:“严大人,保重。”
景王!
景王!!
景王!!!
“大人!”严立夫见严果跑走,要追上,却发现严果的速度出奇地快。
“宋翰墨!”
严果一路跌跌撞撞跑到景王府。
进门时,泪水糊了双眼,不小心被门槛绊了一下,官帽掉落在地。
远远望见堂内人影,直接跑向大堂。上台阶的时候,严果又被绊了一跤,一下跪在大堂门边,撑在地上的手被划破了。
她抬眼望见站在堂中一身玄色衣裳的宋翰墨,顾不上疼痛,扶着门框缓缓站了起来。
“宋翰墨!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严果微微弯腰朝堂内人吼道,她扎在头顶的头发有些凌乱,双眼通红,满脸泪痕。
这一声吼用了她许多力气,无力靠在门边,她呜咽着,声音断断续续:“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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