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真的是王爷!”马厩小厮简直要惊掉下巴。从前王爷是经常会来看飞燕的,不过自从他双腿断了后,便再也没有来过,大概有四、五年了吧。
“王爷!把鞋穿上……”虎子拎着靴子赶了过来,后面跟着一串的小厮,手里都拿了件衣物。
一片人荒马乱……景王府的马厩,多年来还从未如此热闹。
早晨,景王是在马厩用的早饭,虎子脸黑得不行。马厩小厮战战兢兢,暗自庆幸,还好昨晚他把马厩弄干净了才去睡觉的,还好飞燕大姐给力,没再拉。
宋翰墨狼吞虎咽吃完早餐,虎子看得是不忍直视,太不得体!太不得体了!
打从他进了王府,还没见过这么不得体的王爷!这吃相,就像是像野村夫!
“走吧,去上朝。”宋翰墨放下碗,擦了擦嘴。
“啊?……是,王爷。”虎子点了点头,连忙跟上。
直接走后门,入马车前,宋翰墨怜惜拍了拍飞燕,忽然想起来一件事,他朝着虎子道:“前院应该落了一枝梅花,去给本王拾来。”
虎子被自家王爷带笑的桃花眼晃得有些愣神。
“啊?好,小的这就去。”揣着疑惑跑去前院,真看到了那支梅花,被雪压得掉在院子里。
虎子捡起梅花,朝后院跑去,嘴里念叨着:“王爷神了…神了……”
第6章 嘴抹砒.霜
虎子把红梅递给宋翰墨,红花黄蕊,蕊芯还有点雪。
“王爷…您怎么知道会有梅花掉在院子里啊?”虎子好奇问道。
宋翰墨略带神秘,朝他勾了勾手指,示意他靠近些。虎子满脸好奇,把耳朵凑近。宋翰墨小声道:“本王看见好几次了。”
“啊?”虎子眯眼假笑。王爷不想讲真话的时候,就总说些不着边际的话。
手拿红梅,宋翰墨坐在车中,想着梦里的那位老妪,想着之前三次发生的种种。
这次不救严修洁的结果显而易见,自己会再重复这一天。
那就只剩一次机会了。
如果五次机会用完了会怎样呢?
……
左手拿着枝条,右手轻轻碰了一下花瓣,有些水渍,沾上手指。
严修洁会死么?救他,也是救自己?
是谁想杀严修洁?
为何要杀他?
为何要本王救他?
百思不得其解,宋翰墨挑起马车的车窗帘,朝外看着。到岔路口时,另一条路徐徐走来一辆旧马车,赶车的车夫正是严力夫。
“停车!”听到王爷中气十足的声音,虎子乖乖停车。
看着王爷笑眯眯离开,拦下严大人的车,虎子心提了起来。王爷什么时候和严大人关系又恶化了么!竟然要当街拦截?!
“严修洁!”宋翰墨待马车停稳后,凑到了马车边,挑起车帘,“严大人,早啊。”
车里的严修洁双手揣在袖子里,感到马车停了,以为到了宫门口。还未有行动,马车门帘就被宋翰墨掀开了。
景王一双桃花眼泛着点点亮光,嘴角噙着笑,似是雨后初晴的阳光,严修洁一时间有些蒙。
“本王猜,严大人今早可能忘记给马车加炭了。今日这么冷的天,就想着来邀请严大人与本王共乘一辆马车。”
宋翰墨说着朝马车里伸出手臂,抬眉,歪头示意,要扶他下马车。动作亲切自然得仿佛他们是多年好友,之前完全没有过节。
看着伸过来的手臂,再看看言笑晏晏的宋翰墨,严修洁心头一阵悸动。
袖子下面的手暗自用了力,指甲刮在手臂上,留下些红痕。严修洁收了笑,她拱了拱手,开口道:“景王是被下官参烦了,想和下官来套近乎?景王费心了。”
“……”宋翰墨没了笑,翻了个白眼,收回手。
严修洁,还是很讨人厌。
气得拢袖转身走了两步,宋翰墨越想越气,又回头掀了严修洁的车帘,凶巴巴道:“本王是看在飞燕的份上好心好意邀请你的,而且本王找你是有要事商议。”
???
闲散王爷找言官能有什么要事商议……
“既然你不肯来,那本王就进来了。”还没待严修洁反应过来,宋翰墨就自行上了马车,坐在一旁。
他从马车外带来了一股寒气,还有一阵薰香,坐下来后,膝盖占了大半车身,还碰着了自己的膝盖。
严修洁眼珠拐向进马车的人,宋翰墨在整他的衣物,并没有注意到膝盖不时碰到自己膝盖的动作。不动声色悄悄移开腿,严修洁紧张吞了一口口水。
景王虽是个闲散王爷,他的朝服也是按照宇平国的惯例来的。紫云锦上面绣着虬龙盘云图案,腰间束着同色镶金玉腰带,华贵不已。
再加上他长相骏逸,一双桃花眼好似泛着情……
严修洁又抿了抿唇。
和宫里那位虽相像,不过宫里那位只会给人恐惧、压迫,像是风雨欲来,乌云密布的天空,景王给人的感觉似是秋日丰收时,万里无云的晴空。
默默别开眼,不再看他。今日严修洁第一次觉得,这个她用了好多年的马车有些挤,有些旧,有些…让人透不过气。
宋翰墨坐下后觉得严修洁这马车也太小了,整理好衣物后,他开口道:“本王近日发生了些奇怪的事情,与你有关,所以本王特来询问。”
严修洁见他一本正经,正想问什么事,就听见马车外有人说话:“王爷,您怎么进严大人的车了?”
宋翰墨转身掀开马车窗帘,吩咐道:“你驾车,在后面跟着,不要来打扰本王。”
“是,王爷。”
在他说话的间隙,严修洁默默坐得离景王远了些。
“继续说奇怪的事,本王近日多梦,总梦见有人与本王说话,是个疯疯癫癫的老妪,看不清面容,妆容怪异……”
听宋翰墨说老妪的时候,她就看了他一眼,眼神示意他继续。
“她身上有些彩色布条,像是江湖上骗吃骗喝的神婆。”
不知道严修洁想起了什么,眼神有些涣散,宋翰墨直视她的眼睛:“你可识得此人?”
“她说了些什么?”严修洁回过神来,声音沙哑,语气平静。
“严大人可认识此人?”宋翰墨不放弃。
“她与景王说了些什么?”严修洁又问了一遍,语气有些重。
“看来你认识,”宋翰墨并不着急,若有所思道,“难怪……”
……两人都是没了声音
“难怪什么?”
“今日傍晚的时候,会有人刺杀你,你会死……她让我救你。”
……又是一阵沉默。
宋翰墨紧紧盯着严修洁,言官听到自己的死,眼里开始是惊讶,眼珠转了转,嘴角上勾,眼神微闪,薄唇轻启,她反问了两个字:“是嘛?”
见面前人勾起嘴角,宋翰墨正了正眼色道:“严修洁,你家庭和睦,仕途顺畅,除了……身体有点缺陷外,本王不明白你为何想……离开上京。”
“家庭和睦……哈哈哈,仕途顺畅……咯咯咯”严修洁重复了一遍宋翰墨的话,每说一个词她都要笑,笑得太开心了,眼里都泛出泪花。
“严修洁?”宋翰墨觉得眼前人笑得有些怪异,他是笑着,却让人难过。像是风雨中乱颤的桃花,美则美矣,太过凄凉。
“景王,”她忽然正了脸色,面无表情,与刚刚判若两人。理了理袖子,严修洁开口道,“我也不知道那人为何要找上景王,毕竟在这上京,找不到比景王更废的人了。”
“什么!你……”宋翰墨万万没有想到,都知道自己快死了,他嘴还是跟抹了砒.霜似的。
“本官要不要离开上京,还轮不到毫无实权的景王来干预。那人的话,景王就当耳边风吧,毕竟景王你……”
‘你什么都做不了’还没说完就被打断了。
“岂有此理!”宋翰墨气得耳朵、脸颊都泛着红,深吸了一口气,手指着他,“严修洁!本王真是多管闲事了,像你这样的人,被人刺杀,横尸街头,也是罪有应得!”
严修洁眼里含着泪,咬咬牙,恶狠狠看着宋翰墨,一把拍开他快要戳到脸的手指,指了指马车外:“这是我的马车,王爷你请出去!你能做什么呢!一个闲散王爷罢了,什么都做不了!”
宋翰墨起身吼道:“停车!”
掀开车帘,他回头,还补了一句:“出去就出去!冻死人的破马车!只有像严大人这样一张嘴能说死人的言官才待得下去。”
“你给我出去!”
宋翰墨跳下马车,马车已经停在宫门前。深吸一口气,清清嗓子,撇了眼站在一边低头垂眼的小厮,他甩袖“哼”了一声,才抬步朝宫门走去。
“大人?”力夫在车边站着,车里没有回应,只模糊不清听到几声很轻的抽噎。
静静等了一小会儿,望着朱红宫门,力夫攥紧了拳。眼看着停靠的马车越来越多,他出声提醒:“大人,该上朝了。”
“……嗯”
严修洁掀开车帘,扶着力夫的手臂跳下马车。力夫悄悄瞄了眼,她的眼眶有些红,修长的睫毛还有些湿润。
她喃喃着:“臭景王!浑小子!气死我了!”
言官的声音听着有些委屈,力夫低着头没有说话,他没有再与她谈景王的事情,反倒是说了句:“今日早上老夫人让加的炭,应该加上的。”
“明日加上吧。”严修洁嗅了嗅鼻子,朝宫门匆匆走去。
严力夫看着走远的大人,心里一阵疼惜。
“力夫哥,早啊?”虎子赔笑着。
“哼!”斜了他一眼,力夫坐回马车。
虎子苦着脸,讪讪然坐回车上,开始思考王爷今日的种种不正常。有活力是好事,可是在马厩吃饭、拦截马车、与严大人吵架,这一出出,这怎么看都透着一股怪异。
朝堂上,宋翰墨看都没看严修洁一眼,下了朝后,到听雨阁喝茶,便遇到了管文阳。
管文阳一进门就察觉到了景王身上的低气压,乖乖坐下,轻声道:“景王今日这是怎么了?”
“还不是那人。”宋翰墨倒了一杯茶,声音有些慵懒,透着嫌弃。
“严大人今日又参您了?”
“……差不多。”宋翰墨手指摸着杯沿,“管小公子,你说,上京怎么有这么讨人厌的人?嘴毒的不行!本王看他不顺眼很久了!”
“……”管文阳不知道说啥只能点了点头。
上京严家严问之,字修杰,四品言官,陛下宠臣。这些头衔在身,景王可以说严修洁,可他身为宰相的小儿子,无官无职,无从置喙。
“你说,有没有什么办法让他也像本王这般不痛快。”
“嗯——”沉吟一番,管文阳分析道,“严大人不喜与人交往,若是景王总在他面前晃,还帮了他,让他欠下人情,那他心里应该是不会好过的。”
宋翰墨想了想,若是他把严修洁从刺客刀下救出来,严大人该是怎样精彩的脸色啊!
景王很是满意点了点头。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没有话讲,来刷了下存在感
第7章 马车中人
新皇登基一年后,上京城出现了一个神秘组织,专门暗地里监视百官的言行举止,组织标志是三枚竹叶,人们称他们这个组织为“三竹”。
谣言还说,这三竹是最上面的人扶持的势力。
“三竹”的谣言有人是不信的,比如皇后的哥哥,太尉江羽成,他眼神清明,呵斥道:“清者自清,且不说三竹是否存在,就算来了,在下怕他不成。”
“三竹”的谣言也有人是信的,比如周大人,他看到躺在桌上的纸张上面画了三枚竹叶,吓得魂都飞了,深夜匆匆招来自己深信的幕僚盛德。
听了周大人收了贿赂,卖官一事,盛德感慨:“大人糊涂啊!”
哆哆嗦嗦放下手中的茶杯,周大人脸色发白,气愤不已地把画了三枚竹叶的纸扔在地上:“现在怎么办?!”
“……”盛德失望坐到椅子上,沉默片刻,忽然想起些事情,犹犹豫豫道:“不知道,大人听过那个传言没……”
“什么传言?”
“据说,三竹头领的身份……”盛德眼睛转了转,凑到大人耳边低声说了名字,“严修洁。”
“不可能!怎么会是他?”
“大人,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啊。”
周大人看着盛德,盛德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眼里充满狠戾。
“不可不可,天子脚下…怎可……”周大人有些犹豫,他独自在书房坐了一宿。
第二日,他还没有拿定主意,只能先安排家眷出上京。
“老爷,明儿一大早就出门了,这可如何是好?”
“他这么早出门干什么!”
“说是…约了尚书家的公子打马球。”
“现在还想着玩乐!逆子!逆子…”
夫人拿手帕擦着泪,周大人只能提心吊胆去上朝。心里自我安慰,也有官员收到三竹标志,平安无事。
一切都会好的。
今日言官在堂上没有说话,周大人松了一大口气。下了朝刚刚出宫,见到面色焦急的下人:“老爷!大少爷不好了!”
“怎么了?”周大人头疼地问。
“大少爷早上打马球的时候从马上摔了下来,说是折了胳膊,到家不久后,就开始吐血了!”
“什么!”
周大人连忙回府,还未赶到房内,就听见房里传出夫人撕心裂肺的哭声:“我的明儿啊!”上台阶的脚步一软,他直接跌倒在台阶上。
“大人…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