舔了下嘴唇,感觉有点干,“怕的…”
少年的他犹如魔鬼,欲杀了她泄恨,成年后的他更加恶劣,前几日还说过要折磨她一辈子,这种婚姻让人生不如死。
她整日担惊受怕,怎么会不怕他?
男人稳坐着,俏鼻薄唇,淡淡的股子冷漠,却双眸发亮,“什么花?”
“叫,蜜桃雪山。”
蜜桃?
突兀的咳嗽一声,此时俞寄蓉是蹲下的,仰着头看他,“还抹不抹药了?”
裴尧冷不丁的翘起二郎腿,鞋尖差点踢到她,“回去吧,让承德送你。”
哦?
这就回去了?
太好了…
她站起来,倒映出来的光影晃动,耳侧的金累丝蕾形的耳环呈了种灼灼之华,折纤腰微提步,姿势轻盈,“好…”
颤着心肝回身,想快点再快点走到楼梯处,她看不到身后的男人是何种眼神,只听见了自己的心跳…
裴尧极其难受的挪了下座姿,垂着的眼睫浓密黑长,鼻端的玫瑰香还没散退,虚虚的蜷了下指尖,语气含着丝急促,“就这么走了?”
女子停下,却未回头。
拢下的背影纤腰撩人,忽而忆起亲手给她戴上玉链子的那日,又挪动一下,“算了,成婚前,我不碰你。”
承德在廊下等着,正在纠结要不要回去睡,毕竟前阵子爷都是要表姑娘陪夜的,今个儿事多,估摸着心情不好,更需要表姑娘的陪伴…
想着呢,就听楼梯上传来一串声音,一抹亮色匆匆经过他跑了出去…
这,这怎么还跑上了?
主子爷没唤他去送啊?
忙去追,就听楼上爷说,“送她回去。”
远远的夜色乌黑,俞寄蓉沿着廊下往回走,走着走着就开始跑,承德追上来的时候还诧异来着,表姑娘这是怎么了?
却似听见前方有微弱的笑声,随即又没了,像幻听一般。
裴尧进沐室洗了个凉水澡,浑身泛着清冷的白汽,长发垂在身后,未擦干的水顺着背臀往下流,出来便喊,“承德…”
承德诶一声,赶紧上来,“爷唤我?”
“你没带回什么东西?”
承德摇摇头,想说表姑娘迫不及待的跑进清漪院,连话都未曾跟他说过一句。
但感觉膝盖弯的伤还没好全,嚼吧嚼吧又咽了下去。
果然,二楼楼梯栏杆处,男人闻言面容狠狠沉下,带着诡异的戾气,直逼他面门。
承德默念两句表姑娘护体,听外面传来敲门的声音,“奴婢是清漪院的宛白,请问承德在吗?”
裴尧撩起眼皮抬他一眼,承德弓着腰痛快滚出去。
须臾,他捧着一盆蜜黄色的玫瑰花进来,承德难得兴奋,“这,这是表姑娘送给爷的…”
“这花可真好看…”承德低头看的来瘾呢,这时候树叶都没绿,梅花正凋,这花颜色暖融融的,里外花瓣的颜色层次都是不同,可谓漂亮。
“端上来。”
上二楼,问,“爷,这放哪儿?”
裴尧离着不远也在盯着这盆花,蜜桃雪山吗?
真好听,也真好看。
“放金鱼旁。”
承德放下,正要下去,见爷走过去轻轻拨弄着那些花瓣,背对着他,看不清神色,“找个会养这花的奴才。”
反应了一下,才回过味儿,这不是跟那条黑金鱼一样的待遇吗?
若是掉一朵,就砍个人头吗?
想想就胆寒,应下来后下楼,等回到西厢时,才抬手摸了摸一脑门子的汗,庆幸道,还好他刚才手稳脚正,否则死的就是他…
主子这奇怪的嗜好也太吓人了…
同时,清漪院中的俞寄蓉也从沐室里出来,看着窗前的花儿欢喜的很,问秋白,“送去了吗?”
“姑娘,送去了。”秋白正在收拾刚脱下来的衣裙。
这会儿子热的慌,她只穿了个素色的丝绸睡袍,长长的搭在肩膀上,前襟未曾系紧,露出抹皙润如玉的颜色,整个人出水芙蓉一般,秋白听着她自言自语,“幸好挑的是最不好的那盆,我不心疼。”
第47章 感谢小天使订阅
晨起雾气弥漫, 预兆着又是一个暖阳融融的大晴天…
裴尧没怎么睡,练一套拳法后,站在窗前往清漪院的方向望去, 身后承德举着张烫金的纸, 上边是大师算出来的良辰吉日。
“爷, 最近的一天是三月初六,中间五月, 六月, 最后是八月中旬, 您看定哪一日?”
“最近的吧。”深邃的眼神注视着鱼缸旁的玫瑰花,“婚事你操办吧,到时候不必请太多人,但是一应用品不能缺, 她喜欢什么就置办,地契和金银首饰等我亲自挑。”
谁说主子爷不开窍的, 这不挺会为表姑娘着想的吗?
承德又道,“是, 另外,今早圣上传来口谕,入夜要在宫中为国师举办盛大的宴会, 请您与表姑娘同去。”
这位国师有些手段啊…
与此同时, 于淳才知道国师竟然是舅舅的人, 皇后慈爱的看着他,“不是要办个宴席吗?正好借国师的名头,你父皇还承情…”
“国师此人留不得。”于淳唯独对榻上的事放纵,实则朝堂之事懂的颇多,只是年轻气盛, 又一直被皇帝制压,这才扭曲了性格。
“待你继位,处理了便是。”皇后又问起府上太子妃如何,惦记着两个未出生的小孙儿,于淳始终不在状态,恍恍惚惚的乱答一通,随后歇下。
俞寄蓉是下午才被通知要进宫赴宴,承德送来衣物饰品,身后还跟随一名妇人,专门为她梳发装扮,梳云掠月一番,上了马车。
甫一踏上去,就见身着暗红色朝服的裴尧,他正在喝茶,闻声掀开眼皮挑她一眼,这件裙裳是他亲自选的,如此穿上真好看…
宫缎素雪的绢裙随着女子坐下的动作悠荡而落,正遮住一双绣花鞋,这次坐下的地方距离他不远不近,裴尧用舌尖顶了下腮,手中的茶杯递过去,“进宫后谨言慎行,不要乱跑。”
俞寄蓉想说皇宫里她还能往哪儿跑,到底浅浅的嗯了声。
察觉男子慢慢贴近,她没有躲。
裴尧确实不打算在成婚之前碰她,他明白自己一身戾气无处可疏,撒在她身上日后定会后悔,遂只摆弄了两下赤金镶红宝石的耳坠子,就重新坐好,“突然这么乖了,是因为要娶你?”
俞寄蓉斜着瞥他一眼,我是要逃跑,低下头没说话。
马车哒哒哒的声音传来,裴尧内心愉悦,以往怎么都打都不服帖,如今乖巧下来,想来她是怕无名无分吧。
直至进入正阳门,车厢中仍旧安安静静,远处丝竹管弦声已起,裴尧下车后回头伸出手,须臾一只素白的手搭上去,有些凉意,攥紧了牵她下来。
“跟紧我。”
今夜怕是圣上要发难,太监唱喝后,席上众人闻声望过去,崇阳王世子要娶一个孤女的消息已经传遍各处,如今一瞧,这姑娘确实美艳动人身形窈窕,怪不得让杀人如麻的裴尧都陷落了美人窝儿。
太子派系根本不会上去搭话,唯有几位武将上前寒暄两句,随即坐在高席上自斟自饮。
裴尧的性情就是这样,一向冷漠不合群,俞寄蓉坐在他旁边,本以为入宫后男女分席,不想是这样的,她就低着头,也不去看别人。
“以后宫中的宴席不会少,待会儿给你介绍几位夫人,你可以时常去顽。”
俞寄蓉并不想与人接触,但,好像也是个机会。
正垂着头,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裴堰见过世子爷。”
裴堰表哥?
俞寄蓉猛然抬头,却又觉得这样不妥,手指一碰,桌上的杯子便被碰倒…
再次垂下的神色惊慌担忧,裴堰表哥已经痊愈了?
匆匆一瞥,没看清楚。
裴尧俯身过来拉住她手腕,“可受伤了?”
身后宫女立刻围上来收拾,俞寄蓉趁机抬头看向表哥,却见傻表哥也在看她,深情脉脉。
目光一触即离,手下意识的要挣开,往左侧躲了下。
幸好衣裙没有湿,男人霸道的将她拉起坐在他一侧,两人挨的很近,胳膊几乎都贴上,听他斥句,“笨手笨脚。”
收拾的宫女瑟瑟发抖,快速收拾好重新更换座椅和方几。
等她再次坐回去,裴堰已经离开,她偷偷的抬起头看了圈,在最后的角落里发现抹秘色,傻表哥瞧着好像恢复些气色了。
裴堰往回走时就攥紧了拳头,轮廓越发犀利分明,夺妻之恨,他记下了…
吵吵闹闹里,圣上牵着紫阳真人,身后太子扶着皇后出现,众人跪拜。
于淳盯着不远处裴尧身侧伏身跪地的女子,那微弯的身影玲珑曼妙,长裙洒洒,激动的随着父皇一道念了声起。
皇后讶异的用咳嗽遮掩了他的声音,捏着他手腕才使其回神。
但这会儿于淳根本就控制不住自己的表情,痴迷的盯着她站起,露出半个侧脸。
美人朱唇榴齿,的砾灿练,温婉柔顺,秀靥艳比花娇…
真的是裴尧的未婚妻…
离得远,嘉康帝只瞧见个乌黑的头顶,冲着裴尧招了招手,“爱卿,这就是你要娶的姑娘?近来让朕瞧瞧?”
于淳立刻就站了起来,裴尧皱眉,前一步上了台阶,俞寄蓉不知上座的风起云涌,安静的随在裴尧身后。
再次跪拜,嘉康帝哈哈大笑,显然心情很好,圣女之事,就是他的第二道考验,今日朝上裴尧一派的武将表示支持,这才又唤上了爱卿。
“这姑娘确实艳美绝俗,同爱卿相得益彰啊,来人,赏…”
裴尧跪拜谢恩。
突地,太子发话,“父皇此话差异,姑娘天生丽质,桃羞李让,配个武夫不免糟蹋,不若入了孤的府邸,孤特封你为妃,与太子妃平起平坐,可好?”
此言一出,一片哗然,太子这是公然抢夺□□,此举大大的不妥,尤其文官,连嘉康帝都没料到他会说出这样一番话,登时气的颤巍着指着他,“放肆…”
于淳浑然听不见别人的声音,眼里只有她,照比那日马车上,今日看的更加明朗,诱人的脸颊,凹凸有致的身形,俯身往下时弓起的弧度,都让他抓心挠肝。
裴尧站起看着他,皱了下眉,连自己女人都护不住,他还算个什么男人。
气势阴翳,“太子殿下瞧不起武夫?”
大有抽刀直接厮杀之意。
这扣下的帽子可不小,一众武官皆是跪地,震天高呼,“请陛下为臣等做主。”
嘉康帝狠辣的瞅了眼皇后,本来昨日这个结发之妻过来提议要为紫阳举办宴会,他就心存怀疑,不想闹这一出,裴尧一死,这朝堂上下还不都是姓郑的人说了算。
打的真是好主意。
俞寄蓉跪在他们身后,耳朵里听着犀利的一言一语针锋相对,心中冰凉,她的命运在上位之人的口中只是一句话,不行,她必须得逃…
她被承德提前送回府中,秋白见姑娘小脸煞白赶紧搀扶进院,“姑娘,您怎么了?”
“没事,让我自己呆一会儿…”
将她们都赶出去,俞寄蓉蜷着腿坐在脚踏上,脑子里快速计划着逃跑的路线,起身将早就准备好的银票缝进亵衣中,这样比较安全,最下层还有一件冬季的袄子,灰扑扑的颜色不打眼。
现在就走?
沉下心来,不行,她还有未做完的事。
一直等到深夜,承德都没有过来唤她,他还没回来?
俞寄蓉翻来覆去的睡不着,憋屈的心思一涌而上,躲在被中呜咽的哭起来。
隔了好几日,她都未曾去过南冠居,老夫人的病将将好,去陪着说会儿话,提出要去一趟道清观。
临走之前,必须要与姨父姨母告辞,这次一别,也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回来…
府中她说了算,随时随地备车出发,只带着秋白一人,畅情和畅春被她安排到别处,宛白也忙活采买的事,秋白这几日贴身伺候就感觉姑娘情绪低落的很,又不知如何安慰,“听宛白说,世子爷已经定下婚期了?”
她竟然不知。
“什么时候?”
“大概还有一个月左右…”秋白也觉得很急,大婚怎能如此仓促,现今纳征下聘都未曾,直接跨过到了请期,历时半月就迎亲,太仓促了…
“姑娘可要同世子爷说和说和?”
毕竟姑娘以后就是世子妃,又不是娶个侧妃,不该如此的。
一般从纳采到亲迎,都要一年半载,个把月哪儿能做出样子,世子爷为何如此着急?
“他定便好。”
留给她的时间不多了。
道清观这时候梅花尽落,路途安静,碎碎的斜阳洒过来,映出一片金色。
长生灯前,女子跪在蒲团上跪拜许久,眼泪不由自主的落个不停,她不爱哭,哭解决不了问题,但在最亲的人面前,总是忍不住,姨父姨母在上,蓉儿不孝,蓉儿愧对你们的救命之恩,愿来世当牛做马回报恩德。
秋白在外面守着,望着山下似乎有人影,随着一步步逼近,瞪圆了眼睛,怎么会是他?
“你家姑娘在殿中?”
男子声音沙哑,不似之前温和,隐隐带着兴奋。
秋白矮身一礼,“裴公子。”
竟是裴堰。
他是一路跟随俞寄蓉来的,每日每日夜里睡不着的时候,他都去崇阳王府后门处站着,那里离清漪院最近,寒风刺骨,可他觉得心里热乎,似乎只为了与她接近点,一切遭过的罪都是值得的。
“我只想见见她,你不必这般为难。”说罢,裴堰便姿势优雅的退后几步,在殿外等候。
俞寄蓉也不知哭了多久,才蹙着眉尖出来,苦涩的滋味还未全部散去,眼睛红通通的,“秋白姐姐,我们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