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妹,等一下…”男子自旁侧走来,大步挡住她的路。
女子揉了揉眼睛,晃了下神,“表哥?”
随后想起他们之间的关系,收敛神色,硬逼着自己变得冷漠无情。
“你不该再纠缠于我。”
说完之后,感觉心口更加疼了。
裴堰用目光一寸一寸的丈量着她,思念喷涌,“你跟我走吧,表妹…”
俞寄蓉惊愕的抬起头看向他,“你疯了?”
“我没有疯。”裴堰朝着她走近,却见秋白冲过来用身体挡住,呵斥道,“裴公子还请自重。”
“表妹,我知道你是被逼的,世子他无恶不作杀人诛心,我只求你听表哥一言,真的不能嫁给他…”
俞寄蓉不想听他说,绕过他欲下台阶,却听他急急追过去又说,“我听说,他抓了五十个五岁小孩,要把他们全部烧成灰上供给圣上。”
“表妹,你的心是最善良的,怎么忍心看着活生生的孩子去送命,但是那个魔鬼能做的出来,你在他身边必死无疑。”
裴堰见她停下,着急的伸出手抓住俞寄蓉的手腕,攥着的力气很大,“表哥始终爱你,跟我逃跑吧,山高水远,他不会找到我们的。”
表哥又说了好多好多,俞寄蓉有些混乱,一时之间做不了决定,裴堰知道她听进去了,“表妹,这几天夜里我都会在王府北门等着你,等你来找我。”
挣了下,就见他松开,她不敢抬头去看,只听他一遍一遍描述那个魔鬼是如何残忍杀害小孩,如何逞凶作恶…
他,真的那么做了吗?
“孩子是无辜的啊,表妹,现如今,只有你能救他们…”
第48章 感谢小天使订阅
夜色, 随着满腹心事慢慢沉下…
表哥他,真的会在后门等着吗?
芙蓉色的帐纱微微晃动,她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吐出口浊气, 掀开一角又落下, 不能把表哥扯进来…
可是,那些无辜的孩子又该怎么办?
罢了, 明日去探探承德的口风。
翌日晨起, 俞寄蓉便和宛白说起此事, 不想她竟先截住了话尾,“姑娘,世子爷受伤了…”
哦?
见她疑惑,宛白把打听来的事情说一遍, “好像与太子有关。”
太子?
男人之间的争斗为何要拿她做牺牲品,这样下去不行, 得打听看看。
舔了下唇,迅速将碗中牛乳饮尽。
裴尧盘腿坐在玉屏后的罗汉床上, 眯着眼任由陈御医包扎,长衫敞着,露出腹部一条横贯的伤口, 瞧着不深, 只是泡了水, 有些红肿。
陈御医对于他不爱惜身体已经无能为力,伤口总是崩了合,合了又崩,无奈之下也说不出什么。
承德承武不同程度的受伤,所以临楼下都没遇见人, 径自上楼,听着玉屏后有声音,便转了过去。
陈御医正嘱咐呢,“这药是止血消肿的,世子切忌按时服用…”
低低应下,听见脚步声,抬起眸子清冽冽的望过去。
俞寄蓉感觉到男人扫过来的炙热视线,顿了下步子,垂眸继续往前两步,没先说话。
陈御医嘱咐后告退。
堂中一下子就冷峻下来,她尽量让自己的声音不那么颤抖,问道,“你受伤了?”
裴尧眯着眼打量她,这些衣裙都是量身定做,不比她之前那些灰扑扑的颜色,足够鲜亮,足够凸显出她的丰盈,突然就口渴了…
“过来…”喉结一滚,出口的声线磁性低沉。
俞寄蓉倏然惊慌,半晌未挪动步子,低低的提醒他,“你要干什么?”
裴尧耐不住她的磨蹭劲儿,浓眉一皱,“要我亲自过去请你?”
听出他的不耐,俞寄蓉硬着头皮过去,离着一步远被男人扯进怀里,手指正好撑在他胸膛上,“唔…”
太子府上,于淳也受了伤,他已经彻底和裴尧撕破脸,但美人跟他没仇,唤了幕僚来商议,“你去告诉他,孤可以退步,只要把美人献上,待日后孤初登大宝,就封他为王,永不褫夺。”
他心中得意,这诱惑可谓巨大,裴尧屡立奇功,父皇却始终未曾封王,仍是世子之称,他若不傻,肯定会把美人乖乖送过来。
想想就激动的慌,忙往太子妃处去,吩咐其收拾出来一处院落,要府中最好的,太子妃徐葭故作大度,询问着,“殿下想娶谁家的姑娘啊?如此隆重,妾身都要吃醋了呢?”
她住的就是最好的院落,哪儿还有别的,也不知是哪个府上的狐狸精。
于淳胳膊扭了下,这会儿姿势有些怪异,脸上却兴奋至极,“你不认识,雯儿该知道的…”
说着想起那张如花一般的脸,连连道,“对了,对了,在她的院子里多种些花,要那种浅黄色的,她该是喜欢种花…”
徐葭肚子很大了,见殿下这般,显然是正在兴头,万事都依着。
不消一夜,裴雯就得到了消息,她识得的?
那是谁啊?满头雾水的找来裴韦瀚,想让父亲去探话。
此刻,俞寄蓉也在探话,“你,你小心伤口啊…”
可算被放了地上,她没后退,反而蹲下,指尖下滑去抚摸包扎的纱布,裴尧低头顺着她白皙青葱的指尖一路往下,难耐的咳嗽了声。
三月也有些远了…
“最近不要乱跑,就呆在府中。”
怕是太子要玩阴的。
他受伤与否都无所谓,但这个女人不行,伸手拉起她,“若实在要出门,就多带些侍卫。”
“嗯。”俞寄蓉抿了下唇,瞥见桌上的药方,“我去熬药。”
裴尧正好也觉得累,便松开手,任她去了。
南冠居的耳房中有个小炉子,婆子将药熬上便被她支了出去,独自举着蒲扇熬药,趁没人,偷偷将衣袖里的粉末扔些进去,拿了银筷子搅合,浓厚的苦涩味道令人发呕,忍着盖好,坐在小几上想着表哥说过的话。
表哥说,只要拿到他腰间的玉印,就能救那些无辜的孩童…
这次受伤正好是个机会。
端着一碗药,捧着上楼,秋白守在楼下,世子爷有洁癖,除承德承武不让其他奴仆上去,秋白亦不敢。
轻声往玉屏后走,见男子平躺在拔步床上,身上只盖了个薄被,搭在腰际,刚才那一番折腾倒是没让伤口崩了,只是有血迹洇了出来。
静静的看了他许久,才敢确定这人睡着,将药放下,偷偷往玉屏后的衣橱去,玉印,玉印在哪儿?
衣袍被她掀开时有些微簌簌声,吓的她连忙回头去瞧,隔着一道屏风只拢出个影子,额头上激出层冷汗,一半是吓的,一半是急的,平日里总见他放在手里把玩,怎么这会儿到处都寻不着呢?
心急如焚的往最里面摸索着,突然灵光一现,他经常在手里把玩?
难不成在床榻之上?
正要将衣橱门轻轻关合,听玉屏后传来幽幽的男音,“你在找什么?”
完了,完了…
她被发现了…
怎么办?怎么办?
似乎后背都汗湿了,沾在身上难受的慌,指尖颤抖着没收住力,发出咣当一声。
裴尧睡眠很浅,长生灯中常年的黑暗导致他根本无法在夜里睡着,只有确认太阳升起,才会短暂的陷入沉睡,但梦中净是厮杀和战场,重复自己被万箭穿心的痛苦。
将手抬起搭在眼睛上,疲累的问她,“干什么呢?”
“啊…”俞寄蓉急中生智,捏着拳头,尖锐的指甲扎入掌心,“我,我看被太薄,想找个厚的…”
目光瞥过床边,找了个蹩脚的理由,“吵醒你了?”
飞快走过去触碰下碗,“正好药没凉,你喝了吧。”
裴尧坐起身,依靠在床头,她突然这样乖巧还有些让他无所适从,“你熬的?”
俞寄蓉将药碗递过去,点了点头,手指有些发白。
男人的瞳色极其的深邃,情深似海,“好。”
接过后,几口饮尽。
看着棕色的药汁逐渐消失,俞寄蓉后背上的汗意更加浓重,凉的她眼前发黑。
这几日深夜,她都会悄悄的爬出窗外躲在墙角下刮地上的雄黄,攒下一小瓶,今日只带了一包,那些都吃完,估计他就会中毒身亡吧…
她没做过坏事,此刻惊慌失措的差点站不住,浑身都发颤,真的要杀了他吗?
要,要的,这个男人助纣为虐,这是他应该受到的惩罚。
她不该犹疑…
看着他喝完药,有些虚脱的说,“身上一股药味,我回去一趟。”
说罢,逃一般的跑了下去。
这几日的小鱼儿乖巧的过分,男人愉悦的勾了下唇,想起太子说的那番话,浑身浮出戾气与杀意。
洗完澡出来,带着秋白往大库房去,取完东西绕了下路,停在一处花圃前,眼睛却盯着那不远处的后门,秋白机灵,知道姑娘盼的是什么,走过去同看门的小厮说了几句话,跨出门槛往外巡一圈,回身对着她摇了摇头。
果然不在。
抬起头望着高高悬起的日头,笑自己太傻,青.天.白.日的,他怎么会在?
去前院翻看一遍账本,脑子里胡思乱想根本停不住,表哥的话一句一句回荡在她脑中,还有那个恶魔对她做过的一切,两厢交织,头痛欲裂…
晚间再去时,承德一瘸一拐的在楼上禀报,“六殿下让爷再等等…”
看样子,绥阳王那块肉不好啃。
俞寄蓉隐约听见六殿下这几个字,端着碗的手紧了紧,猜测该是与争夺皇位有关。
承德一见表姑娘,就跟耗子见了猫,痛快告退下楼,不带半点犹豫,惹谁也不能惹主子爷的心肝肉。
宛白来看望承德,两人嘻嘻哈哈聊一通,顺着话茬,问他,“听说有种长生不老的仙药,是用小童的骨灰做引子,你说那是真的吗?”
承德自然知道其中秘辛,悄悄让她附耳过来,“如今天子就用呢…”
宛白眼睛叽里咕噜的乱转,想着问个详细好回去同姑娘交代。
这厢裴尧喝过药,让俞寄蓉坐在床沿,把她的手牵过去一根一根的把玩,“婚期我定下了。”
这事宛白已经说过,但从他嘴里听来,仍不甘心。
“选了最近的日子。”
他迫不及待的想把她搂在怀里,迫不及待的想拥有她,名正言顺拥有她的一切。
婚姻对于他来说遥不可及,但是看在面前这个女人前世的功德上,他以后会好好对她,若真能辞官隐退,再生个一儿半女,便不枉重生一次。
这些事以往他都不敢想,身上背负着深仇雪恨,怎敢贪恋安逸,从战场上重生之时,他想杀了所有人为父母陪葬,但如今,他只想杀了太子,再杀了裴韦瀚,就算了却上一辈子的恩怨。
“嗯。”她没带耳坠子,耳侧留的碎发,乌黑浓密的长发蜷成个髻插根桃木簪子,上边的花纹是朵玫瑰花苞,再闻着女人身上若有若无的香气,裴尧难熬的吻了下她的指尖。
“真想马上就洞房花烛…”
闻言,女子瞬间红了脸,羞涩的转过了头,实际上,她眼底充斥着冰凉刺骨的恨意,未曾在男人面前显露。
第49章 感谢小天使订阅
微弱光线穿过纱帐洒进来, 晶莹剔透的玻璃瓶中,只剩下一点点石黄色,约摸明天就该用尽, 长舒口气, 她终于可以解脱了…
雄黄性凉, 兑药物服用能加倍药性,陈御医只开了少量可以治疗睡眠的天麻, 但裴尧这几日一直昏沉无力, 告假在家。
承德伤在左腿, 动弹有些费劲,始终都是承武左右伺候禀报事务,他没觉得主子爷这样有什么不妥,见俞寄蓉过来, 悄无声息的退下楼。
手中端着的,是最后一碗汤药…
缓步近前, 拔步床很宽,一贯气势汹汹的男人闭眼平躺着, 双手规矩的搭在腹部,离的越近,她心跳的频率就越快, 他眼下一圈黑, 暗暗还带着深紫色, 浓密长长的睫毛遮住了那双锐利的眼眸,让这个男人显得好像没有多少威胁…
手指捏着碗底渐渐用力,轻声唤他,“醒醒,该喝药了…”
许是声音太低, 裴尧纹丝未动,睡的很沉。
机会来了…
放下碗,伸手在他腰间探了探,真的摸到了那个玉印,见他没有醒,迅速取出袖中的小剪刀割断绳子,然后准备回去。
刚走出去两步,蹙紧眉尖微俯下身体,小心翼翼的伸出手指去试探他的鼻息…
雄黄的药力真的这么强悍吗?
小小的一瓶就能令他中毒至此?
莫不是,真的死了?
颤抖的指尖像被什么东西俯身一样,这会儿竟害怕的要命,他真的死了吗?
为什么他死了,自己却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高兴呢?
磨磨蹭蹭半晌,才碰到了他的鼻子,鼻尖特别冰,指腹处传开的冰凉差点让她原地跳起来,听说死人的身体就是凉的…
眼中下意识的蓄上了泪,她从未杀过人,这种恐惧害怕更加令人无所适从,与上次不同,那次她是反抗他的侵.犯,才拿出匕首毫不犹豫的刺下去,力量差距太明显,一早就知道伤害不到他的要害,但这次,她是蓄谋已久,好像,好像真的把他毒死了…
她杀人了…
一下子跌落在地,捂着嘴控制住自己脱口而出的尖叫…
“干什么?”
一道低沉嘶哑的男声响起,俞寄蓉吓得又快速站了起来,退后两步,见拔步床上的男子慢慢支撑着坐起来…
裴尧感觉自己又被困在长生灯中,眼前漆黑一片。
耳边的声音特别清楚,也听见了那个女人说话,只是很难醒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