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了停,他又严肃道,“回林苑。”
侍卫齐齐回到“遵命。”
娄无衣落在最后,瞧着晏阙朱的背影摇摇头,演技可真是好。若不是提前说好,她差点以为二人真的不对付。
*
九皇子和恒安王坠落山涧,恒安王毫发无伤,九皇子摔断了腿,消息很快传到临朝,众人哑口无言。
死活没想到会出现这种情况。
“那九殿下现在不就成了个……废人吗?”
“恒安王毫发未损,定然是九殿下以血肉之躯护她。我打包票!”
“这样的话,恒安王如果不嫁给九殿下真的很难收场。”
“况且山涧一夜,两人独处,恒安王毕竟是女儿家。”
“看来临朝很快要有喜事了。”
……
不提临朝城里百姓们的闲言碎语,此刻林苑的氛围十分压抑。
晏尘时熟睡一路,换衣服都眯着眼睛,直到要沐浴,下人才敢把他叫醒,此次晏阙朱带来的人都是身边亲信,看到九皇子沐浴时自在逍遥的模样,灵活矫健的身姿,默契的闭嘴。
林苑前院正厅,太子坐在上首面沉如水,五皇子和恒安王分坐两侧,余下公子贵女依次落座。
娄无衣已经换了身干净衣服,和厅中所有人动作一致的微低着头,等候首位上太子发话。
太子近来身体状况大有好转,即便面色稍有苍白,声音倒是中气十足,“林苑的事,孤已经清楚,但还有三件事要问诸位。”
闻言,厅中气氛更加死沉,到底是要到太子殿下兴师问罪这一步了,一时觉得身下这椅子都坐的有些不安然。
看到这个状况,晏阙朱故意沉声道,“如何?”
娄无衣最先接话,“太子殿下只管问,臣等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五皇子随后道,“臣弟亦然。”
公子贵女们稀稀拉拉的跟话,“臣/臣女必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甚好。”太子虽是满意的说着话,语气却半点听不出满意,倒有一种“那我可要问了你们接不上来的话可别后悔”的感觉。
“第一,谁推的小九?”
“第二,为何有蛇群出现?”
“第三,诸位打算怎么给小九赔罪?”
都是摆在明面上的问题,太子殿下并没有难为他们,但众人却没话说,首先昨日人多眼杂,都挤在亭子里,贵女们胆小又不记事。
这时谁敢出来说可能是他们在推搡间不小心把九殿下害得坠落山涧呢,别说当时场面混乱连他们自己都不知道身边是谁,就是现在回想起来,贵女们脑子里也都是那些蛇。
众人左看右看,面面相觑。
“孤的问题很难回答?”太子殿下脸上挂着温润的笑,但又是一个致命问句让人心里七上八下。
王空河思索再三,不顾他哥劝阻起身回话,“殿下,昨日蛇群数量众多,臣带着几位会武的公子斩蛇,其余人都留在飞云亭内……亭中本就人多,小姐们又被突然出现的蛇吓到,互相推搡间,便把九殿下推到崖下。”
“人多眼杂,场面混乱,实在难以找出无意推落九殿下的人。”
他拱着手,背挺的笔直,晏阙朱的目光在他脸上打转,他依然面色镇定,毫不怯懦。
倒是和昨日宴上那不成调的样子形成鲜明对比,娄无衣心下想道。
晏阙朱瞧着他轻笑了声,“照你这么说,孤这是没法找到害小九的凶手了。”
他芝兰玉树温润如玉的形象实在深入人心,王空河听见这声笑,心里稍稍平复几分,想着太子殿下脾气当真极好,可转念想到刚才太医的话,一时又觉得这笑有些瘆得慌。
王空河智商回笼,战战兢兢,“臣当时未在亭中,实是无法为殿下分忧。”
太子默不回应,众人觉着正厅气氛又变得窒息起来。
那首位上的人着一袭雪衣,精细绣工织就的龙纹衬出他满身贵气,他缓着神色问,“孤倒是不明白,这些问题难在哪里,竟把诸位难得满头大汗,只言片语说不出半个字。”
他的目光缓缓扫过厅内,最后落在娄无衣身上,“恒安王,不如你来告诉孤,这几个问题的答案?”
众人见此,俱是沉下心来,生怕两人当场闹翻。毕竟太子和恒安王见面,向来都不见二人有过什么好脸色。
“太子殿下,此三问本王确实能解,只是需要些时间。”娄无衣镇定自若,眸色深沉。
“其一,关于推落殿下坠崖的人,王公子所言有理,找是难找,但也不过就是在场这些人,”她停顿了一下,“既然殿下腿伤,那诸位便都断腿赔罪,毕竟都是临朝世家,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她淡定的说出这番话,似乎完全不觉得自己的话有什么问题,正常的好像是网开情面给他们开恩似的。
“其二,蛇群突然暴动必有隐因,本王愿意协助太子殿下共同找出幕后黑手。”
“其三,在场诸位赔双腿告罪。”
然后,她转向太子躬身道,“至于本王,与小殿下共度患难,愿意照顾小殿下后半辈子,不离不弃。”
听到最后一句话,方才还在担心要断腿的公子贵女们全都震惊的睁大双眼,恒安王在说什么?她要和九殿下成亲?照顾笨蛋瘸子一辈子?
太子表情意外,“恒安王的答案,孤满意却也不太满意。”
娄无衣微微垂首,示意太子有话直说。
“你觉得自己能够照顾好小九?”太子眼里不掩疼爱。
娄无衣接戏,“能。”
太子轻嗤,“那为何此番坠崖小九伤成这般,你却毫发无伤?”
娄无衣表情微变,说不出话。
“你自然应该对小九负责,”太子神色冷下来,浅棕的眸色暗涌风波,“可难不成你只要个皇子妃的名头?就算你是这样想的,那娄大将军会如何看待孤呢?”
他冷冷的盯着娄无衣,语气压抑着复杂的情绪,“娄无衣,你身后有漠北,孤需得看到你赔罪的诚意。”
作者有话说:
下章无衣高帅,但可能会有宝贝觉得她手段太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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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请旨赐婚
娄无衣微垂着头, 眸光被眼睫遮掩,只听得正厅响起她的回答,“本王定然会让太子殿下看到漠北的诚意。”
五皇子看着二人剑拔弩张的架势, 心中哂笑, 本殿也想看看恒安王的诚意如何。
一出戏唱罢,晏阙朱及时收场,“孤还要去看顾小九,接下来的事, 便由王爷来处置。”
娄无衣躬身, “太子殿下慢走。”
人一走, 她的神色便冷的厉害,本就凌厉的容貌更显戾气,脱口而出的话让人心脏骤停,“诸位可以再多看两眼自己的腿, 待会儿可就不一定还是这个模样。”
说着一抬手,门外哗啦啦出现两队卫兵,恒安王府的侍卫玄衣黑甲,大刀阔斧的立在院外, 腰间悬着佩剑,煞气难挡。
见到这场面,方才还安慰自己恒安王在搪塞太子殿下,不会断他们双腿的公子贵女们脸色煞白,胆子小的已经腿软瘫在了地上。
娄无衣坐回原位, 冷眼旁观他们的狼狈之色。
人多眼杂, 场面混乱, 找不到推阿时的人, 笑话, 当她跳下去的时候是瞎了吗?两个贼眉鼠眼的东西满脸震惊看她,起码在她脑海里留下了印象。
好端端不挤身边的人,偏要对小殿下出手,她可不认为能是什么好东西。
娄无衣摆摆手,非常体贴的说出让人毛骨悚然的话,“无碍,本王随意点两个人先给诸位试试刀。”
接着,目光扫视厅内众人,脑海里回忆当时那两张毫不出众的脸,在众人眼里,便真的是随意点了两人。
“这个,还有那位,”她看了眼侍卫,“对,都押上来吧。”
两个贵女吓得颤抖,话都说不利索,求饶的话还没组织好,两个侍卫亮出银白铁刀,刀刃锋利,削铁如泥,寒光如雪,叫人看着都心底发毛。
偏在这时,娄无衣还老神在在的安慰她们,“放心,王府侍卫都是上过战场的利落老手,手起刀落,必不会让你们落到筋骨相连,牵扯难分的局面,说断就断,十分干脆。”
王空河眼看两个侍卫准备出手,连忙叫住,可惜恒安王府属下,从来只听恒安王一人调遣,旁人干涉不得。
刀刃寒光闪过,“啊!啊……”“啊……啊啊”两道惨叫声几乎先后响起,满堂风雅,诗情画意的林苑正厅血溅三尺,染红满地。
两个贵女的惨叫声凄凄戚戚,喊的哭声震天,啊啊声不停,似乎能绕梁三日,更别说旁观的贵女公子,已经有人当场晕了过去,侍女哭喊下人焦急催促,乱成一锅粥。
娄无衣眼都不眨,淡定的仿佛没看到地面的血迹,反而听到哭闹声不耐的皱了皱眉,微微倾身问众人,“怎么?还想看看王府的刀快不快?”
话音未落,厅中嘈杂戛然而止。
只余轻轻的抽泣声,和止不住的压抑呼吸。
她记性向来很好,看似随意点的两个贵女,其实就是那日暗下黑手的人。
不过在众人看来,她就是滥用私刑对无辜贵女下手,娄无衣也不打算解释,乐得落下个残暴的名声。
反正她日后又不能当个仁君。
莫说贵女们受惊吓,哭的不省人事,公子们也骇得话都说不出,表情眼神写满惊恐,正厅里众人看向娄无衣的目光,堪比遇见恶鬼阎罗。
王空河神色大骇,呆愣看她。
“诸位这目光真是,”娄无衣摇摇头,“本王用的法子确是有些激进,可也是无奈之举,只要大家配合,想来林苑的地面也无须再多添几分红。”
“五皇子以为本王此话可有理?”
晏宿辰看她这一套下来,早就惊得不知道说什么,好在多年伪装近乎本能,片刻平静后,仍能保持镇定自若,“王爷做事自然都有自己的道理。”
这话倒是有意思,说的好像她办事只随自己心意,各种内涵当她听不懂似的,不过五皇子显然低估了她,这些虚名她可不在乎。
索性趁着这个机会,把自己先前立的人设崩塌,免得往后不好发挥,当初立人设是为了给老皇帝看,眼下嘛,听太子话里的意思来说,老皇帝怕是快要不行了,那她就没必要继续再装。
“蛇群暴动原因为何,太子殿下央本王来查,常言道人多力量大,本王觉得,此事还要多亏诸位相助。”
众人仍在惊吓中,齐齐看向娄无衣,她唇角微勾,笑意淡淡不进眼底,“两位贵女的下场诸位也看到了,接下来,若是一日找不到幕后黑手,一日便断两人的腿。”
众人表情僵在脸上,不等反应过来,又听她慢悠悠恍若催命铃般的继续说道。
“反正林苑会宴来者众多,剩下的人慢慢来。”
满意的看到众人脸色苍白更甚,她恶劣至极的勾了勾唇角,再次强调,“放心,本王府上侍卫手脚都很麻利。”
“咚”的一声接一声,刚缓过来几分的贵女们又晕了过去,而“罪魁祸首”已经带着人离开了正厅。
阿时还没醒,太子在那边看着他,娄无衣想起自己的话,深觉有些事不能再拖。
之木被她派回漠北一趟,之微顶替之木的班。
眼见她走着走着停下脚步,之微赶忙问道,“主子,可是有何要事吩咐?”
“确实有,”娄无衣想了想道,“前几天将军是否来信告知北边军事已定,已经回到漠北休整?”
之微:“回主子,将军确已回到漠北,之木昨日写信来还说,将军十分想念主子。”
只是武将向来非召不回,即便想念女儿,没有得到皇帝的传召,娄安年也无法来临朝。
娄无衣等的就是这句话,“既然爹爹念我,那便来临朝吧。”
之微惊讶,“可是主子,将军哪能无缘无故来临朝啊?”
娄无衣嘴角上扬,“我自然会给爹爹找个合适的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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旷野辽远,碧云天际一望无垠,长风卷起马背上将士们的衣袍发丝,主将生的高大英俊,侧脸线条刀劈斧削,剑眉入鬓,更有一副野性难驯的英姿。
有副将策马来报,“将军,眼下离临朝尚有距离,若是不眠不休赶上三日,将士们怕是吃不消啊。”
被唤将军的中年男子风眸微眯,眼风如刀扫过去,副将顿时瑟缩,不敢多言,知道将军这是不听劝,只好灰溜溜的回到原位。
走之前,副将瞄了眼队伍最前面的旗子,无奈叹气,这都叫什么事儿啊。
漠北十万大军举兵北上,除娄字旗高高挂起,另有旗号打的是——请旨赐婚,本是喜庆欢欣的好事,四个字却写的杀气腾腾。
若要问出自谁的手,那除了大将军娄安年亲自执笔,还有谁敢动。
亲自执笔的娄安年,此刻心情犹如那四个字的模样,杀气腾腾,看哪里都不顺眼,很想找个东西砍砍。
他的宝贝女儿还没及笄,怎么就要和苏愉意的儿子定亲了?定亲就算了,还要他来请旨赐婚,怎么的,那小子是腿断了走不了路吗?
要他请旨嫁女儿给苏愉意的儿子,苏愉意哪来的脸要我女儿当儿媳妇啊,真是好大的狗胆!
气死我了,气死我了,宝贝女儿还没多养几天就要去别人家里,关键还是女儿自己写信要求的,娄安年想到这里更生气了。
好啊,好啊,他倒要看看究竟是怎样的儿郎,能迷的女儿这般失了神智,可恶,苏愉意当真和他命里犯冲,当年跟他抢媳妇儿,现在跟他抢女儿,见了面定要和她比划比划。
怀着极大的怨念,漠北十万大军杀气腾腾的来到临朝城外,彼时尚在早朝的诸位大臣,丝毫不知道接下来他们要面临何等稀奇场面。
“报!皇上皇上,大将军带着漠北十万大军前来请旨赐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