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送走了前任留下的猫——袁与年
时间:2022-08-09 06:30:12

  “是,在这方面他肯定不如您的经验丰富,我想未来他应该很乐于向您请教。但是,你们之前一直阻拦我们在一起,不就是因为他穷吗,现在既然他不穷了,能不能给我们一个机会?”庄斐捺下性子,字字句句说得分外诚恳。
  母亲默默瞥了一眼父亲,没有应声,但表情很是难看。
  父亲继续开腔道:“你就这么想和他在一起?光有钱有什么用,他家是什么背景?告诉你,在这个世界上,钱和权是并存的,缺一不可。”
  可她不要那么多钱,也不想要权,她只想要一个安定而又幸福的生活。有所追求的人了不起,如果能尊重别人的平淡,大概会更了不起。
  “那你想要他怎么样呢?”出身是永远无法改变的,庄斐忽然有几分绝望。
  “当然是要你别和他在一起!有几个臭钱就觉得自己能高攀我们家了,想都别想!”父亲一时情绪上涌,话刚刚说完,便痛苦地捂着胸口咳嗽了好几声。
  “行了,你赶紧回房休息吧。”母亲帮着拍了拍他的背,搀扶着他朝卧室走去。
  等到安顿好父亲后,母亲又走回客厅。庄斐看着她,觉得她是自己最后的救命稻草,或许父亲永远是冥顽不灵的,但身为母亲,多少还是会与女儿心灵相通吧。
  “妈。”刚一唤出口,眼泪便不自觉“簌簌”而下,“他真的是一个很好的人,如果你想要我幸福,不会有比他更好的选择了。我不想错过他,妈,拜托你……”
  “秋秋。”母亲轻抚着她的背,眉头紧锁,“妈妈当然想要你幸福,妈妈也比你更清楚,什么样的人能给你幸福。
  “你真的了解他吗,男人啊,尤其是突然有钱的男人,十个有九个都会变坏,剩下那个乍看是好,也只是没被外人发现。毕竟,我和你爸在圈子里,算是出了名的伉俪情深,而事实呢?
  “但你问我幸不幸福,我觉得还是幸福的。想要的都拥有了,尤其是有了你这么个可爱的闺女,虽然现在让我发愁的也是你。‘爱情’这种玄而又玄的东西啊,你稍微再大点,哪怕过了三十你就知道了,和结结实实握在手里的东西相比,不值一提。”
  庄斐依稀记得,在她上小学和初中的那些年,总有几段时间,父母常常吵架。
  甚至有次,父亲还差点给她在外弄出个弟弟妹妹来,一度打算和母亲离婚。
  最后他们又是为什么和好了,庄斐已经不记得了。总之等到父亲年纪渐长,逐渐安分下来,家里也愈发和谐。
  而母亲,便是陪着父亲从一无所有到腰缠万贯的那个人。
  只是庄斐很奇怪,为什么所有人,哪怕仅仅见过几面,都比她这个切实相处了四年多的人要更了解汤秉文。
  她切身的感受和体会,全部被所谓的经验给一笔抹消。
  “妈,如果我说我觉得他不是这样的人呢?”庄斐试图再争取一次。
  “妈妈现在就很后悔,当初把你保护得太好,让你这么容易被骗。”母亲轻轻抚摸着她的长发,语气是近日少有的温柔,“总之,妈妈是不会害你的,就听妈妈一回,早点断了吧。”
  这次的对话,结束得很柔和,没有争吵,也没有哭闹。要是只看语气和表情,怕要以为是一个皆大欢喜的结局。
  然而越是平和,也代表越是决绝,难以动摇。
  -
  自打工作后,庄斐的作息就变得格外规律。而这晚她难得熬了夜,坐在飘窗上,定定望着夜幕中可怜的几粒星。
  还有几天便是立秋了,她又长了一岁。当她用的护肤品全部打着“抗初老”的旗号,当她身边的朋友,逐渐做起了她印象里上了年纪的人才会做的美容,她忽然意识到,自己已经不是可以为所欲为的年纪了,她好像,没有太多试错的机会了。
  要不就算了吧,她想。之前离家出走轰轰烈烈闹了一番,也算青春了一回。
  而现在,她得像一个成年人一样,稳重行事,把利益放在一切的首位。
  按下熟悉的那串号码后,庄斐顿了一下,目光飘向屏幕上方的时间,意识到现在已过零点了。
  最近游戏刚公测,他肯定很辛苦,这会儿还是别打扰他的休息为妙。
  只是不将这件事做个了断,她实在难以入眠。
  汤秉文不是说了吗,只要她有答案,随时随地都可以与他联系。
  那现在,就让她最后任性一回吧。
  电话响了足足一分钟,那头都没有接通,庄斐舔了舔被夜风吹到干涩的嘴唇,默默按断了电话。
  也罢,何苦拿这等扫兴的事去扰人家的清梦。
  庄斐从飘窗上下来,预备着去客厅给自己倒一杯水时,电话突然响起,在宁静的夜里过分响亮。
  她在原地怔了不过一秒,便跌跌撞撞跑回飘窗,拿起手机,说话的声音都在颤抖:“喂?”
  “抱歉秋秋,我还在公司,刚刚离开工位忙了一下,没接到你的电话。”听筒里,能听到那头传来隐隐约约的谈话声和敲键盘声。
  “那,要不你继续忙吧。”一听到他的声音,庄斐忽然自私地想迟些再坦白。
  “没事,我可以走开一会。”耳边传来脚步声,噪杂的背景音也在逐渐消失,“你说吧,是有答案了吗?”
  “嗯。”庄斐死死握住空着的那只手,用力到指甲都快掐进肉里,刚刚预备好的一堆词句,忽然统统道不出口,只余下一句,“对不起。”
 
 
第55章 正文完结
  那头陷入了数秒的沉默, 久到庄斐思忖着或许自己该直接挂断,自此一别两宽。
  然而握着手机的手却不受理智控制,强硬地将它贴在耳边, 哪怕只能捕捉到一点微弱的呼吸声,也算一种安慰。
  “秋秋,我最后问你一个问题,请你现在就回答我。”汤秉文终于开口道。
  “好。”
  “如果摒弃一切外部条件, 不考虑他人的意见,你愿意和我在一起吗?”
  “愿意。”几乎是下一秒,庄斐便不假思索地道出了口。
  那头传来几分宽慰的轻笑,语气也不似刚才那般紧绷:“我知道了,那你让我再最后试一次, 可以麻烦安排我和叔叔阿姨一起吃顿饭吗?”
  “你是要……见我爸妈?”庄斐纠结地抿了抿唇,她自己这个二十多年的亲闺女都谈不出个名堂, 要是见到被他们讨厌着的汤秉文, 还不知道会是怎么个血雨腥风。
  “是, 我觉得这件事不能让你一个人去面对,也不能让你一个人努力。”汤秉文的语气分外从容, “不管最后的结果如何,至少我得去争取一回。”
  尽管庄斐没报太大希望,翌日,她还是和父母提出了外出用餐的邀约。
  当母亲问她好端端怎么要请他们吃饭时, 庄斐一时语塞,表示工作半年了,都没好好拿工资感谢他们一回。
  这个谎言自然蹩脚得很, 庄斐也知道无法一直瞒着。可怜逃避心理还是在作祟,直到当天傍晚, 她回家接父母时才姗姗来迟地坦白了。
  母亲难以置信地望着她,父亲则冷笑一声扯了扯领带:“还挺执着。”
  “秋秋,这顿饭没必要吃了。”母亲摇摇头,“我跟你爸的想法是不可能变的,还是别给彼此惹一肚子火了。”
  “我知道。”庄斐垂下头,“拜托你们,就最后去一次吧。如果你们还是不同意,我以后再也不可能和他有任何瓜葛了。”
  母亲还想说些什么,父亲不耐烦地挥挥手:“既然你这么说了,那也别浪费时间了,早点吃完早点回家。”
  一路上,车外霓虹流转,车内却气氛沉闷。母亲同父亲如同两尊大佛,端坐在副驾同后排,一言不发,脸板得很有夫妻相。
  目的地是一家装修颇为品位的高级餐厅,汤秉文已经先一步抵达了包厢,见三人到达,他赶忙起身,挨个帮忙拉开了椅子。
  他穿了一身剪裁得体的西服,不过从细节来看,庄斐判断应该同之前他出席活动时是同一套。前两日见面时脸上冒出的少许青茬,已经被他剃了个干净,发型有被特意打理过,泛着摩丝的光泽。
  父母借着他拉开的椅子落了座,父亲依然板着脸,母亲也不过略一颔首。当他最后走到庄斐面前时,二人短暂地四目相对,倒也稀奇,刚刚一路上心头的忐忑不安,就被这一眼给轻易消解了。
  她想她可以相信汤秉文。
  倒茶、点菜,汤秉文从容而得体地进行着既定流程。表面上看着都是风平浪静,唯有这依然僵持的氛围,彰显了那汹涌的暗潮。
  “叔叔,您还想再加点什么吗?”见他一直没有开口,汤秉文主动将菜单递了过去。
  “不用了。”父亲一把接过菜单,径直递给了侍者,“直接开始吧。”
  侍者识趣地快速退出了包厢,汤秉文始终波澜不惊,只是默默收回了手。
  “我和秋秋是大三认识并且在一起的。我很爱秋秋,也很想一直同她走下去,我愿意用我的生命做担保,我会一直对她好。”
  大抵是男人最了解男人的承诺有多不可信,听到这里,父亲忍不住嗤笑了一声。
  汤秉文淡定地眨了眨眼,继续开口道:“我之前的家庭条件确实很不好,秋秋和我在一起也吃了很多苦,我完全能理解你们的反对,如果是我的女儿,我想我也会于心不忍。
  “幸运的是,我从大学起便有一个创业的构想,在今年也取得了一定的成果。当然,我还会继续努力下去,给秋秋提供更好的生活。”
  说到这里,汤秉文起身取过自己的公文包,拿出两沓文件,各一式放在了庄斐父母面前。
  “这是公司自成立以来的各月报表,以及未来规划和价值评估。并且,我愿意将我所持有的公司20%股份,全数无条件转让给秋秋。”
  母亲对这方面不甚了解,只是望着那有些唬人的数字,难以置信地拧起眉。父亲倒是一份份认真翻阅着,试图以久经沙场的经验寻出之中的猫腻,可却挑不出半点毛病。
  而当汤秉文最后一句话出口,三人惊讶地睁大眼,齐齐望向了他。
  “唔。”庄斐觉得自己或许该开个口,偏偏不知说何为好。这是他奋斗多年来的心血,却愿意就这么拱手转让给自己。
  “当然,我会在婚前便签好转让协议,并进行财产公证。”汤秉文补充道。
  母亲眉心的结依然尚未解开,父亲则轻轻一松食指同拇指,将手里的文件飞回了文件堆,好整以暇地望向了汤秉文:“你是觉得,想要用这么一点钱,收买我和她妈妈?”
  文件落下的那一秒,汤秉文便不由自主坐直了些,面含期待地回应着对方的注视。然而等到对方开了口,汤秉文到底还是没能完美掌控好情绪,眼里的失望难以掩盖。
  但他还是尽可能冷静地回应道:“当然,我承认这只是微不足道的一笔钱。但它是我目前的全部身家,也是我的一点心意。日后我还会继续奋斗,竭尽我的全力。”
  父亲微眯起眼,细致地打量着他,最终微笑着摇摇头:“有很多事情,它不是用钱就能解决的。像你们这种出身的人,就常常误以为有钱便能拥有一切,这是一种典型的穷人思想。”
  庄斐难以置信地望向父亲,她本以为他会对同为白手起家的汤秉文多一些认同感。只是他身居高位数十年,好像已经完全忘却了身处底层的日子。
  汤秉文垂下眼,闷咳了两声,声音也比之前哑了许多,带着微微的颤抖:“对我来说……钱能治病,钱能上学,钱能买房子。可能是我的思想太过狭隘,但是……”
  “没错,看来你多少有点自知之明。”父亲泰然自若地打断了他,“所以我不同意你娶我们家秋秋,我们不想要一个满脑子只有钱的女婿。”
  汤秉文张了张口,终究一言不发,似是无力反驳。之前的一派从容,原来都只是强装的外壳,最终被击打得溃不成军。
  “爸!”庄斐终于没忍住开口道,“你们之前嫌他穷,现在他有钱了又嫌他追求不够高,那以后呢,是不是无论他怎么样,你都不会同意我们在一起?”
  “爸只是想给你找一个称心的另一半。”父亲冷脸看着女儿的崩溃。
  “是让我称心吗,是让你们称心吧?你们当然不会同意他,你们最好的是面子,你们不允许自己对一个曾经贬低和蔑视的人改观,那代表着打你们自己的脸。而你们女儿的幸福和自主权,则是最不重要的。”
  “庄斐!”一直未开口的母亲猛一拍桌子,喝住了她不孝的言论。
  “怎么了,我说错了吗。你们是父母,你们最威严了,我不过是任你们摆弄的附属品,打着‘为我好’的名号为所欲为!”
  父亲忽然捂住心口,急遽地开始喘气,母亲赶忙帮着他顺气,汤秉文望向还欲开口的庄斐,忙道:“对不起秋秋,不该麻烦你安排这顿饭。”
  庄斐默默瞥了他一眼:“不用了,你没什么好道歉的,我也不想好赖着非得你在一起了,你不必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了。”
  汤秉文双唇抿得极紧,两眼定定望着一处,大抵明白说多只会错多。
  终于喘过气来的父亲嗤笑了一声:“有你这个不孝女,真是家门不幸。”
  “是,你们不幸,我也不幸。”庄斐说着,起身摔门而出。
  “秋秋!”
  父母惊讶地望向大开的包厢门,汤秉文则先一步追了出去,在走廊拐角处扣住了她的手腕。
  难得一次,汤秉文的手劲极大,任由庄斐如何挣扎,也不肯松开分毫。
  最后,她放弃地垂下手,瞪着汤秉文道:“你知道我最讨厌你什么吗,就是你永远都是那副低眉顺眼的模样,永远只知道从自己身上找原因。自己当初可怜成那样,还总想着帮人帮畜牲;被人要求做份外的事,也不好意思推脱半句;甚至被人指着鼻子骂,都只会顺从地道歉。”
  汤秉文的眸色越来越暗,最后一颔首:“你说得没错。”
  “所以你也不必再多说什么了,无论我爸妈同不同意,我也不想和你在一起了,就这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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