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求陪审团回避。”玛莎听不下去了。
法官宣布:“陪审团请回避。”
玛莎质疑霍普金斯先生:“你直接宣读这些人的名字就好。没有让你发表感慨。”
法官也附和道:“霍普金斯先生,你刚才在陪审团面前发表的言论很不妥当。”
霍普金斯呜咽了:“我兢兢业业在亨廷顿拍卖行工作了30年,一直恪守行规、尽职尽责,我从没想到会遇到这种事。”霍普金斯经理的声泪俱下成功地博取了旁听席的同情。
玛莎给了霍普金斯一个白眼。
法官提醒到:“霍普金斯先生,请你控制一下情绪。请陪审团入席。”
陪审团再次回到法庭。
“霍普金斯先生,你可以宣读名单了。”法官催促他。
霍普金斯先生开始宣读一份冗长的姓名清单:“亨利·瓦尔登,丹尼斯·维伦纽瓦,萨姆·狄金斯,卢瑟·斯莱特林,亚历克斯·斯宾塞—”。他满腹委屈带着哭腔念叨一长串名字,足有57个。亨廷顿拍卖行采用了弃卒保帅的“苦肉计”。
众人又窃窃私语地讨论起这份名单的真假,布莱顿·汗法官宣布暂时休庭。
沈立言情绪激动:“玛莎,这些人都是临时找来的,他们不是失窃文物的真正委托人。”
玛莎拍拍她的肩:“我知道。”
“你有什么办法可以证明亨廷顿拍卖行在撒谎么?”
玛莎蹙起了眉头。面对这个准备充分、不择手段的辩方,玛莎有些招架不住。
玛莎无可奈何地告诉沈立言:“就算我要求核实这57个人的真实性,也不一定会有人愿意站出来为我们作证,他们极有可能和亨廷顿拍卖行私下达成了交易;即便我们运气好,证明其中有人是在作伪证,数量上也未必能够让陪审团相信亨廷顿拍卖行在走私文物上是有罪的,而且亨廷顿拍卖行可以顺水推舟地把收赃责任都推卸给这57个人。亨廷顿夫人舍得不惜代价‘破财消灾’,杰米斯律师善用‘法不责众’的原则。我们的‘核实’调查在陪审团来看不过是在拖延时间,还为亨廷顿拍卖行赢得了更多的时间来‘制造’有利于他们证据。”
“我们就这么坐以待毙么?”
玛莎犹豫要不要亮出最后一招:“你能确保在亨廷顿庄园里发现的带血石板是真实无误的么?”
沈立言坚定的回答:“能!”
“这个证据是把双刃剑,如果证明是真的,我们就有一半机会赢,否则,我们就彻底输了。”
“玛莎,我们是不是别无选择了?”
玛莎点点头。
再次开庭。
玛莎提出:“我要求核实这57个人的真实性。”
“核实工作,牛津郡的警察会尽到他们的责任。控方律师还有别的问题么?”
玛莎说:“我方还有一项证据,需要询问沈立言。”
“允许。”
玛莎问立言:“去年9月,你和约翰·亨廷顿在亨廷顿庄园里玩过一次‘探宝’游戏?”
“是的。”
“请你把当时的情况详细说一下。”
“约翰·亨廷顿找到一把钥匙,他说钥匙是他祖父给他的,可以开启别墅的一个房间。于是我们约定在别墅里寻宝。”
“你们发现了什么?”
“在亨廷顿庄园三楼的一个大房间里藏有很多的中国近几十年来的失窃文物。”
“你怎么知道是近几十年来的?”
“因为包裹着漆器、陶器和小佛像的报纸是上世纪80年代和90年代的旧报纸,有中国陕西省的‘华商报’和中国河南省的‘河南日报’。”
杰米斯律师料到玛莎会提出这项证据,他站起来:“我反对,这只是沈立言的一面之词,我要求约翰·亨廷顿出庭。”
法官宣布:“允许。”
约翰·亨廷顿将手放在《圣经》上:“我对万能的上帝发誓,我提出的证据是真相,只有真相。”
杰米斯问约翰:“你刚才已经听到沈立言的陈述了,她方才说的是真的么?”
“她在撒谎。”
“你们在庄园‘寻宝’了么?”
“是的。”
“用钥匙打开了三楼的房间?”
“是的。”
“你们看到了大量的中国历史文物?”
“没有,房间里空无一物。”
“所以自始至终这件事情只有你们两个人参与,没有其他的目击者?”
约翰回答:“亨廷顿家族的女佣维娅拉·雅沃诺娃在场,但她并没有参与‘探宝’游戏,她也没有看过这个房间。”
“所以说,这件事情只有你和沈立言两个人知道。”
“是。”
“我问完了。”
陪审团成员交头接耳地讨论起来,他们不知道该相信谁。
玛莎欲背水一战:“法官,这个房间里有项关键性的证据,可以证明亨廷顿拍卖行参与走私失窃文物。”
法官询问辩方律师:“你同意控方现在举证么?”
亨廷顿夫人觉得房间已经被清理干净了,应该留不下什么把柄。既然现在约翰和沈立言的证词已经变成了“罗生门”,不同意控方举证倒显得亨廷顿家族心虚,到不如同意控方举证,坐实沈立言的诬告。亨廷顿夫人示意杰米斯律师同意控方举证。
法官宣布:“可以举证。”
沈立言看了一眼法院内的旁听席,平静地说:“我们打开的那个房间里,有两块洛阳龙门石窟的石板《帝后礼佛图》,其中皇帝的那块石板上有一大滩血迹,那是我爸爸的。”
整个法庭像炸锅一样沸腾起来。亨廷顿夫人瞬间脸色铁青、表情凝固。约翰的视线越来越模糊,含在眼眶的泪水让他失去了焦点,他已经看不清楚立言了。
“肃静!肃静!”法官让大家安静下来。
“沈立言你确认你刚才说的话?”法官谨慎地向沈立言二次确认。
“我确认,我愿意配合DNA鉴定。”沈立言哽咽道。
“亨廷顿夫人,皇家检察总署会派警察调查亨廷顿庄园,庄园内的一切都必须维持原样。”法官说道。
法官宣布休庭,下次开庭时间待定。
第38章 关键证据
亨廷顿庄园门口热闹非凡,除了两辆警车,还有好几辆电视台、报社的车。各路记者蜂拥而至,要抢劲爆头条。大家都怀着看好戏的心态来观摩这出高潮迭起的官司,平静安宁的小镇如今成了舆论的中心。
出入口挤得水泄不通,警察狂按着喇叭,示意围观的媒体记者让开道,才勉强开入庄园。老汤姆见状赶紧关上大铁门,把看热闹的人们关在庄园外。
沈立言作为证人跟随皇家检察总署进入了庄园。
南妮管家带他们去三楼的房间,里面空无一物,墙上斑驳的墙皮和积灰都被铲得干干净净,警察注意到地板上有一条条尘道。
“这房间刚刚被打扫过,亨廷顿夫人,法官不是提醒过你近期亨廷顿庄园要维持原样么?”一个年轻的警察(斯蒂文)说。
南妮赶紧接话道:“是我不好,我劳碌命,看哪里脏了,我就忍不住。”
警察无可奈何地的摇摇头:“沈立言女士,这是你举证的房间么?”
立言答道:“是的。”
斯蒂文警官说:“你都看到了,房间里什么都没有。”
这本就在立言的意料之中。她恳求道:“求你们看看别的房间。”
斯蒂文问亨廷顿夫人:“夫人,你愿意配合么?”
“我没什么好隐瞒的。南妮,你把钥匙串拿出来给警察。”亨廷顿夫人吩咐道。
南妮把三串钥匙串递给斯蒂文警官,一串钥匙对应着一层楼,铁铸的钥匙碰撞出哐当声。亨廷顿夫人爽快答应警察的调查请求,反叫沈立言担心起来。
斯蒂文打趣道:“亨廷顿夫人,你家到底有几个房间啊?”
“如果你清楚地知道你的庄园有多少个房间,那只能说明你的庄园还不够大。”
斯蒂文和马修面面相觑:“那我们就开始调查了。”
亨廷顿夫人说:“如果你们查累了,可以到一楼的客厅来,我们准备了下午茶。”
马修警官笑眯眯地道谢:“夫人,您真周到。”随后他转过身向斯蒂文抱怨,“今天又要加班罗”。
斯蒂文催促道:“快抓紧时间开始调查吧!”
亨廷顿夫人嘲讽沈立言:“你肯定对警察调查更感兴趣,我就不招呼你了。”说完,亨廷顿夫人和南妮便离开了。
沈立言、玛莎和四位警察开始开锁检查。一楼房间没有任何异常。二楼的房间有一大半是空的,少数房间放了一些古董油画、雕塑和老家具,也没有什么特别之处。转眼已经到了傍晚,几位警察非常疲惫,马修对另一位年长的警察说:“今天肯定白跑一趟,我去喝下午茶罗。”
老罗伯特警官也不想查了:“我和你一道去。”
两个老警察下了楼。
斯蒂文尴尬地对沈立言说:“你别在意,他们就这样。我会继续认真调查的。”
“谢谢你。”沈立言很感激他。
三楼还有47个房间要检查,斯蒂文警官继续开锁。他们有了一些新发现,有九个房间里放着一些宋元明清的古董字画、保存完好的珐琅器和清代宫廷摆件。沈立言判断这些应该是在鸦片战争到第二次世界大战爆发前亨廷顿家族的祖先从中国掠夺到英国的。还有六个房间放了一些青铜器、陶器和玉器,但是和那个大房间里的东西相去甚远。
“沈立言女士,请你仔细辨认,有你要找的东西么?”斯蒂文问她。
沈立言直摇头。
斯蒂文和他的同事还是负责地拍摄了照片。
早过了吃晚饭的时间了,斯蒂文有点失落:“这是最后几个房间了,如果还没有,我们就收队了。”
沈立言的心情跌到了谷底:“再找找看吧。”
最后几个房间除了一些旧家具以外什么都没有。
“很遗憾,我们没能有所发现。”斯蒂文说,“我要回总署了。”
“你相信我,那个房间原来真的有文物。只是被转移了。”沈立言急得要哭出来。
玛莎安慰道:“立言,你别这样。斯蒂文警官已经尽力了。”
南妮管家走到他们旁边幸灾乐祸:“沈立言,你害警官们白忙活一场啊。”
立言被激怒了,她冲上前去要扇南妮。南妮双手交叉挡在头前做了一个防御的姿势。立言发现,南妮的手掌和手指全是勒痕,两只手的虎口位置都贴了创口贴,南妮在亨廷顿庄园根本不需要干重活,她的手怎么会变成这样?
“你的手怎么了?”立言警惕地问。
南妮紧张地立刻把手背到身后。
斯蒂文和玛莎把她俩拉开。
立言喃喃自语:“容我在想想。”
见立言自言自语,玛莎示意斯蒂文不要打搅她。
立言的脑子飞快地运转:亨廷顿夫人绝对不敢把赃物运到庄园以外的地方,那些文物肯定还在庄园里。这些文物的材质大都是金属、石头和瓷器,摆满了三十二个架子和好几个木箱子,乐观估计有几十吨重,有些还非常易碎,不易搬运。亨廷顿夫人信得过的只有南妮、老汤姆和自家亲人,即使他们齐心协力搬运至少要花上两周。文物被南妮她们转移了,看南妮的双手就知道,是在近期被转移的。但是转移到哪里,她却没有任何线索。
“立言,你还好么?”玛莎担心地问。
“我没事。能不能给我一点时间想想。”
“就10分钟,如果你还没有线索。我们就收队。”斯蒂文说,“已经11点了。”
说罢,斯蒂文准备下楼,突然间他被地毯绊了一下,咒骂道:“见鬼。”
他们不约而同地看着这块地毯,它一定被什么东西横向撕扯过,因而被扯破了,10厘米见方的地毯皮皱巴巴地耷拉在地上,一不当心就容易被绊倒。沈立言走上前,端详着这块地毯,地毯裂开的边缘没有磨损,说明裂口是新鲜的。地毯的裂口前后有一道颜色明显比周围浅的多的压痕,连续不绝,直到通往二楼的楼梯口才中断,压痕形成的原因是地毯的纤维被多次拖曳以后逆向排列,所以比地毯原来的颜色浅。立言记得她住在亨廷顿庄园时,地毯是没有这道压痕的。立言寻着压痕走到三楼通向二楼的楼梯,在每一级阶梯的阶沿上,都有几处颜色略浅的压痕。二楼通向一楼阶梯的阶沿上,同样也有压痕。
老汤姆脚有点跛,南妮也人到中年。他们连续十几天搬运这么重的重物,到最后,一定累得只能生拉硬拖,这些痕迹毫不疑问就是当时留下的。于是沈立言寻着压痕找到一楼。可是一楼铺的是硬质橡木地板,压痕消失了。
玛莎问立言:“你想到了什么?”
立言将推理一五一十讲给玛莎和斯蒂文听,斯蒂文觉得立言的分析有道理,但是他没有十足的把握,毕竟一楼是他们最开始就调查的地方,一楼所有的房间都没有异状。
“亨廷顿庄园有地下室么?”玛莎问。
“我不知道。”立言回答。
“亨廷顿庄园有酒窖么?”斯蒂文提示道,“我的祖母以前在汉普郡的一个庄园里做过厨娘,她说有大型庄园有自己的酒窖,他们才不会去市场上买工厂生产的流水线葡萄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