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异乡安好——沈立研
时间:2022-08-11 06:48:26

  “亨廷顿庄园的葡萄酒封口与市面上出售的葡萄酒不一样。”立言肯定地告诉斯蒂文。
  斯蒂文找南妮问话:“亨廷顿庄园有地下室或者酒窖么?”
  南妮局促不安起来:“没——没有。”
  “到底有没有?”斯蒂文再次发问。
  南妮不敢正眼看斯蒂文。
  “南妮,我们在取证,你要说实话。”
  “南妮说的都是实话。”亨廷顿夫人从客厅出来,“大房间你们也检查了,别墅里的其它房间你们也都检查了。还不够么?”
  马修警官跑出来打圆场:“亨廷顿夫人,年轻人不懂事,多有得罪。我们收队了。”
  斯蒂文不依不饶,他把马修拉到身边用警察暗语嘀咕了几句。
  马修陪笑道:“亨廷顿夫人,偌大的庄园怎么可能没有酒窖呢?我们警察办案也是为了还你清白。让我们检查一下吧。”
  亨廷顿夫人不情愿地说:“给你们3分钟。”
  “谢谢你的配合。”
  亨廷顿夫人把他们领到酒窖口:“只许警察进去。”
  斯蒂文和马修进入酒窖检查:“上好的葡萄酒整整齐齐地擂满了三面墙,中间是葡萄酒桶,看起来井井有条。”
  亨廷顿夫人在酒窖门口喊话:“满意了么?可以出来了?”
  斯蒂文警官不死心,他拨开几瓶擂在架子上的葡萄酒瓶,想看看有什么机关,没准能打开个暗门,但还是一无所获。
  马修靠在一个酒桶上,喃喃自语到:“有钱人的生活真是奢侈,我也想来上一桶。”他用手指敲敲橡木酒桶,酒桶发出悠长地共鸣,不是装满液体的酒桶该有的浑浊短促的声音,斯蒂文也听出了异样。
  亨廷顿夫人不耐烦地说:“你们超过3分钟了。”
  斯蒂文顾不得那么多了,他推开马修,把酒桶掀翻,“哐当啷”一声。几块碎瓷片漏出来。他拿着手电筒往地上一照:“这是什么?!”
  经过连夜的地毯式搜索,到第二天中午,沈立言他们终于找到了《帝后礼佛图》石板。斯蒂文把石板装在透明袋子里拿回警局做鉴定。马修给酒窖贴上了封条,提醒说:“亨廷顿夫人,请你和佣人不要进入酒窖了。否则我们会以妨碍司法调查起诉你。”
  斯蒂文陪立言和玛莎出了庄园,昨天中午就守候在庄园门口的记者居然一个都没走,记者们蜂拥上来连珠带炮:“警察调查了一整天,有什么发现么?”“亨廷顿庄园里有中国文物么?”“沈女士,你在诬陷亨廷顿家么?”
  斯蒂文和马修警官警惕地把沈立言和玛莎护送上警车,没有问出调查结果的记者不愿意离去,狗仔队用闪光灯对着斯蒂文他们一顿猛拍,还用疯狂地麦克风敲击车窗玻璃。斯蒂文紧张地按喇叭鸣警,缓慢又坚决地发动了警车。好不容易冲出记者们的包围圈后,斯蒂文猛踩油门加速离去。开出庄园好一会儿,斯蒂文才放下戒备:“我祖母曾经在一个庄园里做了一辈子女佣,她到死都没走过一次庄园正门,但是时代在变。”
 
 
第39章 败诉
  一周后,玛莎告诉沈立言两条警方的鉴定结果。血迹鉴定结果,证明《帝后礼佛图》上的血迹与沈立言有直系血缘关系。中国文物的鉴定结果,能确认是中国近几十年来失窃的文物(根据许承源馆长提供的证据有据可查的)只占亨廷顿酒窖里历史文物的7%,因为大量被盗挖的文物中国文物局也没有相关的信息,还因为作为关键证物的旧报纸全被南妮管家销毁了,所以英国警方不予以认定。
  警方新增加的两条证据在牛津郡引起了轩然大波,记者和想要亲眼目睹庭审的人都向法院提出申请,牛津地方法院只能用实名制抽签的方式来决定谁有资格来旁听庭审。第三次开庭换到牛津郡最大的法庭,开庭当天媒体记者早早就虚位以待,各个都想抢占最佳位置。
  布莱顿·汗法官宣布:“现在开庭。”
  先由玛莎问讯沈立言。
  “你第一次见到《帝后礼佛图》石板是在哪里?”
  “1987年8月中国河南省洛阳市的龙门石窟。”
  “你再次见到石板是在哪里?”
  “在亨廷顿庄园的三楼房间里。”
  “这块石板就是后来被转移到亨廷顿庄园地下室酒窖酒桶的那块?”
  沈立言伤心地说:“是的。”
  “《帝后礼佛图》上的血迹是怎么来的?”玛莎让法警把石板投影在证据栏上。
  “15年前,我爸爸在中国洛阳保护龙门石窟时,他的头被犯罪分子用石板砸伤后,伤重不治。”
  “我问完了。”玛莎说道。
  轮到杰米斯律师向沈立言做反向问讯:“你是根据沾血的石板在亨廷顿庄园里,故而判断亨廷顿家族参与走私中国文物的么?”
  “除了沾血的石板,还有亨廷顿拍卖行私下交易品的匿名委托人,亨廷顿夫人为了让我不要说出真相还囚禁过我。”
  “我要求传唤亨廷顿夫人。”杰米斯律师说。
  亨廷顿夫人走到证人席上。
  杰米斯问:“你曾经囚禁过沈立言?”
  亨廷顿夫人承认道:“是的。”
  旁听席骚动起来。
  杰米斯问:“你出于什么原因囚禁她?”
  亨廷顿夫人说:“沈立言怀孕了,但是她坚持不要这个孩子。我们盼望这个孩子很久了,情急之下我犯了糊涂把她关起来,希望她回心转意。但如今看来,这个孩子根本就不是约翰的孩子,是和她私通的人的孩子,所以她才不敢要这个孩子。”
  旁听席喧哗起来。
  立言站起来为自己辩护:“你胡说,这不是真的。”
  “现在不是你发言。”法官提醒沈立言。
  “我问完了。”杰米斯说。
  玛莎对亨廷顿夫人做反向问讯。
  “科林·亨廷顿,你是不是应该解释一下,这块石板怎么会出现在亨廷顿庄园?”
  亨廷顿夫人从容地回答:“我对沈立言父亲的遭遇表示深切的同情。但是亨廷顿拍卖行从未参与盗窃中国文物。在亨廷顿庄园里找到的这些艺术品是亨廷顿拍卖行前几年收到的委托品,原先并不属于亨廷顿庄园。”
  “那请你告诉大家,这些文物的拥有者是谁?你不会又想宣读另外57个名字了吧?”玛莎讽刺她。
  说罢,旁听席哄党大笑起来。
  亨廷顿夫人淡定地说:“这是布朗先生在1995年转卖给我已故的丈夫爱德蒙·亨廷顿先生的。”
  玛莎眉头一皱:“谁是布朗先生?”
  “波文·布朗,我丈夫的朋友,他们一直有生意往来。”
  “价值这么高的一批文物,你丈夫和布朗先生交易的时候应该留下了凭证吧?”
  “那你要去问我已故的丈夫或者布朗先生了。”
  “我提请法院传唤证人波文·布朗”
  法官宣读警方的鉴定通知:“波文·布朗先生因患老年痴呆症,他的病情不适合出庭作证。”
  “亨廷顿夫人,请你解释一下,在警察三令五申警告你不要擅动这些艺术品的情况下,你为什么还要把它们从三楼房间转移到酒窖里的酒桶中去?”
  “早于开庭前,我就想装修亨廷顿别墅,我把计划告诉了管家南妮。南妮是个非常勤快的人,她在不知‘配合调查令’生效的情况下,先把这屋子清理出来了。因为其它房间也要装修,所以我决定把艺术品暂时放在酒窖里。”
  “我问完了。”玛莎知道亨廷顿夫人和南妮管家早就在杰米斯的授意下窜供了,再质问南妮也是多此一举。
  法官问:“辩方律师还有什么问题么?
  杰米斯回答:“没有了。”
  法官宣布:“休庭15分钟,双方律师做结案陈词。”
  玛莎慷慨陈词:
  “尊敬的法官、陪审团和旁听席的所有观众。
  15年前在中国河南省龙门石窟发生了一起惨案,一个年轻有为的考古研究员为了保护文物被盗贼用石板重伤,他的生命在39岁时戛然而止。15年后,我们发现这块沾满了血迹的石板出现在亨廷顿庄园里。不仅如此,亨廷顿庄园里有大量无法说明来由的中国近几十年来被盗挖的历史文物。亨廷顿拍卖行里的私下交易委托品数量远远高于同行业水平,而那些已经被中国专家和英国警察认定的中国失窃文物恰巧都在‘私下交易品’名录上。
  为什么亨廷顿拍卖行不能公开拍卖这些失窃文物呢?亨廷顿拍卖行对此的解释是‘要保护委托人的隐私’,而他们提交的57个委托人都毫无例外地全都不居住在牛津郡本地,他们分别来自苏格兰、北爱尔兰和威尔士甚至是其他欧洲国家,以至于警方只能依靠电话来调查这些失窃中国文物的来源。亨廷顿拍卖行已经被警方认定的失窃文物有多少件?答案是5379件。这些失窃文物已经遭到了严重的损毁。在座的各位中有虔诚的基督徒,如果哪一天你走进教堂准备祈祷,竟然发现耶稣像被人锯断,身体在英国,头却不知所踪,你会多么痛心疾首?但这样的事情确确实实在中国的宗教寺庙和古代遗迹中发生。
  为什么文物走私犯甘愿铤而走险?因为中国文物近年来在世界拍卖市场上价格屡创新高,拍卖行从事非法走私文物拍卖可以获取比正常委托品高的多的利润,亨廷顿拍卖行超过80%的利润都来自这些来路不明的中国艺术品。在关键证物上,亨廷顿夫人犯了让人无法原谅的错误,明知道在警方调查取证阶段,她不仅不遵守保护现场的要求,还故意把关键证物转移到难以发现的庄园地下室酒窖酒桶里。
  以上种种证据已经不能用巧合来形容,从这些证据中我们可以清晰地判断出亨廷顿拍卖行在偷盗、走私和拍卖中国历史文物的犯罪链条中起得是谋划和主要参与者的角色。因此我恳请陪审团,运用你们的常识和人性,根据以上证据判处亨廷顿拍卖行有罪。”
  玛莎的辩词起到了效果,在座的几个虔诚教徒一边点头、一边抹着眼泪听完了她的陈述。
  杰米斯律师反驳道:
  “尊敬的法官、陪审团。
  在过去的3个月里,我们共同经历了一起史无前例的案件。一家历史悠久、令人尊敬的公司因莫须有的罪名在被告席上接受众人的审视。控方提出的证据却只是占总拍卖品7%的中国失窃文物和一块带血的石板,而控方仅仅是基于自己的推理为我们虚构了一个看似合情合理的故事。
  我非常理解控方的心情,当她发现导致其父亲死亡的石板在被告家中出现时,她怀着满腔‘血债血偿’的怒火要为父亲报仇。但这意味着亨廷顿拍卖行需要为自己没有做过的事情承担罪责么?中国文物流失海外是个严峻的社会问题,中国文物流失海外的途径也是多种多样的,除了战争、走私以外,也不乏有中国人出售或者赠送给外国的。一件中国文物历经数十年归属于英国的某个人或者某个组织,期间几经易主、颠沛流离,如果一件文物可以给自己写段自述,长度不见得会短于一个人的求职经历。控方刻意回避了文物转让过程的复杂性,把目前的艺术品拥有者亨廷顿拍卖行作为走私文物和拍卖文物的罪魁祸首,这合理么?试问如果今天布莱顿·汗法官看中了一尊石佛,出钱买回家当装饰品,不巧这尊石佛是20年前中国的失窃品,是不是明天他就应该出现在被告席呢?
  诚然亨廷顿拍卖行确实拥有一些失窃品,但是亨廷顿拍卖行已经公开了这些失窃品的实际拥有者,亨廷顿拍卖行为了实践社会公益,自愿打破行业保密制度,付出了对等的代价。受客观条件所限,在无法有效避免失窃物成为拍卖行拍品的情况下,导致亨廷顿拍卖行意外得到了失窃文物,并遭到起诉、公司停摆,某种程度上说,亨廷顿拍卖行也是受害者之一。作为陪审团,你们负有神圣的责任。你们的责任就是保持一条基本原则,这也是我们司法体系的核心。控方必须毋容置疑地证明被告是有罪的方能定罪,回到陪审团和议室,运用这一原则分析现有证据,然后回来告诉我们一个唯一合理的裁决,亨廷顿拍卖行无罪。”
  杰米斯不愧是拍卖业务律师中的翘楚,他居然成功地把亨廷顿拍卖行塑造成了一个受害者,还是一个甘愿牺牲、勇于承担社会责任的受害者。杰米斯的力挽狂澜和一些关键证物的失去,让沈立言觉得这次的庭审结果凶多吉少。
  法官让陪审团进入合议庭进行和议。
  令人煎熬的2小时过去了,陪审团再次入庭。
  法官问陪审团代表:“陪审团是否对裁决达成一致。”
  “是的。”
  法官问:“第一项指控:亨廷顿拍卖行参与偷盗和走私中国历史文物。有罪还是无罪。”
  “无罪。”
  “第二项指控:亨廷顿拍卖行拍卖失窃历史文物。”
  “有罪。”
  法官宣布:“我向陪审员的辛苦工作表达感谢。鉴于案情的复杂性,便于充分细致地考量所有各方因素,我将对第二项指控的量刑押后宣判。我宣布休庭,陪审团解散。”
  媒体记者把法院门口围得水泄不通,亨廷顿一方得意洋洋地率先走出法院,迎接记者们的□□短炮。
  “杰米斯先生,你对判决满意么?”(记者A)
  “如果不是由于陪审团同情心泛滥,我个人认为亨廷顿拍卖行的第二项指控也不应当成立。”
  “亨廷顿夫人,你对判决满意么?”(记者B)
  亨廷顿夫人回答:“我觉得陪审团比较公允。”
  “亨廷顿拍卖行要怎么解释拥有这么多的走私文物呢?”(记者C)
  “胜诉就是正义么?亨廷顿拍卖行难道没有道德上的污点?”(记者D)
  吉米斯律师愤怒地说:“我没必要回答你的问题。”
  亨廷顿夫人的保镖把记者挡在外围,护送她坐上轿车。
  “玛莎律师,你对法院的裁决是否感到意外?”(记者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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