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夫君是前朝首辅——小河边舟
时间:2022-08-12 06:59:23

  李宗仪闻言,笑了一声,脑海里已经有那丫头纠结死了的画面。她一定是洗浴完吃了些点心,然后百无聊赖的等他回去换药,外厅坐了一会儿又跑去内室坐坐,东翻翻西看看,就是闲不下来。等不到他人肯定又在纠结去不去寻他,去哪儿寻他,光想想就觉得这姑娘傻得可爱。
  李宗仪料想的确实没错,璨如哪里都待了一会儿,最后肚子又饿了,跑去厨房要了碗面端回来。如果你问她为什么亲自去厨房,她一定会很认真的回答你:她想要辣,很多很多的辣。
  没错,这个看着娇娇小小,笑起来两个小梨涡的姑娘,很爱吃辣。她吃甜甜的点心的时候,会半眯着眼享受,眼尾微微上扬,甜食能带给她愉悦的感觉。而粗暴的辣,能直接刺激到她的味蕾,酣畅淋漓,将身体的快感都释放出来。
  李家众人饮食以清淡为主,日常菜品也都照顾众位主子的口味,璨如只能偷偷的喊絮儿买些孜然粉和辣酱,洒在平日里的汤面上过过瘾。
  那碗面拿食盒装回来的,她亲自捧着,放到桌上的时候还是热乎乎的,汤上撒着香油葱花儿,还有她特意叮嘱放的很多的孜然,热气一缕一缕往上窜,香气扑鼻。
  李宗仪从前不爱吃辣的,也不喜面食,所以没有准备他的。
  璨如盯着这碗热气腾腾的面汤,口水都快流出来了。她利落的拿了筷子和汤匙,先搅和了好几下,等味儿融进去了,立马舀了一勺子汤尝味儿。
  “嘶”
  那汤匙子一进嘴,舌头立马反射性的缩了回去,烫的她呲牙咧嘴的,脸皱成一团,险些留下泪来。
  李宗仪一进来看到的就是这幅画面
  那姑娘仰着头不停的吸气,眼眶红红的,活像被谁欺负了似的。
  “好了,别动,那碗面不许再吃了”,李宗仪正低头给他的舌头上药。她端坐在他跟前,张大嘴巴,眼睛是阖上的,两手交叠平放在膝上,像极了一个认错态度良好的学生。
  李宗仪手指捏住她的下巴,用力微抬,让他能更清楚地看见伤口,“要是饿的话吃些糕点,这几日莫要再碰这些辛辣之物”。
  清凉的膏药覆上柔软的舌头,有些舒服,舌头上的灼烧之感顿时少了许多。
  “就吃一点点行么”,她自知理亏,却又想竭力争取一下,声音小的几不可闻。那碗葱花儿面实在太香了,她被烫了那么个口子,最后一口都没吃上,那也太亏了。
  她越想越不甘心,越想越难受,嘴撅的都能挂油瓶了。
  “啊”,璨如不防,立时吃了个爆栗子,捂着被敲的脑门看着面前的罪魁祸首。李宗仪面无表情的看着她,毫无波澜的眼底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告诉她,这事儿没得商量。
  璨如:……
 
 
第9章 宣平侯府
  李宗仪给她上完药,推着璨如赶紧去睡觉,若是她不歇息,想必晚上还有的闹。璨如下午在马车上补了眠,偏就睡不着,在床上翻来覆去的。满心想着自己的肚子,就算吃了东西,还是感觉空空的。她捂紧腰身,想把肚子压瘪一些,默念着:"我不饿……我不饿……我"
  璨如睡在床上,和李宗仪隔了一道屏风。在外人面前两人是夫妻,若是分房睡,难免落人口实,所以夜间李宗仪将室内的木榻拼起来,铺上被褥将就着。
  "郎君,你睡了么"
  黑暗中一道清甜的女声响起。
  李宗仪鼻尖低嗯了一声,心知这丫头是真睡不着。木榻铺了好几床软被,只是他一个高高大大的男人,这空间委实有些委屈,他睡得也不甚舒坦。
  "想吃东西么",他温声道。
  璨如侧躺在床上,整个人裹得严严实实。听见他的话,探出手把被子往下拉了一点点,一双葡萄似的的眼睛亮晶晶的,又小心又期待的试探道:"可以吗?"。
  她晚上总是饿,总要吃些热腾腾的汤水下肚才有饱腹感,絮儿也知主子这个毛病,又怕她吃多了闹肚子,每日都要盯着她些。李宗仪平日里对饮食到是没什么要求,每餐清淡些八分饱就好,他也不清楚小孩子为什么那么能吃辣,那碗飘着葱花的红汤现在还在他脑子里挥之不去。
  他喟叹了一声,起身穿衣。
  璨如等了一会儿,屏风外没有应答声,以为他只是哄哄自己,悄声嘟囔了一句:"就会骗我"。
  可没过一会儿,不远处响起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像是他在穿衣。璨如静静地听了一会儿,"你要出去吗?"。
  接着就是轮椅轴承缓缓转动的声音,璨如小脑袋瓜子探出了帘帐,屏风外呲的一声,一盏烛火瞬间点燃,映照出了那个轮椅上清瘦的身影。
  那道身影缓缓离开,离开屋子之前他叮嘱道:"外面风大,好好待着,不许出来"。随后门咣当一声,关上了。
  璨如看不到他了,长长的眼睫霎时垂了下来,唰的一声扯开了帘子,踢上鞋子跟了出去。别看她出门的时候干净利索,到了外面还是被凉风刮得瑟缩了一下,立马捂紧了身上的衣裳寻着光亮跟上前去。
  李宗仪去的是院子里的专门僻出来的小厨房,即使一行人来的匆忙,这里面食材米粮却还准备的齐全。他用手上的那盏灯点亮了厨房的,然后吹灭了他带来的那盏。小小的空间瞬时亮堂了一些。厨娘离开的时候灶台收拾的干干净净,李宗仪在米缸里寻到了一袋儿细面,面条还软和着,应该是厨娘下午给那丫头做面的时候剩下的。他拿了出来,然后开始生火烧水……
  璨如没敢明明晃晃的跟他背着来,李宗仪虽纵容她,在有些事上还是有自己的原则的,不容她胡来。那道纤细的身影一点点的跟进,最后停在了那间冒着火光的小屋子外。
  小厨房啊……
  璨如猫着腰躲在门后,李宗仪坐在灶台前,往里加柴火。火焰一点一点的吞噬添进去的干柴,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他神色温和,抿着嘴做好手里的事,仿佛如品茶看书一般平常。火光落到他脸上,有点温暖的感觉。
  璨如站了一会儿,手露在外面冻得通红,她搓了搓又忍不住的伸到唇边哈着气,小脸皱成一团。李宗仪看着认真在添着火,其实早发现了门外的响动,不用想也知道,只有那丫头胆子那么大,不拿他的话当回事。他存了心让她在外多待一会儿,看她还敢不敢往外跑,只是那哈气声越来越频繁,他又怕她真冻着了,又是一阵闹腾。
  李宗仪添完最后一把火,叹了口气,沉声道:"好了,进来吧,别冻着了"。
  璨如本在胡思乱想着,猝然听见他的声音,缩了缩脖子,把头埋得低低的。进门的脚步说是用挪的也不过分,磨磨唧唧的。
  锅里的水咕噜咕噜的冒着热气,李宗仪也不看她,径直去下面。面条一进锅里瞬间软了下来,璨如心知自己此刻最好闭嘴啥也不说,免得惹他生气。
  李宗仪手上动作未停,余光瞥见身边这姑娘侧对着他,双手背在身后,抿着嘴不说话。他暗暗好笑,小姑娘还是有些小性儿的,挺好。他本来还担心,璨如年纪轻轻的失了应有的快乐,现在看来,他是多虑了。
  很快,一碗热腾腾的面盛了上来,不像之前她那碗不知胡乱放了多少佐料的红汤面,这份清汤寡水的,只有淡淡的香气飘入鼻尖。李宗仪洗好手擦拭干净,递给璨如一双筷子,冲她抬了抬下巴,示意小姑娘尝一尝。
  璨如从未见过他进厨房,更不知道他还会生火煮面,此刻瞪大了眼睛,盯着那碗清淡的面汤好一会儿,她怀疑李宗仪是第一次下厨。
  这……熟了没啊
  璨如咽了咽口水,觉得自己不能拂了他的面子,好歹人家平日里养尊处优的公子哥儿亲自给她下厨,腿上还带着伤呢,就算不好吃也得给他夸出朵花儿来。
  "咳"
  她撇了一眼面前的男人,只见他神色自如的擦拭干净灶台,好像一点都不担心他做的会不好吃。
  璨如将信将疑的尝了一口
  她怕再烫到,用筷子小心的把面卷起来,又仔细吹凉,这才送入口中。筷子甫一伸进口中,璨如的味蕾仿佛瞬间被打开了,浓浓的香气和着柔软却劲道的面条,感觉让她重新认识了下这道食物。
  "嗯……好吃",她把之前想好的要很认真的夸一夸他的事,瞬间忘到九霄云外去了,只鼓着腮帮子道了一声好吃,然后便……没再抬头看他。
  李宗仪看她震惊的样子,温声笑了笑,看她的样子,做的应不算难吃。
  只是
  他低头端详着自己的双手,入眼的是苍白透明的皮肤,包裹着修长的骨节,腕上紫色的手筋根根分明,细如丝弦,透出一股淡漠苍凉的味道。
  不知为何,有些事,他动手就会做了,仿佛是肢体记忆一般。可是他也从未听过,自己下过厨……
  他微微阖下眼,遮住心底的疑惑。
  璨如此刻满头大汗,口中的快感蔓延到全身。她吃东西很秀气,看着小口小口,其实若不仔细看,很难发现她其实吃的极快,那碗面没多久就见了底。
  看她额头上尽是汗珠,鬓边的碎发贴在脸上,小脸通红通红。李宗仪将轮椅转了个方向,出去用水打湿了帕子递给她。璨如现在已经很不好意思了,自己倒是吃的欢,旁边这个忙活了半天的男人连她一句道谢都没捞着。
  她别别扭扭的接过帕子,小声说了句:"谢谢"。
  李宗仪要的哪是她的道谢,在这个陌生的地方面前的小姑娘一直陪着他,加上自己年纪比她大些,多照顾她也是应该的。
  "好了,这下不饿了,可以去睡觉了吧",他的声音贯然温和。
  璨如得了便宜,哪有不应的,那张明显非常愉悦的小脸上挤出一个大大的笑容,很顺手的推着他的椅背往外走。
  漆黑的夜晚,只有一盏有些昏暗的灯,满面笑容的少女推着轮椅上的男子,安静的走在风雪里。
  "郎君,你什么时候会做面了,还做的这般好",道路上响起姑娘轻快的声音。
  男人无奈叹道:"有只小馋猫半夜翻来覆去一直不睡觉,还不听话偷跑出来,你说她该不该挨骂"。
  姑娘闻言,缩了缩脖子,羞赧道:"哎呀呀,郎君脾气最好了,我吃饱了马上就会睡着的"。
  "好了,别贫嘴,快走,若是冻着了吃药你又要耍赖"
  "噢……,那我走快点,你也别着凉了"
  两人一个推一个坐,影子逐渐拉长,印在一层厚厚的白雪上。
  ……
  京城
  宣平侯府
  这座府邸宅院很阔,三进的院子,大门敞亮,走马门楼上安走兽,影壁墙上画着小儿拜寿的图景 ,抹砖对缝,方砖墁地。夜幕落下,各间房室都隐隐约约亮着烛火,将这清冷寂静的夜晚涂抹的更有温度。
  宅子的主院住的是宣平候夫人高氏,屋内烛火通明,将内室的装横照的清清楚楚。高氏披发端坐在妆台前,身后一位看着有些年纪,面容肃然的嬷嬷在给她一点点的护理头发。
  宣平侯李徽垂手立在书桌旁,手中拿着从顺源寄过来的信。薄薄的两张纸,道明了近来顺源灾后的情状,老太太挂念他,又添了些细碎的琐事,无非就是天冷要记得添衣,公事要紧也要注意身子这些话,最后还言明了李宗仪的近况,道他已前往郊外养伤,性命已无大碍之类的。
  高氏端凝着光滑的镜面,女人眼角的细纹在烛光下隐隐约约。她叹了口气,原道美人终会迟暮啊。即便旁人都来安慰你,岁月沉淀的女人自有其韵味,哪是那些年轻稚嫩的小姑娘可比的。
  这话,她只当个笑话听。
  哪个女人,眼看着自己容颜衰老,皮肤松弛,会无动于衷的。
  高氏微微侧身,目光转向书桌旁的男子。暖黄的烛光下,他细致地翻动手中的信纸,
  面容凝重,却依旧俊郎。
  "二爷,大哥那边怎么样了",她缓步上前,知道他在看顺源的信,不免也有些担心。她的长子刚刚入仕,若是这时候大房那边儿没有稳住,难免波及到他。
  李徽有一刻沉默,将信递给高氏,"现在形势尚且可控,大哥的意思是先行安抚好民众,摸清对方的底细再决定如何安置"。
  高氏快速的看完信件的内容,眉心紧皱,她也意识到了此次问题的严重性。
  "大哥做事向来稳妥,想必不会有太大问题的",高氏道。她这话说的不算有底气,也不知是在安慰丈夫还是在安慰她自己。
  李徽嗯了一声,不欲多说。
  "对了,宗仪的伤……没事儿吧",高氏撇了一眼丈夫,假装不经意问道。李宗仪夫妻两一直在顺源,她对外就说老太太舍不得幼孙,自小带着长大,离开了身边恐难免伤情落泪,坏了身子。
  男人凝思片刻道:"母亲说伤的挺重,谁都不记得了,不过性命倒是无大碍",他叹了口气,"你辛苦一下,挑些参药送去,那小子混账惯了,这次算是让他吃个教训"。
  说完,转身离开。
  高氏凝望着他离去的背影,陷入了沉思。
  李徽看着对这个远在祖宅的儿子漠不关心,其实骨子里还是心疼他的,毕竟是他的血脉,哪能真的冷眼看着他落得一身伤病。
  可李宗仪……不是她肚子里出来的。
 
 
第10章 甚痛
  屋里烧着炭,倒也暖和,夫妻两人一个坐在绣凳上打络子,一个闲适地倚在榻上看书。屋内的帘子都拉上了,烧了许久的炭火,透出的暖气四散在屋里,让人身上软绵绵的。
  李宗仪腿上盖了一床薄毯,临窗而坐,手上握着一卷书册。指尖不时翻动书页,偶尔在某处停顿,仔细思索。
  前朝最后一位皇帝是由外戚扶持的,又自小长于宫廷内官手里,说是被养废了也不为过。少帝在位期间大兴土木,广征徭役,一座座高楼殿宇拔地而起,又喜好奢华,爱美酒美人,荒废朝政,以致大权尽数落入外戚宦官手中,朝廷日渐衰微,各地势力纷起夺位。
  所以历经多年战乱后,先帝建立大魏,国力依旧衰微,人心疲敝,国库亏空,很多事都是有心无力。
  单这次雪灾来说,朝廷各方面的制度政策就很不合理,地方官员也未尽职补救。
  李宗仪放下手里的书册,看向窗外。人间失色,茫茫一片白,树上的雀儿落到地上,踩出的印子立刻就被盖住了,不留一丝痕迹。
  这时节,不止人难过,这树上的小东西也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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