囹圄——十三槐
时间:2022-08-15 07:01:49

  天气是个大晴,但等到她到医院的时候,太阳的光线已经渐渐弱了一些。
  舒似看了下手机,差不多快四点钟了。
  她不清楚医院具体的上下班时间,只是一想到没准又要排队打针,就忍不住头皮发麻,立马蹬着高跟鞋冲向犬伤门诊的科室。
  她走得很急,看走廊上没人,直接身子一拐往办公室里扎。
  里头正好出来一人,和她直接面对面撞上。
  根本来不及给她缓冲的余地,但舒似还是下意识地往旁边偏移了一点。
  后果就是直接导致她整个人撞到了门边框上,肩疼手痛,脚下甚至打滑崴了一下,脚踝立马一阵火辣辣的刺痛感。
  那一瞬间舒似整个人都处在失重的状态,她潜意识拿一只手先护住了脸。
  也不管身边有什么东西,手里胡乱就是一抓,待稳住身体的重量后,另外一只手扒住了门框。
  脚踝传来的痛感让舒似嘶气,两秒后她才反应过来自己抓的是什么东西。
  舒似偏过头,自己手里拽了一道雪白的衣袖,此刻被她拉得布料绷直。
  她眼往上走,眸光一定——
  办公室门口站了一人,身高清瘦,穿着一身白大褂,口罩上的一双眼睛黑而深邃,想要把人吸进去一般。
  不是边绍还有谁?
  舒似面容呆滞地站在那里,霎时忘了脚上的疼痛。
  她的目光缓缓从边绍的脸上,又溜回自己紧紧攥着人家白大褂的手上,大脑当场当机两秒。
  人还没反应过来,手就跟触电似的松开回弹。
  “不好意思,舒小姐,我没看到你。”边绍眼含歉意。
  舒似臊得想在墙上钻个坑把自己给塞进去。
  她垂下眼,把鬓角的乱发往后一别,回道:“抱歉,是我不对,我没看到你,我太急了。”
  他笑了笑,“你有受伤吗?”
  “没有。”
  “那就好。”边绍点点头,问:“来打针吗?”
  舒似:“你们下班了?”
  “还没有,进来吧。”
  边绍转过身往里走。
  舒似正准备跟进去,脚踝的刺痛感才后知后觉地强烈起来。
  她只能装作若无其事,尽量正常地走路,才走到办公桌旁,就一脑门儿的冷汗。
  办公室里没有其他人。
  她趁边绍去操作电脑的时候,偷摸地把腰际顶在办公桌的边缘上,受伤的那只脚踝轻轻地耷在地上,只用另外一边脚施力。
  “把病历和卡给我。”
  舒似老实地从包里翻出病历和就诊卡推过去。
  “你先去拿药吧,护士去上厕所了,你可能要稍微在这里等一会儿。”边绍开完药,把病历还给舒似,侧过头稍微抬了下眉眼,入目就是舒似血色尽失的一张脸。
  他皱皱眉头,“舒小姐?”
  舒似忍着疼,含糊地应了声:“嗯?”
  “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没有。”舒似驳得干脆,完全没经过大脑思考。
  她就是下意识排斥边绍。
  大概是因为他和戚济南相似的外表,她每来医院一次,见到他那张脸,就会想起戚济南这些年来对她不闻不问的嘴脸。
  就像现在,边绍皱着眉询问她是不是哪里不舒服的时候,她又会想起戚济南。
  他们这类人,总是这样,用一副温润亲和的样子看着你,满脸担忧,句句关心,但实则却最无情。
  *
  边绍听完她的回答,足足安静了三四秒钟。
  他用这三四秒钟把舒似从头到脚地审视了一遍。
  此刻的舒似神色压抑着痛楚,即便化了妆,脸还是毫无血色,额头上微沁出来薄汗来。
  她自己浑不自觉,边绍却能看得一清二楚。
  他是记得舒似的,甚至记忆还很清晰,她前两次来的时候顶着一张朝天素面,眉眼也寡淡。
  她也不怎么笑,面无表情时会显得不怎么平易近人。
  哪怕她化了妆,那种冷艳的美感也并不鲜活,反而略显沉闷,让人有一种无形的距离感。
  那种感觉,就像一个人走进了一座光鲜富丽的宫殿里,但仅仅止于门前,无法再往前一步。
  尽管边绍的目光很温和,不带任何的攻击性,但舒似还是膈应,她抿着唇拉下冷脸,把病历一抓转身就走。
  脚踝跟被拧断筋儿似的疼得令人咬牙。
  舒似走出去两步,胳膊突然被人拉住。
  同时,一把温和的男声喊住她:“舒小姐。”
  那只拉住她的手抓得没有很紧,手指松散地把她胳膊扣出一个圈,手心和指尖都带着微微的凉意。
  那是边绍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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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第9章 
  那种冰凉的触感让舒似的指尖没来由轻轻地颤了下。
  她微微一怔,随即反应激烈地甩开他的手,蓦地回头,瞪着那站起来的男人,眼睛里要喷出火来:“你干什么?!”
  边绍心知自己失礼,往前走了两步,伸手摘下口罩,抱歉道:“不好意思,舒小姐,我只是看你的脸色很难看……”
  舒似语气冷淡地驳他:“那又关你什么事儿?”
  闻言,边绍静了一瞬,神色认真,语速很慢:“边小姐,我是个医生。”
  “这里是医院。”他的目光缓缓下移,定格在舒似受伤的脚踝上,高跟鞋箍着的边缘上面已经明显地红肿起来。
  “脚是刚刚在门口崴的吧?”边绍顿了顿,又说:“那你受伤也有我的责任。”
  舒似不吭声,冷着脸用眼神和表情告诉他:我不需要你的负责。
  可遗憾的是,对方似乎没有接收到她的讯号。
  “舒小姐,不好意思,容我冒犯了。”
  边绍说完,蹲下身去,伸出手轻轻握住舒似的小腿末端,仔细地查看她的脚踝。
  冰凉的手覆在舒似温热的皮肤上。
  舒似身子一僵,呆立在那里。
  老实讲,她真的很想一脚把边绍给踹到一边去。
  但是她没动,她怕伤上加伤。
  “不动的时候会很疼吗?”边绍的声音低沉,依旧温柔。
  舒似低头,只看见男人的头顶,头发很短,乌黑乌黑的。
  他高瘦的身子弯下去,白大褂耷拉在地上,他也似乎无所察觉。
  没等到舒似的回答,边绍欲抬起头。
  舒似喉头滚了滚,双手悄悄地别到身后交握着,忍住疼把脚从他手里抽出来,冷着脸道:“就崴了一下,不要紧。”
  边绍依旧蹲着,微微仰头,目光如炬。
  “是么?”
  “是。”
  舒似身后两只手的手心全是薄汗,此时此刻她只想离开这个地方。
  什么破针她都不想打了。
  “舒小姐。”边绍站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他是在笑的,但与平日的温和不同,嘴角虽然微勾,但那笑意不达眼底,显得略微疏离冷清。
  “你好像是一个很不爱惜自己的人。”
  他微笑着继续说:“有时候,逞强未必是一件好事情。”
  舒似觉得这人真的多少有点狗拿耗子多管闲事,非亲非故的,她自己都没喊痛他瞎管什么呢?
  想到此,她语气更冷: “边医生,你是不是管的太多了?”
  边绍仿佛没听到她的话,沉稳淡定地伸出手,从她手里夺过病历和就诊卡,又恢复成平常那副温朗的模样。
  “你干嘛?”舒似要拿回病历。
  “如果我是你,那么现在我会先找个地方坐下,把鞋子脱了,而不是忍着痛咄咄逼人,不给医生诊看。”
  边绍从她身边擦过,在她身边稍稍停留,声音微沉而平静。
  “毕竟身体是你的,你不爱惜的话,你也不配拥有它。”
  “你觉得呢?舒小姐。”
  舒似张了张嘴,刚想反驳一句:关你什么事?
  边绍却没给她机会,直接大步流星地走出办公室,连片白衣角都没留给她。
  舒似走了两步要追,结果把自己疼得龇牙咧嘴。
  她是真想骂人。
  可嘴唇蠕动两下,最后只恨恨地吐出三个字:狗医生。
  *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她病历和就诊卡还在人家手上呢,回头还得来打针,不能和那狗医生撕破脸,忍忍……
  舒似坐在办公桌旁边的凳子上只能这么安慰自己。
  没等多久,边绍就回来了,双手都拿着东西。
  舒似瞟了一眼。
  他一手拿着狂犬疫苗的药盒子,另外只手上拿着个冰袋。
  护士跟在他后面一道走进来。
  “张护,你先给她打个疫苗。”边绍把药盒递给护士,冰袋放在办公桌上。
  护士应了声,对着舒似懒懒地说道:“过去那边打吧。”
  “她脚崴了,就让她坐在这里打吧。”
  护士一听边绍的话,眼一瞪,目光在两个人身上来回走,足足绕了一个山路十八弯。
  越看越不对劲儿。
  边绍看护士没动,疑惑道:“张护?”
  “哦,哦……好的。”
  舒似闷不吭声地撩起右臂短袖的袖子,护士去取了针,回来拈个酒精棉签涂了舒似的胳膊,毫不含糊地扎了一针。
  护士:“按着。”
  舒似老老实实地拿棉签顶着针口。
  护士回到小帘子那边的空间里,坐在那儿玩手机,眼神偷偷摸摸的不时瞟过来两眼,接着又低头去弄手机。
  边绍拿起冰袋走到舒似面前蹲下,单膝跪地,冰袋扣在自个儿大腿上,要去扶她的脚。
  舒似一双小腿往里缩了缩,斟酌了一番,开口说:“边医生……”
  边绍抬头,沉默地看着她,嘴唇轻抿,瞳仁如墨。
  舒似真不想矫情,只想拒绝。
  不过就是崴个脚,她回头实在疼回家敷一敷就好了。
  但边绍就那么一直看着她,看似沉静温和,却又带着不容人拒绝的强势。
  舒似突然就气馁了。
  她不得不否认,这个世界对长得好看的人永远是宽容的。
  长得好看的人就是不容易让人生出恶感来。
  哪怕她眼前这个生得过分好看的男人,很像她那个处了六年最后不欢而散的前男友。
  舒似深深地吸了口气,眼神笔直地与他回视,声音却瓮了:“我可以自己来的……”
  边绍似乎有些错愕,愣了两秒,双眼微微弯下,“没关系的。”
  他又恢复平日的温柔模样,以至于舒似觉得方才看到那股强势仿佛是自己的错觉。
  边绍低下头,把舒似的脚抬高支在自己膝盖上方的腿上,动作轻缓地脱下她的高跟鞋。
  舒似的脚型属于很瘦的那种,骨节嶙峋,脚指甲上涂着薄薄一层透明指甲油。
  舒似低头看了一眼,脚踝处确实红肿得很厉害,明显能看出脚踝上下明显的分界线,上面红肿,下面白皙。
  他轻轻地摁了摁她红肿的脚踝,问:“很疼吗?”
  像反射性一样,舒似的五根白白细细的脚趾头莫名地蜷缩了一下。
  边绍眼光在上面顿了两秒,不着痕迹地收回来。
  舒似压根就没察觉,她已经快尴尬死了。
  又只能按捺住心头异样,装作若无其事地回道:“还行吧……”
  边绍手里其实没有用力,只是动作很轻地按了两下,再加上他手上微凉的温度。
  按在脚踝上只是有微微的刺痛感,余下的都是舒服缓和的感觉。
  但她的脚掌在一个没见过几次面的男人手里握着,舒似怎么想都很不自在。
  说起来,连戚济南都没这么给她捧过脚呢……
  *
  舒似坐的凳子是高板凳,没有后靠,脚被抬起之后容易失去重心,她只能拿挨针的那只手撑住凳子的边缘,另外一只手按住针口上的棉签头。
  稳住之后,头一撇就看到小帘子旁的护士坐在那儿,手里拿着手机,露在口罩外面的两只眼睛瞪得大大的,死死地盯着他俩。
  跟舒似眼神对接之后,她立马就低下头去,一双手飞快地在手机屏幕上啪啪啪地打字。
  大有要把屏幕敲烂之势。
  如果此时有人在旁边看一眼张护的手机屏幕,就会发现她其实只是在微信群里聊天,只是屏幕上一水拉下来全是张护的头像加对话框:
  [天啊,办公室里来了一女的打针,似乎跟边医生有着不可言说的关系……]
  [你们为什么不理我?惊天大料啊!]
  [好生气啊,怎么办,我好想再给她来一针……]
  啪啪敲完又偷偷摸摸地给俩人拍了张照片上传,@了全体成员,并附言:[边医生在给她捏脚!气到撕手机!]
  舒似不知道她在敲什么,默默地转回头,表情乏乏地盯着白白的墙壁逃避现实。
  还没逃避一分钟,边绍的那把声音又把她拉回了尴尬的现实。
  “这样呢?会很疼吗?”他把着她的脚掌,动作轻柔地旋转了一圈。
  还是刺痛感,但也不是难以忍受。
  舒似眉间轻轻蹙了一下,回道:“有一点。”
  “还好,不算严重,先在这冰敷二十分钟,回家之后再热敷二十分钟,每天三次,记住了吗?”
  边绍抬手看了眼表,接着把冰袋轻压在她的脚踝上,整个人维持着不动的姿势就那么蹲着,目光专注地看着冰袋,不知在想些什么。
  他的下身穿的是一条黑色的休闲九分裤,舒似注意到他裤子大腿上有两三处小小的水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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