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见徐获将刚剥好的虾,放在了自己的盘子里,他看着发呆的张邯茵开口说道:“我没什么胃口,这虾你就别沾手了。快吃,吃完早些回去。”
徐获这个举动,把张邯茵弄的一愣。她觉得不好意思,便不再折腾徐获,开始规规矩矩吃起饭来。
第52章 祸起
戌时末,庆亭斋结完账出来,老陈将乌金从后院牵到门外头。
徐获接过乌金的缰绳,先将张邯茵扶了上去,自己则一路牵马,步行至出了街口才上马。
夜色正浓,徐获载着张邯茵,不慌不忙的前行。徐获好似带着些不舍,他看起来心事重重。
张邯茵不解风情,在马上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她现在只想赶快回去美美睡上一觉,好明天起个大早,到倦春芳去看闺女。
熟悉的街角,徐获抱着张邯茵下了马。乌金被徐获丢在墙外,张邯茵有些担心:“乌金搁在这儿,不会丢吗?”
徐获下意识憋想对面,说道:“等我们走了,会有人来将马牵走。”
街巷冷清,张邯茵发觉这将军府周围的街巷,就像被人故意驱散过一样,一个行人也见不到。但只要出了这条街,便就是人潮熙攘。她望着暗处,总觉得有人在注视。
“走吧。”徐获牵着张邯茵从原路返回到了红豆小院前。
张邯茵困意浓浓,她开口告别:“今天,谢谢你请我吃庆亭斋。佩囊的事我不会再忘了。”
“回去吧。”徐获面无表情。张邯茵觉得徐获好像一踏进将军府,就又会变成这副模样。
张邯茵笑了笑,朝他最后挥了挥手,说道:“那我走了,你也早点休息。”
徐获不再说话。张邯茵转了身,可步子还没迈,她就突然感受到一个温暖的怀抱袭来。
“徐获,有什么想说的就说吧——我看你一晚上,心事重重的。”张邯茵敏锐,她早就察觉到了徐获的心事,只是她一直忍着没说。
徐获从身后相拥,他沉默着,细细嗅着张邯茵发间的香气。仍是不肯开口。
那晚,郑媛媛曾说过的话,一遍遍,在徐获耳边回荡。
他抱着张邯茵不舍得放开,却又不得不放手。徐获终于开了口:“从明天开始,我便不会再靠近你。但——”
“阿茵,你放心。我不会离开的太久。”这一次,徐获彻彻底底放了手,他不由分说,转身毅然离去。
“徐获。”张邯茵猛然转身,身后空荡,她喃喃起:“连你也要逃了吗...”
张邯茵眼中月色微凉,茫然望去,她不知徐获口中的不会离开太久,是多久...
徐获离开,一路面色深沉,紧握的掌心一刻不曾放松。
北苑将近。
昆山筑外,无庸府中遍寻无果,在门前徘徊,他一直等待着徐获归来。
“将军,您去哪了?”无庸看见徐获急切上前相问。
徐获将方才的不快咽下,那张冷峻的脸,在昆山筑的灯火中摇晃,他开了口:“找我何事?”
“我们在府外...”无庸刚开口说了一句,就被徐获身后的声音打断了,“徐获——”
徐获回身望去,张邯茵竟出现在了他的面前,脸上带着笑意。叫他怦然心动,脱口而出一声:“阿茵。”
无庸见状,不再多言,识相退去。
徐获却懂得如何压制自己的情绪,他又冷冰冰开口:“跟来做什么?”
张邯茵不回答。抬脚冲进徐获的怀里,深深相拥。
她不是头一次这般冲动了,头一遭冲动时带来的“严重后果”,已经叫她一辈子深陷。她不介意有第二次。
徐获被她紧紧拥着,僵在原地。他才刚低头看向怀中的张邯茵,就被她亲了上去。
张邯茵浅浅吻了一下便退去,她看着徐获的眼睛,开口说道:“徐白安,你不许骗人。千万别离开的太久。”
方才,徐获走后,张邯茵在红豆小院外,一个人站了很久。
她莫名难过,她不知道为何突然胸口发闷。当回忆起与赵兖的那段感情,张邯茵发觉自己,似乎从未有过如今这般的感受。
于是,她追到了北苑,她要认真回答徐获的话。
话说过了,张邯茵想要离去,她渐渐松开了手臂。徐获却猝不及防,将她的腰揽起,低头深情一吻,予以回应。
张邯茵自己主动可以,徐获主动却不行。只见她的脸涨红,眼睛惊慌地眨个不停。
不知过了多久,徐获才终于肯放了手。此时的张邯茵,已经是害羞到了极点。
“回去吧。”徐获刚亲过就将人撵走,再看张邯茵垂着头说了句:“那...那...我就先走了。”
“路上小心。”徐获说罢,张邯茵摇摇晃晃,转身离去。
徐获的目光,一直送着张邯茵出了北苑。待她消失不见后,徐获转身进了昆山筑。
进到屋内,徐获抬眼看见无庸正捂着无为的眼睛,站在窗边。他轻咳了一声示意。无庸反应过来,放开了无为。
“将军,我什么都没看见!”无为最先开了口,他全程被无庸捂住了双眼,确确实实什么都没看见。
无庸倒是老实,尴尬地冲徐获笑了笑:“我全看到了。”
“你方才在门外,想说什么?”徐获不以为然,走向桌边坐下。
“哦。属下刚才是想说,暗卫他们在咱们府外,抓了个鬼鬼祟祟的妇人。人已经给带到南屋了。属下想等您来处置,却一直找不到您。”无庸如实回禀。
徐获手指叩上桌案,深邃眼眸凝视着,供案上御赐的那柄刀,说道:“把人带来。”
“是。”无庸应下,临走前抬眼示意无为一同离开。
他二人出了门,无为回了房间,无庸则到那屋去提了人。
那妇人被蒙着眼,堵着嘴带到了昆山筑里,站在屋子当中,她害怕地抖个不停。徐获抬眼示意无庸将那妇人眼上和口中的东西取下。
终于得见光明,妇人用力挤了挤昏花着的双眼。好大会儿才将坐在面前的徐获看清。
只瞧徐获还没开口,那妇人已是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连连叩拜,口中念念:“将军大人,将军大人!请您让妾身见见曹侧夫人——”
“你认得我?”徐获眼神紧盯着那妇人,质疑道。
“是,妾身到将军府给曹侧夫人,送东西的时候见过您。”妇人如实回答。
有些话徐获不想开口,无庸就在旁,替他开口:“你要见曹侧夫人做什么?”
妇人眼神闪烁,欲言又止。她似乎想隐瞒,无庸眼疾手快,拔起腰间佩剑朝那妇人的颈间放去,“说。你若故意隐瞒,我现在就能要了你的命!”
“陈姨娘!陈姨娘死了!曹家秘不发丧,还要杀妾身灭口!妾身好不容易才逃了出来,眼下只有曹侧夫人能救妾身!还请将军大人,让妾身见曹侧夫人一面——”那妇人语气诚恳,根本不像是在说假话。
沉默了半晌的徐获,终于开了口:“你是何人?”
“妾身...妾身...”那妇人支支吾吾,到了这般还不肯说,于是无庸的剑便又逼近了一分,“妾身是陈姨娘的阿姐!阿娇的亲姨母!这么多年一直是妾身,跟在陈姨娘身边伺候。”
曹生娇入府,徐获将她调查的透彻。他能想起曹生娇是有这么个姨母来。
徐获凝眸。陈氏膝下只曹生娇一女,母女二人多年相依为命。此番陈氏故去,曹家秘不发丧。看来,此事倒能好生利用。
徐获开口:“先把人带下去,暂且看管。”
“是。”无庸遵命,押着妇人准备离开。可那妇人不甘的继续央求,“将军大人,请您帮帮妾身——帮帮妾身——”
妇人声音渐弱,徐获阖眸无言。
他眼前,映出张邯茵那张笑意浓浓的温柔面,只是当他想要望去,她双眸时,却被那晚绝望目光击退。
徐获忽的睁开眼,他眼中生杀一念。临安风起,将军府的灯火,被拂去在了夜色之间。
张邯茵捧着羞红的脸,不知走了多久,才走回红豆小院。
这一夜辗转反侧,直到卯时,她终于是扛不住困意。沉沉睡去。
“张邯茵,张邯茵——醒醒,醒醒!”从辰时初,已经来叫过她三遍的姬红绫,终于忍无可忍直呼了张邯茵的大名。
没成想,张邯茵撇开姬红绫的手臂,翻了个身,竟又睡了去。
“你到底还去不去倦春芳?”姬红绫握紧了拳头,想着昨天是谁舍恋恋不舍,今日却居然睡到了现在。
“倦春芳!?”张邯茵听见这个词,猛地惊起,她总算是清醒了些,“坏了,什么时辰了?”
“都午时初了。你若是再不起,大小姐怕是都该睡午觉了。”姬红绫无奈摇摇头,早起云依派人来问,她都不好意思说张邯茵在睡懒觉。
“你不是说早点叫我的吗?”张邯茵这会迷迷糊糊,倒还不忘昨儿姬红绫说过的话。
“我叫了你三回,你哪次应我?行了,我去叫君眉来伺候你洗漱。你快些下床。”姬红绫催促道。
张邯茵坐在床上搓了搓,睡的红扑扑的脸蛋,应了声:“好。”
姬红绫叫了君眉来,紧赶慢赶,终于还是叫张邯茵在正午前去了倦春芳。
进到院内,云依抱着徐柳南,坐在廊下。
瞧见张邯茵来了,云依摇了摇徐柳南的小手,说道:“乖乖,瞧瞧是谁来了?是不是阿娘来了?”
“夫人。”张邯茵走上前去,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你总算是来了,我跟小南可等了你两个多时辰!”
平英走来为张邯茵添了凳子,坐在云依身边,她握了徐柳南小手说道:“都怪阿娘,阿娘睡过了。但阿娘保证,不会再有下次,好不好呀——”
云依拿帕子轻擦了擦,徐柳南嘴角的口水,说道:“你倒是会赶时间,今儿就留在倦春芳吃饭吧。”
张邯茵抓着徐柳南的手没松,抬眼望向云依回道:“妾就等夫人这句话呢!”
云依笑起来,不说张邯茵是徐柳南的亲娘,就单说张邯茵这个人,她这明媚爽朗的性子,云依是越来喜欢了。
“哦,对了。忘了同你讲,将军中午也来。前些时候就约好的,瞧着也该到了?”云依跟张邯茵说着,那眼睛不停向外看去。
“啊?将军也来?”张邯茵拿起桌角的拨浪鼓,摇了起来,逗得徐柳南连连发笑。她瞧着自己这闺女,幸好随了自己,如此爱笑,得亏没跟她爹徐获一样,整日阴阴沉沉。
云依听张邯茵这口气,不禁调侃起来:“怎么?你是不愿将军来?”
“妾哪敢啊。”张邯茵说着,表情明显不自然,分明就是又想起昨晚上那场面来了。
第53章 执念
院门推开,来的人不是徐获,是平华。云依将目光又收了回来。
“夫人,奴在东苑碰着无为掌事。他叫奴来说一声,将军今日去漪澜斋用膳。您就不必等他了。”平华说完,便退去了前屋。
“漪澜斋?”云依诧异,“我可是听错了?”
张邯茵摇摇头,她脸上的羞意退散,开口道:“看来,是将军想念曹侧夫人了。他不来,我陪夫人吃。”
云依笑了笑,没说话。她只是觉得奇怪,连洞房夜都未曾踏足漪澜斋的徐获,为什么偏偏这个时候又去了。
当云依再转头看向张邯茵时,她注意到,张邯茵藏了几分落寞在眼中。
漪澜斋那头,是徐获主动去的。他一进漪澜斋的门,芍春,荷夏还有菊秋,那惊诧的目光齐齐朝他聚拢。
徐获不曾理会她们的目光,只是问了句:“侧夫人呢?”
芍春反应快些,赶忙回道:“侧夫人在屋内,将军请随我来。”
“侧夫人,将军来了——”芍春高声,推了屋门。
坐在美人榻上的曹生娇,猛然起身,她怀疑自己是听错了,直到徐获进到了屋内。她才反应过来,同往常一样,娇娇地喊了声:“将军~”
这么多年,徐获还是没能习惯曹生娇这样的做派。每每见她,就跟张邯茵见了曹生娇一样,浑身难受,头皮发麻。
“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莫不是您知道,妾心里想您,想的紧~”曹生娇说着就往徐获身上贴去。
三年了,今儿还是第一次,徐获没有躲开她。
反倒是曹生娇被徐获的反应惊到,自己竟从他身边退开,说道:“您找我可是有事?”
“漪澜斋,不开膳吗?”徐获并未理会,抚袍坐去椅上。
“开,开。妾这就叫人准备~”曹生娇喜出望外,转脸去叫了芍春她们备膳。
芍春与菊秋得了令,一刻也不敢怠慢,将午膳摆上了桌。这平日里,大厨房巴结曹生娇,所以给漪澜斋备的菜肴,要比别的屋精致,分量上也多出不少。所以徐获来,都不用加菜。
“将军,您请~您瞧瞧这些个菜,都合不合您胃口?若是不合胃口,妾再命人去换~”曹生娇冲徐获眨了眨眼,徐获坐去桌边,还是一副冷淡模样。
曹生娇这性子倒好,仍不气馁,将笑脸送去。
跟着坐下,曹生娇拿起公筷,为徐获夹起鲈鱼身上最嫩的一块肉递去。
徐获望着夹来的鱼肉,嘴角不自觉地上扬。想起昨晚那短暂但美好的时光,他更想抓紧将麻烦事都了结,好与张邯茵共赴春光。徐获希望这个冬季,别太漫长。
“将军,笑什么?”曹生娇撑着下巴,媚眼如丝看着徐获。
徐获并未回看一眼,他将笑容收敛,沉默了下去。曹生娇不以为意,将桌上的菜肴,悉数奉上。
徐获却一口未用,他伸手从怀中掏出了一块玉佩,搁在桌上,朝曹生娇推去。
“是送给妾的吗?”曹生娇惊讶着,拿起玉佩却愣住,“这是?阿娘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