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是个聪明的。”永安帝听王海说着,笑道。
王海瞧他神色放松,自是也松了一口气。
前些日子,太子借着兵部尚书白文先呈上来的折子,状若无意提起十多年前旧事,这才让陛下想起那位游骑将军青山。
“白文先这人虽性子温吞,办起事来倒伶俐,比起赵燚辛,可不知强了多少。”永安帝将折子递给季宴淮,随口道。
“白文先能有如今这番作为,也是父皇慧眼如炬。”季宴淮接过。
“慧眼如炬?”永安帝摇摇头,“朕当年也当赵燚辛是忠君之臣,还差点受他蒙蔽。”
“不过是那赵燚辛狡猾罢了,当年那游骑将军青山将证据带回,父皇不也立马重新彻查秦将军一案了么?”季宴淮温声道。
永安帝没再搭话,出神想了一阵,突然道,“你说去饶州时,曾见到青山之女?”
季宴淮疑惑抬头,“儿臣不过是恰巧与秦老夫人同船,偶然听下人议论罢了,倒也不好向秦老夫人证实。”
“嗯。”永安帝随意应了一声。
“父皇怎么了?”季宴淮抬头瞥见永安帝的神情。
“当年青山将证据带回,朕原想等秦家一案彻底大白于天下才嘉奖于他,谁知他竟英年早逝,秦家二姑娘也没找回,他那家中人也不堪重用,这事便也算了。”永安帝顿了顿,继续道,“若将青家女儿找回,朕赏赐她如何?”
季宴淮神色如常,淡声道,“若得父皇赏赐,是青家姑娘的福份。”
“嗯。”永安帝闻言,笑着应了一声。
又差王海去打听了一番,见棠棠果真是青山的女儿,便有了中秋宴上的那一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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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周末看纪录片,圣旨的断句居然是,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第66章 秋狝
最近有一件事情让京都的百姓议论纷纷,那就是京都多了一个清嘉县主,既不是什么皇亲国戚,也不是什么世家贵女,她父亲在被追封为义勇伯之前,不过是个小小的游骑将军。
“不过嘛,还有一则倒是许多人都不知道……”
“杨大,你别卖关子了,快说快说!”
一旁的人见那微胖男人突然故意住了话头,便神色焦急地用手肘杵了杵他。
众人见杨大眉毛微抬,故作神秘地一笑,慢悠悠开了口,“这事也是我那在宫中当差的婶婶说的,你们可别到处胡说啊。”
“自然自然……”
关于宫中的秘闻,众人自然是感兴趣得很,连连答应。
“前段日子,陛下身边不是多了一个可以通灵的法师么,这法师最近又施仙法掐算国运,不过这回,观尘法师差点被反噬,当场就吐血晕了过去,你们不知道,那血如箭一般,射出三尺多远!将在场的宫女太监吓了一个半死!”
“哟,那是怎么回事?”
旁边的男人被杨大的语气吓得呼吸一滞,连忙问道。
“观尘法师醒来掐算一阵,说是……”杨大突然止声,四下瞧了瞧。
一众人顿时屏住呼吸,眼神也随杨大眼神看去。
“说是,皇宫里,东边隐隐有妖邪作怪。”杨大一双眼睛瞪得溜圆,压着声音道。
“东边?东边不就是……”一人喃喃。
“哟,这话可说不得。”旁边的人连忙出言止住他的话。
那人也立即反应过来,止住了话头。
虽杨大已提前交代不能四处胡乱说,可人最藏不住的恐怕就是关于别人的秘密,很快,京都城里连小乞儿都知道这观尘法师说东边隐有妖邪之气。
季宴淮自是听到了消息,手指轻点瓷白的杯沿,笑道,“原是在这里等着孤呢。”
先前他还疑惑,这淑妃将观尘送到永安帝身边,难道真只是为了让陛下念着宁贵妃?
这才半月,就迫不及待唱这出,实在是沉不住气。
一旁的福喜公公瞧着自家殿下的模样,轻声开口,“殿下,已经将那珍珠送到秦府了。”
“是么,她可喜欢?”季宴淮闻言问道。
“姑娘自是喜欢得紧,还差人送了殿下一个礼物。”福喜垂着头,吩咐人将从秦府带回来的东西呈上来。
季宴淮微微探身,饶有兴致地瞧着福喜将那盒子打开,里面是一个青白玉腰坠,他伸出手,拎起那细细的绳子,将腰坠提起来拿到手中仔细看了看,唇角翘着,“若孤没记错的话,这玉是前些日子送到秦府的吧。”
福喜听他言语里带了笑,便也笑道,“听那小丫鬟说,这是姑娘亲手做的,也算是借花献佛。”
说完,自己也忍不住莞尔。
哪里有将主人家刚刚送出去的东西又重新献给主人家的。
不过,只要殿下高兴就成。
“元宵前些日子病了,可有好些了?”季宴淮将腰坠挂好,随口问福喜。
棠棠对元宵可是喜欢得紧,若等她到了长宁殿不见元宵,怕又是要伤心的。
福喜道,“殿下放心,元宵这几日精神好些了。”
也亏得唐大夫一个医人的大夫竟也会医狸奴这种小兽。
又想起以往棠棠被囚在长宁殿的日子,只觉得恍如隔世。
*
濯尘殿。
虽已经立了秋,可午时仍热得很,淑妃半倚在贵妃榻上闭着眼睛小憩,身旁的小宫女垂眸执着扇子轻揺,一丝细微的杂音也不曾发出。
“哗啦!”
那原本静静垂下的珠帘猛地被人掀开,发出令人心惊的声响。
眼瞧着榻上的美妇人眉头紧蹙,身旁的小宫女哗啦啦跪了下去,身体微微颤抖。
“娘娘,是殿下来了。”
华姑姑从外面进来,连一丝眼神也没有给地上瑟瑟发抖的小宫女,而是来到淑妃的身旁,轻声道。
淑妃缓缓睁眼,脸色的戾气消失,指尖轻捏眉间。
“母妃!”
昶王听见里面的动静,也不顾还未通传,直接走了进来。
“慌慌张张做什么!”淑妃叱道。
昶王一顿,下意识瞧了瞧地上的宫女。
华姑姑瞥见他的视线,冷声道,“还在这里做什么,还不下去!”
“是。”一众宫女垂着头,纷纷退了下去。
“此次秋狝不是最好的时机么,为何您突然让周原停了部署?”
昶王低吼。
“洲儿,母妃自有安排,此次秋狝你就别轻举妄动。”淑妃搭着华姑姑的手臂,坐直了身子。
“安排,您不会告诉儿子,您安排就是外面那些传言?”昶王不解,这传言能有何用?
虽然外面的传言愈演愈烈,说太子对国运有碍,会害得大越百姓流离失所,可这又怎样,这天下是父皇的,又不是百姓的,他们如何想,又与这皇位有何干?
淑妃瞧着他那模样,忍不住皱了皱眉头,难道父亲对孩子的影响竟这般大?不然,为何太子那般聪慧,她儿子就如此蠢钝?
到底是自己十月怀胎生下来的,淑妃忍下怒气,温声道,“洲儿不必着急,这谣言不过是第一步,若想让你父皇彻底放弃太子,自然还要废一番力气……”
“既然这般麻烦,为何不直接杀了季宴淮!”昶王打断她。
“洲儿……”淑妃皱眉。
“母妃,清风一日抓不到,我的身……”
“好了!”
淑妃厉声打断,“你莫要再多言,此次就按我的吩咐来做,秋狝不要轻举妄动!”
昶王默言与她对视一瞬,终是败下阵来,“是,母妃。”
*
秋狝这日,微微有风,一扫前些日子秋老虎的燥热,叫人心旷神怡。
棠棠与秦筝坐在马车上,捏起一点车帘,瞧着外面的景色,红枫如火,烧遍了整个山林,偶有一丝翠色,也被掩盖其中。
“姐姐,世子还跟着我们呢。”
棠棠正要放下帘子,忽地瞥见那高大马儿上的俊美身影,正眼巴巴瞧着她们这俩马车,对上棠棠的视线,脸上勾起一个讨好的笑来。
她朝宋辞不好意思一笑,就见宋辞脸上顿时垮了下去。
宋辞这些时日总会出现在秦府周围,可秦筝也对他爱搭不理的,棠棠心下虽好奇两人这些时日发生了什么,可秦筝不主动说,她自是也不好问的。
秦筝顺着棠棠的视线看过去,对上宋辞的眼神,只别过了视线,“别管他。”
此次去的并不是御林苑,而是城郊的岐山别苑。
岐山连绵起伏,山林茂密,里面的野兽众多,在西边的密林里,更是有凶残的野熊虎豹,按陛下安危来说,岐山并不是一个合适的狩猎场所,可这永安帝尚武,年轻时更曾御驾亲征,对危险的地方有一种天然的征服欲。
早在几月前,禁卫就将岐山里里外外翻了一遍,又各处派了守卫,生怕出一点差错,就算到了如今,脑中也时时刻刻绷着一根弦。
棠棠倒是不知这其中的艰难,甫一下了马车,见着岐山的景色,便被深深折服。
丝丝流雾轻绕在亭台楼阁之间,一条瀑布从天而降,宛若缠绕在别苑的雪白玉带,或翠或红,错落而植,各种奇花异草之间掩映怪石,偶有野花,也显得格外可爱。
“这也太美了吧。”
秦筝瞧着前面的楼阁,感叹道。
棠棠深以为然地点头。
各家按着身份家世早早就已经安排好了住处,棠棠与秦筝牵着手随那来引路的小太监去了自己的院子。
虽不大,却是单独坐落在水上,旁边是一片竹林。
秦筝脸上带着笑,杵了杵旁边的姑娘,“怕是殿下安排的吧。”
棠棠闻言看了一眼秦筝,“姐姐又知道了?”
秦筝瞧了一眼那恭恭敬敬候在一旁的太监宫女,戳了戳棠棠的脸颊,逗她,“这不显而易见么。”
棠棠拂开她作乱的手,嗔道,“姐姐!”
见她这副模样,秦筝忍不住笑了起来,两人打闹一会儿,今日赶路疲乏,便由着自己带来的丫鬟伺候换了身衣裳。
晚膳过后,秦筝忽然说要出去一趟,棠棠瞧着她神色,便知她是要去见世子。
“好的。”
她一手托着腮,一手拿着小银剪剪了剪烛心,点头。
棠棠这般爽快,倒是让秦筝有些不好意思,毕竟这么晚了,她还将棠棠独自一人留在这里。
“去吧,我没关系的。”棠棠抬头见秦筝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不由无奈笑道。
秦筝又保证她很快回来,这才走了。
棠棠瞧着外面天色朦胧,似还能瞧清些事物,便吩咐绿苹提着一盏灯笼准备出门逛逛。
她刚刚来时瞧见那竹林旁,有一条小溪,瞧着清澈见底,还有小鱼虾米。
耽搁一会儿,天色又暗了些。
绿苹站在檐下,只能瞧清一个模糊的轮廓了。
“姑娘,您这会儿真还要出去?”
绿苹瞧着外面的天色,又问了一次。
虽陛下在岐山别苑,这里定没有危险,可她心中还是有些不放心。
“无事,我就在旁边看看,不会走远的。”
棠棠轻声道。
她都这般说了,绿苹自是不能阻止,两人一路从小院里的长廊里出来,下了一个石阶。
“绿苹,拉我一把。”
这会儿瞧不太清,她担心踩进小溪里,便想借着绿苹的手稳住自己的身形。
指尖似乎被碰了一下,而后一个热乎乎的手掌便将她的手包住。
棠棠被吓了一跳,正要将手抽回来,那手的主人忽地靠近,一股熟悉的气息涌进了她的鼻子。
夜色里,小溪的水哗哗轻流。
棠棠指尖挠了挠他的掌心,而后扑进他的怀中,开心道,“你怎么来了?”
她突然扑过来,季宴淮毫无准备,扣着纤细的腰微退了半步,听着她声音里的雀跃,他也弯了唇角,下巴抵着她的头顶,“想你了。”
两人的确已经有半月未见。
闻言,棠棠仰头看他,虽什么也瞧不清,可不知为何,她心中雀跃得很,心像是一只鸟儿,兴奋得快要飞起来。
明明都未说话,偏偏两人之间流淌的暧昧都快要将周围的人淹没。
山中夜里凉,就算此处背风,棠棠也感受到一丝凉意。
“冷么?”
季宴淮轻声问道。
棠棠点点头,正要说话。
下一刻,他便抬手解了自己的披风,披在她身上。
俯身替她系带子时,温热的呼吸洒在她的脸颊边,泛起一阵痒。
“阿宴……”
她轻声叫了他的名字。
季宴淮没有应她,而是反手将披风的兜帽替她戴上。
可惜那兜帽实在太大,遮了她的眼睛,这下,她是一点也瞧不见了。
“呵……”
季宴淮瞧着她的模样,低低笑了一声。
棠棠被他笑得有些恼,正要举手将帽子取下,手腕忽地被发烫的手攥住。
微凉的唇如一片羽毛轻轻落在她的唇上……
第67章 围猎
“棠棠?”秦筝自进了院子便没有瞧见人,问那小太监宫女都是垂头一问三不知。
正焦急时,从那长廊里忽地飘过一盏灯笼,仔细去瞧,正是棠棠。
她兴冲冲地过去,这才瞧见她身上似披着一个过于宽大的披风,又见朦胧灯光下,那张娇艳欲滴的小脸,哪里还能不明白。
原想打趣两句,可棠棠一直躲着她的视线,秦筝便知道这是害羞得紧了,只将人带回屋里洗漱后歇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