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季宴淮的背影,柔静有些后悔地绞着手指,顾煜也不是时常能来宫里的,等下次来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了。
春日的阳光总是慵懒得不如人意,轻轻落在花上,飘在水上,藏在树叶里,就是不让人感受到暖意。
季宴淮此刻也是觉得如此。
站在长宁殿外,听着棠棠明快的笑声,似乎他不在的时候,她总是这般开心,他还以为,是长宁殿让她不开心,原来竟是他让她不开心。
拿着谷板的手捏紧了些,似有碎土落进他的手中,他皱着眉头扔给了一旁的小太监。
福喜瞧着,心中一顿,连忙高声呼道,“太子殿下到。”
里面瞬间静了下来。
他嘴角莫名地勾着,走了进去。
“太子殿下。”里面跪了一众人,包括棠棠。
“唐初瑞,去外面跪着。”他冷冷道。
“是,殿下。”唐初瑞冷汗泠泠,刚刚听见福喜公公的声音,他便知道,今日是逃不过了,索性也只是跪着。
“等一下。”棠棠起身看他。
她不过是向唐大夫请教了几个关于药理的问题,难道这也不行么?
“去跪着!”季宴淮紧紧盯着她,话却是朝着唐初瑞的。
棠棠看着他垂在一旁的手,青筋暴起,自知不能再惹怒他。
只能看着唐初瑞提着药箱出去了。
“怎么,这就心疼了?”季宴淮逼近她,捏着她的脸颊问道。
她偏过头,有些疲惫,“我不过……”
话还未说完,便被季宴淮强硬地掰过脸,与他对视。
她脸颊被他捏成一团,红唇也微微嘟起,有几分滑稽可爱,偏偏两人都一副恨不得吃了对方的表情。
棠棠是恨不得吃了他。
季宴淮是想吃了她。
“下去!”他冷声道。
“啊!”
宫女们堪堪走到门外,就听棠棠一声惊呼,脸色通红,连忙加快了脚下的步伐,轻手轻脚地将帘子放了下来。
身下是浅色的锦被,胭脂色从耳际蔓延开来,瞬间遍布她全身,连露出的一节脖子都透着淡淡的粉色。
不过是亲了一下她的耳朵,便如春雨里的海棠花,轻微颤抖起来。
他从未想过,她竟是这般敏感。
“季宴淮,你滚开!”棠棠伸出手推他的胸膛。
丝滑宽大的袖子落了下去,嫩藕似的手臂抵在他暗色的衣服上,如藏在雪里的桃花瓣,又白又粉。
她手触碰的地方似乎燃起了一点火星,然后如遇到了野草一般,被她散发出的阵阵香风一吹,瞬间以不可挡之势迅速蔓延他的全身。
他眼下的红痣像是要滴下血来,将棠棠的双手用大掌牢牢锁在头顶,冰凉的唇慢慢靠近......
皱巴巴的小毯从榻上落下一角,晃晃悠悠挂在半空。
“嘶!”
季宴淮吃痛,松开了她的唇,下意识摸了摸被咬的地方,拿下来一看,指腹上沾了血,
榻上的棠棠更是糟糕,发髻散乱,小衫大敞,小脸通红,泪眼朦胧,就像一朵刚刚经历了风雨的牡丹花。
她看着眼神幽幽的季宴淮,扬起巴掌用尽全力就扇了过去。
可惜,季宴淮早有准备,一把就攥住了她细细的手腕,他突然想起那日他握住的脚腕,也是这般温热滑腻。
似乎,还缺些什么……
他正想着,棠棠另一只手又扇了过来,这回只来得及偏头,指甲从下颌划过去,可惜兰芽昨日刚刚给她修过指甲,只留下一道白色的划痕。
“你为什么不继续了?”棠棠看他。
“棠棠想要?”他又俯身下来,亲了亲她的鼻尖,声音暧昧。
棠棠别过脸,眼泪从眼角滑落,“既然你想要,我就给你,只要你放我回去。”
季宴淮虽没吃到肉,可也喝了肉汤,心情大好,并未和她计较。
看着她一瞬,眸色幽深,轻笑一声。
他起身坐好,然后将她拉起来,想要抱在怀中,眼见棠棠就要挣开,他慢悠悠道,“只要你听话,我就送你回桐花村。”
棠棠盯着他含笑的眼眸,她从未觉得季宴淮喜欢她到非她不可,只是他自幼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所以,她越表现的不愿意他就越不放她离开。
只要她如其他人一般顺从他,他可能就觉得无趣了。
看着她探究的眼神,季宴淮用手指轻轻按了按她有些红肿的唇瓣,“不骗你。”
棠棠便没再挣扎,由着他将自己拥入怀中,背后是他滚烫的胸膛。
看着她粉红的耳垂,又忍不住轻轻咬住。
棠棠下意识地侧了侧身子。
“棠棠乖,别动。”
季宴淮的声音暗哑,像是在极力压制着什么。
第9章 打断
“殿下,周明镇求见。”福喜声音里带着不起察觉的发怵。
毕竟这时候被打扰,心情当然不会好。
“知道了。”季宴淮回道。
棠棠的衣服终于穿好了,只是唇瓣比刚刚又红肿了些,美人带泪犹如梨花带雨,让人生怜。
而季宴淮却是想将那梨花在手中揉碎,再放进口中慢慢品尝。
他起身,将鞋子穿上,又俯身啄了啄棠棠的嘴角。
“棠棠,晚上我再来看你。”
他的一句话让有些神游其外的棠棠顿时如坐针毡,现在还是白日,可刚刚她和季宴淮独自在屋中待了这许久。
看着季宴淮即将离开,她突然出声,“我只是和唐大夫请教了几个药理问题,你能不能不要罚他了。”
看他面露不悦,棠棠又道,“我不希望我和你的事牵连到别人。”
季宴淮看了她一瞬,还是点了点头,“嗯。”
棠棠不知道他“嗯”是什么意思,到底是答应还是没答应。
他走后不过一瞬,兰芽几人便走了进来。
看着凌乱的贵妃榻,脸色一红,“姑娘,奴婢给您重新绾一个发髻吧。”
棠棠开始还有些难堪,可看着她们脸色更红,连头都不敢抬,心中倒松了一口气。
阳光从窗格里钻进来,偷偷落在书案上的白玉镂雕笔架上,泛着清冷的光。
周明镇跪在地上,低头看自己膝盖下那张名贵的西洋毯。
室内一片安静。
书案后的人虽一言不发,可他背脊仍冒出一层薄薄的汗。
人人都说太子贤良,性格温润,可与他打过几次交道的人,都知道他心机手段比龙椅上的那位都要狠厉果决几分,陛下尚且为情所困,可眼前这位,无情无爱,连一丝破绽都找不着。
“殿下……”
周明镇低着头,恭敬地叫了一声。
“今日不知周大人来找本宫所为何事?”季宴淮垂眼,大拇指摩挲着一本烫金帖子,问得漫不经心。
周明镇咽了咽口水,可喉咙如哽住了一般,泛起一丝疼痛。
可想起自己那不争气的儿子,也不得不开口,他低低伏在地上,艰难开口,“下官今日来是为京都郊外女子受害一案。”
这事还得从前些日子说起,有人在京都郊外的树林里发现了一女尸,衣不蔽体,死状凄惨。
若是普通人家也就罢了,偏偏死者竟是京中那会仙楼老板的女儿,甄老板中年得女,极尽宠爱,却突遭横祸,还是以这般不堪的模样,那甄老板哪里肯,关了会仙楼,只一心为自己女儿讨回公道。
平日里,这些达官贵人们在会仙楼宴请歌舞,一时没了地方可去,心中不快,这事就这么闹大了。
周明镇原也没在意,可见着家中平日里荒唐不见人影的儿子日日待在家中,神色恍然,这才察觉出不对味来,抓住仔细一问,这才知道,是那畜牲见着甄家姑娘貌美,便伙同了平日里的狐朋狗友趁人家落单将其掳走行了不轨之事,又在得知了甄姑娘的身份之后,害怕事情败露,在一旁的人撺掇之下,杀人灭口。
周明镇听完之后,气血上脑,差点一头栽进池子里,回过神之后,便想着只要京兆府将案子接过来,一切都还有转圜的余地。
他问清了那日的同伙,便吩咐人将几个身世不显的人扣了起来,只需要将这几个人推出去顶罪,便一切都好说了。
谁知,那甄老板竟状告到了大理寺,那大理寺卿卫景刚正不阿,最是见不得这类欺男霸女肮脏之事,也与他一向不和。
不过短短一日,便查到了周永身上。
卫景这条路定是走不通的,可他是太子的人。
因此,他便找到了这里。
“孤不太明白周大人的意思,郊外女子受害一案是大理寺接手的,和京兆府有何关系?”季宴淮道。
周明镇一顿,心中慌乱无比。
旁边麒麟香炉里香烟缭缭而上,屋内的龙涎香将他的脑袋熏得晕晕的。
他只将脑袋埋得更低,似要钻进去。
卫景虽已查到了周永身上,可还并未给他定罪,如今他就已经找上了太子殿下,如此一来,不就是将罪名坐实了么?
可事情早晚会暴露,如果他今日不说……
想到这里,他道,“殿下恕罪,郊外女子受害一案是……是孽子所为,还请,请……”
他顿了顿,额头触在柔软的西洋毯上,却生生冒着寒意。
“请殿下饶孽子一命。”
说完,他似失去了力气一般,肩膀塌下,伏在地上。
季宴淮没有看他,拇指和无名指一捏,拇指上面沾着的金粉便印在了无名指腹上,在阳光下,闪着耀眼的光。
他轻笑一声。
周明镇突得抖了起来,不知道是跪久了,还是被刚刚一声轻笑吓得。
季宴淮懒懒往后一靠,“周大人还真是急病乱投医了,案子是大理寺接下的,和孤有和关系?”
周明镇平日里清醒的头脑似被跪得有些糊涂,听见季宴淮的话便脱口而出,“大理寺卿的卫大人是殿下……啊!”
话还未说完,便被劈头而来的砚石击中了脑袋。
一股热流缓缓而下,他闻到了血腥味,慌忙磕头,“殿下息怒,殿下息怒……”
沉闷的声响清晰可闻。
季宴淮等了一瞬,见底下的人抖成一团,这才慢慢开口,“大人莫要因小失大……”
周明镇呼吸一窒,他被家中老夫人哭得头痛欲裂,哪里还有平日的精明,只一心想着救周永,就贸然跑来东宫,竟得罪了太子......
恍然听见福喜公公请他退下,周明镇魂不守舍地站起身来。
阳光猛然照进他的眼睛,周明镇抬手一遮。
可,卫景是太子殿下的人,明明就是殿下一句话的事情,他为何不肯帮他!
以往,他并未明确参与哪位皇子的阵营,可今日的事,昶王得知后,就差人告知了太子与卫景的关系,让他有路可求,然而太子殿下,竟连一句话都不肯说……
周明镇藏在袖中的手紧紧掐入掌心,昶王身后是淮南王府,而太子虽得陛下宠爱,身世却不如昶王……
福喜看着周明镇有些颓败地走了一段路,又忽的脚步轻快了些,他眉头紧皱。
“殿下……”福喜抬头看着书案后那位眉目如画的男子,欲言又止。
殿下不喜他们干涉政事,可刚刚看着周明镇突然有了神采的模样,他又觉得有些不安。
季宴淮手中握着笔,头也没抬,“自掘坟墓罢了………”
福喜一愣。
殿下这话是指周明镇还是他身后那人?
大理寺直属于陛下,若殿下与大理寺卿扯上关系,怕是陛下会生出龃龉。
可殿下与卫景大人平日从未私下见过面,若是周明镇,定是不会知道卫景大人是殿下的人,身后一定有人指点。
是昶王?
不等福喜想明白,书案后的人突然抬起了头,看向刚刚没送出去的小物件。
他瞧着,试探道,“殿下,姑娘此时定然觉得无趣,要不,奴才将此物送过去?”
“送去吧。”等了一瞬,那人故作冷淡的语气道。
福喜一笑,带着东西躬身退了出去。
第10章 出宫
美人一袭白裙,三千鸦发随意披下,如一倾而下的瀑布,长睫微垂,露出的一截玉颈染上细小的胭脂,如一朵朵在雪中悄然绽放的红梅,暧昧又惹眼。
此时,她如花般的红唇微微勾起,葱白的手指饶有兴致地划过那精致小巧的茅草屋,眼里露出些怀恋来。
“姑娘可喜欢?”
福喜瞧着,莫名出声问了一句。
棠棠回过神,眼里带着淡淡的泪水,雾蒙蒙的,鼻尖微红,看着可怜又可爱。
“喜欢,替我谢谢殿下。”
心中觉得有些讽刺,季宴淮将自己从桐花村掳来,如今又送她这么一个富有田园意境的小物件,可脸上却带着微微的笑意。
福喜小心觑了她一眼,姑娘笑意盈盈,眼中却是淡淡的。
心中悄悄叹了口气,殿下因着幼时的事情,性子有些偏执,不论是什么,都要紧紧锁在身边才安心些,可眼前的姑娘是活生生的人,性子也并不柔软,两人怕是要两败俱伤了。
可他一个奴才,虽在主子面前得些脸面,却也是不好说的。
“姑娘喜欢就好,也难为殿下一片心意了。”他垂首道。
棠棠手中一顿,只笑着点了点头。
月光如水,院子里的桂花树在夜风里窃窃私语。
棠棠小心翼翼地给谷板上浇了些水,粟种发了浅浅的嫩芽,与桐花村的小院子有些相似了
她正专心瞧着眼前的东西,没察觉刚刚候着的兰芽几人已经悄悄出去了。
“兰芽。”她轻轻喊了一声,便将手中的小玉壶递给她。
季宴淮接了过来。